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在年代文里当搅家精[七零]   作者: 乌鸦老道   简介:   【正文已完结】   好吃懒做,自私自利的姜苗穿书后,   忽然发现,文中宁愿让自己婆娘饿死,也要去救济别人的老好人是她丈夫,烧掉亲妈录取通知书的混账是她儿子。   而她就是那个被儿子毁掉前程,被丈夫饿死的倒霉路人甲。   老好人丈夫:嫂子家孩子多,你饿着没事,不能饿着孩子们。   儿子:妈,他们都说你是知青,你既然嫁给了我爸,那就不能返城去上大学。   侄女:二婶,你这么大人了,怎么可以不把肉让给我吃,新衣裳让给我穿?   原女主:你怎么可以不让你丈夫养我和我妈,不资助我上学,你太自私了。   姜苗:……去你奶奶的腿。   后来,姜苗成了远近闻名的搅家精,把老好人一家折腾的苦不堪言。   老好人丈夫跪在地上乞求:姑奶奶,求求你,和我离婚吧……   姜苗冷笑:想离婚?赔我的青春损失费,精神损失费……当牛做马费。   后来,姜苗拿着一沓钱,耀武扬威的返城去了。   专栏完结文:《在年代文里打秋风》   排雷:本文女主二婚会嫁给二婚男主(不是后妈文,不用养孩子)   ————————————————   内容标签: 打脸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苗,沈三儿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姜同志的二婚生活【正文完结】   立意:人生自强不息,奔赴美好。 作品简评:姜苗是个好吃懒做的人,穿到物资匮乏的七零年代,遇到了大厂子弟沈三儿,俩人误打误撞下走到了一起,开始了互相改造。婚后,整天只想摆烂的姜苗被迫接手厂子,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的挫折,她都保持了自己的底线和初心,最后成长为一位成功女性,也收获了自己的美好人生。 本文设定新颖,人物塑造立体,文风轻松有趣,讲述了一个二婚女人是如何逆风翻盘,开启新人生的故事,非常值得一读。 第1章   一九七二年五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   疙瘩村,第二生产大队的计分员徐川此时正带着村民在庄稼地里上工,按理说,不应该是他一个计分员带着大伙劳动,只因村子里的大队长徐福贵今天去公社开会去了,所以才让他侄子徐川一个计分员替他。   徐川这个计分员才当上不久,旁人肯定会认为他当上这个轻松又体面的工作,一定是因为他那个大队长二叔的关系。   其实,也不全是。   要知道疙瘩村上过学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出来,而徐川刚好是这里面的一位,同时也是学历最高的,上到初一,这可是极为罕见的。要知道这附近十里八乡,上到初中的人,那可是没几个。   再加上,他是村民口中有名的好人,像他那个死去的爹老徐头一样是个大好人,村里人都这样说。   所以,大家对他当计分员,都没说什么闲话,有的时候,徐川这个计分员说的话,甚至比他那个以“精明”在十里八乡出名的大队长二叔说的还管用哪。   平时,徐福贵带着人上工,没人敢唠嗑,即使偶尔唠嗑,手上干活的速度也不敢有所怠慢。   今天徐福贵不在,上工的婶子大娘们都仗着徐川性子好,干活也不像大队长在场时那样上心,一个个变得懒散了些,几个凑在一起,唠起了闲磕。   其中就有徐福贵家的大儿媳张红霞,她是村子里有名的大嘴巴,人家都叫她张大嘴,平时最喜欢说东家道西家,不过平常上工,她是不敢说闲话的,别看她是徐福贵家的大儿媳,可她平时是最怕她这个当大队长的公公,每次都像耗子见了猫似的。   这次她那个当大队长的公公去公社开会,这可便宜了她,平时上工瘟鸡一样的人,此时仿佛浑身打满了鸡血似的,眼睛往外冒着光。   “你们还不知道吧,村西头那个死了男人的刘红梅,竟然把她闺女陈小兰送进学校里去了。”   “啥?她一个寡妇,把她闺女送进学校了?这怎么可能……”   张大嘴神秘兮兮的话,引起了一片骚动。上工的人一下子炸了起来,因为她们家里都有男人的,孩子都还上不起学。   刘红梅,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家里没有壮劳力的人,竟然有钱送闺女上学?   “大嘴,你咋知道刘红梅把她闺女送进学校了?她哪来的钱啊?我家狗蛋都和我闹半年多了,我和他爹都没钱送他去上学。”   “是啊,以前刘红梅男人活着的时候为了治病,家里摊的都是债,现在,她男人死了,她一个寡妇,又不经常来上工,这娘俩饿不死都算大幸了,哪来的钱上学?”   ……   “是啊,小牛他娘,你别再卖关子了,快说啊……”   王秀娥她们忍不住催促张大嘴,这让张大嘴一下子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她这个时候得意极了,为自己比她们知道的多而得意,把她们的胃口吊的差不多了,张大嘴这才继续爆料。   “你们还别不信,二丫从学校里回来亲口对我说的,还和二丫一个班。”   张大嘴说着,然后往四周瞅了瞅,随后压低了声音,王秀娥她们一看她这个神秘的样子,顿时更加好奇和激动了。   “叫我说,上学那有什么难的,你们以为她们娘俩不上工,在家饿肚皮啊?   别看人家李红梅死了男人,她整天也是病恹恹的不来上工,可人家母女俩过的比咱们这些有男人的还好哪,你们都不知道人家整天吃的是啥……”   “她们母女俩能吃啥?撑死也就是野菜窝窝头,糠饼子啥的呗。”   在村里当媒婆的蓸婶忍不住说道。   张大嘴听到这话,立马朝刘红梅家的方向努了努嘴,脸上酸的不行。   “我的婶子啊,人家可瞧不上咱吃的野菜窝窝头,糠饼子啥的。”   “听你这话里的意思,难道她们孤儿寡母吃的还能比我们天天上工的人还要好?”   王秀娥明显不相信,要知道,她们一家有四个上工的,其中还有一个壮劳力哪,就这样,挣得工分分的粮食,也只能精打细算着吃,吃不饱那是常有的事。   “你们还别不信,人家孤儿寡母吃的就是比咱们好,说出来你们都不信……人家吃的那是玉米面饼子,白面馍馍,鸡蛋………”   “我的天老爷啊,这吃的比村长家还好哪……”   王秀娥她们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白面,鸡蛋,那可是稀罕物,白面馍馍馍馍那可是过年才能吃到的,一年分了那几斤小麦,家家都留到过年才舍得吃,平常谁舍得吃啊?   平时吃顿玉米面做的饼子,就算是改善生活了,鸡蛋更不用提了,虽说现在允许一家养一只鸡,可全家都指望着这只鸡下的蛋去换盐,换酱油的,谁舍得煮着吃。   只有家里的老人或者孩子生病了,这个时候,只有当家的婆婆或者公公发话,当媳妇的才能拿到钥匙,打开柜子拿出来准备换盐的鸡蛋给生病的人煮了吃。   “大牛他娘,你说的这是真的?”   蓸婶子有点不敢相信。   张大嘴见人怀疑她,她顿时急了。   “婶子,我还能骗你们不成?我亲眼瞅见的。再说了,我张大嘴啥时候说过瞎话。”   王秀娥她们见张大嘴这样说,其实心里也差不多相信了她的话。   “你们说,她刘红梅一个寡妇,又不咋来上工,她哪来的粮食啊?吃的天天就像过年似的,还有闲钱送闺女去上学?”   王秀娥酸的不行,她家已经连着一个多月吃野菜团子配咸菜疙瘩了,偶尔野菜团子里掺点玉米面,就算是改善伙食了,白面馍馍,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吃食。   这刘红梅一个寡妇,在这青黄不接的时节,竟然能吃得上白面馍馍,并且还有钱去送闺女上学,这咋不叫人酸啊……   “这还用说吗……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   张大嘴意有所指,在场的人都听懂了,脸上也纷纷和张大嘴一样露出一股子不屑和鄙夷。   “也可能不是咱想的这样,说不定是人刘红梅从娘家拿的粮食和钱。”   王秀娥的话让张大嘴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她娘家啥情况我还能不知道吗,穷的叮当响,吃的还没有咱吃的好哪。叫我说,刘红梅吃的粮食,还有她送闺女去上学的钱,肯定是她背地里的相好给的。”   “你们说,她的相好是哪个?”   “叫我说,肯定是咱村子里的……”   张大嘴说着,眼睛有含意的朝周围撇了一圈。   被她看到的男的顿时急了,   “张大嘴,我可没干过那事,你可别编排我……”   “二狗子,我还没说是谁,你咋就急了……是不是心虚……”   张大嘴看着二狗子一副紧张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周围的人哄的一下都笑了,这下,张大嘴更不会放过二狗子了。   “二狗子,快说说,你啥时候和人刘红梅好上的……”   “是啊,二狗子,快说说……”   ……   就在二狗子一张黑脸憋的黑红黑红的时候,在前面干活的徐川看不下去了。   “嫂子,你咋能这样编排人家刘红梅。”   “呦,川子,你嫂子我说的可是事实,刘红梅要是没有相好的,那她母女俩吃的白面,钱,哪来的?”   “就是,川子,你大嘴嫂子说的不错,这谁家日子都不好过,要是一般的关系,咋舍得给白面,给钱啊。”   蓸婶子在一旁帮腔,她就见不见得这样的人干这样的事,自己有手有脚的,不去干活,让旁人家的汉子拿钱拿粮养活她们,真是让人瞧不上。   徐川嘴唇紧抿,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你们说,那刘红梅的相好要是家里没媳妇,倒还好,要是有媳妇,他还拿家里的钱和粮食替别人养媳妇孩子,那他自己的媳妇,该倒霉成啥样子……”   张大嘴一副唏嘘的样子,转头看向了徐川。   “川子,你以前和刘红梅死去的男人关系好,你知不知道刘红梅和哪个男的走的近啊?”   听到这话的徐川,拿锄头的手忽然紧了下,眼睛不自然的躲避了张大嘴的目光。   “没有……人家母女俩可怜,说不定是有人看她们日子不好过,才帮她们一把……”   “呸,她们母女俩可怜?日子不好过?现在家家户户谁日子好过,都是有手有脚的人……要是我家虎子,在外面替人养媳妇孩子,我非撕了他不可,自己媳妇孩子都还吃不饱哪……”   张大嘴在一旁说的话,惹的在场的婶子大娘纷纷附和,她们没有注意到,一旁埋头干活的徐川的不正常,此时,远处传来呼喊的声音。   “三叔,三叔……”   听到侄女二丫的声音,徐川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见大丫二丫找来了,然后朝俩人身后看去,没有看到人,见来的只有大丫二丫,不由得眉头一蹙。   “你三婶哪?”   “她在家躺着睡大觉哪,她说她不来干活。”   说话的是二丫,她上面穿着一件纯棉印花平纹细布做的褂子,下面一条藏蓝色裤子,脚上穿着绣花的布鞋,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补丁不说,衣服还很合身,不长也不短,这在村子里已经是很体面的穿着了。   乌黑的头发梳成了两条辫子,用红艳艳的绳子绑了起来,垂在胸口,脸上的皮肤虽然黑黄,但是很滋润,没有干皮,红斑之类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显得人很活泛,不过嘴唇很薄,颧骨过高,说话的时候,有那么几丝刻薄气。   站在她后面的大丫,显然就没有那么体面了,枯黄毛躁的头发用一根颜色已经褪的差不多,所以显得脏兮兮的红绳,绑着头发,垂在脑后。   身上穿着一件袖子明显短了一截,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碎花旧褂子,褂子明显小了很多,可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下面穿一条看不出颜色的裤子,露出了一截脚踝。   脚上穿着一双打着旧布鞋,好在没有补丁,这恐怕是她身上最体面的东西了,不过,如果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她鞋子前面鼓鼓的,就像是鞋子太小,脚趾在去前面蜷着似的。   脸蛋皲红,额头发黄,眉毛稀疏,不大的杏眼里满是畏缩,头低着,像是不敢看人似的,相比妹妹二丫的机灵伶俐,她就显得过于腼腆了些。 第2章   二丫抢在大丫前面开口,就是为了向三叔告那个懒女人的状,她仿佛就是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好让大伙都知道那个女人有多不好。   “啥,二丫,这都啥时候了?太阳都晒屁股蛋子了,你三婶她为啥不来干活啊?”   刚刚还在说刘红梅的张大嘴她们,在听说徐川媳妇在家躺着睡大觉,不来干活,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   “婶子,还能为啥啊……怕累呗,人家可是知青……娇贵着哪,和咱庄稼人咋一样啊……”   二丫说话阴阳怪气的,站在二丫身后的大丫听到她这样说,忍不住拉了拉妹妹的袖子,小声说道:“三婶是病了……”   可她声音太小了,除了二丫之外,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尤其是当她和妹妹二丫站在一起的时候,村民们就像是看不到她的存在似的。   大丫见没人搭理她,她那明显营养不良瘦黄的小脸腾的一下子变红了,低下了头,瘦的像鸡爪似的黑黄黑黄的手无措的地揪着身上的褂子一角。   “川子,你这媳妇可要好好管管啊,是知青咋了?以前是知青,现在可是你媳妇,孩子都有了,咋还能这样子懒,平时上工,干的活都没旁人多,这下,直接不来了……咱村里,哪家媳妇像她这个样子,你强子兄弟的媳妇人也是知青,可你看人家,现在干活那是一把好手,要是不说,谁能看出来是城里来的娇小姐。   只有你家那个,也不是婶子我说话难听,她都嫁给你两三年了,可这做派还一副城里人做派,你说哪有这样子的……叫我说,你就是太惯她,太把她当回事了……”   “川子,你蓸婶子说的没错,这媳妇可千万不能惯啊,你看这大白天,谁家媳妇敢不来上工,躺在家里睡大觉的……你就是对她太好了……哪有你这样疼媳妇的……”   王秀娥的丈夫王大山忍不住说道,叫他说,这媳妇不听话就该打,越打越听话,敢不来上工,打一顿就好了,让她后面不敢再犯懒。   ……   众人七嘴八舌的,徐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二丫见她三叔脸色越来越黑,她心里止不住的高兴,心里盼着三叔最好回家揍那个女人一顿,那个女人昨天就装病,不想上工,还好被她识破了,今天还想装病躲懒,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大丫听着大伙这样说她三婶,她再也忍不住了,两只手紧紧的攒成了拳头,脸色憋得通红,鼓足勇气,冲这些人大声喊道:   “不是的,三婶是病了……”   说完,她没敢看这些人,转身就跑了,刚刚那一嗓子,仿佛用掉了她浑身的勇气。   在场的人都被这尖利的一嗓子吓到了,等回过神来,也不知道是谁自言自语了一句,   “原来是病了啊……”   “这丫头平时看着不言不语的,说话像蚊子似的,怎么突然嗓门这么大,吓死个人……”   徐川也被大丫刚刚那一嗓子吓到了……   ……   “徐招娣,你以后不准再替那个女人说话。”   二丫从后面追了上来,瞪了一眼大丫,警告道,见她像一个闷葫芦似的不吭声,气的不由得上手拧了她一把。   “听到没?”   大丫被拧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色,但她没有还手,像是已经习惯了似的,她小声道:   “可是,她是咱三婶,我们是一家人。”   “谁和她是一家人,她姓姜,我们姓徐,当初要不是她勾引三叔,三叔能娶她?她就是一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二丫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对这个三婶的不屑。   “三婶不是狐狸精。”   二丫见徐招娣这个闷葫芦竟然一直维护那个狐狸精,不由得威胁道。   “你给我等着,等咱妈回来,我要告诉咱妈,你胳膊肘子往外拐。”   ……   回到徐家后。   “三婶,你咋样啊……”   大丫端着搪瓷缸走了进来。   姜苗听到有动静,睁开了眼睛,想欠起身子坐起来,可浑身饿的软绵绵的,手连抬起来都费劲。   大丫见状,连忙把装水的搪瓷缸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从红漆四角方柜上抱下来一块薄被子,把姜苗抱着坐起来,然后把被子塞在她身后,这样她可以靠在被子上。   姜苗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出来似的,满头大汗,汗水已经把头发都浸湿了,满脸疲色,浑身提不起来力气,就像是一个随意让人摆弄的破布娃娃似的。   “大……丫……”   姜苗看着面前瘦的仿佛一把麻杆似的小姑娘,脱口而出叫出了大丫,她的声音很沙哑,嘴唇干的已经起皮,像是沙漠渴了很久的人。   “三婶,你还头痛不,来,先喝点水。”   大丫脸上满是担忧,端着搪瓷缸小心翼翼的放在姜苗的嘴边。   今天早上的时候,她见三婶没有起床,就进来瞧了瞧,当时三婶头痛的厉害,她准备去喊人,可三婶不让,说睡一觉就行了,她以为真的就睡一觉就行了,就像她上次发烧,也是盖上被子,蒙头睡了一觉就好了,可明显三婶这病和她之前的病不一样,早知道,她该早点去叫人。   大丫心里难受自责的不行。   姜苗水喝的很急,水流进嗓子,嗓子火辣辣的疼,她越喝越急,三四口就把一搪瓷缸的水给喝完了,喝完水的姜苗稍微精神了些。   “丫,再去给我倒一杯。”   “行,婶,你等着。”   大丫见三婶好了点,她心里比吃了蜜还高兴。   等大丫出了房间,姜苗的目光这才收回来,然后打量四周,像是第一次见这种房子,眼神很陌生。   大约二十多平米的屋子,靠门有两扇用旧报纸糊的四方窗户,墙面是土墙,西墙那里摆了两个老式掉漆的长柜,挨着柜子的是一张木头做的长桌子,刚好在窗户下面,没有上漆,显得灰扑扑的,桌子上面放着几个瓶子和一件灰色的褂子。   北墙边摆着一只红漆四角方柜,柜上放了几床颜色不太鲜亮的被子,方柜旁边放着一个一米多高的架子,架子上放着那种印有喜字的老式搪瓷盆,架子上方,还挂着两条脱毛的毛巾。   挨着洗脸架的墙上,用钉子挂着一只土黄色,印着五星红旗的书包,书包很久很久,不过被洗的很干净。   南墙上窗户下面在空中绑了一根绳子,上面挂的有小孩子的裤子,男人的白汗衫……再往里面,墙上挂着几把镰刀和草绳。   还有就是她睡的这张床,床上铺着红色提花毛巾被,上面印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显得繁华又俗气。   床上有两床被子,里面那个显然不是她的,而她身上盖的这个,比里面那个洋气了些,像是城里的被面。   她抬头往上看,只见几根一人腰粗的房梁裸露在空气中,上面布满了蜘蛛网,有几块墙皮上的泥巴,要掉不掉的悬在半空中。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射了进来,打在姜苗的脸上,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风吱呀吱呀的吹开大丫半阖上的木门,坐在床上的姜苗可以看到院子里那棵摇曳的槐树,风吹在她脸上,虽然已经是五月份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是如此的真实。   在这一刻,她才确定,自己这是穿书了。   穿进一本名叫《七零逆袭女主》的年代文中,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她应该穿成了一个边缘人物,但这个人物非常悲催,再加上和她的名字一样,所以姜苗记得很清楚。   这本书说的是,女主陈小兰七岁丧父,和母亲相依为命,但她不认命,在村子里一位和父亲关系比较好的叔叔的帮助下,一步一步考上大学,有了自己的事业,最后成为了人生赢家。   在成为知名人物接受电视台采访的时候,她叙说了这一步步走来的艰辛,尤其是感谢曾经的叔叔,给她们母女俩送粮,送钱……让她上学……才有她的今天。   女主口中这位叔叔就是徐川,最后徐川这种仗义,舍己为人,无私奉献的精神,一下子让他变得出名了……不仅上了电视台,还上了报纸。   这种仁义的事迹,让徐川获得了极大的赞誉和声望,人人都说他是一个大好人,仁义的人,舍己为人的人。   在那种困难的环境下,还舍己为人的帮助别人,后面人们甚至把这种精神,称为“徐川精神”,这无疑是对他最大的赞誉和肯定。   可没有人知道,徐川的妻子,在嫁给他之后的每一天都没有吃过饱饭,外出被车撞死得到的赔偿金,被徐川拿来资助女主上了初中,高中,大学……   徐川经常对妻子说,让她省着点吃,大人饿着没事,小孩子不能饿着……就这样,她到死都不知道,她的好丈夫把她舍不得吃的口粮给了外人。   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徐川用原主的口粮和鲜血供养了女主母女俩,而女主在鲜血的滋养下,开出了成功之花。   当初姜苗看这本书的时候,就特别为原主这个角色不值,可能是同名同姓,代入感太强了。没想到一觉醒来,她会穿到书里。 第3章   “婶儿,水来了。”   门外传来大丫的声音,姜苗连忙回过神来,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穿到哪个时间点上了,现在她脑海中的记忆很乱,只要一回想,头就刺痛的不行。   “丫,过来……”   姜苗冲大丫虚弱的招了招手,这是书中,徐家唯一一个对原主真心好的人。   “婶儿,你还头痛不?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大丫走近坐在床边上,把手中的水喂给姜苗,她记得村子里的张奶□□疼,就是让人给她按一会儿就好了。   “没事,婶儿头不痛了。”   姜苗连着喝了四杯水才缓过来,嗓子眼的渴意终于止住了,可此时肚子却咕咕的叫了起来,姜苗饿了。   可大丫却犯了难,家里凡是吃的,都被奶奶锁进了厨房的柜子里,现在家里也没人……   “婶儿,要不,我去隔壁王婶家,给你借一块饼子吧,我就说是我饿了……到时候奶奶回来知道了,骂我几句也就没事了,反正我都习惯了。”   姜苗看着大丫清澈真诚的眼神,心里不由得一软,这个快瘦成人干的小姑娘,眼睛是如此的干净。   “丫儿,你去把那个柜子打开,里面有一包鸡蛋糕你拿出来。”   姜苗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觉得那里面应该有吃的,是原主用自己最后的钱给儿子徐小栓买的鸡蛋糕,这是徐小栓朝她要了好多次,她没办法才买的。   大丫打开了姜苗指的柜子,顿时扑鼻而来一股香喷喷的鸡蛋糕味,大丫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在柜子里面看到一团用油纸包裹的东西,大丫很确定一定是这个,因为鸡蛋糕的油都浸透到了外面。   她把它拿了出来,在三婶的示意下,解开油纸上只有供销社才独有的细草绳,油纸刚一打开,浓郁香甜的鸡蛋糕味顿时弥漫在了整个屋子里,只见里面窝着十个金黄,胖乎乎的鸡蛋糕。   大丫见她妈给弟弟狗蛋买过,但她妈说,弟弟小,所以鸡蛋糕要让给弟弟吃,姐姐要懂事,等下次再分给她吃。   她还清晰的记得,那次她妈是一共买了五块鸡蛋糕,狗蛋三块,二丫两块。狗蛋和二丫都吃过,只有她没吃过,不知道鸡蛋糕是什么味,不过二丫说,鸡蛋糕很香很甜很软,像天上的云一样软,好吃极了……   她不知道好吃极了,到底是好吃到哪一种地步,难道比过年吃的白面馍馍蘸肉汤还好吃吗?   白面馍馍蘸肉汤是大丫迄今为止,吃到过最好吃的东西,那是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大丫一直想问二丫,可怕二丫笑话自己。   她一直再等她妈说的下次,可下次她妈买了,对她又说下次……她总是忍不住失望又期望,期望又失望……   姜苗拿起一个胖乎乎的鸡蛋糕递给大丫,大丫黏在鸡蛋糕的目光连忙收了回来,脸色发红,往后推了几步,冲三婶摆摆手。   她为刚刚自己一直盯着鸡蛋糕的行为感到羞愧,虽然她很想吃鸡蛋糕,但她知道鸡蛋糕是稀罕物,三婶吃了,身体能变好。   姜苗见面前的小姑娘低着头,往后退了好几步,仿佛她手里递过去的是毒药,她像是没有看到小姑娘羞红的脸似的。   “丫儿,你不吃,婶儿会生气,赶快拿着吃,吃完婶还有事求你哪,这算是婶儿在贿赂你。”   “婶儿,你有啥事让我做,你就说,我不吃你的鸡蛋糕,也帮你做。”   大丫不知道三婶说的贿赂是啥意思,但她觉得,可能是村子里的曹叔帮人做板凳,人家给他三个鸡蛋的意思。   可她心甘情愿的想帮婶做事,不想要婶儿的鸡蛋,婶儿也不用给她鸡蛋。   姜苗见大丫一直低着头,也不抬头,手揪着衣角,懂事的让人心疼,她欠起身子,把小姑娘拉到身边来,让她在床沿坐下,强制的往她手里塞进一只鸡蛋糕。   “那不行,帮婶做事,就必须要吃婶的东西,你要不吃,婶就不求你办事了。是不是,丫儿嫌弃婶儿的鸡蛋糕不好吃?”   姜苗知道小姑娘的心思一般很敏感,自尊心重,所以她就像是不知道面前这个小姑娘为啥脸红,忽然别扭起来一样。   “没有,大丫不嫌弃。”   大丫依旧没有抬起头,她怕婶看到她那羞红的脸,怕婶儿看到她咽口水的动作,怕自己的眼睛不争气的又落在鸡蛋糕上面。   怕婶儿看出她从来没有吃过鸡蛋糕,怕婶看不起她……   她呆呆的看着手里软的她不敢用力拿的鸡蛋糕,这是大丫第一次吃鸡蛋糕,也终于明白了二丫口中的好吃极了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为啥,她的眼睛有些热热的。   她终于吃到了鸡蛋糕,是在三婶这吃到的,   等她回过神来,一个鸡蛋糕已经被她几口解决了,她有些懊恼,恨自己吃的太快了,她应该慢慢吃的,这样三婶就不用给她第二个了。   姜苗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似的,在她第二个没吃完的时候,就又往她手里塞了一个。   俩人把一包鸡蛋糕造的干干净净的,刚好二丫回来,二丫一踏进院子,就闻到一股鸡蛋糕味。   “好啊,我要告诉奶奶和三叔,你们背着我们偷吃鸡蛋糕。”   二丫叉着腰,目光落在残留鸡蛋糕屑的油皮纸上,一脸不善。   大丫吓得立马站了起来,她下意识的想把三婶撇出去。   “不是,鸡蛋糕都是我吃的,三婶没有吃。”   不知道为啥,她就是不想让奶奶和三叔责怪三婶。   “丫儿,坐下,你怕啥?”   姜苗把大丫又拉了下来。   “鸡蛋糕是我买的,我想吃就吃,我想让谁吃就让谁吃,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吃,你想告诉谁就告诉谁。”   姜苗嘴角带着笑,目光斜晲着二丫,冷声道,   “现在,马上,从我屋子里滚出去。”   二丫愣了一瞬,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坏掉了,这个女人竟然让她滚???   “这是我三叔的屋子,是我家,要滚也是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滚。”   二丫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她感觉哪里怪怪的,平时这个女人,不是最好欺负的吗,就连最开始刚和三叔结婚那几天,她故意找她不自在,三叔知道,不仅没有说她,反而让这个狐狸精多多包容她,毕竟她还是小孩子。   到了后面,这个狐狸精就像是一块面团,她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不让捏?就找三叔告状,让三叔管教这个狐狸精。   原以为,这个狐狸精早就被她捏的没有脾气了,可刚刚这个狐狸精竟然叫她滚,还用那样的语气,看着,比刚和她三叔结婚那阵脾气还要大,看来,是最近三叔对她太好了,把她的脾气又养回来了。   姜苗没有说话,抄起手边的搪瓷缸朝二丫砸去。   “啊……”   二丫捂着额头,尖叫一声,不敢置信的看着姜苗。   “你竟然敢打我???”   “我要去告诉我三叔,让我三叔打死你这个该死的狐狸精……”   “去吧,我等着。”   姜苗浑然不在意,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二丫不知道为啥,觉得这个狐狸精笑的很坏,很恶毒,这是以前的狐狸精不曾有过的表情,让人浑身不舒服,虽然心里有点怯她,可她嘴上依旧不饶人。   “你给我等着,我让我三叔回来收拾你……”   二丫也就是徐盼娣说完这句话,捂着额头就跑了。   大丫急的不行,   “婶儿,咋办啊,三叔回来肯定会怪你的……”   “没事,别怕。”   姜苗一点都不担心,   “丫儿,这是我结婚第几年啊?”   “婶儿,这是你结婚第三年啊。”   姜苗这样问,大丫不仅不觉得奇怪,还认为一定是二丫把三婶气糊涂了,气的连结婚几年都记不清了。   大丫很心疼三婶,她还是第一次见三婶发这么大的火,自从三婶和三叔结婚,她就没有见她发过多大的火,还记得三婶和三叔刚结婚那一阵,三婶会很温柔的冲她笑,不过三婶话很少,后来慢慢的,三婶变得不怎么爱笑了,话也更少了,人变得很沉默。   相比以前的三婶,她更喜欢今天的三婶,即使生气也喜欢,觉得这样的三婶,有活着的感觉,就像大嘴婶子那样,以前的三婶,不是不好,只是眼睛就像是村子里王奶奶那样,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她不希望三婶那个样子,感觉那个样子的三婶不快乐,心里不快乐。   姜苗算着时间,结婚第三年……那现在就是一九七二年,她记得很清楚,原主是一九七零年结的婚,也就是说原文女主的父亲已经去世了。   原主的老好人丈夫,说不定已经开始帮助那对母女俩了……   而她要做的就是趁着这段时间把原主的身体养好,原主吃不饱,每天又要干这么多活,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就在姜苗想事的时候,在地里上工的徐川拿着锄头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哭哭啼啼告状的二丫。   姜苗没想到,这个二丫竟然还会卖可怜,刚刚还在她面前不可一世的样子。   徐川放下锄头,就进屋来了。   姜苗趁机打量着对方,只见这位老好人,五官俊朗,皮肤是小麦色,身材高大,在村子里,应该算是出众的那种,长的挺有人样的,但是却不干人事。   徐川来到跟前,觉得今天她看他的眼神有点陌生,像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感觉,他忍不住晃晃头,觉得自己肯定是太累了,看花眼了,他和她都结婚三年了,孩子都有了……   “你不在地里上工,回来干啥?”   姜苗像是没有看到徐川身后朝她一脸挑衅的二丫似的。 第4章   徐川被这样质问,突然不知道说啥了,他挠了挠头,好半天才冒出来一句:“听大丫说你病了?”   “对,我是病了,我是活生生被累病的。”   姜苗直白的话,让徐川反而愣住了,这要是搁到以前,她即使真的病了,也不会说自己有病,而是带病去上工,并且,以前的她也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看的他有点心虚。   “你这不是挺好的,也不像有病的样子啊……”   “不像有病的样子?非要我病的吐几口血,才能像你口中的有病?”   姜苗略带讽刺的瞅着面前这个男人。   徐川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她,就好像一朵无害的花,突然变成了扎人的仙人掌。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姜苗直视他的眼睛,毫不客气的责怪。   “大丫告诉你我病了,为啥现在才回来?”   姜苗说着,往后瞅了一眼二丫。   “难道说,你压根不是因为我病了才回来,而是因为你的好侄女向你告我的状,你才火急火燎的回来,给她撑腰?”   徐川不傻,他即使是真因为二丫去找他告状,才回来的,此时也不能这样说,看她的样子,确实真的有点像病了。   大丫之前说她病了,他以为病的不严重,歇歇就好了,所以当时也没回来,回来毕竟要扣工分的。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平常她即使病了,也会忍着去上工,今天却一反常态,说明这病肯定比以往的都严重。   而他却没有回来……所以她生气了,才这样说话带刺?   徐川这样猜想,虽然和她结婚三年了,可徐川真的不知道她生气是什么样子的,只知道,她和他结婚后,她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平时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一点都不像他刚见她那样。   现在发脾气的她,反而让徐川有点不知所措。   “我不是……我是在路上耽搁了,刚好二丫去找我,我俩是在路上碰到了……”   “碰到了?真巧啊……你这个好侄女对我这个三婶没大没小,张口闭口狐狸精,你说吧,怎么办吧?”   姜苗一点都不相信徐川说的屁话,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她往后一靠,一副冷眼看徐川准备怎么办的样子。   “你这个不要脸的狐……我说你两句咋了,我以前也是这样说,你不听着挺好的,为啥今天就听不得了?”   二丫一点都不怕这个狐狸精揭她的短,因为三叔从始至终都知道,她一直这样叫她,除了刚开始还说她两句,后面直接不管她了。   “徐川,听到没?这就是你的好侄女……我以前不爆发,你们真的以为我这个人没脾气?你们难道不知道,一个人憋的久了,忍得久了,迟早有一天会爆发的?”   姜苗这也算是侧面解释了,她如今性情大变是因为忍得久了的缘故,随她们信不信哪,反正让她像原主那样忍着,她非得气死不可。   姜苗一直有个人生信条,谁要是让她不爽了,她就一定要让对方更加不爽,她才不管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屁话,她心胸生来狭窄,喜欢斤斤计较。   她不否认自己缺点多,毛病多,但这就是她,因为有这些缺点,所以她才是姜苗,她也不准备改变。   “她还只是个小孩子,大哥又不在了,你是她三婶,是她长辈,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了,还有,听说,你上午拿搪瓷缸砸她了,你是长辈,咋能这样做啊……你多大,她多大啊。   她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这个做三婶的为啥不能包容包容她,我大哥就留下这三个孩子……你这样对她,等大嫂回来,我咋向她交代啊?”   徐川在路上早就憋了这一肚子话,他真的想不到,她竟然做出这种拿搪瓷缸打人的事来,打的尤其还是二丫,他知道二丫平时说话没大没小,嘴巴有点刻薄,有点不饶人,可她没有坏心眼啊,再说了,大哥不在了,他这个三叔,就是她们的爹。   “说的好。”   姜苗忍不住笑了,她一脸笑意的冲二丫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二丫看了一眼三叔,反正三叔在这哪,她就不相信这个女人敢动她,二丫一脸得意的走到了姜苗跟前,还没站稳哪,姜苗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啊……我的脸……”   二丫捂着脸,疼的眼睛眉头好似皱在了一起似的,气的直跺脚。   “三叔,你看到没,你这狐狸精她又打我……她当着你的面就敢打我……嘶·……好疼……”   “呀,我的手也好疼……”   姜苗对着自己打人的右手吹了几口气,把二丫气的,眼前一阵发黑。   “三叔,三叔,这个坏女人,狐狸精打我……你还管不管了……快帮我打她,打她……”   “你咋又打她?”   按理说,徐川是应该生气甚至发火的,可他面对现在性情大变,陌生的她,尤其是对方看他的那种眼神,让他整个人不知所措。   “因为刚刚你提醒了我,我是她三婶,我是她长辈,长辈教训小辈,那不是理所当然吗,   她一个没有爸的人,没有教养,不知道如何尊重人,我这个当长辈的自然要教教她如何尊重人,如何做一个人,她爸泉下有知,肯定也会感谢我的。”   徐川听着姜苗说的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她还小,不懂事哪,你说说她就行了,咋能对她动手,还下这么重的手?”   “说,要是管用,为啥她活这么大了,还现在这么一个德行?”   姜苗看了一眼眼神怨毒瞪她的二丫脸上的巴掌印后,愉悦的笑了。   “你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好叔叔,啥都依着她们,纵容她们,看她现在成了什么鬼样子,一脸尖酸刻薄样,到底像这个家的谁哪?总不能是像我这个外人吧。   你不管,我要是再不管,她成什么样了,一个小姑娘,你看,她看我的那种眼神,像是要吃了我似的,好恶毒啊……这就是你的好侄女……   告诉你,我打她是为她好,下次要是还对我没大没小,我这个长辈会依旧好好教育她的。”   “你好好歇歇吧,我看你病的实在是糊涂了。”   徐川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现在这个样子的她,压根就不像以前那样听他的话,他仿佛对她失去了控制似的,并且,她说的话,他甚至都接不上来。   “二丫,你以后少惹她,她毕竟是你三婶,是你长辈。”   徐川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他说这话,其实是怕再刺激到她,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忍得时间太长了……让她发泄发泄,说不定过两天她就能恢复以前的样子了。   徐川心里这样想,可转念又一想,他,他娘,大嫂,自结婚后,对她挺好的,她有什么好忍的?有什么憋屈的地方?   也就侄女侄子年龄小,不懂事了点,他经常让她让让她们,难道就为了这点?   “三叔,你咋不帮我了?你咋开始向着她了?”   二丫不敢置信三叔竟然说让她以后少惹这个女人?三叔变了,以前的三叔,只要她和这个女人闹,三叔总会护着她,向着她,可现在三叔向着那个女人,这还是头一遭,二丫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徐川不想再管这件事,像是没有看到二丫满脸对他的谴责,他逃命似的,快步走出了屋子。   还记得以前,只要她和侄女闹矛盾,他总是向着侄女,因为他知道,她应该会理解他,懂他的不容易,懂他这样做的苦衷。   虽然每次她都受委屈,可毕竟她是一个大人,是长辈,而自从大哥走后,他发誓要照顾好嫂子和侄女侄子们。   所以,即使知道和他结婚后,二丫不把她放在眼里,还总是欺负她,可二丫毕竟年纪小,又没了爸,要是他这个做三叔的再不护着她,她也太可怜了。   没想到,她还是在怪他。   二丫见三叔不管她,自己走了,气的不行,扭头瞪着姜苗,大声质问,   “你对我三叔灌啥迷魂汤了?”   “想知道?”   姜苗冲二丫招了招手。   “过来,我告诉你。”   二丫看着对方有点熟悉的动作,顿时捂住脸往后退了几步,她又不傻,上了一回当,就不会再上第二次。   姜苗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怕我打你?”   姜苗明知故问。   “谁怕了?上次是我没注意,才让你得逞了。”   二丫不服气,她才不会承认一靠近她,她心里就发怵哪。   “不怕就好。”   姜苗一脸的真诚,   “打你,是为你好,谁让我是你的三婶哪,希望你能懂得我对你的良苦用心,按理说,你应该心怀感激,我这可全是为了你好啊……”   “你打我,还让我感激你?”   二丫从来没有见过能把这么不要脸的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的,   “呸,你当我傻啊,谁让你为我好?我才不要你为我好。”   “可三婶就想对你好,只想对你好。”   姜苗一脸的慈爱。   二丫被气的胸口疼。   “你给我等着,等我奶和我妈回来了,要你好看。” 第5章   “婶子,这可咋办啊?”   大丫看着二丫气呼呼的走了,等到奶奶回来,她肯定会添油加醋的说婶子的坏话,到时候,奶奶肯定又该不待见婶子了。   “丫儿,没事,不要怕,婶子给你说件事……”   大丫面露不解,但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   大丫走后,姜苗盖着被子,又睡了过去,梦里仿佛走马观花似的,看完了原主的前生。   ……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大嫂张素芬带着儿子狗蛋从娘家走亲戚回来了,张素芬是一个很普通的农村寡妇,齐脖的头发别在耳朵后面,头上包着一块四方的藕紫色围巾。   上身穿的是一件青色的格子褂子,洗的已经脱色,上了年头,下面是一件黑色布料做成的裤子,这种裤子一看就知道,是农村自己织的老棉布,请人染的色,然后自己做的那种,它有一种农村独有的土气。   脚上穿的是最寻常的,没有绣花的蓝色布鞋,鞋子虽然旧,但没有漏洞啥的。   她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但看上去像是四五十的,眼皮松弛,眼睛也不如小姑娘那样清澈明亮,眼角有细纹,脸颊上是被长年累月晒出来的黄褐色和斑点,皮肤粗糙暗黄。   嘴巴上有干皮,头发毛躁枯黄,即使她每天早上起来梳头,都用梳子沾沾水,可头发依旧比不上当姑娘那会的乌黑油亮顺滑。   她就像是一朵因为没有水分滋养,而正在逐渐枯萎的花朵,虽然,眉眼间依旧有当姑娘时候的几分秀气,可这些年被生活磋磨的,很不成样子。   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仿佛她是天下最不幸,最倒霉的人,可天底下死了男人,成为寡妇的又不止她一个。   “妈,你终于回来了……”   蹲在家门口,伸着脖子等张素芬的二丫,大老远就瞅见了她妈胳膊上挎着篮子,抱着她弟狗蛋回来了,她急忙跑了过去,找她妈告状。   抱着儿子的张素芬离老远就看见闺女二丫朝她跑来。   “二丫,你这咋啦?”   张素芬瞅见闺女额头上肿了一块不说,左脸蛋子上还印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妈……”   二丫不见到她妈还好,一见到她妈,满腔的委屈都忍不住爆发了出来,喊了一句带着哭腔的妈后,眼泪珠子啪啪的往下掉。   “二丫,别哭,快告诉妈,你这是咋了?”   张素芬见闺女不说话,直哭,也不由得急了起来。   “妈,那个狐狸精她打我……”   二丫越说越委屈。   “啥?你说啥?她打你?”   张素芬有点不敢置信,因为那个女人自从嫁过来,性子就软得很,就二丫有点看不惯她,因为她那知青做派,别说二丫,就连她也看不惯。   以前无论二丫怎么招她,她也会忍着憋着,躲起来哭,从没有发过火,可这面团性子的人,咋动起手来打人了?   “你看,这都是她打的。”   二丫的脸到现在还疼着哪,尤其是哭的眼泪划过巴掌印,更是蛰的生疼。   “你三叔哪?你三叔知道那个女人打你不?”   张素芬嘴上这样问,其实心里已经猜定娃儿他三叔肯定不知道那个女人打她闺女这件事,要知道,以前,只要二丫和那个女人闹起来,无论是谁的错,娃儿她三叔总是凶自己媳妇,护着二丫狗蛋他们。   娃儿她三叔,是个好叔叔,要是他知道,他媳妇打他侄女,他肯定不会饶过那个女人的,因为在娃儿三叔心里,二丫狗蛋她们是排在那个女人前面的,他宁愿让自己媳妇受委屈,也不肯让没了爸的侄子侄女们受委屈。   “三叔……他被那个狐狸精不知道灌啥迷魂汤,现在向着她……妈……三叔,他不疼我了……”   在二丫心里,三叔就像是她爸一样,她现在忽然有一种,三叔被人夺走的感觉,当初三叔结婚的时候,她妈就经常对她说,三叔有了媳妇,就不再疼她们了。   所以,她一直认为,那个狐狸精是来和她夺三叔的,所以就处处看不惯她,后来,不管啥事,三叔都向着她,她才放心。   可没想到,三叔竟然变了……开始向着那个女人了……   “啥?”   张素芬听了闺女的话,有些愣住了,   “你意思,你三叔没有打她?”   不应该啊,平常,娃儿三叔是最疼二丫的。   “三叔不仅没有打她……连骂她也没有……三叔还让我以后少惹她……”   二丫委屈极了,她不知道三叔为啥变成了这个样子,以前,只要她一哭,三叔就凶那个女人,后面那个女人也不敢惹她,受了委屈,也不敢告状,哪像现在,竟然敢打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走,跟我回家,和我说说,她为啥打你……”   张素芬现在心情复杂极了,她昨天回娘家了,就一晚的时间,为啥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一个是软性子,任人拿捏,受了委屈只敢偷偷哭的人,现在竟然敢打人了。第二个就是娃儿三叔对二丫的态度变了……这让她心里很不安……   母女俩刚走没几步,转头就遇到了迎面走来的大队支书徐福贵的婆娘江桂枝,也就是徐川的二婶。   “二丫她妈,你走亲戚回来了啊。”   江桂枝打着招呼,目光忽然落在了二丫红肿的脸上,   “呦,我的天老爷啊,这二丫的脸啥咋了,咋瞅着,像是被人打的啊?”   “二奶,是那个女人打的我……”   二丫还没等她妈张口,就抢先说了出来,她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女人打她了,那个女人之前一副软和,任人欺负的样子都是装的。   “你这丫头,咋能这样说……那是你三婶,别整天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   张素芬假意瞪了一眼自己闺女,然后笑着对江桂枝说。   “二婶,你也知道,这丫头她爸走得早,给我撇下这几个孩子,我一个人养这三孩子,没把她教好,也没教会她看人脸色,川子媳妇可能今天心情不好,这个死丫头还偏偏往上凑。   她就拿搪瓷缸打了这个死丫头一下,后面又给了她一巴掌。   也是怪我,我平常太忙,没时间管这丫头……”   江桂枝这才回过神来,   “你说,是川子媳妇打的二丫?”   她有点不信,因为川子媳妇啥样,她还是知道个七七八八的,虽然川子媳妇除了上工外,平常也不咋出门,即使是上工也不说话,她是一个瞧着腼腆软和的人,说话都轻声细气的,不像是那种会打人的人啊。   “二奶,真的是她打的我,你们都被她骗了,她以前那样都是装的。”   二丫恨不得拉着她二奶去找那个女人对峙。   “说啥哪,你三婶她肯定不是故意打你的,你个没爸的死丫头,人家打你几下咋了?你又不是城里来的娇小姐,打不得骂不得。”   张素芬这番话,表面上是为姜苗开脱,为姜苗好,自己的闺女被打,是活该。可仔细想想,又像是在含沙射影……   “二婶,我们先回家啦。”   江桂枝看着张素芬一边骂着自己闺女不懂事,一边回家去了。她有点糊涂了,难道川子媳妇,那个文静的女知青真的动手打了二丫?   回到家的二丫,把上午的事全部都说给了张素芬,还有大丫吃里扒外,胳膊肘子往外拐,背着她们偷吃鸡蛋糕的事。   狗蛋听到鸡蛋糕三个字,眼睛顿时亮了。   “妈,我想吃鸡蛋糕……吃鸡蛋糕……”   张素芬被儿子狗蛋缠的不行,她正准备哄儿子说下次再给他买,抬头间,就看见大丫这个死丫头正站着门口。   “大丫,你过来。”   大丫看着她妈耸拉着脸子看她,还有旁边笑的一脸嘚瑟的二丫,她就知道,二丫肯定向她妈告她的状了,她吓得忍不住往后退,直至贴着门框。   “妈,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小,就像蚊子似的,只要她一紧张,就会低着头不敢看人,两只手无意识的揪着衣角。   张素芬就看不惯她这幅小家子气的做派,都是从她肚皮爬出来的,为啥二丫就能大大方方的人也机灵,嘴巴能说会道的,讨人喜欢。   而大丫就是一个闷嘴葫芦,不仅嘴巴笨,人也木讷的很。   “听说,今个你三婶打你妹妹的时候,你也在场?”   面对张素芬的质问,大丫只能点了点头。   “还亏你是个姐姐哪,你妹妹被人欺负,你就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也不说护着你妹妹?你还有一点当姐姐的样子吗?”   大丫沉默着不说话,她越不说话,张素芬就越生气。   “你是哑巴吗,为啥不说话?   还有,听二丫说,今个你三婶给你吃鸡蛋糕了?   她给你,你就吃?你咋就这么馋?你就不能有点骨气,真是给我丢人现眼,几块鸡蛋糕就把你哄的找不到北了,忘了谁才是你的亲妹妹?眼皮子咋就这么浅,咋就这么馋,我是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   为了几块鸡蛋糕,就巴巴的讨好人,你是狗吗?”   大丫依旧不说话,可眼泪啪啪的打在她的手上,地上。   “你还有脸哭?”   “我平时是咋教你的,即使饿死,也不能说自己饿,没想到,你竟然巴巴的去吃人家的鸡蛋糕……”   “是……三婶给我的,我……没朝她要。”   大丫哽咽的解释道。   “给你你也不能吃,你就说,你自己吃过了,不想吃,如果她非要给你,你就把鸡蛋糕带回来,给你弟弟妹妹吃。   你要记住,你是当姐姐的,有点啥好吃的,第一时间不能老想着自己,而是应该想着弟弟妹妹,这才是个好姐姐。”   张素芬说着说着,眼圈红了。   “你们死鬼爸走的早,我一个女人家含辛茹苦的拉扯你们仨,我容易吗?还要看人的脸色,平时有点啥好吃的,都舍不得吃,都留给你们,可你们哪,真是的一点都不懂事,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早知道,我也和你们死鬼爸一起走了得了……”   张素芬一边哭,余光一边瞅着大丫的反应。   大丫静静的听着她妈的哭诉,沉默了好大会,才说,   “妈,我知道了,你别哭,以后再有啥好吃的,我都留给弟弟妹妹吃。”   “这才是妈的好闺女,这才是一个好姐姐。”   张素芬掀起衣服,抹了抹眼角。   “去,打两筐猪草回来喂猪,你妹妹今天被打了,让她好好歇歇,打快点,否则你奶回来又该说了。”   大丫沉默的出了屋子,背上比她人还大的筐子,拿着镰刀去后山割猪草去了。 第6章   “婶儿,婶儿……起来吃饭了……”   姜苗睡的迷迷瞪瞪的时候,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了有人在叫她,她睁开酸涩的眼睛,发现天竟然已经黑了,而她床边似乎站着一个人,听声音像是大丫的。   “丫儿”   姜苗因为刚醒来的缘故,声音有些沙哑。   “婶儿,快起来吃饭,起得晚了,就没饭吃了。”   大丫是背着人,偷偷来叫三婶的。   姜苗中午吃了鸡蛋糕,下午又睡了一觉,身子至少有力气下床了。   她没有换衣服,身上穿的还是原主之前那身,刚出了房门,就听见一个妇女的声音。   “栓儿他妈,你醒了?听说你病了,好点没?”   栓儿他妈?这是在叫谁?   姜苗的脑子忽然卡机了,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好像,她还有一个便宜儿子,就叫什么小栓的。   透过堂屋的亮光,姜苗能隐隐约约看清说话的人是一个中年妇女,她应该就是徐川的那位寡嫂,大丫的亲妈。   “大嫂,没有好,我病的太严重了。”   姜苗按原主以前的称呼,叫了人。   张素芬脸子僵了一瞬,随后笑着说,   “那就好好休息休息,等改天让川子带你去诊所看看。”   “行,这个家,还是大嫂你关心我。”   姜苗脸上的感动,让张素芬忍不住嘴角抽搐,不知道为啥,她感觉老三娶的这个知青媳妇好像变的话有点多了,不对,还有什么地方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说不上来。   今天下午的时候,二丫的事已经给她打过预防针了,可她现在亲眼看到她,才觉得对方是真的变了,变的和以前哪里不一样了,让她一时间无法适应现在的她。   姜苗没有管张素芬怎么想,她直接越过她,进了堂屋,屋子里闹哄哄的,小孩子你追我赶的。   已经坐下的二丫见她来了,立马翻了个白眼,移开了眼,姜苗浑然不在意,只见大闹的孩子,是两个男孩子,一个稍大点,一个稍小点,大的那个应该就是二丫的弟弟,徐小东,小名叫狗蛋。   小的那个,应该就是她的便宜儿子,大名徐小栓,小名,栓娃。   她按着记忆中,原主经常坐的位置坐下,然后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只见面前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藤条编的筐子,筐子里放着的有黄色的饼子,黑色夹杂着绿色的窝窝头,挨着馍筐的是一盆说不上来颜色的汤。   最中央摆着两盘子菜,一盘子葱花炒鸡蛋,一盘子凉拌野菜,朝着姜苗方向的地方还有一碗黑乎乎的,按原主的记忆,那应该是咸菜疙瘩,原主经常吃的东西。   打量完桌子上的菜,她又打量桌子,这是一张长桌子,是那种直接用木头搭建而成的,木头原本的颜色,已经被长年累月的使用,变得黑乎乎的。   她一动,屁股下面的凳子就晃个不停,这是一个瘸腿凳子。   这是刚结婚的时候,徐家给原主的一个下马威,婚后第一天,原主坐在这个凳子上,就摔了一下,众人看着她出丑,笑个不停,后面,她想换个好点的凳子,就遭到了徐家所有人的围攻。   “城里来的知青,就是娇贵,坐不惯咱乡下的凳子。”   “人家是城里的娇小姐,这是嫌弃咱徐家的凳子,配不上人家哪。”   “城里来的就是事多,有本事别嫁给咱川子啊,这哪是嫌弃凳子啊,明明是嫌弃徐家,嫌弃川子啊……”   ……   就当原主求救似的看向徐川,不料徐川却说。   “咱家的凳子都是这样,你们知青是下乡改造的,不是来享福的,你克服一下……”   从那以后,原主就一直坐着这个瘸腿凳子。   姜苗可不愿意坐,她直接把屁股下瘸腿的凳子,和左边腿脚齐全的凳子换了换,原主左边坐的是徐川。   “快坐好,吃饭了。”   姜苗随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进来的是一个老太太,她耸拉着一双三角眼,不过,脸上却一片慈祥,这就应该是徐川的娘,徐老太。   “来,栓娃,到奶奶这,奶奶抱着吃饭。”   对了,自从原主生下孩子后,孩子就被徐老太抱走,不让原主亲近,表面上说的是为原主好,怕她带孩子累,其实是怕孩子跟原主久了,染上原主从城里带来的她们所谓的坏毛病。   这孩子也和原主不怎么亲近,只有朝女主要东西的时候,才肯来找原主这个妈。   “老三媳妇,听说你今个没上工,在家躺了一天,二丫去叫你,你还动手打她?”   徐老太坐在桌子上首,把孙子揽进怀里,笑眯眯的看向姜苗。   姜苗可不怕她,直视她的眼睛。   “我今天没有上工,是因为我病了,我打二丫,是因为她不尊重我这个三婶,满嘴骂我狐狸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嫂教的哪。”   说着,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张素芬。   张素芬顿时坐不住了,急忙解释,   “栓儿他妈,我可从来没有教过二丫这样叫你,这也不知道二丫这个死丫头是从哪学的混账话,你放心,等吃完饭,我一定好好收拾她,不让她以后再这样对你没大没小。”   “不是大嫂教的就好,我还以为是大嫂教的哪。”   姜苗说着,瞥了一眼瞪她的二丫。   “今天我替大嫂教育二丫,大嫂不会怪我吧?天地良心,我打她,可全是为了她好啊。”   二丫听到这话,气的要跳起来,张素芬一把抓住了闺女的手腕,把人死死按住,笑着对姜苗说,   “怎么会哪?栓儿他妈,你是她三婶,教育她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咋会怪你哪,你能帮我管管这个死丫头,我高兴还来不及哪。”   “妈,你都听到了吧,我这不是打二丫,而是帮大嫂教育二丫哪,你看大嫂多高兴。”   张素芬脸上的笑就快挂不住了。   徐老太收回目光,看向这个和往常判若俩人的老三媳妇。   “老三媳妇,你教育归教育,咋能上手啊,还打的那么重。”   “妈,你大字不识一个,没有上过学不知道,人家书上都说棍子下面出孝子,我这是巴掌下面出乖女,我这可是为她好。”   徐老太最辈子最讨厌旁人说她大字不识一个,没有上过学。   姜苗像是没有看到徐老太脸色有点难看。   “这是说啥哪?”   徐川见他老娘脸色有点不好看,便看向姜苗。   “你来了,快坐下。”   姜苗拍了拍左边的凳子,笑的好看极了。   徐川看愣了一下,然后没有想那么多,直接坐下了。   “啪”   “三叔!!!”   “川子!!!”   “老三!!!”   ……   众人连忙站了起来,看向摔在地上的徐川。   “呀,这咋摔倒了,你咋这么不小心啊……”   姜苗在一旁假惺惺的关心道,却没有上前把人扶起来的意思。   “川子,你没事吧。”   最后还是离徐川比较近,心疼儿子的徐老太连忙上前把儿子从地上扶了起来。   徐川疼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他右手捂着屁股,看向倒在地上的凳子。   “这凳子今天是咋回事?”   “就是啊,咋好好的就给摔了?”   徐老太说着,把凳子从地上扶起来,凳子摇摇晃晃的,只见其中一个腿明显短了一截。   “这凳子不是……”   张素芬话说到一半,看向了姜苗。   姜苗笑嘻嘻的拍着身边那个瘸腿的凳子,   “快坐下,这次要小心点,别再摔着了,这么大个人了,坐个凳子都能摔着,真是的……”   话里话外掩饰不住的嫌弃。   “老三媳妇,你没看见这个凳子瘸了腿吗,咋能坐?”   徐老太埋怨老三媳妇眼神不好,这凳子腿都瘸了,还让自己男人往上坐,真是的。   “原来,瘸了腿的凳子,是不能坐的啊。”   姜苗说着,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徐老太和徐川。   “可我都已经坐了三年了。”   徐老太包括徐川,这才反应过来,想起当初瘸腿凳子这茬事,尤其是徐老太脸色忽的一变,   “老三媳妇,这个凳子我坐,来,川子,你坐娘这个。”   徐老太说着,就要弯腰拿瘸腿凳子,不过被姜苗一手按在了凳子上,   “妈,这凳子我可以坐得,你儿子徐川坐不得?”   姜苗说着,看向了徐川,徐川的脸子忽然变得涨红了起来,显然他想起了当初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娘,你坐你自己的凳子,这个凳子我能坐。”   徐川垂下了眼睛,闷声说道。   “这凳子你坐不习惯,娘坐娘来坐。”   徐老太不依,非要让儿子坐她那个好凳子。   “坐不习惯,克服一下不就好了,我当初也是这么来的。   还记得当初你们对我怎么说的吗,说城里来的娇小姐坐不惯乡下的凳子,可现在我这个娇小姐倒是坐惯了,怎么?现在轮到你们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坐不惯了?”   姜苗斜晲着略带嘲讽的眼神望向徐川。   徐川没有说话,直接把那个瘸腿凳子塞在了屁股下面,然后看向姜苗。   “你满意了?”   “满意,当然满意。”   姜苗笑的很开心。 第7章   徐老太深深的看了一眼姜苗,然后才对大伙说,“吃饭吧。”   有了徐老太的指令,张素芬才收回看向姜苗那复杂的眼神,小孩子们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看人脸色,一个个都安静极了,连一向叽叽喳喳嘴巴不停的二丫都静了下来。   今天这顿晚饭是徐老太做的,她做饭一般是按人做不同的饭。   就拿今天这顿饭来说,筐里做了两种不同的吃食,一种玉米饼子,是给家里的男的吃的,也就是徐川,狗蛋,栓娃。   而另外一种是窝窝头,它是由从地里挖的野菜,掺着麦糠和极少的玉米面,捏成妇女拳头般大小的窝窝头,在锅里蒸熟,呈现三种颜色,有野菜的绿色,麦糠的暗黄,和玉米面独有的明黄,这三种颜色掺杂在一起,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吃的时候,必须要细嚼慢咽,吃一口窝窝头,再喝一口大碴子粥往里面送,因为如果干吃的话,不仅拉嗓子还噎得慌。   在老徐家,玉米饼子,那是连二丫都得不到的特权,那是只有男的才配吃的。   只有家里蒸了白面馍馍,而另外一种是玉米面饼子,这个时候,家里的女的,才能吃玉米饼子。   也就是,只要是好的,都要紧着男人吃。   这是徐家饭桌上大家默认的规矩,大家认为理所当然的规矩。   原主结婚第一天,不知道这个规矩,直接伸手拿了一块玉米饼子,被徐老太给了好几天的脸子瞧。   姜苗可不管什么破规矩,直接上手从筐里拿了一块玉米饼子,又给自己舀了一碗汤。   坐在对方的张素芬忍不住提醒道,   “栓儿他妈,你忘了?家里的玉米饼子是给男的吃的。”   说着,从筐里拿出一个窝窝头,递给姜苗。   “来,咱吃窝窝头,窝窝头也好吃的紧,一样能填肚子。”   “大嫂,那窝窝头还是留着你吃吧,我今天就要吃这玉米饼子,我又不是没有上工挣工分。”   姜苗咬了一口手里的玉米饼子,在众人的注视下,站起来,弯着腰,筷子越过那碗黑乎乎的咸菜,直接落在那盘金灿灿的葱花炒鸡蛋上面,一筷子夹走了一半的鸡蛋,放在玉米饼子上,卷着咬了一口。   嘴里咀嚼着,还看了一圈,嘴里嘟囔着,   “大家吃啊,都愣着干啥?”   徐老太死死的盯着那盘少了一半的炒鸡蛋。   “妈,我给这个家当牛做马了这几年,现如今累的都病倒,不会还不能吃一个玉米饼子和一筷子鸡蛋吧?”   “咋会哪,能吃,能吃。”   徐老太说着说着,话音突然转了个弯。   “只不过家里向来有啥好的,都是紧着男人吃,咱们女的,随便吃点啥填填肚子就行了,不过,你这不是病了吗,偶尔吃一次也没啥。”   “那就行,我还以为我给这个家当牛做马三年,连块玉米饼子都不能吃哪。”   姜苗说着,站起来又夹了一筷子葱花炒鸡蛋,塞进嘴里,一边吃还一边嫌弃道,   “妈,你下次炒鸡蛋,多放点油,今天这炒鸡蛋吃着不咋香。”   徐老太看老三媳妇,两筷子吃掉了这盘鸡蛋的三分之二,还嫌今个这鸡蛋油放少了,要是放多了,恐怕吃的连盘子都不剩了,这老三媳妇以前看着也不贪吃了,今天咋变成了这个样子,像是个土匪似的。   “来,老三媳妇,吃点咸菜吃点咸菜,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这咸菜的吗?”   徐老太把那碗黑乎乎,没有一点油水的咸菜推到了姜苗眼前。   姜苗又把它推了回去。   “妈,就因为我以前咸菜吃的太多太多了,所以现在我看到这咸菜就想吐,不像妈你,吃了一辈子咸菜,还吃不够,你多吃点才是啊。”   姜苗真佩服这徐老太能说出原主最喜欢吃咸菜这句话,真是一点脸都不要。   当初,原主刚结婚,就因为多夹了几筷子菜,被徐老太话里话外说了一通,就连徐川也说原主,说她吃饭没眼色,只顾自己,和侄子侄女抢菜吃……   后面,原主在饭桌上谨小慎微,看人脸色,不敢多夹菜,吃的最多的是饭桌上咸的齁人的咸菜。   徐老太脸色忽地沉了下来,这老三媳妇是听不懂人话还是咋的,她让她吃咸菜,是为了提醒她少夹点菜,就这两盘菜,她一筷子下去,别人还吃不吃了?   以前,这老三媳妇乖觉的很,桌子上的好菜基本上一筷子都不动,知道把好菜让给家里的孩子和川子吃。   徐老太放下手中的筷子,看了眼儿子,今个她不和老三媳妇计较,毕竟她今个身子不舒坦,要是过两天,老三媳妇在饭桌上还是这个德行,哼,到时候,就不要怕她老婆子说话难听了。   “奶,我也想吃鸡蛋……”   狗蛋流着哈喇子,瞅着桌子上盘子里剩下的鸡蛋。   “快吃快吃。”   徐老太怕剩下的鸡蛋被姜苗夹光了,急忙端起盘子,把盘子里剩下的鸡蛋扒拉到两个孙子的饼子上。   “奶,我也要吃鸡蛋。”   二丫看着狗蛋和栓娃饼子上的鸡蛋,别提多馋了。   要知道这鸡蛋她奶一个星期才炒一盘,每次她都能夹一小筷子,可别小看这一小筷子,这可是女娃中的独一份哪,就像大丫,她都没这个待遇。   天知道,她盼了好几天的炒鸡蛋,就这么没了,她就闻了闻味,都怪这个狐狸精,把本该属于她的鸡蛋给吃了。   “今个炒鸡蛋被人吃光了,等改天奶再给你们炒。”   徐老太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姜苗。   姜苗知道,徐老太说这话是在点她,可那又怎么样。   “川子,别吃窝窝头,那东西不顶饿,来吃玉米饼子。”   徐老太见儿子一直啃窝窝头,心疼的不行,把筐里剩下的那块玉米饼子递给了徐川。   今晚徐老太一共蒸了四块玉米饼子,狗蛋一块,栓娃一块,川子两块,姜苗拿走一块,剩下那块就是徐老太递给徐川的那块。   自打姜苗拿走那块玉米饼子,徐川就默不作声的吃起了窝窝头。   徐川把那块玉米饼子,一掰两块,给了二丫一块,给了徐老太一块。   “娘,你年纪大了,别总是吃窝窝头,还有二丫,正在长身体,多吃点。”   二丫拿到玉米饼子,原本因为没有吃到鸡蛋的臭脸,一下子高兴了,喜滋滋的往嘴里塞。   徐老太拿着玉米饼子,眼角湿润了。   “还是儿子知道疼我这个娘……”   徐川看到这一幕,放在两侧的手忽然攒紧了,冷冷的瞥了一眼身边的姜苗,站起来就走了,连碗里的汤都没有喝。   徐川走后,姜苗也吃的差不多了,给坐在右边的大丫使了个眼色,站起来就走了。   ……   “婶儿……”   大丫来到大门口,话还没说出来,嘴里就被塞了一块玉米饼子,不对,还有炒鸡蛋……大丫的眼睛顿时亮了。   “自己拿着,快吃,不脏,婶儿专门掰下来的。”   姜苗低声催促道。   大丫摇了摇头,想说啥,可嘴巴被炒鸡蛋和玉米饼子塞满了,她其实想说,即使是婶儿咬过的,她也不嫌弃。   婶儿对她真好,在夜色的掩饰下,大丫的眼睛酸酸的,在她记忆里,桌子上的炒鸡蛋,只有狗蛋和栓娃,不对,还有二丫才能吃。   ……   饭后,徐老太和儿子在屋里说话。   “你媳妇今天到底是咋回事?咋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饭桌上,也不顾分寸了?”   “娘,她今天是病了。”   徐川不知道该咋和他娘说,难道要说她是之前忍得太久,忍不住了,爆发了?就因为和二丫那点事。   那点委屈算啥啊,还值当的放在肚子里,徐川是真的没有想到,她的心胸这样小。   “病了?我看她好得很,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   徐老太就看不惯儿子这样护着他媳妇。   徐川烦躁的挠了挠头,   “她以前也没装过病啊,有的时候,甚至带病去上工,娘,她这次可能是真的不舒服。   我听大丫说,她头疼,她要不是疼到一定程度,肯定不会在家躺着不上工的,就让她在家休息两天吧,说不定病好了,人也就恢复以前的样子了。”   能不能恢复以前的样子,徐川也不敢打包票,他现在有点怀念以前的她,以前的她在饭桌上从来不会和孩子争吃的。   等徐川回到自己的屋子,才发现床上只剩下他自己的被子,而属于她的被子却不见了,这大晚上的,她抱着被子能去哪?   难道是去徐强家,找徐强媳妇去了,徐强是徐川二叔徐福贵的二儿子,他也和徐川一样娶了个知青当媳妇,她平时和徐强媳妇王凤关系挺好的,要不然那就是回知青处去找孙小玲了。   她只和这俩人关系走的近。   “三叔”   就在徐川考虑要不要出去找人的时候,大丫过来了。   “大丫,你咋来了?”   大丫站在屋门口,有点不知道咋张口,今个上午婶子给她说的就是今晚要去她那睡的事,她知道,肯定是婶子生三叔的气了,所以才要搬到她那睡,犹豫了半天,她看了眼三叔,还是说了出来。   “三婶在我屋里,和我睡哪,她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她在你屋里睡干啥?”   徐川没有想到,她竟然跑到大丫那,她现在不回房睡,是几个意思啊?   “三婶说了,你晚上睡觉……呼噜声太大了,她睡不好,就头疼,头疼就没法上工干活。”   ……   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徐川,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我打呼噜?呼噜声太大?”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打呼噜啊…… 第8章   第二天。   “哎,你把这堆衣服赶快洗了,昨天就没洗,害的我今天都没衣裳穿。”   二丫看着太阳都晒腚钩子才起来的懒女人,对方穿着一件已经脱线的圆领,半新不旧的红毛衣,身子倚在门口,懒洋洋的嗑着瓜子,啥也不干,瞅她这样就来气。   “还有,晌午饭不要忘记做。”   昨个的晌午饭都是她替这个女人做的,二丫越想越来气。   姜苗看向盆里堆放的高高的衣服,已经把盆子都给淹了,上面有女人的胸罩,男人的汗衫,老人的裤子,丫头的褂子,娃的裤衩……   这是老徐家一家大大小小人的衣裳。   以前全家人的衣裳都是由原主洗的,中午饭也是由原主做,不过徐老太不会把灶房柜子里的钥匙给她,而是吃过早上饭,出门干活前算好中午要吃的粮食,从柜子里拿出来,然后再把柜子门锁上。   就好像是在防贼似的。   还记得结婚后,原主有次发烧,烧的实在是上不了工了,徐老太就发话让她不用去上工干活,在家歇一场,原主就当真了,等她一觉醒来后,迎来的却是徐川的质问。   “你晌午饭为啥没做?”   “院子里那堆衣裳为啥没洗?”   原主当时就愣住了,不是徐老太说让她歇着,不用干活吗,她把徐老太的话说了出来,可没想到自己的丈夫徐川,却皱着眉,一副惊讶的样子。   “做饭洗衣裳那是活吗?那不是顺手就干了?又累不着人,再说了,你在家躺着也没事干,顺手干了又能咋?不就发烧了吗……一点小病,咋这么娇气……”   等他们去上工后,原主发着烧,哭着洗完了院子里那堆依旧留给她的脏衣裳。   姜苗笑眯眯的走到那堆脏衣裳旁边,用脚猛地一踢。   在二丫瞪大的眼睛中,那堆脏衣服洒了一地,洗衣服的盆子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原本压在盆子最下面的女士裤衩也滚在了地上,暴露在了空气中,二丫连忙捡起盆,把自己的裤衩放在最下面,然后捡起一件衣裳盖住它。   “你疯了?你这是干啥?”   “盖住干啥啊?原来你还是知道羞啊,这么大一个人的,是没长手?连裤衩这种东西都让我这个三婶给你洗,你的脸咋这么大啊。”   姜苗慢条斯理的磕着瓜子,瞅着二丫一脸恼怒,瞪着她的神情,笑嘻嘻的说道。   原主虽然给全家洗衣裳,但是没有人会把这种私密的东西大喇喇的拿出来让她洗的,地上滚着的款式老旧,颜色褪的差不多,边缘处还起球,脏的就像是穿了两个月似的胸罩,看样子,肯定是张素芬的。   不过从前,张素芬里面穿的衣服从来都不让原主洗,每次都是晚上自己偷偷的洗好挂在自己屋里晾。   原文中,张素芬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尤其面对着原主这个城里下乡来的知青身份的妯娌,这个比她出身好,比她有文化,比她长得好……穿的也比她好很多的妯娌,让她打心眼里自卑的慌。   她怕原主看到她那老式,旧的不成样子的胸罩会耻笑,看不起她,所以她的旧胸罩,破了洞的裤衩,压根就不敢让原主看到,她藏还来不及哪,咋会大喇喇的放在盆里让原主洗。   所以,这肯定是二丫抱衣服不小心抱来了,至于二丫自己的裤衩,那肯定是她成心拿来让她给洗的。   “你给我顺手洗一下能咋了?”   要不是这两天她妈总是忘记给她洗,她眼瞅着没有替换的裤衩,她才不会让这个狐狸精给她洗哪。   姜苗翻了个大白眼,懒得搭理她,在院子里随手拉过来一个板凳坐了下来,一边晒太阳,一边嗑瓜子,早上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舒服的紧。   “喂,我要吃鸡蛋糕。”   在外面玩疯的狗蛋,看到了小牛在吃鸡蛋糕,忽然想起了昨天那个女人都给大丫那个死丫头吃鸡蛋糕了,那她肯定还有鸡蛋糕。   姜苗掀开眼皮,瞥了一眼从门外直直向她冲过来的徐狗蛋,昨天晚上没有仔细看,这徐狗蛋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脸了,脸上脏的黑一块,黄一块的,鼻涕流着老长,有的已经干在皮肤上了,新的又流了下来。   他跑到姜苗跟前,还吸了一下鼻涕,流了老长的鼻涕,一下子又被他吸了回去。   妈呀,恶心死个人……   “喂,你听到没?我也要吃鸡蛋糕,昨天你都给大丫吃了,我也要吃。”   狗蛋一副姜苗欠他的语气,说着,还抬起右胳膊擦了一把鼻子。   “你……你离我远点。”   姜苗满脸的嫌弃,急忙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鸡蛋糕没了,我即使有,凭啥给你吃?”   “你是我三叔媳妇,有好吃的就该给我吃,我可是家里的男娃,你下次不准再给大丫那个死丫头,她是赔钱货,听到没?”   以前老徐家有啥好吃的都先紧着狗蛋吃,狗蛋都习以为常了,慢慢的,他就认为,家里只要有好吃的,就应该紧着他吃,这是理所当然的,对了,还有栓娃。   姜苗听到狗蛋这么小一个人,张口闭口死丫头,赔钱货,认为自己是男娃,就牛的不行了的样子,令她厌恶的不行。   “没了,想吃找你妈要。”   “狗蛋,她骗你哪,她肯定还有鸡蛋糕,藏起来故意不让你吃。”   二丫在一旁煽风点火,其实不止狗蛋想吃,她也想吃。   “你这个坏女人,敢把鸡蛋糕藏起来不让我吃,我要告诉三叔,让三叔打你……”   狗蛋说完,举起手里握着的东西,朝姜苗砸去,姜苗眼睛尖,急忙往旁边躲了过去。   只听嘭的一声,姜苗原来身后站着的木门被砸出一个坑来,石头慢慢的滚到姜苗的脚边。   现场很安静,狗蛋脸上没有惧怕的神情,而是恶狠狠的瞅着姜苗。   “让你这个坏女人不给我吃鸡蛋糕。”   正巧此时,张素芬见二丫一直没有去地里给她送绳子,她就回来看看,没想到,一回来,院子里的气氛就有点不对劲。   “这是咋了?他三婶?”   张素芬见自己的儿子瞪着老三媳妇,老三媳妇脸色有点冷。   “妈,她把鸡蛋糕藏起来不给狗蛋吃。”   二丫见她妈来了,连忙告状,一点都不提刚刚狗蛋拿石头砸姜苗的事。   姜苗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二丫,把二丫看的有点心虚。   “嫂子,你说咋办吧,刚刚你儿子拿石头砸我,要是我躲的再晚一点,现在脑门就被你儿子砸出来一个血窟窿了。”   姜苗指着地上的石头,冷声道。   张素芬看到了姜苗指的石头,以及门上的坑,她知道对方说的肯定都是真的,她抓住门口扫地的扫把,按住狗蛋,就开始朝他屁股蛋子上打。   “谁让你打你三婶的……还不快向你三婶认错……”   “谁让她不给我吃鸡蛋糕,我就打她……打她这个坏女人……”   狗蛋犟的不行,一点都不认错,反正他妈打得也不疼。   “嫂子……”   “他三婶,你这次千万不要再拦着我,我这次非要打死这个没轻没重的小兔崽子………”   “不是,我是让你用这个打。”   张素芬打人的动作猛地一滞,抬头看去,只见老三媳妇递过来一根细长的竹竿。   “嫂子,你用这个打,让他好好长长记性,否则下次还犯。”   姜苗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   “行……嫂子……听你的……”   张素芬脸上的神色很勉强,她把竹竿接了过来,现在她是骑虎难下了。   还记得以前,狗蛋剪坏老三媳妇的衣裳,撕了老三媳妇的书……她一打狗蛋,老三媳妇就会拦着她,她也会顺势下来,毕竟儿子是她的心头肉,她哪里舍得打她啊。   可现在她手里拿着竹竿,老三媳妇在一旁看着,这下她不得不打。   “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张素芬打的狗蛋嗷嗷叫,毕竟竹竿打人是最疼的,即使张素芬不敢用劲,可竹竿落在细皮嫩肉的狗蛋身上,还是让狗蛋疼的受不了。   “嫂子,打,使劲打,不打他下次还犯,这次,他打的是我,下次他把人家娃脑袋打了一个窟窿,人家还不拿着刀上门来拼命?”   姜苗在一旁使劲加劲,还记得当初狗蛋往原主别窝里放蚯蚓,张素芬打他,而原主就因为没有拦着,被徐川好一顿念叨。   “你这个当婶子的,就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大嫂打狗蛋?也不说拦着?”   “你咋这样,狗蛋才多大,你和一个孩子计较干啥?”   ……   “妈,你别打狗蛋了,别打狗蛋了……”   二丫在一旁被吓哭了。   张素芬咬着牙,沉着脸,啪啪的打着儿子,都说打在儿身,同在母心,这话一点都不假,听着儿子的哀嚎,张素芬的心就像是被一把刀子捅了似的。   “妈,妈,别打了,狗蛋疼……”   “知道错了吗?还不快向你三婶认错,赔不是……”   “我没错……那个坏女人不配做我三婶……”   狗蛋的嘴硬的不行,张素芬又心疼又气,□□蛋不认错,又气老三媳妇在一旁看着她打狗蛋,也不说拦着她,还一直加劲让她打,哪有这样子的。   张素芬喘着气,拿竹竿的手都是发颤的,   “他三婶,你看这孩子嘴硬的很,我这也打的累的不行了,要不咱晚上再接着打?”   “累了?没事,我替大嫂你打。”   姜苗一把从她手里把竹竿夺过来,按着狗蛋,就啪啪啪的打了起来,她的力气可没收着,狗蛋被打的惨叫连连。   张素芬听到儿子的惨叫,眼前一阵发黑。   姜苗啪啪啪的打了十来下,问狗蛋,   “知道错了没?”   狗蛋不接茬,只一个劲的喊疼。   “好,硬气。”   姜苗手中的竹竿又落了下来,打了两三下,狗蛋就认起了错来。   “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   “下次还敢用石头打人不?”   “不……敢了……不敢了……”   姜苗这才放过地上的狗蛋,趴在地上的狗蛋就像是一条只会喘气的狗一样。   “嫂子,你不会怪我吧,我这可都是为了狗蛋好啊。”   姜苗的茶言茶语,让张素芬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出不去,下不来,难受的不行。   “哪能啊,我知道你这都是为了狗蛋好。”   张素芬脸上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   “狗蛋,还不赶快谢谢婶子我打你,我这可都是为你好。”   姜苗贱兮兮的蹲到狗蛋面前,   狗蛋怕眼前这个女人再打他,他立马就怂了。   “谢……谢……”   “嗯,谢谢谁?”   “谢谢……婶子……”   姜苗这才满意的拍了拍他的头,随后像是又嫌脏似的,甩了甩手。   “这才是婶子的好狗蛋。” 第9章   张素芬把儿子狗蛋抱到床上,脱掉儿子的裤子,在这个过程中,狗蛋的哀嚎声都没有停过。   “呀,怎么打成了这个样子。”   张素芬心疼的哭了,狗蛋长这么大,她从来都没舍得这样打过。   狗蛋的屁股蛋子上,有两种明显不同的红印交叠着,一种浅,一种是深红色,显然,后面那种就是姜苗下的手。   “她的心怎么那么狠啊……”   张素芬一摸狗蛋的屁股,狗蛋就疼的身子直发颤,她的心,疼的没法说。   “二丫,你在这看着你弟弟,我去诊所给他拿点药。”   张素芬抹了抹脸上的泪,拿上钱,就出了门,而此时的姜苗正在原主和徐川的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   等徐川上工回来,就见一院子的衣服在地上,洗衣盆倒扣在地面上,而灶房没有一点烟火气,不像是做饭的样子,他把镰刀挂在大门后面的墙壁上,走进灶房,掀开锅,只见锅里啥都没有。   他脸色有些不好看,干了一上午的活,早上吃的那顿早就消化掉,他拉着张脸子,推开了大丫的屋的门,只见都这个点了,她竟然还躺在床上睡大觉。   “为啥衣裳不洗,饭也不做?”   姜苗躺下还没多长时间,正睡的迷迷瞪瞪哪,就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她原本以为是大丫回来了,就没管,可没想到竟然是徐川,她忽地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看着一脸质问她的徐川,她心里腾的升起一股火气。   “你是没长手吗?自己不会做?”   “我去上工干活去了,我干了一上午,你在家闲着,不能把饭做了吗?”   徐川气的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以前的她从来不会和他这样说话,也不会怼他。   “不能,当然不能,我身体都累病了,不能干活。”   “累病了?我看你一点都不像有病的样,还有,洗衣做饭那是活吗?那算得上干活吗?”   徐川声音有些大,说了这句后,见她没反应,又压下火气,耐着好性,低声劝说,   “这都一两天了,二丫你也打了,也教育了,心里即使再大的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吧,这两天你人就像是个刺猬似的,到处扎人。   还有昨晚上,你看你是啥样子嘛,明知道那盘鸡蛋是娘给狗蛋他们炒来补身体的,你倒好,一个大人,当人长辈的,差点把那盘鸡蛋吃光,和娃抢吃的,你这个三婶是咋当的吗?   昨晚,娘还问你来着,我说你是病了,这才替你描补过去,我知道你前段时间不停歇的上工,一直干,累着了,你在家歇两天也行,可家里洗衣做饭,总要做吧。   你看看咱村子里,谁家的媳妇像你这样,在家睡大觉,啥也不干的?人家强子的媳妇王凤,和你一样是知青,可人家家里家外那都是一把好手,你咋不像人家学学,还有你这心胸能不能大点,别总和二丫她们计较。”   “不好意思,我心胸就这么小,大不了。”   姜苗直接站了起来,叉着腰,俯视徐川。   “我今个还就告诉你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去上工了,家里的活老娘我也不干。”   “你不去上工,咱这一大家子怎么办?娘年纪大了,嫂子又经常身体不好,咱吃啥?狗蛋栓娃他们吃啥?娃咋有钱上学?”   徐川试图给她讲道理。   姜苗被恶心的不行。   “徐川,缺了我,你们徐家就吃不上饭了?上不起学了?对了,那是你娘,你嫂子,你的侄子侄女,不是我的。   我没和你结婚之前,一个人挣得工分也够自己吃,怎么和你结婚后,我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了?”   “你咋能这样说,咱俩结婚了,那我娘,就是你娘,我嫂子就是你嫂子,我侄女侄子就是你侄子侄女,咱俩努力上工挣工分,争取让娘和大嫂都歇歇,享几天福。   咱俩年轻,好好干,争取过两年在村里起一座新房子,对了,咱还有栓娃,咱把栓娃,狗蛋,二丫他们抚养长大,让他们都成了家,到时候,咱俩就能享福了,咱也能对得起大哥了。”   徐川说的是心里话。   “凭啥啊?”   姜苗被气笑了。   “啥凭啥?这不都是咱应该做的吗,这是咱的责任和义务。”   徐川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大哥走了,那他的娃就应该由他拉扯大,给他们都成了家,这是他做兄弟不可推卸的责任,还有孝顺他娘,他娘吃了一辈子的苦,这老了,肯定要孝顺她啊,还有大嫂,他哥走了,他就应该帮忙照顾大嫂。   而姜苗嫁给他了,那就是他老徐家的人,就应该和他一起承担这些责任。   “我不愿意,对了,我和你说一声,我要分家,把你的老娘分给你大嫂,以后,我不准你再帮她们,更不准养她们,把她们从这个家给我赶出去。”   “你……你说啥?”   徐川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你要分家,还要把娘分给大嫂?并且还把她们赶出去?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怎么不是人话,我给你说,要是不分家,我就和你离婚,嫁给你这么一个没有本事,连让媳妇都吃不饱的人,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既然养不活媳妇,当初为啥要结婚?”   现在的姜苗在徐川眼里就仿佛和村子里的那些泼妇没啥两样。   “你……威胁我?”   “对,我就是威胁你,这日子你想过就过,不想过就拉倒。”   原主以前就是性子太好了,对付这样不要脸的人,就应该用搅家精的那一套。   如果原主是个搅家精,恐怕也不会落到书中那样的结局了。   姜苗不怕徐川和她离婚,如果离婚了,那正好,她就能脱身了,她最怕的是徐川不肯轻易和她离婚,不过没关系,她会作到徐川主动想和她离婚那天。   她不好过,大家伙都别想好过,她要把这个家搅的不得安宁。   看着这样的姜苗,徐川实在没法子,他知道她说的可能是真的,如果不分家就和他离婚,因为当初……她本来就不怎么愿意和他结婚。   他蹲在地上,这是他第一次面露恳求和卑微。   “分家是不可能的……我娘现在就我这一个儿子,我求求你,你能不能不要闹了,咱好好过日子不成吗?”   “现在不想好好过日子的是你,你如果想和我好好过日子,就把老娘还有你大嫂她们全部给我赶出去,做不到?哼……”   姜苗坐在床边上,翘着二郎腿,端的是一副刻薄尖酸的孬样子。   “你这明明是在难为我……”   徐川第一次见她是如此的刻薄不饶人,以前的她从来不会为难他。   那个时候的她是多么贤惠,多么心软,多么心好,多么懂事的一个人,对他娘和大嫂很尊敬,压根就不会说这样刻薄的话。 第10章   “三叔,你回来了?”   屋门口响起二丫的声音,徐川连忙站了起来,背着脸,把脸上的神色收了收。   二丫站在门口,往屋里探头探脑的,就看到那个狐狸精就仿佛姑奶奶似的翘着腿坐在床上,而她的三叔站在屋里。   “三叔,你咋了?”   二丫感觉屋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没咋,你过来干啥?”   徐川这个时候已经把情绪收的差不多了。   来告状的二丫,一时不知道咋开口了。   “这个女人,她把狗蛋给打了……”   “她为啥打狗蛋,狗蛋咋了她了?”   徐川知道,如果不是狗蛋主动招她,她是不可能打他的。   这下反而把二丫稳问住了,她扭扭捏捏半天,才小声说。   “狗蛋拿石头砸她了,可那是因为她不给狗蛋鸡蛋糕……”   “我知道了,你去把院子里的衣裳捡起来洗洗。”   “啥?让我洗?”   二丫用手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满的看着三叔。   “以前不都是她洗吗,现在凭啥让我洗,我还要写作业哪。”   “现在你三婶她身体不舒服,作业啥时候写都行,先把院子里的衣裳洗了。”   徐川说完,又瞅了一眼姜苗。   “以后,别这个女人那个女人的,这是你三婶,以后叫三婶。”   二丫听她三叔这样说,气的她瞪了一眼姜苗,   “哼”   然后转身走了。   “晌午饭我做,衣裳刚刚也让二丫洗了,你想躺就躺着吧,分家那事以后不准再提了。”   徐川说完这话,不等姜苗回应,就大步逃出了屋子。   徐川态度如此转变,刚刚听到二丫说她打狗蛋了,竟然也没生气,按照往常,不应该要为狗蛋出头撑腰吗?   对了,还让二丫以后喊她三婶……从徐川对她这样的态度来看,她就知道,这婚肯定难离……   “哎……”   姜苗叹了一口气,又重新倒在了床上。   ……   “川子,咋是你做饭?你媳妇哪?”   在外面干活回来的徐老太,挖的一篮子野菜正要放在灶房,没想到正撞见她儿子在灶房烧火做饭。   徐川被烟呛得说不出来话,引火的麦秸有点潮。   “快出去快出去,这灶房哪是你一个男的呆的地方,家里是没娘们了吗,竟然让男人进灶房。”   徐老太把儿子赶出去,自己撸了撸袖子,蹲了下来,把火点着了。   “咳……咳……”   徐川被烟呛得咳嗽个不停,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娘,她身子不舒坦,我做一次也没事。”   “哼,是病的爬不起来了吗?让自己的男人动手做饭,你长这么大,我都没舍得让你下过灶房。”   徐老太看在儿子的面子上,说话声音压的很低,   “这世上,就没有让爷们下灶房的道理,你就惯着她吧,看村子里,哪个男的这样惯媳妇,你这样迟早非惯出问题来。”   不是出问题,是已经出问题了,现在人家闹着要分家哪。   徐川苦恼的蹲在院子里,不说话。   徐老太没有发现儿子的不对劲,还在那自顾自的说着。   “叫我说,你这个媳妇,这两天可变懒了,身子不舒坦就不舒坦呗,可这碍着做饭啥事,咋就这么娇贵,儿子都生了,还当自己是刚下乡的女知青啊……”   徐老太把粗糙的红薯粉和她今天挖的野菜,又倒了点棒子面,混在陶瓷盆里,掺上点水,手脚麻利的搅了搅,搅成稀面糊的样子,倒进锅里用水煮,等煮开后,往里撒点盐,就成了。   然后又把昨个没吃完的大白菜,她切了切,拿出油瓶,油瓶里常年插着一根筷子,她提起筷子,往锅里滴上一滴油,然后把油筷子插进刚刚做的杂菜汤里涮了涮,带着汤水的筷子又被插回了油瓶里。   仔细看的话,瓶子里的油不仅没少,反而还多了点,这是徐老太向来值得夸嘴的,她家一瓶油,吃了一年,还能是满满当当的一瓶子。   她把油放好,然后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找出一块黑乎乎的布,蘸着锅里那滴油,把锅擦了一圈,这样锅里有了油,布上也有了油,晚上炒菜用油布擦擦锅就行了。   相当于,这一滴油,可以吃两顿。   这是徐老太自傲的持家方法,让她看一个人会不会过日子,就让对方做一顿就能知道。   “川子,你那个媳妇,就是没有你大嫂会过日子,娘这样说,你还别不高兴,这城里的姑娘不见得比咱下面的好。   咱就拿做饭来说,你大嫂做饭,半瓶子油吃一年,能变成一瓶子油,比娘我还会过哪,你屋里的那个就不行了,一瓶子油,她不出几天就能全给你造了。   你说这同样都是知青,为啥强子家的王凤就那么会过日子,这还是要看人……你说你,当初咋就偏偏看上了她……”   屋里的姜苗不知道徐老太正在灶房说她的不是。   “我想吃鸡蛋糕,我想吃鸡蛋糕……”   跟着徐老太出去了一上午的栓娃,此时正站在姜苗床前,嘴里要着鸡蛋糕,连个妈都不会喊,他见姜苗不搭理他,就有点生气了。   “坏蛋……狐……狸精……”   姜苗冷眼瞧着床前这个豆芽菜似的娃,也不打算纠正他的叫法,这是谁在背后教的,自然不用多说。   对于这个便宜儿子,姜苗那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还记得原书中,在恢复高考后,原主也动了考大学的念头,就白天上工干活,晚上看书,徐家只有堂屋里才安了灯泡,其他屋都没有,刚开始,原主开灯看书,被徐老太嫌弃费电,后来用煤油灯,又被徐老太嫌弃费油。   后面   后面还是一个叫张大嘴的婶子,看不过去,给了原主半罐煤油,可徐老太还是不满意,原主就在徐老太的骂骂咧咧中复习,高考过后,一直没有通知书,原主还以为是自己没有考上。   其实不是,而是被她儿子,也就是眼前这根豆芽菜,偷着给烧了。   原主因此错过了一次改变人生轨迹的机会。   在书里,到了最后,原主因车祸去世,而他的儿子也长大成人,再提起这件事,仍旧为当初自己聪明的做法而感到得意自豪。   姜苗还记得,书中已经成家的徐小栓是这样说的,   “当初,我幸好烧掉了我妈的录取通知书,否则我就是个没妈的人了。   还是我奶说的对,我妈那种人,就是个不安分的,明明已经都和我爸结婚了,竟然还想考大学,甩掉我爸和我,这太自私了,一点都不为我着想。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 第11章   “我是坏蛋?行,我今天就告诉你什么是坏蛋。”   姜苗一边恶狠狠的说,一边用手去捏对方的脸颊。   “啊……疼……”   栓娃挣扎着要扒拉脸上那只手,可他人小力气也小,压根就扒拉不动,哇的一声哭了。   哭声正好惊动了买药回来的张素芬,张素芬回自己的屋子的途中,要经过大丫的屋子,她刚走到大丫屋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栓娃的哭声。   “呀,这是咋了……”   张素芬一把推开屋门,就见栓娃站在老三媳妇跟前,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   “娘……坏蛋……掐栓娃……”   栓娃见到了张素芬,一下子扑到了她怀里。   按理说,栓娃是应该叫张素芬大娘的,可不知道是他人小还是旁人故意少教了一个字的,就导致了栓娃平时叫张素芬娘。   “我的栓娃啊,快叫大娘看看,她掐你哪了?”   张素芬急的把给儿子狗蛋拿的药放在了地上,把扑在她怀里的栓娃,抱在怀里。   “她……掐……我脸了……”   栓娃小手指着自己被掐红的右脸,张素芬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栓娃的右脸上,红了一大块。   “栓娃不疼啊,大娘给吹吹。”   “老三媳妇,栓娃可是你亲儿子啊,你咋舍得下这么重的手掐她啊。”   张素芬像是把栓娃当成了自己亲儿子护着似的。   “大嫂,就因为他是我亲儿子,我这是在教育他,我这可是为他好。”   姜苗一句为他好,堵得张素芬说不上来话。   “可……他还这么小……你咋能这样啊……栓娃……你还疼不疼……”   “娘……娘……”   栓娃越哭越委屈,嘴巴撇的越大,张素芬也忍不住掉泪了。   姜苗冷眼瞧着面前这对母子情深的戏码,原文中,原主对这个孩子,那可谓是掏心掏肺,可他依旧不买原主的好,只有索取东西的时候,才会来找原主,可他对张素芬这个大娘,却好的很,平常在外面得了啥好吃的,啥好料子,都会第一时间送给张素芬。   不知道的还以为张素芬才是他亲妈哪。   这要源于他小时候,他在外面闯了祸,只要原主一说教他,张素芬就像刚刚这样闯进来,哭天喊地的百般维护他。   在他心里,就是亲妈是坏人,大娘才是好人。   慢慢的,他自然就和原主不亲近了。   可最后哪,他被张素芬和徐老太惯成了一个整天无所事事,只知道打架斗殴的二流子。   还记得,原主出车祸去世那天,他得知这个消息后,连一滴泪都没掉,整个人该打牌还打牌,就像是听到了明天会下雨的消息一样寻常。   后面,只有他缺钱了,才会偶尔怀念起原主这个亲妈。   姜苗压根不准备掰正原主的这个便宜儿子,即使她现在掰正还来得及,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样狼心狗肺,不辨是非的人,即使掰正了又有什么意义哪?   原主这个亲妈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任他索取的工具人,他从来没有给过原主一丝温情。   那就让她看看,在没有了原主这个为他奉献,供他索取的坏妈后,他的好大娘,是否依旧能像原文中那样百般的对他好。   “这是咋了?”   徐老太闻讯而来。   “娘,你看,老三媳妇把栓娃掐成了啥样子……栓娃还那么小,有啥地方得罪了她,她也不能这样对栓娃啊……”   张素芬一边说,一边侧了侧身子,好让徐老太看清栓娃脸上被掐出来的红印子。   “呦,咋掐成这样……来……奶的宝贝孙子,奶抱抱……不疼哈……”   徐老太把栓娃从张素芬怀里接过来,然后看向坐在床上板着一张脸的老三媳妇。   “老三媳妇,你为啥要掐栓娃啊,难道他不是你亲生的啊?”   “我掐他,当然是为他好,毕竟我可是他亲妈。”   姜苗说着就下了床,穿着鞋趿拉到徐老太跟前,然后迅速的又掐了一把徐老太怀里已经停止哭泣的栓娃。   “对不对,妈的好栓娃?”   栓娃这下又哇的哭了起来。   姜苗看着左脸的红印子,嗯,这下左右脸对称了。   徐老太惊的往后连退了几步,她咋也想不到她这个婆婆在这哪,老三媳妇敢当着她的面又上手掐了一把她的宝贝疙瘩,她的心肝肉。   “你这是做啥?咋又掐他?”   徐老太脸子有些难看。   “我掐他,是因为他不叫我妈,叫我坏蛋,狐狸精。反而叫大嫂娘,妈,你给评评理,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这样教他。”   姜苗看了一眼心虚的张素芬,然后转回头,又看向徐老太。   “妈,这孩子一直都是你养大,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这坏蛋和狐狸精,以及叫大嫂这个娘,都是谁教他的?”   徐老太见老三媳妇这样质问她,她刚刚还高涨的气焰一下子仿佛那被人捅破的气球似的,瘪了下来,她眼神闪烁了几下,   “老三媳妇,这可不是我教他的,也不知道他从哪听来的,至于叫你嫂子娘,他人还小,说话还说不全乎哪,以后再教教他就好了……你别心急,这孩子以后迟早会叫你娘的。”   “是吗?我还以为是有人在背后故意这样教他哪。”   姜苗似笑非笑的看着徐老太和张素芬,把这俩人看的心虚的不行。   “老三媳妇,你今个是咋了,咋和以前不一样,今个心眼咋这么多?”   张素芬心虚的不敢看姜苗的眼睛。   “嫂子,看你这话说的,我生的孩子都喊我大坏蛋,狐狸精了,我难道还要像以前那样子不闻不问吗?”   “好了好了,老三媳妇,饭做好了,你赶快收拾收拾出来吃饭。”   徐老太忍不住打着圆场,然后抱着孩子出了屋子。   “老三媳妇,算嫂子我刚刚说错话了,不该那样说,走,咱出去吃饭吧。”   张素芬说完话,就出了屋,看那匆匆的背影,像是落荒而逃似的。   姜苗慢悠悠的出了屋子,来到灶房,往锅里瞅了瞅,然后嫌弃的撇了撇嘴。   “喂,你妈做的饭我不想吃,你去给我下碗白面条,对了,再给我煎一个荷包蛋。”   姜苗来到蹲在院子里端着碗吃饭的徐川面前,用脚踢了踢对方。   “啥?”   徐川反应过来,抬起头看向一脸不爽的姜苗,小声劝道,   “妈晌午做的饭也不差啊,要不你先将就着吃,再说了,家里的白面是留着给孩子改善生活的,还有那鸡蛋是留着换盐的。”   “我不管这些,今天晌午我吃不到白面条和煎的荷包蛋,今天晚上你就待给我分家,把她们给我全赶出去。”   “你小声点,小声点,别让娘和大嫂听到了。”   徐川站起来,端着碗,哀求面前这个姑奶奶。   “让我想想法子……你先回屋子里等着。”   “哼,你最好给我快点。”   姜苗冷哼一声,转身回了屋子。   此时的徐老太正在堂屋端着碗哄还在哭闹的栓娃哪,而张素芬也在自己屋子给狗蛋抹药哪。   徐川把碗放回灶房,在堂屋门口为难的走来走去,中间还不时的看了一眼徐老太,像是不知道咋张口似的。   可她晌午要是吃不上白面条和煎鸡蛋,这晚上还指不定咋闹腾哪,徐川舍不得让他娘和大嫂伤心,因为一旦姜苗闹腾着要分家,他娘和他嫂子肯定心里不好受。   最后想了想,他还是一咬牙进了堂屋。   “娘,我……想吃白面条和煎鸡蛋。”   “啥?川子,你想吃白面条和煎鸡蛋?”   徐老太见儿子一反常态的说想吃白面条和煎鸡蛋,立马就放下怀里的栓娃,站了起来。   “行,娘这就去给你做。”   只要是她儿子想吃,徐老太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虽然有点奇怪今个儿子咋突然想吃白面条和煎鸡蛋了,可她没有多想,以为是儿子馋了,毕竟她们平常吃的饭没啥油水,而儿子总是把好的都让给狗蛋他们吃。   徐老太进了灶房,二话没说,就从柜子里挖出一碗只有过节过年才舍得吃的白面,用水活好揉好放在一边,然后起锅烧油,这下油也舍得放了,毕竟她的儿子都提出来了。   徐老太是那种宁愿苛待自己,也要省下来给儿子吃的那种人,所以,她对待儿子,那是独有的大方。   油热,打进一颗母鸡蛋,鸡蛋打进滚烫的油里,滋啦滋啦的响,同时,鸡蛋撞上热油,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焦香味。   等煎的差不多,再把鸡蛋翻一面……   “妈,是煎鸡蛋的味……”   躺在床上的狗蛋像狗似的,鼻子使劲嗅,空气中飘来的那是煎鸡蛋独有的香味,馋的狗蛋止不住的往下咽口水。   “妈,肯定是我奶给我煎鸡蛋了,你快去拿给我吃。”   狗蛋忍不住催促一旁的张素芬,张素芬觉得有点纳闷,她娘还不知道狗蛋被打的事哪,她还没有来得及和她说哪,难道是二丫和她说了,所以她才给狗蛋煎的鸡蛋?   张素芬觉得有这个可能,毕竟狗蛋可是徐老太的大孙子,又没了爸,平常徐老太可是最疼狗蛋的,得知狗蛋挨了打,所以专门煎鸡蛋给狗蛋补身子。   “好,你躺着别动,妈这就去给你拿煎鸡蛋。”   张素芬安抚好儿子,这才站起来,朝灶房走去。 第12章   “娘,这煎鸡蛋给我就行。”   张素芬进了灶房,就见徐老太刚好把煎的金黄焦香的鸡蛋盛进碗里,张素芬就准备把碗接过来,给儿子狗蛋送过去。   可徐老太身子一偏,护住了手中盛着煎鸡蛋的碗,让老大媳妇伸长的手落了个空。   “给你干啥?这是我给川子煎的鸡蛋。”   张素芬这才反应过来,准备拿鸡蛋的手尴尬的收了回来,脸上神色有点不自然。   “原来是给川子煎的啊,我以为是给狗蛋煎的哪。”   张素芬暗戳戳的提醒徐老太不能只给儿子煎,还有孙子的哪,不过老三今个咋想起来要吃煎鸡蛋啦?往常家里有啥好的,不都是让给狗蛋他们吃吗。   徐老太咋会不懂老大媳妇话里的意思,她脸子拉了下来,有点不高兴。   “狗蛋昨个晚上不是刚吃过吃过炒鸡蛋吗?他又不上工干活,不像他三叔,一个人撑起咱这个家,不容易,这身子不能亏喽。”   在徐老太心里,孙子即使再金贵,也是比不上她亲生的儿子的,再说了,狗蛋还小,以后吃的时候还长着哪,不像她的老三,天天上工挣工分,这都熬身子哪,再加上平常家里有点啥好的,都是让给侄子吃,自己不吃。   今个好不容易他提出来说想吃煎鸡蛋,徐老太说啥也要满足儿子。   张素芬被徐老太的话臊的脸有点红,徐老太很少这样对她说话,一般是看在死去的大儿子面上,再加上老大媳妇说话办事合她的心。   “娘说的对,我就是随口一说,咱这一大家子都指望着老三哪,还有狗蛋二丫她们以后都指着他三叔哪,川子是要吃好点……这咋还有白面哪?”   张素芬看着案板上盆子里揉好的白面团,惊讶极了,这白面可不是平常能吃的,徐老太把家里分的那点白面看的比啥都重要,除非是狗蛋他们缠的紧了,刚好又是一个节气,徐老太才会拿出一点来,掺上玉米面做给狗蛋他们吃。   “我的川子就不能想吃点白面?”   徐老太不知道为啥,今个老大媳妇说的话她咋就这么不爱听,瞧这话说的,咋还有白面?难道她的川子为这个家出力出汗的,还不能吃点白面了?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平时也不见老三吃白面……”   平时嘴皮子说话最利索的张素芬,今个也不知道咋了,说起话来磕磕绊绊的。   “行了,吃饭去吧。”   徐老太看在大儿子的面上,不愿意给老大媳妇难堪,毕竟平时这个老大媳妇还是差不多的,比老三那个媳妇强多了。   张素芬红着脸,端起碗,躲回了自己屋。   徐老太麻利的把切好的葱花用来爆锅,等葱花炒的出葱香味的时候,才用葫芦晒干,从中间一切两掰,把里面的瓤掏干净的水瓢,从水缸里舀上一瓢水倒入锅里。   ……   “川子,等急了吧,来,快趁热吃吧。”   徐老太笑眯眯的端着满满一大瓷碗面条,上面盖着一个煎的香喷喷的鸡蛋,面条的麦香,葱花香,鸡蛋香,三者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特别的味道,别说小孩闻见都馋,就连大人也馋得慌。   “奶……我……也想吃”   栓娃闻见了味,徐老太连忙抱住他,给儿子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躲回屋里吃。   徐川趁着他娘没看见,急忙端着面条往大丫屋里走。   “面来了,你快吃。”   徐川做贼似的,进了大丫的屋子,把面条给姜苗放在桌子上。   “放那吧,你去给我烧水去,我下午吃完饭,要洗头洗澡,对了,我放在你屋里的那几件衣裳给我洗了,我明个要穿。”   姜苗挠了挠自己油腻的不行的头发,躺在床上仿佛个地主家需要人伺候的大爷似的。   徐川强压着心中升起的火气。   “行,我去给你烧……衣裳等我下午上工回来再给你洗。”   “你可要给我洗干净点,洗不干净,我可不穿。”   姜苗坐了起来,对他摆摆手。   “没你事了,出去吧。”   被赶的徐川,在这一刻,有种自己是佣人的错觉。   ……   “丫儿,快过来,我给你留了面条。”   割猪草回来的大丫刚一回屋,就见她婶子对她招手。   “婶儿。”   “快坐下吃。”   姜苗指了指桌子上她特意给大丫留的半碗面条和半个煎鸡蛋。   “呀,是白面做的面条,还有鸡蛋?!!!”   大丫又惊又喜,眼睛弯成了月牙。   “婶儿,这是哪来的?”   “你叔让你奶做的,快吃。”   姜苗知道大丫在这个家吃不好,家里啥好吃的都被她那个偏心的娘给那个死二丫和臭狗蛋吃了,大丫瘦的这身上皮包骨了,昨天她们两个在一张床上睡的,大丫身上的肋骨吓了姜苗一大跳。   “婶儿,你吃吧,我去吃杂菜汤就行。”   大丫虽然很想吃,但三婶病了,她不能不懂事。   “快吃吧,我已经吃饱了,这是专门给你留的。”   大丫懂事的让人心疼,姜苗端过碗,用筷子挑了一筷子面条。   “张嘴。”   大丫愣愣的想说啥,一张嘴,嘴里就被塞进来一团面条,面条是那样的滑,是那样的香……还不等大丫嚼,就滑到了嗓子眼。   大丫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面条,平常她奶舍不得用白面做面条,都是用高粱啥的做成黑乎乎的杂粮面条,即使偶尔做一碗这样的白面条,也轮不上她吃,更何况这面条上还有鸡蛋味,香的能让人把舌头吞进去。   “来,自己端着吃。”   姜苗把碗塞进大丫手里。   大丫端着碗,一点一点的吃,要是放到旁人身上,恐怕早就狼吞虎咽的几口吃完了,可大丫第一次吃到这样好吃的面条,里面还有鸡蛋,她压根就舍不得一下子给吃完。   姜苗从大丫发黄枯燥的头发上,摘下来一根猪草。   “上午割猪草去啦?”   大丫点点头,   “早上我见婶儿你还在睡,就没叫你,昨个妈让我这两天干完活去帮二丫割猪草喂猪。”   “你妈咋不让二丫自己去?”   姜苗真想不透,都是她张素芬的孩子,为啥非要这样区别对待。   “妈说二丫被婶儿打了,她要歇歇。”   大丫说着,噗嗤一下笑了,其实看到二丫被揍,她挺高兴的,因为二丫平时总是欺负她。   姜苗正要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了死二丫的声音。   “妈,我咋闻见鸡蛋味了?”   洗好衣裳,端着盆子回来的二丫,刚踏进家门口,就闻见了空气中飘着的煎鸡蛋的焦香以及葱花香。   “快吃快吃。”   姜苗担心二丫那个狗鼻子找来,催着大丫赶快吃,她倒不是怕被人发现她们吃面条,而是不想大丫因此受委屈。   上次被二丫那个死丫头发现她给大丫吃鸡蛋糕,后面肯定和张素芬告状了,虽然大丫没和她说,可昨个晚上,她发现大丫胳膊上,身上,都是被掐出来的紫印子,大丫怕她发现,还用手捂着。   此时在张素芬屋里,二丫在得知了是她奶煎给三叔吃的鸡蛋后,有些埋怨三叔不把鸡蛋让给她吃。   “三叔吃啥鸡蛋啊,他又不上学,我现在上学,正费脑子哪,我们班那个第一名就是隔三差五总吃鸡蛋,所以才考那么好,我吃不上鸡蛋,脑子就笨,所以才总是考零分。”   因为两间屋子中间只隔了一堵墙,再加上二丫的声音不小,所以姜苗和大丫都听见了她的抱怨声。   “你考零蛋,和吃不吃鸡蛋啥关系?下次再考零蛋,这学你就不用去了,在家给我干活,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大丫想去上学,我都没让……狗蛋都比你强,至少还考个几分……”   张素芬用手戳着二丫的脑门,嫌她不争气。   “大丫哪能和我比,我就要去上学。”   二丫主要想上学的原因就是不想像大丫那样天天在家干活。   ……   二丫和张素芬的对话,姜苗听得一清二楚,同样大丫也听到了。 第13章   “丫儿,要不从今天下午起,我教你认字吧?”   姜苗看着一旁低着头,异常沉默的大丫,说道。   “真的?”   大丫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的失落被惊喜替代。   “你说真的,婶儿?”   “真的。”   姜苗摸了摸大丫的头发,保证道。   ……   “婶儿,你啥时候教我认字啊?”   大丫顶着满头的泡沫,扭头看向身旁同样满头泡沫的姜苗。   “把头发洗好,就教你。”   为了下午能早点和婶儿学认字,大丫中午吃完饭,就把猪喂了,明天喂鸡的草食也剁好了,今天晚上做饭烧火的玉米杆也从外面抱回来了……   “行,婶儿,用这肥皂洗头发我还是第一次哪,这味真好闻……”   大丫稀罕极了,头发上的泡沫她都舍不得让它们掉下来,她以前都是用村头树上长的皂角磨成的粉,洗头发的时候掺在水里,不像肥皂用起来,有泡沫还滑滑的,香香的。   她以前只见二丫用这个洗过脸,没想到竟然还能洗头发。   正在写作业的二丫,压根就没心思写,她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目光死死的盯着板凳上被用的明显小了好几圈的椭圆形肥皂,气的差点把手中的铅笔给握断。   自从那个狐狸精从她屋里把她的肥皂夺走,二丫提着的这颗心就没放下过,眼瞅着,她平时只舍得用来洗脸的肥皂,被她们这样糟践,她气的咬牙切齿的。   要知道,那肥皂,她平时即使洗脸,也不舍得多用哪。   在这个年代,买什么都要用票,买粮食需要粮票,买肉需要肉票,买布需要布票……就连女人家用的卫生纸都要卫生纸票,肥皂就更不用说了,必须要有肥皂票。   虽然城里早就用上了肥皂,可在乡下农村,肥皂那可不是家家用得起的东西,那是一种奢侈品,谁家要是有这么一块肥皂,那在村子里可了不得了,有肥皂的那家的女娃,就是村里最洋气的人了。   这肥皂还是原主当初下乡时,从城里带来的,一共两块,其中一块刚用到一半,因为和徐川结婚的缘故就全都带到了徐家,后来被早就眼馋的二丫给偷走了,被原主发现告诉了徐川。   可徐川不仅不批评自己做贼的侄女,还责怪原主城里人做派,原话是这样说的,   “咱俩都结婚了,你以后就是我老徐家的人了,不就一两块肥皂吗,再说了,在我们家,只要有啥好的,那可都是要紧着家里的小辈用的。   二丫自小就没了爸,我是她三叔,你进了我老徐家的门,也就是她三婶了,你应该把她当做你的娃来看嘛,那哪是偷啊,明明就是拿,自家人拿自家人的东西,这不挺正常的吗。   还有,你以前当知青用肥皂没人管你,但你进了我老徐家的门,这肥皂以后坚决不能再用,你必须要改掉身上从城里带来的那些坏毛病。   你是下来改造的,受苦的,咋还能用这肥皂?你看咱村里谁家婆娘用肥皂?”   合着,肥皂他侄女二丫用就可以,原主用就是从城里带来的坏毛病?   姜苗下午从二丫屋里找出原主的肥皂,还有被二丫拿走的镜子,梳子……对了,还有原主的一瓶雪花膏,不过被二丫给用完了。   也不知道二丫那个死丫头是被姜苗打怕了还是咋,就站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姜苗拿走东西,连个屁都不敢放,或者是因为给她撑腰的三叔没有在家的缘故。   姜苗先是洗了个澡,换了身原主以前还没结婚刚下乡的时候穿的衣裳,这是仅剩不多的一件,被姜苗今个上午在徐川的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找到了。   衣裳被原主藏在柜子最里面,要不然肯定就被二丫那个死丫头给夺走了。   原主的好几件的衣裳,现在都穿在二丫身上,姜苗嫌弃二丫已经穿过了,也懒得要了。   姜苗洗好头发,一剪子下去,把原本齐腰但毛躁枯黄的头发给绞到了齐脖的位置,显得整个人利索了些,衬的原本那张就不大的瓜子脸,更加的小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刚下学的学生哪,压根就看不出像是已经结了婚有了娃的人。   长时间的吃不饱又不断的劳作,把那张脸熬的有点蜡黄粗糙,但是架不住这张脸的脸型是最显小的瓜子脸,并且原主还有一双不大不小的杏眼,和旁人的杏眼不同的是,原主的杏眼的眼尾有点狭长。   原主结婚后,眼睛一天比一天显得呆滞,再好的眼形也白搭,显现不出其亮点。   姜苗穿来后,那眼睛就好似一滩死水变成了活水,让人不由得感叹,原主的眼睛原来这么出彩。   尤其是当姜苗笑起来的时候,那狭长的眼角漂亮极了,瞪人的时候,也显得比旁人更凌厉些。   此时姜苗正坐在院子里,给洗好头发的大丫编辫子,之前把大丫头上的那根已经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的破头绳给扔了,现在绑在辫子上的两根,是她新找来的,编好辫子后,又给大丫用剪子绞了一个齐刘海,衬的大丫终于也有了点小女孩该有的几分娇俏。   “我让你看镜子,你看我干啥?”   姜苗不解,大丫傻呆呆的一个劲的盯着姜苗瞅,忽然冒出来了一句,   “婶儿,你长的真好看!”   大丫看着这样打扮的婶子,觉得村子里没有一个人能比的上,就连知青处那个长的最好看的叫江云的,也比不上。   “就你嘴甜。”   姜苗用手指刮了一下大丫的鼻子。   “好了,快坐好,我教你认字。”   姜苗从屋里把本子拿出来,然后写了几个字,指给大丫看,   “你看这几个字,就是你的名字。”   “徐……招……娣……”   大丫一字一字的念了出来。   “原来,这就是我的名字啊。”   此时的大丫还不知道,她的前半生都在摆脱这个名字给她带来的命运,其实,徐招娣的命运在她一出生,被赋予这个带有招来弟弟的名字时,命运的齿轮就已转动,只是眼前这个看着本子上自己名字,兴奋不已的小丫头还不知道而已。   ……   “这是干啥哪?”   就在姜苗和大丫,她们一个教一个学的过程中,张素芬从外面回来了。   “妈,你快看,这是婶儿教我写的字,我会写我的名了……”   大丫兴高采烈拿着本子让张素芬看她自己写的字的时候,不料张素芬连看都不看,就直接冷着脸子质问她,   “一个女娃家,学啥字啊,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干点活,你猪喂了吗?给鸡把明天喂的草食剁了吗?晚上烧锅的柴火拿回来了吗?”   大丫愣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我没耽误干活……猪喂过了,鸡食也剁了,柴火也抱回来了。”   “那猪晚上吃的猪草哪?”   “我上午就割回来了。”   “那明天的哪?后天的哪?”   张素芬见大丫不说话了,就知道她肯定没有割。   “你这个死丫头,非要人说一句才干一件,我不说,你就不知道干,眼里就没活,学认字有啥用,到时候嫁人了,还不是一样在地里刨食。”   张素芬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姜苗,这老三媳妇不就是一个上过学识字的文化人,可最后哪,还不是给庄稼人当媳妇,和她这个大字不识的妯娌,一样在地里干活。 第14章   “大嫂,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既然觉得认字没啥用,那你为啥让二丫和狗蛋去上学?”   姜苗忍不住出声质问。   “老三媳妇,我让二丫和狗蛋去上学,那不是因为他们还小嘛,在家整天调皮捣蛋的,让人头疼,这才把她们都赶到学校里去,她们不像大丫,大丫都懂事了,能帮家里干活了……”   张素芬说着,眼睛打量着焕然一新,好似回到了当初刚来村里时模样的老三媳妇,   “也不是我说,这上学有啥用啊?那是一点用就没用,到时候还不都是一样在地里刨食,我说的是这个理儿吧,老三媳妇?”   张素芬故意点了一下姜苗,要是此时在场的是原主,恐怕早就被她话里的意思损的抬不起头了。   “大嫂,既然你觉得上学没用,那为啥当干部,当老师的不是你啊?”   姜苗知道张素芬是个大字不识,没有上过一天学的农村妇女,自打原主和徐川结婚,原主的年轻漂亮,有文化,城里人的气质……就像是一根根长刺,深深的卡在了张素芬的喉咙里。   因为俩人是妯娌,被放在一起比较那是常有的事,即使别人夸一句原主漂亮,张素芬听到心里就不舒坦,多心的认为,别人觉得她比不上老三媳妇。   所以平常,她就处处要压原主一头,并且还使劲贬低原主。   把原主贬低的那叫个一文不值,让原主陷入了深深的自卑中。   例如,原主的漂亮落到她嘴里,那就是耻辱,比不上她张素芬的朴素。   原主的气质习惯,那就是从城里带来的娇气,比不上她张素芬的勤快,在地里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原主的有文化,那就是屁用没有的鸡肋,比不上她张素芬的能生娃。   ……   可能是一个人越自卑什么,就越在意人家身上的某些东西,然后通过一个劲的贬低对方身上自己没有的东西,而获得一种心理上的平衡或者是优越感。   张素芬把原主打击的陷入了自卑中,她通过贬低原主,从中找到了优越感,后面,便不把在她的说教下愈发灰头土脸,越来越朝一个农妇方向发展的原主放在了心上,也没有了那种刻意的比较心理。   可现在看到了焕然一新,好似电影里的女演员似的老三媳妇,她心里那股久违的自卑感又出来作祟了。   可没想到最近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老三媳妇,压根就没有像从前那样,在她的贬低下变得自卑,而是讥讽她张素芬的没文化,没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这碰巧踩中了张素芬心里一直以来,最介意的痛点上,她脸色忽地涨红了起来。   “老三媳妇……你明知道我没上过一天学,人家咋会让我当干部,当老师啊,你这不是在故意嘲讽嫂子吗?”   “不是嫂子你先嘲讽我的吗?”   姜苗直视张素芬眼睛里的难堪,笑了笑。   “还是说,只允许嫂子你嘲讽我,不允许我嘲讽你啊?”   “老三媳妇……我可没有嘲讽你,我刚刚说的那是实话。”   张素芬说着,眼睛又再次打量了姜苗一眼。   “嫂子这个人说话就是这样,喜欢直来直去的,心里有啥就说啥,老三媳妇,你可别多想啊,嫂子刚刚说的那话没有其他旁的意思,你也太多心了。”   有没有其他旁的意思,鬼都能听出来,姜苗懒得搭理她,可张素芬却不打算放过她。   “老三媳妇,你今个咋想着把头发绞了,衣裳换了啊?这可不像平时的你。”   “想绞就绞了,衣裳想换就换了,咋?碍着嫂子你的眼了?”   别以为姜苗没有看出她张素芬心里想的是啥。   “不是不是,嫂子不是那意思。”   张素芬连忙摆摆手,一副纠结,不知咋开口的样子。   “你和川子都结婚三年了,娃都有了,你还打扮成以前没结婚的闺女模样,瞅着一点都不像咱庄稼人,肯定该招村里旁人闲话了,到时候,人该说你不安分了,嫂子说这些,可全都是为你好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张素芬是真的掏心掏肺为姜苗好,所以才说出这番话哪。   “啥像庄稼人?啥安分?”   姜苗审视的目光落在张素芬那黑一道,黄一道的脖子上,散发头油味,能把苍蝇招来的头发上,灰扑扑的脸上,眼角积攒的眼屎上……   “难道像嫂子你这样,长时间不洗澡,不洗头,不洗脸,不讲卫生,就是庄稼人,就是安分人?”   姜苗往后退了一步,因为张素芬头上散发的头油味熏的她难受。   “老三媳妇,嫂子我说这些可都是为你好,你咋这么不识好歹,咱庄稼人讲究啥啊,村子里谁不是这样,你以为谁都像你城里来的啊。”   姜苗眼睛里赤/裸裸的嫌弃,彻底激怒了张素芬。再加上这两天积攒的对老三媳妇的不满,这下子全给爆发了出来。   “你别嫌嫂子说话难听,本来就是这样,你嫁给川子都几年了,身上从城里带来的娇气和坏习惯咋又死灰复燃了哪?   既然都和川子结婚了,你就该死心塌地把心都放在川子身上,你打扮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招汉子哪。   你看嫂子我,自从嫁给你大哥后,连件鲜亮的衣裳都不穿,平时更不打扮,咱女人啊,就应该守妇道,一旦嫁给一个男人,就要从始而终,你看,你大哥走了几年,我一直在为他守着,这才是一个好女人应该做的。”   “求求你,别说了,明明是你自己不爱干净,不讲卫生,还扯到村里其他人身上,村子里有的老太太人就是整天把自己捯饬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你咋不说?”   姜苗被张素芬恶心到了,她严重怀疑,没有男的来招张素芬,可能就和她不讲卫生有关系,这张素芬平时不洗头就算了,每天早上还用梳子蘸着水梳头发,哎呦,那可不就越梳越油,越油就越亮,连头油都省的抹了。   姜苗心中有个怀疑,会不会是这张素芬舍不得买擦头发用的头油,所以才这样自产“头油”的。   还有,这张素芬的女德是在哪个女德班学的,真是女德班的标兵。   她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在张素芬这,原来不讲卫生是因为女德学的好。   “你……这是嫌我这个嫂子……脏……”   张素芬说着说着,忽然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耍起了泼。   “狗蛋他爹啊,你咋就走的这么早啊,把我一个人撇在这上面,你在下面瞅见了吗。   老三媳妇她嫌我这个嫂子身子脏,嫌我这个嫂子没文化……瞧不起我啊……欺负我……欺负你的娃……你在下面瞅见了没啊……   我咋就这么命苦啊,娃他爹死的早,我辛辛苦苦拉扯娃,操持这个家,容易吗,还被人嫌弃啊……娃他爹,你把我也带走吧……”   就在张素芬坐在地上,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想让娃他爹把她带走的时候。   姜苗从灶房把切菜的菜刀提了过来,而大丫早就被姜苗赶回了屋里。   “嫂子,你不是想下去吗,来,下去吧。”   姜苗把菜刀往张素芬面前一递,张素芬原本哭的正投入哪,看着那被磨得十分锋利的刀刃,吓得立马瞪大了眼睛,也忘记哭了,脸上满是恐惧,摊在地上的整个人一个劲的往后退。   “老三媳妇,你这是干啥哪……我可告诉你,杀人可是要坐牢的……”   别看张素芬是个农村妇女,她还是懂一点法的。   “你不是想下去吗?想让娃他爹把你带走吗?”   姜苗见她往后退,她就一步一步往前逼,菜刀也往前一个劲的递。   “来,既然想下去,那就下去吧。”   “老三媳妇,你别冲动……嫂子是说着玩哪……”   张素芬吓得整个人抖的不行,就怕眼前的刀刃伤着她,她可一点都不想下去。   作者有话说:   大家觉得我换的新封面好看吗? 第15章   “咋可能是说着玩哪,来,我帮嫂子你下去和你娃他爹团聚……”   姜苗说着,手中的菜刀就朝张素芬飞了过去。   “啊……”   张素芬尖叫了一声,两眼惊恐的瞪得很大,整个人吓得瘫软在地,面色发白,嘴唇一个劲的哆嗦着,像是被吓傻了似的。   而姜苗砸过来的那把菜刀,刚好插在了距离张素芬身边有一掌距离的位置。   张素芬随着自己身子的一个打颤,吓得发白的脸色突然变得涨红起来。   而姜苗显然闻到了空气中,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她连忙捂住鼻子,往后退了几步。   “嫂子,我给你闹着玩哪,你咋吓尿了啊?”   姜苗笑嘻嘻的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张素芬,还为自己描补了一下。   “刚刚那菜刀是我没拿稳,怪我。”   “好……你个……老三媳妇……”   张素芬颤抖着嘴皮子,用发抖的手,指着在一旁看笑话的姜苗,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以张素芬为中心的地面很快就被濡湿了一大块。   “呦,这是咋了?狗蛋她娘,你咋坐在地上啊?”   端着一碗豆腐的江桂枝出现在大门口,一脸的诧异。   她拿着黄豆去村口老孙头那换来了一碗豆腐,准备晚上给家里人改善改善伙食,她端着豆腐碗正走到老徐家门口,见她家大门敞着一条缝,她就往里瞅了一眼,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一幕。   姜苗从原主的记忆里,认出了眼前这个和徐老太年龄不差上下,但比着徐老太的干瘦,她显得更富态些的大娘,就是徐川的亲婶子,也就是生产队队长徐福贵的婆娘江桂枝。   原主的记忆里,对江桂枝这个人没有多大的印象,只知道,这个徐川的亲婶子,在原主从城里下乡,刚来到疙瘩村没几天的时候,这个江桂枝就和一个叫蓸婶的找到原主,给原主一个劲的推销徐川。   说徐川人如何如何的好,将来如何如何的疼媳妇,和他结婚,一定会享上福……徐老太是如何的待人和善……当寡妇的嫂子是如何的软性……   总结一句话,就是,像徐川这样长的俊俏,为人又顶呱呱,家里老娘和善,嫂子性格软……人好,家好的人家,打着灯笼也难找,只要原主和徐川结婚,那就是掉进了福窝里……   可那个时候的原主刚来到疙瘩村,连徐川是谁都不知道,这俩人把徐川夸的天花乱坠,过了好长时间,原主才想起来,好似是有这么一个人,曾经帮她提过一次水桶。   但原主不可能因为对方给她提过一次水桶,帮过她一次,她就要和对方结婚。   ……   “川子媳妇,川子媳妇……”   江桂枝的声音把姜苗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是婶子啊。”   回过神来的姜苗看着眼前放大的那张胖乎乎,布满褶子,眼睛小的仿佛黄豆大小的脸,她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   “我问你哪,你咋发起呆来了,你大嫂她这是咋了?咋一见我来,连话都不说,跑回屋里了?还有,这灶房切菜的刀好好的插在地上弄啥?”   江桂枝指着地上插的那把菜刀问道,目光却停留在姜苗身上,来回的打量,她有些惊讶川子媳妇今个的变化,这一捯饬,和刚来村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哦……嫂子她是突然想她娃他爹了……在这哭了起来,可能见婶子你来了,有些臊得慌,就回屋了。”   姜苗扯起谎来,那是眼睛连眨都不带眨的。   “地上那把菜刀,是大嫂拿的,说这刀最近切菜太钝了,就想拿来磨一磨,可不知道咋了,忽然想起她男人了……我估计是憋的太狠了……”   姜苗后面那句话,一语双关,有点损。   她的话成功的把江桂枝的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到了张素芬身上。   江桂枝顺着川子媳妇指的位置看去,那菜刀旁边的地湿了一块,是咋回事?难道是磨刀磨的,可这地上也没有见磨刀石啊?江桂枝心中有些疑惑,但没有说出来。   对于姜苗的说辞,江桂枝心里是信的,因为平常就见老大媳妇动不动的就哭,一哭就提起她那个早死的丈夫……这寡妇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此时的江桂枝还没有咂摸出姜苗后面那句话的意思,等她出了老徐家的大门。   “憋的太狠了……憋的太狠了……”   姜苗的这句话在江桂枝的脑子里,像是突然灵光乍现似的,她忽然脸色一变,捂住了自己惊呼出声的嘴,然后扭头瞅了一眼张素芬住的屋子。   “难道是狗蛋他娘……不想再继续守着了?”   她原本听川子媳妇说,也没太在意,以为狗蛋他娘是想娃他爹想的,憋的狠了,但现在仔细琢磨琢磨,一个守寡多年的寡妇……这夜里难熬的紧哪……这八成是她想嫁人了。   江桂枝越想越对头,自打老大走了之后,狗蛋她娘一直守着,既然她现在动了这个心思,那也是该给她找个人家了……   江桂枝在心里已经琢磨好了,准备这两天就去找徐老太说说,人狗蛋他娘不好意思张嘴,她们这些当长辈的不能装不知道。   躲在屋子里,又羞又臊又恨,不敢露面的张素芬做梦也想不到,几天后将会有一场噩梦在等着她。   ……   要知道,话是经不住人传的,一句话传了十个人可能就会出现十个不同的版本,流言就是这样产生的。   这边江桂枝回家的路上碰到了蓸婶,就给蓸婶透了口风,因为蓸婶是村里专门帮人说媒的媒婆,江桂枝让她帮狗蛋他娘想着点。   蓸婶的嘴是个把不住门的,一盏茶的功夫,整个疙瘩村都传遍了。   第二天一早。   徐老太像往常一样胳膊里挎了个空篮子,怀里抱着栓娃,去地里挖野菜去了。   “川子他娘,听说你家老大媳妇这两天要嫁人了,嫁的人还是咱隔壁村刚死了媳妇的王麻子?”   说话的是村长胡有才屋里的,村子里的人都叫她胡婶胡婶的。   徐老太听得那叫个一头雾水,要不是对方叫她川子娘,她还以为这胡婶是在和旁人说话哪,   “他胡婶,你说这话我咋听不懂啊?我家老大媳妇啥时候要嫁人了?还嫁的王麻子?这都是你听谁说的?谁乱胡咧咧哪?”   “你还瞒着不想告诉大伙哪,现在村子里都传遍了……”   胡婶以为川子他娘不想让旁人知道,毕竟这寡妇再嫁不是啥光彩事。   “他胡婶,你说这话,我咋越听越糊涂啊?老大媳妇要改嫁我咋不知道啊?”   徐老太把怀里的栓娃放在地上,她眉头紧皱,看向胡婶。   胡婶见徐老太那样子不像是装的,恐怕是真的不知道老大媳妇要改嫁的事,便有点纳闷了,这哪有儿媳妇都要改嫁走了,婆婆还不知道的道理啊。   “呀,你看我这也是听人瞎传的……我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川子他娘,今个野菜我就不挖了,先回去了……”   胡婶说着,挎着空篮子,转身快步走了,像是怕徐老太追着她问似的。   徐老太看着胡婶急匆匆的背影,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野菜也挖不下去了,抱着孙子栓娃就往家里的方向走。   这一路上碰到了好几个向她打听老大媳妇要改嫁事的人,徐老太的脸子越来越黑,黑的好似快要滴水似的。   “川子他娘,你咋在这哪,我刚刚去你家找你,扑了一个空。”   蓸婶脸上挂着说不出来的喜色,身上也穿了一件给人说媒时才上身的体面衣裳。   “他蓸婶,你找我啥事啊?”   徐老太见蓸婶穿上了这身衣裳,眼皮子就跳个不停。   蓸婶见徐老太脸色难看的紧,就好言好语的劝她。   “还不是老大媳妇那件事,人家既然动了想改嫁的心思,咱这当长辈也不能拦着,她在咱这守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对得起你家大海的了……”   “你这是打哪听来的,我咋不知道她动了那心思?”   徐老太强压住满腔的火气,问道。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这是老大媳妇亲口对强子他娘,也就是川子他二婶说的,听说是她不敢给你张这个口……”   蓸婶子说的有模有样的,就仿佛说的时候她在场似的。   徐老太还是有点不信,她把孙子栓娃塞到蓸婶怀里,快步回家,想去质问老大媳妇,可还没等她走到家,迎面就碰上了江桂枝。   江桂枝原本打算今个晚上再找徐老太说老大媳妇那事的,可好巧不巧,此时刚好碰到徐老太,还没等她张口哪,徐老太就先质问起她了。   “川子他二婶,老大媳妇想改嫁,是真的?”   江桂枝有些纳闷,她还没张口和她说哪,她咋就知道了,她压下心中的不解,为这个当了许多年寡妇的张素芬说起了好话。   “既然孩子想,咱也不能拦着,对不对,再说了,大海都走了这么多年了,她一个寡妇也不容易,也不怪她动了这样的心思,毕竟她这岁数也不大……”   徐老太听川子他二婶这样说,心中那点仅存的怀疑,也消散的一干二净。   好啊,好你个老大媳妇,虽说海子走了,你守了寡,可她这个婆婆和小叔子川子对她有多好,她竟然最后还是动了要改嫁的心思,最后还是让一个外人告诉她老婆子的。   其实,要说张素芬改嫁,徐老太不应该生这么大的气,可谁让张素芬在徐大海走后,就在徐老太面前信誓旦旦的说着以后不改嫁,为川子守着,并且话里话外还鄙视那些寡妇改嫁的人。   她当时说的那些话,把刚丧子的徐老太感动的哭的稀里哗啦的,就因为这些话,徐老太后面才会待老大媳妇比以前宽容,即使老大媳妇隔三差五的把家里的东西往娘家拿,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徐老太感觉自己被骗了。   她以前对张素芬的好,对张素芬的宽容,积攒在一起都转化成了愤怒。   徐老太没有再回家去质问老大媳妇,而是直接出了村子,往老大媳妇的娘家走去。   今天张素芬罕见的没有起床上工,她是故意的,她要躺到婆婆徐老太,娃他三叔发现她的不对劲,然后过来问她,她再说出自己受的委屈,让徐老太和川子好好整治那个小妖精。   作者有话说:   感谢“人潮拥挤我好多余”小仙女浇灌的十瓶营养液,“小风”砸的地雷。   会努力码字存稿的。 第16章   “妈,你咋了,咋到这个点还没起?”   在学校里上课上到一半,就逃学跑出来疯玩的徐盼娣,满头大汗的回到家,一看平常早就去上工的她妈,此时正躺在床上,她顿时有些心虚,怕她妈发现她逃学。   昨个张素芬被姜苗吓尿裤子,徐盼娣也就是二丫没有在家,而是跑出去玩了,即使晚上回来,张素芬也没和闺女说,因为这是一件丢人的事。   此时躺在床上眼睛肿的仿佛大核桃似的张素芬看到二闺女回来了,有些诧异。   “盼娣,你咋回来了?”   徐盼娣听到她妈这样问,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她妈躺在床上仿佛遭受了什么似的,哭的眼睛红肿,她想了想,便一脸担忧的扯谎道,   “妈,也不知道咋了,我今个上课总是学不进去,眼皮子一直跳,心里不好受,像是发生啥事似的,我有点担心你,就跑回来看看,妈,你这是咋了?”   张素芬听到这话一点都没怀疑,再加上以前徐盼娣逃学跑回家一次都没有被张素芬撞见,所以张素芬也没多想,反而认为是二闺女和她这个当娘的心有灵犀,当娘的心里不好受,二闺女能感应到。   这下子,张素芬感动坏了,心里更加待见这个二闺女了。   “娘的盼娣啊,娘的二丫啊……娘就是没白疼你……你不知道,你那个三婶昨天都对娘做了啥事……”   “妈,她对你做啥了?”   徐盼娣忍不住好奇。   张素芬的嘴巴张张合合,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妈,你快说啊,她到底咋了你了?”   徐盼娣见她娘就是不吭声,像是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巴似的,她等的有些着急。   张素芬看着闺女的催促,脸色憋的涨红,就是张不开嘴,泪珠子啪啪的往下掉,即使面前站着的是她亲闺女二丫,她也张不开嘴。   她活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吓尿了裤子,这是多么的耻辱啊……难道要让她告诉闺女,她娘被人吓尿了裤子?那她这张老脸就不用要了。   即使她再委屈,她被那个小妖精吓尿裤子的事,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因为她张素芬丢不起那个人。   “好丫头,你别问了,你越问,娘这心里就越不是滋味。你那个三婶,她再也不是从前的三婶了……她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张素芬很是怀念以前的那个老三媳妇,遥想对方刚和老三结婚的时候,那性子是多软和,压根就不会欺负人,可现在她竟然欺负她这个寡嫂……又打二丫狗蛋……整个人变得又刻薄又坏。   原主以前就像是软塌塌没有骨头的长虫,谁都能踩一脚,现在这长虫忽然长了骨头,不好欺负了,反而学会欺负人了,这让张素芬接受不了。   被欺负的张素芬,简直感觉这天都要塌了,她怎么敢这样对她。   这老三媳妇,以前就像是一只猫,无论旁人怎么欺负她,她都不会反抗,只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可现在这猫好似变成了野猫似的,一句话不对付,就会亮出她的利爪挠人。   “妈,我前几天就说她以前那样子肯定是装的,你还不信,看吧,她现在终于不装了,见她第一面我就知道,她是个满肚子坏水的狐狸精,之前装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是为了卖可怜。”   二丫话里有些得意,也有些怨她妈以前没有把她说的话当成一回事,看吧,那个坏女人到底还是露出了真面目。   就像是村头小花家的那个后娘似的,刚嫁给小花她爹的时候,那个女人对小花好得不得了,可没过一两年,那个女人就露出了真面目,天天虐待小花。   二丫的话让张素芬沉默了,难道以前那个女人真的是装的吗?   现在这个刻薄又坏心肝的样子才是她一直以来的真面目?   “妈,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大丫变得不咋听话了,我看就是和那个女人学坏了。”   二丫在她妈面前告大丫的状,谁让昨个她看上了大丫头上的绿头绳,朝大丫要,大丫竟然敢不给她,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张素芬仔细想想,最近确实经常见大丫和那个小妖精厮混在一起,她脸色啪的冷了下来,问二丫。   “你姐她现在在哪?”   “还能在哪,和那个狐狸精呆在一起,学认字哪。”   二丫说着,撇了撇嘴,她刚刚回屋的时候,见大丫屋里的窗户关着,门也关着,还以为是她们又偷偷的背着她吃好吃的了,所以就趴在门缝上往里瞅,正瞅见那个狐狸精正在教大丫学认字。   “把那个死丫头给我叫过来。”   张素芬听到二丫这样说,心里越发不待见那个死丫头,她难道就不知道她亲妈被那个小妖精欺负了吗,竟然还和那个女人混在一起,简直是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   ……   “砰砰砰……”   屋里,姜苗正在聚精会神的教大丫认字,她发现大丫很聪明,一般她教了一遍的字,大丫都能记下来,并且写出来。   大丫就像是一块海绵,她学会了一个字,就忍不住催促婶儿教她更多的字。   俩人都很投入,忽然被一阵砸门声打断。   “大丫,妈喊你过去哪。”   隔着一扇门,姜苗没有看到二丫脸上幸灾乐祸的神情,如果看到的话,她说什么也不会放大丫去的。   ……   出了屋子的大丫,看到二丫脸上的神情,就知道她妈找她肯定不会有她的好果子吃,她心里也仿佛猜到了什么。   “妈……”   张素芬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大丫,二话没说,就把大丫胳膊上内侧的软肉拧的转了几圈。   大丫疼的冷汗直往外冒,死死的咬着下嘴唇,连吭都不敢吭,她怕隔壁的三婶听到。   而一墙之隔的姜苗正仔细的听着,如果张素芬一旦欺负大丫,她就立马去那屋里把大丫带出来,她想着,大丫毕竟是张素芬的亲生闺女,张素芬应该不会把大人之间的恩怨牵扯发泄在孩子身上,毕竟虎毒还不食子哪。   此时的姜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墙另外一边的大丫正在遭受着什么。   大丫被迫双膝跪在地上,被张素芬掐着身上的肉,一旁的二丫还在兴奋的拍手叫好。   “妈,你拧她胸口那,那里肉多……让她不长记性,对了,还有大腿那,那里捏着最疼了……”   “你这个死丫头,我把你拉扯这么大,即使是养条狗,也知道亲主人哪,可你明知昨个那个女人欺负你妈我,你竟然还和她走这么近……你真是一点都没良心。   你咋就不能向二丫学学,你看你妹妹她多知道关心我这个娘,担心我,都逃学回来,你哪?从昨个到现在,你有问过我这个娘一句吗?我真是白把你养这么大了……   那个女人说几句好听的,让你吃几块鸡蛋糕,你就忘记自己是谁生的了……我让你没出息……我让你没良心……”   张素芬一边压低声音骂道,一边狠狠的拧着大丫的嘴巴,大丫的嘴巴她到底是不敢多拧,因为露在外面,怕人说她这个当娘的,所以就可着劲的拧着大丫衣服下面的身子,后面嫌弃衣裳麻烦,就把大丫的衣服扒了下来拧。   大丫的上半身,本就瘦的皮包骨头,一根根肋骨凸了出来,上面盖着一层薄薄的,拧不起来的皮。   张素芬就专挑肉多的地方下手,没一会儿,大丫的手臂上,腿上,腰上,胸口上,简直惨不忍睹。   大丫的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嫣红,上面又点缀着被掐出的指甲印,以指甲印为中心,周围是被掐出来的紫色,就像是开出的紫色花朵。   大丫疼的整个身子蜷缩成了虾米,姜苗给她剪的齐刘海,此时被冷汗浸湿的贴在额头上。   对于大丫来说,身体上的疼痛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大丫已经十二岁了,这个年龄的她已经知道了羞耻了,比着身体上的刺痛,更让大丫难以忍受的是她现在被她的亲生母亲当着妹妹二丫的面扒光。   她是个知道羞耻的人啊,她知道穿着衣服的身体,不能让旁人看到,这是一个女孩最隐秘,最私密的东西。   人是越知道羞耻,就越痛苦的。   现在,与其说张素芬在惩罚大丫的□□,不如说是在凌迟大丫的那一点自尊,活着的自尊,人的自尊。   大丫不敢发出声,不敢惊动墙另外一边的三婶,她害怕三婶看到这个样子的她……她害怕失去在三婶那里的自尊。   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门外,眼底不是疼痛,而是恐惧,恐惧那半开的门,会被人突然从外面推开,害怕阳光照射进来,照射在她裸/露身子上,她更害怕推开这扇门的人是隔壁的三婶。   只要等待会她妈拧累了,她穿上衣裳,就不会有人知道她衣裳下面是啥样子的,这样,她在三婶面前,还是以前的那个大丫。   三婶尊重她,会给她鸡蛋糕吃,会给她留玉米饼和炒鸡蛋,会给她留雪白雪白的,白面做的面条……还会教她认字……   在这个家,大丫最喜欢的是和三婶在一起,只有她们两个,那个时候的她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是打心里散发出的那种感觉。   张素芬见大丫不哭,整个人仿佛木头似的,心里就更加的来气,手下的力道更狠,有的甚至已经快要往外渗出血来了。   “你是傻子吗?不会哭吗?我这样扇你,你连一点羞耻都没有吗?”   张素芬气不过,也不顾啥了,直接上手扇了大丫的脸。   都说打人不打脸,可大丫已经被扒光了,她早就没脸了,现在的她就好似没有了灵魂的破布娃娃似的,也不会哭了。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文准备这周六入v,当天掉落万字章节!!! 第17章   “二丫,你姐哪?”   在屋里一直等不到大丫回来的姜苗出了屋子,抓住了在院子里踢毽子的二丫问道。   “我妈让她割猪草去了。”   二丫是个撒谎撒习惯的人,她一边踢着鸡毛做的毽子,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姜苗也没多想,真的以为大丫是出去割猪草了。   等姜苗转身回了屋子,二丫才松了一口气,虽然她知道那个坏女人欺负了她妈,可二丫更怕那个坏女人揍她,所以,她连敢给她妈张素芬出气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在心里暗自骂对方。   就在二丫拿着毽子准备出门去找小花踢毽子的时候,她刚走到门口,就见她奶领着她姥爷,姥娘来了。   “妈,妈……姥娘,姥爷来了……”   二丫丢下毽子,兴奋的朝她妈屋里跑去。   “你说啥?”   原本正在装病的张素芬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看向站在门口,正一脸兴奋激动的二丫问道。   “你姥爷姥娘来了?”   “我亲眼看见的,就快到咱家了。”   二丫指着门口,眼睛里遮不住的雀跃,这还是她姥爷姥娘第一次来她家看她们,肯定不会空着手来的。   张素芬也激动,不过,更多的是疑惑,这不年不节的,她爹她娘怎么突然来了?她前两天不是刚回了一趟娘家吗?难道是家里出了啥事?   她压下心中的不解,连忙穿上衣服下了床,出了屋子迎她爹娘去了,她人还没出徐家大门口,就见婆婆徐老太领着她爹娘进了家。   “爹,娘,你们咋来了?是不是家里出了啥事?”   张素芬见婆婆徐老太把她爹娘领回家,以为是在路上碰见的,就没多想。她见她爹娘都绷着一张老脸,像是发生了啥事似的,她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见她爹娘不说话,就准备再问,可还没等她话说出口。   张老爹蒲扇般的大手,就朝她的脸上扇了过去。   “丢人现眼的玩意,你爹我的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张素芬被这一巴掌抽的,耳朵嗡嗡的响,眼前出现重影,她捂着已经完全麻木的脸,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要往后倒的身体。   张老爹是个实打实的庄稼人,力气大那是不用说的,再加上他正在气头上,下手没个轻重,这一巴掌,真是抽的那叫个实诚。   张素芬缓了好大一会儿,才看清面前站着她一脸怒色的爹。   “爹,你为啥打我?”   张老爹见闺女还一副委屈的不行的样子,心里的火气就越发的往上窜。   “要不是你婆婆来家里说,我和你娘还不知道你做的好事,你还在这给老子装糊涂,看我今天不把你这个死丫头的腿打断……”   张老爹以前是帮村里杀猪的,脾气那是有名的火爆,张素芬的娘是他娶的第二个媳妇,听说第一个媳妇是被他打的受不了跳井了,后面,他的脾气依旧还是老样子,没有收敛,可以说,张素芬是在他的拳头下打大的,所以,张素芬谁都不怕,就怕她这个爹。   “爹,你别打……我干啥事了?”   张素芬吓得脸色发白,人简直要糊涂了,她啥事也没做啊。   “娘,娘……我做啥了?我做啥了啊?”   张素芬抓住徐老太的胳膊,焦急的质问道。   徐老太耷拉个脸子,瞅见了老大媳妇那肿的像核桃大的眼睛,心里越发的堵得慌,   “老大媳妇,自打你进门,我对你啥样,村子里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你出去打听打听,哪家有像我这样不磋磨儿媳的好婆婆,可你哪,现在动了改嫁的心思,我也不是怨你改嫁。”   徐老太把胳膊从老大媳妇的手里啪的抽了出来,指着一旁的张老爹,张老娘。   “咱今个就当着你爹娘的面,我问你,当初老大走了,是不是你在我面前说这辈子不再嫁人?”   张素芬此时还是没理出来头绪,见徐老太这样问,就点了点头。   “是,我当初是说了这样的话,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嫁啊?”   徐老太听到这话忍不住冷笑。   “老大媳妇,你不就是怕我不让你嫁人吗?不敢和我张嘴,最后还是我这个婆婆从外人嘴里知道了你要改嫁的事,连人家都找好了,是隔壁村的那个刚死了媳妇的王麻子。   看这眼睛在夜里都哭肿了,我老徐家庙小,容不下你这所大佛了,即使留得住人,这心也留不住了,早就跑到人家家里去了,真是巴不得去给人家当媳妇哪,怪我老婆子挡了你的好姻缘哪。”   张素芬现在即使浑身上下长满嘴,也说不清了,这都哪是哪啊,她咋越听越糊涂,什么王麻子,她连王麻子是谁都不知道。   一旁的张老爹和张老娘被徐老太这番连损带贬的话臊的脸涨红。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看我咋收拾你。”   张老爹用手指着张素芬,说话间就要动手继续打她,被趴在门外偷看的蓸婶子和江桂枝等人连忙拦住了。   “素芬她爹啊,你消消气啊,咋能动手打人啊……你闺女她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   “是啊,把脸打烂了,过几天咋结婚啊?”   ……   “二丫,你躲那干啥?还不快把你妈拉屋里去。”   蓸婶子把躲在灶房,探头探脑往这看的二丫叫了出来,二丫缩着脑袋,一点都没有平时嚣张跋扈的样子。   前几天,铁蛋的姥爷来看他,给他拿了一包县城供销社买来的绿豆糕,还有大苹果,二丫原本指望着自己姥爷姥娘第一次来这,肯定也会给她带点好吃的,谁知道空着爪子来就算了,一进门就打她妈。   当时把二丫吓得,立马窜到灶房躲了起来。   ……   “你也不要怪你爹打你,你看看你做的这叫啥事。   你婆婆找到村里,没进家门,站在门口当着村里人的面说你要改嫁,让你爹把你带回去,你爹和你兄弟的脸这次真是被你丢光丢尽了,你个寡妇再嫁?让你兄弟以后还咋娶媳妇?”   张老娘还不等闺女说话,就劈头盖脸的把闺女说了一顿。   “娘,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嫁……你是我亲娘,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说的?”   张素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啥她婆婆说她要改嫁,村子里的人为啥说她要嫁给二麻子,她就像浑身被泼满了脏水,怎样都洗不干净了。   张老娘见闺女这样说,有点半信半疑。   “你真的没动那心思?”   ……   母女俩坐在里屋床上低声说着话,乡下人说话本就嗓门大,即使压低声音说,也小不到哪里去。   站在外面窗户下的江桂枝,偷听着屋里母女俩说的话,江桂枝越听越不对劲,这老大媳妇咋一点都不像是想嫁人的样子,难道不是她想的那样?   现在村子里满是张素芬的流言蜚语,而源头就是在她这。   要不是昨个她嘴巴快,告诉了蓸婶,蓸婶也不会告诉旁人,旁人也不会传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心虚的紧,瞅大伙不注意,便悄悄的跑回了家。   而另外一边的徐老太,如今慢慢冷静下来,回想刚刚她质问老大媳妇,老大媳妇脸上的茫然以及说的话,让她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了。   ……   夜色降临,徐家半阖的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的推开,大丫悄悄的从外面进来,院子静的很,一点都没有白天那般热闹的痕迹。   “大丫,你去哪了?”   看了一下午热闹的姜苗好似幽灵似的忽然出现在大丫身后,把大丫吓得浑身一颤。   “婶儿,你咋还没睡哪?”   在夜色的遮掩下,大丫脸上的神色很慌乱。   “等会还有大戏要唱哪,哪睡得着。”   姜苗说着,瞅了一眼江桂枝家的方向,然后收回目光,看向面前有些怪怪的大丫。   “你下午干啥去了?去你妈屋里后面怎么没有回来?”   “我……我去割猪草了,我妈让我把明天的猪草给割了,说这几天猪正在长膘……”   大丫的手紧张的揪着身上的衣裳,手心出了一层黏腻腻的汗。   姜苗没有再问,等回到屋里,她才看清大丫的样子。   “大丫,你的脸这是咋了?”   姜苗忍不住惊呼,目光落在大丫红肿不堪的脸上。   大丫连忙捂住了脸,眼睛不敢直视姜苗的目光。   “婶儿,我割猪草的时候,不小心从坡上滚了下来,脸刚好磕在了石头上。”   因为大丫的脸肿的已经看不出痕迹了,就像是个发面包子似的,姜苗细细打量,然后从大丫头上摘下来一根猪草。   姜苗有些怀疑,可大丫身上满是泥土和杂草,像是真的从坡上滚下来似的,可那脸到底是怎么磕的,竟然两边都肿?难道是张素芬打的?   姜苗不禁摇了摇头,张素芬再怎么说也是大丫的亲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去院子里拧了一条冷水毛巾,轻轻的敷在了大丫的脸上,大丫低垂的眼底满是不安。   ……   此时,这俩人还不知道,张素芬出了江桂枝的家门,正气势汹汹的往家里走来,她身后跟着脸色难看的徐老太和徐川。   作者有话说:   明天午夜十二点爆更,不见不散!!! 第18章   “川子媳妇, 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对嫂子我……我一个寡妇,咋就招了你的眼了……”   张素芬来到姜苗屋子门口, 说话的声音哽咽的不行, 话里的委屈都快要溢到地上了。   姜苗打开门, 双手环胸,仿佛没有骨头架子似的懒懒的倚靠在门框上,脸上笑眯眯的,很和善, 可从嘴巴里吐出来的话,却很刻薄。   “呦, 嫂子,这大晚上的, 你在我屋门口嚎啥丧啊, 你要哭也是该去你娃他爹坟前哭啊。”   姜苗原以为弄清楚前因后果的张素芬会对她破口大骂, 撕破脸,可这张素芬没有这样做,反而是如同一个小白菜似的, 在这卖起了惨,装起了可怜,这让姜苗有些诧异。   不得不说, 这张素芬确实挺能忍的,她当初是故意在江桂枝面前说的那句话,可没想到江桂枝不仅听懂了,还如此给力, 不到两天, 就传的满村子都是这张素芬的闲话。   这张素芬不是最爱嚼舌头吗, 这次让她也尝尝被人嚼舌头的滋味。   记得原文中,原主的名声都是被张素芬在背后给搞坏的,说原主懒,娇气,眼界高瞧不起人,嫌贫爱富,嘴馋……不安分,最后,搞得村子里的人都不咋待见原主,天天在原主背后指指点点。   原主的好,她是一点都不说,把原主名声搞臭,就显出她张素芬的好来了。   “你咋说这样的话……你在背后为啥那样编排我,我知道,自打你和川子结婚,进了这家门,就瞧不上我这个没文化的嫂子,可嫂子我对你那是掏心掏肺的好啊,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啊……”   张素芬坐在地上,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余光一直瞅着大门口,见徐川和徐老太进来了,她眼睛闪了闪,继续委屈道。   “你昨个拿刀要杀我,我都没对川子和娘说,我替你瞒着,可你怎么能这样败坏我的名声啊……”   “啥?嫂子,她昨个竟然拿刀要杀你?”   刚进门的徐川就听到了大嫂说的话,脸色黑的更加厉害了,他快步来到大嫂面前,   “嫂子,到底是咋回事?”   张素芬一副才发现川子的样子,连忙替姜苗说好话。   “川子……你听错了……刚刚是嫂子说错话了,你媳妇没有拿刀杀我……你别怪她……都是嫂子不好……”   张素芬不解释还好,越解释,徐川的脸越黑,他看着大嫂脸上的隐忍,惊慌……他垂在两侧的手忽然握成了拳头,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一脸浑不在意的姜苗。   “大嫂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在为你瞒着,为你说好话,你的良心是被狗啃了吗?不仅在背后编排嫂子的闲话,竟然拿刀还要杀嫂子?你是疯了吗?”   “我啥时候编排她的闲话了?我又啥时候拿刀要杀她了?谁听见了,谁看见了?”   姜苗说着,还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瓜子,磕了起来。   张素芬见她装蒜,压根不承认对她做过的那些事,她脸上闪过一抹怒色。   “老三媳妇,我问你,你昨个是不是对川子他二婶说,说你嫂子……想嫁人了。”   原话徐老太说不出口,反正川子她二婶话里就是这个意思,说老三媳妇话里的意思,是老大媳妇不想守了,想旁人了。   “天地良心,我可没那么说,我只是说,大嫂想她娃爹了,心里憋的狠了,所以哭了,他二婶理解错了我的意思,这咋能怪我。”   姜苗就是不承认,反正当初她说那句话,明面上是没啥问题,可奈何对象是一个守寡多年的人,而江桂枝又是一个心细想得多的人。   有些话有时候说得太直白并不见得好,说一些暗示的话,可能效果会更好,尤其是说给那些一天不说人闲话就浑身难受的人听,没闲话也能给你整出点闲话来。   显而易见,江桂枝就是这号人,旁人一句话,她能听出几个不同的意思来,按照自己的需求,潜意识把人往坏处想,把人想的越不堪,她心里就越快活。   徐老太见老三媳妇这样说,然后又问道。   “你嫂子刚刚为啥说你昨个拿刀要杀她?”   “那是我在和她开玩笑哪,是嫂子说她想娃他爹了,想下去陪她,一副受了啥委屈的样子,可家里谁也没有给她委屈受啊?娘,是不是你给嫂子气受了?”   姜苗颠倒黑白的话,叫张素芬气的眼前一阵发黑,明明就是她气了她,所以她才那样。   徐老太没有接姜苗的话,而是目光沉沉的看向老大媳妇,不等老大媳妇张口解释,   “今个这事就到这,老三媳妇,你以后说话办事稳重点。”   徐老太罕见的站在了姜苗这边。   姜苗纳闷极了,今个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即使事情已经整清楚了,可怀疑的种子到底是在徐老太心里生了根。   坐在地上的张素芬看着徐老太进屋的背影,心乱如麻,她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婆婆徐老太不仅没有给她主持公道,反而站在了老三媳妇那一边,护着她。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张素芬感觉今天这一天就像是在做梦似的,一点都不真实。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以后关于她的流言将会在村子里愈演愈烈,即使亲口解释清楚了,但人都有一个劣性,那就是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旁人的解释,只会是欲盖弥彰的掩饰。   后面甚至隔壁村的王麻子听到风声托媒人来说和,落在村里人眼中,就更加坐实了这一闲话。   这对以后的张素芬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自打徐老大死后,她天天在村子里传播她那些“女德”思想,把戏文里忠贞不二为丈夫守着的有名的寡妇当成榜样,把再嫁的寡妇当成批判的对象,天天在村里鄙夷人家。   村子里的妇女嘴上不好说什么,可谁家拐着弯的没个寡妇亲戚?   这以后,张素芬怕是在村里抬不起头来了,身上被泼的污水,再也没有洗干净的那天,即使她想洗,村里的妇女恐怕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不往她身上继续泼,就已经是好的了。   ……   “你还不快给嫂子赔个不是,你知不知道嫂子今个因为你那句话,遭了多大的罪和闲话。”   徐川冲姜苗喊道。   “凭什么?”   姜苗算是看出来了,这徐川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闲话是从他那个二婶子嘴里传出去的,可他不敢去追究他二婶,反而来让她给张素芬赔不是,脑子真是被生产队的驴给踢了。   “你……”   徐川见姜苗不仅不听他的,脸上还没有一丝对嫂子的愧疚,他对她真的感到了失望。   “川子……你别怪她,不能因为我就让你俩不和,只要你和你媳妇好好的,嫂子啥都能受着。”   张素芬这番话,让徐川心里更加难受的慌,更加的觉得愧对嫂子,他心里对姜苗的不满越发的重了。   徐川失望的看了一眼姜苗,然后转身走了。   “老三媳妇,川子好像生你的气了哪……”   张素芬望着徐川离开的身影,直起了身子,收了脸上那副可怜兮兮的神情,目光挑衅的看着姜苗。   面对张素芬的挑衅,姜苗挑了挑眉,转身把身后的门关上,然后突不及防的甩给了张素芬一巴掌。   在张素芬瞪大的眼睛中,她缓缓靠近,贴在张素芬耳边轻声说道,   “去找你的好川子,告状去吧。”   张素芬捂着脸,瞪着姜苗,咬牙切齿道,   “你就不怕我让川子和你离婚?”   在张素芬心里,离婚那就是男的休了女的,不要她了,这对女的,无疑是一种巨大的羞辱。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有的女的被自家男人欺负到跳井,也想不起离婚,就好像,结了婚的女人的世界里没有离婚这一说似的。   也不知道,究竟是想不起来去离婚,还是离婚比跳井还要难。   “你是在说笑话吗?他为了你,舍得和我离婚?你也不拿块镜子照照。”   姜苗说着,拿手拍了拍对方的脸,这对于张素芬来说,无疑是赤/裸裸的羞辱。   姜苗是在故意激对方,如果张素芬真能说动徐川和她离婚,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你……”   张素芬阴沉沉的瞅着姜苗,气的胸脯一个劲的起伏着,就是说不出来话。   “呀,该睡觉了,嫂子,我就不送你了。”   姜苗脸上的不屑深深的刺痛了张素芬的眼睛。   回了屋,姜苗就见大丫整个人缩在了被子里,她把煤油灯吹灭,上了床,在黑暗里,大丫的头从被子里探了出来。   “婶儿,我妈她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丫儿,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不管你小孩啥事。”   姜苗摸了摸大丫的头,让她赶快睡觉。   大丫心里难受极了,一个是她妈,一个是待她好的婶儿,看着她们这样子,她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   过了几天后,姜苗依旧老样子,睡到大中午才起床。   她屋子里来了个不速之客——徐川二叔家也就是徐福贵和江桂枝的小儿子的媳妇,王凤。   当初她们俩是同一批来到疙瘩村的女知青,原主没结婚时,性格腼腆,就数和她还有一个叫孙小玲的女知青关系好。   王凤是一个大喇喇的性子,在软弱的原主面前,一向是最喜欢替原主拿主意,前几天去外地看望自己在农场当饲养员的丈夫去了。   “姜苗,我这刚回来,就听说了前几天你嫂子那事,你说你咋这么不会说话,否则我那婆婆也不会误会,也不会发生那天的事,你知道外面人现在都咋说你大嫂的,真是说啥的都有。   归根结底这事都怪你,你照我说的,今个给你嫂子道个歉,去县城再给她扯一块布,她能不能原谅你,这事还两说,你放心,到时候,我再替你说点好话。”   王凤跟在姜苗身后自顾自的说着,姜苗拿着牙缸,站在院子里刷着牙,目光呆滞,像是还没睡醒似的,头上有一两绺呆毛往上翘着,衬的她整个人越发的小,王凤看着这样的她,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酸。   王凤只比姜苗大两岁,但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就像是差了一辈似的,姜苗越活越小,她越活越老,这让王凤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一直没注意到姜苗从头到尾压根没搭理她。   “姜苗,也不是我说你,你都结婚了,嫁给人川子同志当媳妇了,你咋还把自己捯饬成这样啊,一点都不像当人妈,当人媳妇的。   你看我,自打嫁给我家强子,生了孩子后,我就再也没讲究过,打扮过,咱嫁给人家,是过日子的……你和我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回城哪?”   王凤说到最后一句,压低了声音,见姜苗不吭声,就以为被自己说中了。   “你呀你,咱都嫁给人家当媳妇了,娃都生了,还回啥城啊?你舍得你家栓娃啊?这辈子咱城是回不去了,再说了,咱都在这安家了,就应该踏踏实实的在这过日子。   叫我说,你赶快打消了返城的念头,咱可不能做那抛夫弃子,丧良心的人,我这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那种人。”   姜苗依旧不说话,自顾自的洗着脸。   “人家川子对你也不赖,你也该知足了,当初他可是对你一见钟情哪,你还不愿意嫁给他,当初多亏了我那个公公……”   王凤说着说着,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连忙止住了下面的话。   姜苗洗脸的动作猛地一滞,扭头看向神色有些慌乱的王凤。   “我当初和徐川结婚,这里面有你公公啥事?”   姜苗察觉出了王凤话里的意思,根据原主留下的记忆,原主之所以愿意和徐川结婚,是因为徐川总是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出现,帮她解围,帮她干活,原主确实很感动,再加上已经和徐川堂弟结婚的王凤一个劲的劝说原主,说结婚如何如何的好。   还有那个和原主关系最好的孙小玲,也在一旁说徐川的好话,原主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嫁给了众人口中一个“极好”的人。   可这里面有王凤的公公,也就是生产队队长徐福贵啥事啊?   “没啥没啥,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放在心上。”   王凤是个不会掩盖情绪的人,她嘴上说着自己说错话了,可脸上却一副心虚的样子,眼睛也不敢直视姜苗质问的目光。   姜苗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   王凤瞅了一眼姜苗脸上的神情,然后僵硬的转移了话题。   “咱今个啥时候去县城买布啊,我陪你一块,顺便也去供销社给我家娃买包桃酥,他这几天一直吵着要吃。”   已为人母的王凤,也像村子里的妇女似的,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娃。   “我啥时候说要去县城买布了?”   姜苗懒得搭理她,洗好脸,直接回屋了,等王凤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质问道,   “咱不是都说好了吗,去县城给你嫂子扯块布,赔个不是,毕竟这事是你造成的……你嫂子那人思想虽然有点古板老旧,但人性子向来软和不计较,照我说的办,你嫂子肯定会原谅你的……”   王凤就像是一只大苍蝇似的,嗡嗡的在姜苗耳边一个劲的响,终于,姜苗的耐心被耗尽了。   “你能不能闭上嘴?”   王凤被姜苗眼里散发出的凌厉的目光给吓住了,她看着有些陌生的姜苗,张开的嘴无声的合上了。   “姜苗,你现在脾气变得怎么那么大啊……你以前从来不会用这种态度和语气对我说话。”   王凤一脸受伤的神情看着姜苗。   “再说了,我是见咱俩关系好,是好朋友,我才对你说这些话的,你咋还不领情?”   “我求你,别拿我当你的好朋友……我不配。”   姜苗说完这话,就把王凤推到了屋外,啪的一下关住了屋里的门。   原主会嫁给徐川,少不了王凤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个王凤,姜苗对她一点好感都没有,原书中,恢复高考,原主想考大学,也不知道怎么碍了王凤的眼了,她是千方百计的劝说原主打消这个念头,像她一样踏踏实实的在村里过日子,不能嫌贫爱富……心高啥的。   就好像是自己不想离开村子,也见不得原主飞回城里过另外一种人生似的。   等王凤那个讨厌鬼走了后,姜苗出了屋子,这几天,玉米饼子,窝窝头啥的,姜苗刚开始吃感觉还挺好,即使徐老太在桌子上一个劲的瞪她,她也照吃不误。   可吃着吃着,新鲜感一过,立马就吃不下去了,再加上徐老太可能是怕她吃,最近伙食一天比一天差。   姜苗摸着正在打饥荒的肚子,斜眼瞥了了一眼灶房,打起了主意。   ……   干完活的徐老太还没走到家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扑鼻馋人的香气,她忍不住咽了几下口水,低声啐道,   “这是谁家不会过日子的小娼妇,咋舍得放这么多油,也不怕遭天谴……这闻着咋像蒜苗炒腊肉的味……真是败家娘们……”   就在徐老太骂骂咧咧快走到家的时候,她仿佛狗似的,伸长脖子嗅了嗅空中飘来的愈发馋人的香味,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这香味咋这么像是从她家飘来的?   不可能啊,她走的时候,把灶房的柜子给锁上了啊,钥匙也没落在家里。   她摸了摸腰上随身带着的钥匙,心里稍微安定了点,脚下的步子却加快了,等徐老太进了家门,那香味已经浓的没法说了,她快步来到门子敞开的灶房一看,整个人差点厥过去。   “我的天爷啊……”   徐老太腿软跌坐在了地上,她双手拍着地,瞅着灶房里的场景,嚎了起来。   只见灶房的案板上到处沾着的都是白面,今天早上还满满一罐子的油,此时用掉了三分之一,剩下的放在灶台上,用来装白面的袋子,被人随意的放在地上,地上还滚着数不清的鸡蛋壳……   对了,她的腊肉!!!   徐老太也顾不得嚎了,撑起身子,进了灶房,往敞开的柜子里一看,只见柜子里只剩下了几袋红薯干,玉米面……她攒了一小筐的鸡蛋,现在筐里啥都没有。   腊肉,她的腊肉……   徐老太把柜子来来回回翻了一个遍,都没见到腊肉的影子,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打开锅盖,只见平时黑沉沉的锅,此时油亮油亮的,一打开,扑鼻而来一股子蒜苗炒腊肉的味道。   “贼……家里遭了贼啦……”   徐老太气的用手砸着灶台,老眼发红,像是快哭了似的。   要知道,这条腊肉,孙子狗蛋缠了她好长时间,她都没舍得拿出来,这可是她留着准备过年吃的啊,还有这白面,油,鸡蛋……   平时,连油都舍不得多放,抠的不行的徐老太把这些东西看的比啥都重要,现在她的心,疼的像是在滴血似的,这比割了她的肉还叫她疼得慌。   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   “遭天谴的贼……贼……我的腊肉……我的白面,我的油,还有我准备换盐的鸡蛋……”   不对!   徐老太看着面袋子里残留的面粉,还有灶台上的半罐子油……家里遭了贼,贼不应该把这些都拿走吗?   老三媳妇!!!   是老三媳妇!!!!   徐老太刚刚被气糊涂的脑子终于转起了圈。   “老三媳妇……”   徐老太踹开姜苗的屋门,只见老三媳妇吃的满嘴流油,桌子上摆着碟碟碗碗,上面还残留着零碎的葱花炒鸡蛋,油滋滋的蒜苗以及两片腊肉,还有半块白面馍馍……   “妈,你回来了,正好吃点?”   姜苗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不慌不忙的用细木条剔着牙,向徐老太示意桌子上的残羹剩饭。   “你……你个杀千刀的小娼妇……你是饿死鬼投胎吗?你咋这么馋,我的腊肉啊……”   徐老太大步上前,扒拉着桌子上啥都没剩的盘子和碗,指着姜苗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老婆子,我吃我自己家东西,咋了?这肉,鸡蛋,白面不都是给人吃的,我在你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难道还不能吃点好的?”   “你叫我老婆子?”   徐老太不敢置信的用手指着自己,看着姜苗质问。   “你都叫我小娼妇了,难道我还不能叫你老婆子?”   姜苗的腿搭在桌子上,看着一旁气的跳脚的徐老太,笑的眉眼弯弯。   “老三媳妇,你……你这是要翻了天了啊……”   徐老太指着姜苗的手,气的一个劲的抖。   “我就是吃了,能咋地?”   姜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子,让徐老太眼前一阵发黑。   ……   等徐川到家的时候,他家里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   隔着人群,他都能听到自己老娘的哭声,顿时急了起来。   “川子回来了,川子回来了,快让让……”   “快让让……”   围着看热闹的村民给徐川让出一条路来,徐川走到里面,才看清里面的场景。   只见他娘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着,而他媳妇,也坐在地上无声的掉泪,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娘,坐在地上干啥,快起来,这是咋了?发生啥事了?”   “问你的好媳妇去,这就是你挑的好媳妇啊……我的儿,你当初咋就看上了她啊……”   徐老太拍打着自己的儿子,那声音嚎的离老远都能听到。   徐川心疼的抱住自己的老娘,忍不住谴责的看向姜苗。   “这是咋了?你做了啥事?”   姜苗哭哭啼啼的,没有看向徐川,而是看向在场的婶子大娘。   “就因为我吃了点家里的东西……我娘就说我是小娼妇……我……不……想……活了……”   说着,站起来就要穿过人群,撞到树上去,被张大嘴她们连忙抱住了。   “川子媳妇,你可别干傻事啊……不就吃了点家里的东西吗?”   张大嘴吓了一身冷汗,抱住怀里瘦的一把骨头的人,劝道。   这猝不及防的一幕,让徐老太看呆了,也忘记嚎了,这场景莫名的熟悉,不应该是她下面即将要做的吗?   躺在张大嘴怀里的姜苗,嘴角勾了勾,走徐老太的路,让徐老太无路可走。   都说一哭二闹三上吊,姜苗是直接实施了第三招,只不过把上吊换成了撞树。   这下好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姜苗身上,她低着头,不说话,只一个劲的落泪,一副我受了委屈,可我不说的模样,让在场的人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群众向来都是无条件支持弱者,姜苗这幅可怜兮兮的小媳妇受气模样,在场的大娘婶子哪一个不是从媳妇熬过来的啊,看到姜苗这幅被恶婆婆欺负的样子,她们一个个都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是如何被婆婆磋磨,苛待的,想起那段难熬的岁月,有的泼辣的不行的婶子眼眶都红了。   还有那刚结婚没几年的小媳妇,更是两眼泪汪汪的,现在的姜苗不就是往日在家的她们吗。   不知不觉中,在场的大娘婶子小媳妇的心都偏向了姜苗那里。   “徐大娘,也不是我这个做小辈的说你,川子媳妇,不就吃了点你家的东西嘛,你咋能这样对她,往日里,你那么和善的一个人,原来在家里,也刻薄媳妇啊……”   “就是,不就吃点家里的东西吗,就算吃家里的肉了,也不能这样逼死人家啊,这可是一条人命。”   “川子,你平时那样好的一个人,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老娘逼死自己的媳妇吗?”   张大嘴的质问,让徐川神色有些不自然,一张口就是为老娘说话。   “嫂子,我娘咋可能逼死她。”   “嫂子,你别替我出头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姜苗说着,就要从张大嘴怀里挣扎着去撞树,张大嘴连忙抱住了她。   “妹子,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姜苗压根就没想真的要撞树,不过是做做样子,她顺势继续躺在张大嘴怀里,闭上眼睛,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落在张大嘴她们眼里,无疑添了一把猛火。   “徐婶,你平常瞅着多好的一个人啊,咋也像我那个死去的婆婆一样这样对媳妇啊,你也是给人当过媳妇的人啊……媳妇也是人啊。”   人群中有个妇女,喊出了这句话,突然哭了起来,她婆婆活着的时候,简直没把她当个人,她连牛圈里的畜生都不如,曾经有多少次,她都不想活了,可还是咬着牙熬死了婆婆,所以她最恨的就是欺负媳妇的婆婆,平时也最见不得小媳妇受婆婆的欺负。   “八成那好都是装给外人看的,在家里啥样子谁知道……”   ……   “川子,你真不是个男人,自己媳妇都被你娘要逼死了,连个屁够不敢放。”   张大嘴才不怕得罪徐老太,她就是看不惯,没想到平时川子看着是多好的一个人,可面对自己媳妇被老娘欺负,连句话都不敢为媳妇说。   徐川被张大嘴当着众人的面指着鼻子骂,他的脸没一会就涨红了起来,他乞求的目光看向姜苗,希望姜苗能站出来替她解围,可姜苗就像是没看到似的。   人群中,曹美丽想替徐川说话,被她娘蓸婶子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坐在地上的徐老太整个人像是傻了似的,周围人都在说她和儿子的不是,没有一个说那个小娼妇的,这让徐老太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你们知道什么,我家的油,肉,面……都被这个贼给嚯嚯了,都说家贼难防啊,老话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啊。”   徐老太恶毒的语气,让在场的人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了她,心里不由得更加可怜起了姜苗。   徐川没法子,在众人谴责的目光下,把老娘搀回屋里。   “多谢婶子大娘们刚刚为我说话,我自打和他结婚,这三年来,没有一天吃过饱饭……本想做个饱死鬼……”   姜苗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心疼她,三年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这是啥滋味啊?   在场原本有羡慕姜苗婆婆丈夫好,不磋磨人的小媳妇,都忍不住咋舌了,原本她们都以为老徐家是个福窝,而姜苗运道好,才进了这家,没想到,这压根就不是什么福窝,徐川那样好的人,怎么会有个这样的娘。   “妹子,你不要怕,好好活着,以后有啥事,你就找你大嘴姐我,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张大嘴心地向来软,平时她喜欢说人闲话,但心肠好的没话说。   “大嘴姐,你真好。”   说实话,姜苗是真的有点感动,按亲疏的话,徐老太是张大嘴的大娘,徐川是她丈夫的堂弟,可她为了姜苗,竟然得罪了这俩人。   “妹子,你平常人腼腆,不爱说话,人也喜欢闷在家里,平常不和我们这些人走动,我们都还以为是你文化人瞧不上我们这群大字不识的,可今个才发现,你日子过的这样苦,人也和善,一点都不像那瞧不起人的人。”   “大嘴嫂子说的对,你一点都不像你大嫂说的那样。”   说话的是村长家的女儿,叫刘小珍,她之前总是听徐家大嫂话里话外说徐川哥娶的女知青,是文化人,瞧不起没上过学的村里人啥的。   “大嫂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她平常对我很好……”   姜苗这番话一说出来,在场的张大嘴她们看她的眼神越发的可怜了。   ……   蓸婶子拽着闺女往家里走,一路上忍不住的用手指戳她的脑门。   “看到了吗?之前你还想嫁到他们老徐家?嫁过去,有你的罪受。”   “妈,你咋能这样说,刚刚肯定是那个姜苗在说谎,徐大娘平时多好的人,咋可能对媳妇刻薄,还有川子哥,我就是想嫁给他,想和他结婚,要不是当初你拦着我,现在川子哥的媳妇就是我。”   曹美丽提起往事,就忍不住埋怨她娘,亏她娘还是个媒人哪,帮外人,就是不肯帮自己的亲闺女,川子哥是村里多么拔尖的人啊,她做梦都想嫁给他,可没想到被一只狐狸精抢走了她的川子哥。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傻丫头片子。”   蓸婶恨不得把闺女的脑袋掰开,看看里面都是装了啥。   “我才不傻,我这是讲良心,当年要不是川子哥救了爹的命,爹能活到现在?   平常你们都夸他是个好人,顶呱呱的人,可你就是不让我嫁给他,你还说他家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人家,可你哪,宁愿帮着一个狐狸精,也不帮自己的亲闺女。”   曹美丽越说越委屈,她再也找不到像川子哥这样好的人了,那个叫姜苗的,除了脸好看点,还有啥能比的上她曹美丽。   瞧刚刚那个狐狸精哭哭啼啼的,要死要活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川子哥,真是丢人现眼,配不上她的川子哥。   要是当初和川子哥结婚的那个人是她,该多好……   “恩情归恩情,这好人的媳妇是这天底下最不好当的,也是最当不得的,”   蓸婶子喃喃自语道,她给人说媒拉线,什么人没见过,这女人哪,不怕给瘸子瞎子当媳妇,就怕给好人当媳妇哪。 第19章   经过中午那一场, 下午徐老太直接病倒了,与其说是病倒不如说是被气倒的,她躺在床上, 面对着来看望她的江桂枝和王凤婆媳俩, 她一个劲的抹眼泪, 嘴里呻/吟个不停,仿佛得了不治之症似的。   “他二婶,你说说……我的命咋就这么苦了……摊上这样一个媳妇……”   “川子娘,你就别难受了, 当心气坏身子。”   江桂枝劝道。   “也不是我说,这川子媳妇就是太不像话了, 你看之前说老大媳妇的那话,故意让我误会不说, 今个又把家里的吃的给糟践了, 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寻死腻活的……   还和旁人说进了你家门, 一天都没有吃饱过,那一副小媳妇受气的模样,把你这个婆婆衬的多刻薄恶毒似的……”   徐老太听到江桂枝这样说, 心里越发恨那个当着众人面前装可怜的小娼妇,她啥时候不让她吃饱了,真是昧良心啊。   徐老太明面上是没有不让原主吃饱, 可原主多拿一块饼子,多夹一块子菜,徐老太就用筷子敲碗,翻白眼, 说些膈应人的话。   例如,   “老三媳妇, 你看狗蛋栓娃他们饭量越来越大了,咱大人饿一顿没啥……”   “老三媳妇,你咋不知道心疼你男人,男人要是吃不好,吃不饱,这身子亏了,可不得了啊……咱女人家肚子里随便填点东西就行……”   “老三媳妇,你看你大嫂多懂事,桌子上的好菜从来不动,都是留给旁人,自己吃窝窝头……”   “老三媳妇,来,咱吃稀的,稠的紧着家里的男人和娃吃……”   ……   上面这些,徐老太就像是忘记了似的,她还一脸委屈的向江桂枝抱怨诉苦。   “自打她进了我老徐家的门,我对她多好啊,她还不知足,在外面这样编排我……她前几天,一个人造了一盘子炒鸡蛋,玉米饼子……他婶子,你说说,这对她还不好吗?”   ……   江桂枝越听越觉得老三媳妇不像话,一旁的王凤也跟着婆婆吐槽起了姜苗。   婆媳二人,来到院子里,直接训斥起了还在装可怜的姜苗。   “老三媳妇,你这也太猖狂了,看把你婆婆气成了啥样子,你咋能这样不懂事?”   “就是,姜苗,你快进屋给你婆婆跪下道歉,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做的不对,婆婆就是妈,你不应该这样对你妈……”   “大嘴姐,我害怕……”   姜苗仿佛是被眼前这俩逼她去给徐老太认错的婆媳吓到似的,她仿佛受惊的小兔子似的,躲在了张大嘴身后。   张大嘴二话不说,就把姜苗护在了身后,每个人其实都有一种英雄情结,尤其是在面对弱势的人向自己寻求帮助的时候,这会激发她内心的保护欲,从而她会感觉自己的价值得到了体现,很满足。   “虎子媳妇,你给我闪开,你护着她干啥?”   江桂枝不满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媳。   “嫂子,我和妈这是想让姜苗认识到自己犯的错误,并且为自己犯的错去道歉赔罪,我们这是为她好啊,也是想修补她和大伯娘的婆媳关系。”   王凤说着,就要去张大嘴身后去拉姜苗,想让她去给徐老太赔不是。   “强子媳妇,亏你还是从城里来的,有文化的女知青哪,我张大嘴虽然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妇,但也知道站在理这一边,谁有理就帮谁,更何况,你不是和川子媳妇一向关系好吗,咋的?就这个好法啊?”   张大嘴把王凤说的面色微红,王凤急忙解释道。   “嫂子,就是因为我和姜苗关系好,所以我才让她去给她婆婆赔不是,她婆婆是长辈,而她是小辈,又做错了事,本来就应该去道歉,要不是因为她,她婆婆也不会被气病躺在床上起不来。”   “大嘴姐,王凤说的对,毕竟我婆婆是长辈,我是小辈,无论啥事都应该是我的错,我应该去给她跪下赔不是。”   姜苗说完,不顾张大嘴焦急欲阻拦的神情,只见她看向王凤,一脸遗憾的说道,   “只是真的不凑巧,我的腿昨天摔了一下,膝盖疼的跪不下去……王凤,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吗?你肯定会愿意替我跪在地上的,对吧?”   张大嘴还没反应过来,刘小珍就连忙看向一脸错愕的王凤。   “是啊,王凤嫂子,你不是和她关系好吗,你就替她给徐大娘跪下,反正你俩关系好,你跪也就相当于是她跪了,这才是真正的为她好,你要是不愿意跪,就说明,你心里压根没拿人家当好朋友,你口中的为人家好,也就是嘴上说说。”   王凤被姜苗和刘小珍的话架了起来,她神色有些慌张局促。   “跪啥跪啊,这有点老封建了,现在是新时代,弯腰就行,弯腰就行。”   “我今个可算是开了眼界了,刚刚你让人家跪下道歉,就是为她好,现在让你跪,就成了你嘴里的老封建?”   刘小珍不顾王凤红的像猪肝似的脸,又继续问道,   “为啥你一张嘴,会说两样的话啊?”   这句类似调侃的话就仿佛是一坨臭粪糊在了王凤的脸上,让她彻底的没了脸,她再也在这待不下去了,捂着脸跑了。   看着她那急匆匆,差点撞上门的丑态,院子里的刘小珍,张大嘴她们都笑的乐不可支。   江桂枝有些嫌弃这个一向招她待见的女知青媳妇没本事,她眉头紧皱,小儿媳被羞辱跑了,她这个婆婆脸上也不多光彩。   尤其是这群给她们婆媳俩难堪的人里面就有她的大儿媳妇张大嘴,她对这个老大媳妇,那是束手无策,她就像是一只撒蹄子的野驴,一点都不听她这个婆婆的话。   “虎子媳妇,走,跟我回家。”   江桂枝心里恼张大嘴向着外人,不和她这个婆婆站在一起,又恼她合着外人欺负自家人。   “要回你自己回,我才不回去。”   当着众人的面,张大嘴一点都不买这个婆婆的帐。   张大嘴的话让江桂枝很没脸,她瞪了一眼张大嘴,心里埋怨自己那个怕媳妇的大儿子,管不住媳妇,让她这样对她娘。   众人见江桂枝被气走了,都很羡慕张大嘴能在婆婆面前,这样硬气。   “大嘴姐,还有小珍妹子……刚刚多亏了你们俩。”   姜苗从张大嘴身后走出来,一脸感激的看着她俩。   “妹子,你就是太好让人欺负了。性子软,以后要学着硬气些。”   张大嘴就是个马大哈那样的人,性子粗,不像一旁的刘小珍,她看出了这个看似软弱,被人欺负的姜苗,实际上,不像她表面上那样。   不过,她不讨厌这样的人,反而喜欢。   ……   等张大嘴刘小珍她们走后,姜苗立马收起了那副无害,可怜兮兮的样子。   此时家里除了躺在床上的徐老太,在灶房熬药的张素芬,就只剩下了她,徐川去县城给他老子娘拿药去了。   张素芬一直在灶房龟缩着,其实她早就回来了,故意不出去的,虽然人没出灶房,但耳朵一直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哪。   见那个姜苗装可怜,一点都没有在她面前嚣张跋扈,刻薄恶毒的样子,她心里气的不行,有好几次都想冲到院子里,当着大伙的面,撕开那个狐媚子的伪装,想让大家看看她的真面目到底是啥样的。   如果有第二个人在灶房,一定能看到张素芬此时脸上扭曲的神情。   她手上拿着破破烂烂的蒲扇,扇着炉子,炉子上放着一只黑乎乎的瓦罐,从里面发出咕噜咕噜的翻滚声,瓦罐上的盖子被顶的往上撞,罐子周围溢出深褐色的水渍,水汽萦绕在四周,空气中溢满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她是在给徐老太熬药。   那个该死的老三媳妇把徐老太气的病倒了,她想着,正好趁这个机会,在徐老太面前显显她张素芬的好,让徐老太明白,只有她张素芬这个儿媳妇对她才是真正的好。   自打上次那件事后,村子里到处传的都是她的闲话,徐老太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对她好了,这几天一直对她不冷不淡的,没个好脸子。   顺便,她在婆婆徐老太面前再添添火,娃他三叔向来最听婆婆的话,如果婆婆徐老太执意让儿子和那个女人离婚,即使他三叔再舍不得那个狐媚子……到时候,她倒要看看,那个狐媚子还怎么猖狂。   离了婚,那就是没人要的玩意,哼……   张素芬心里算盘打的啪啪响,见药熬的差不多了,就放下手中一直扇着炉子的蒲扇,然后用筷子把罐子里面如同杂草似的草药夹了出来,然后把熬的黑乎乎的药汁倒进碗里。   她直起酸痛的身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把瓦罐放在灶房最里面的位置用水泡着,等她转身正准备端着她熬了俩小时的药去给徐老太送去的时候。   盛着汤药的碗没了!!!   她刚刚明明就放在了桌子上。   等张素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灶房的门也被人从外面插上了。   她拉门拉不动,急忙趴到窗口往外看,只见那个该死的狐媚子此时正端着她熬的药,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你干啥?那是我给娘熬的药,还给我。”   张素芬瞪着不仅把药拿走,还把她关在灶房里的姜苗。   姜苗看着急的要跳脚的张素芬,笑的越发不怀好意。   “谁说是你熬的,这明明就是我熬的。”   说完,端起碗就朝徐老太屋里走去。   “不准走,把药还给我,这是我熬的,你咋这么不要脸……”   张素芬趴在窗口大声怒喊道,见对方耍无赖,那明明是她熬了整整俩小时的药,非说成是她这个狐媚子熬的,张素芬被气的半死。   姜苗压根不管身后的张素芬,她端着碗,进了徐老太的屋。   “妈,快起来喝药,我专门给你熬的。”   原本正躺在床上哎呦哎呦个不停的徐老太,听到老三媳妇那个小娼妇的声音,立马睁开了半闭着的眼睛,瞪向门口。   只见她手里端着药碗,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徐老太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她一天学都没有上过,大字不识一个,但她也是听村子里的人讲过水浒传的,里面就有一段,潘金莲毒死武大郎的故事。   徐老太看着眼前这个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老三媳妇,她吓得嘴里也不□□/了,眼睛也睁开了,人也有精气神了……她坐了起来,整个人缩在床里面。   “老三媳妇……你这是干啥?”   “妈,我不干啥啊,就是来给你送药,听说你被我气出病来了,我心里难受极了,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所以想让妈你原谅我。”   姜苗说着,就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吹了吹碗里的药,等凉的差不多了,双手把药碗递到徐老太面前。   徐老太见她脸上有愧疚,有害怕……心里忍不住想,这个小娼妇肯定是怕她儿子川子回来收拾她,所以怕了,这才巴巴的熬了药来讨好自己。   晚了!!!   等她的川子回来,她一定要让儿子好好收拾这个皮痒的小娼妇,要让她知道知道马王爷是几只眼。   这下,轮到徐老太得意了,不过,她对姜苗熬的药还是有些半信半疑,这里面不会多加了什么东西吧。   “妈,我求你原谅我,我知道错了,我今个是被猪油糊了心了,等川子回来,您能不能替我说点好话……”   姜苗一副很怕徐川收拾她的样子,眼睛里满是恐惧和哀求,这样卑微的姿态彻底的打消了徐老太心中的疑虑,她嘴角勾了勾,一副有你好看的样子,然后低头就准备喝药,她可不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谅这个小娼妇也不敢在药里放什么。   “妈,你快喝,多喝点……”   姜苗把药碗抵在徐老太的嘴边,徐老太嘴里已经含了一口药,正准备咽下,一抬头,就撞见了姜苗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之前的恐惧和哀求被一股莫名的笑意所取代……   徐老太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眼睛里一片惊恐,哇的一下吐掉了嘴里的药,用手指着姜苗,   “你在药里下了毒……”   “我没有,妈,你怎么这么想我,来,再喝点药……”   姜苗的话让徐老太不由得想起了那句“大郎,来,喝药了……”,再加上姜苗迫切想让她喝药的样子,让她更加确定这药有问题。   “好你个小娼妇,想趁我儿子不在家,就毒死我……”   徐老太说着,一把打翻了姜苗手里的药碗。   “啧啧啧……”   姜苗站了起来,看着床上那一滩黑乎乎的药汁被棉被吸干净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一副可惜的样子。   她看着还不断用已经馊了的衣裳擦嘴巴,试图想把嘴里残留的药汁擦干净的徐老太,和这床上的一片狼藉,药汁,空碗,唾液……恶心的不行。   就在徐老太如此狼狈的时候,姜苗仿佛才想起来似的。   “哦,忘记和你说了,这药是大嫂替我给你熬的……”   姜苗说完这句,不顾身后的徐老太是什么样的表情,就走了,她前脚刚出了屋子,后脚站的地方就砸来了一只空碗,以及徐老太的怒骂声,   姜苗还没走几步,迎面就撞上好不容易砸烂窗户,从窗户爬出来的张素芬,张素芬急的不行,就怕那个不要脸的拿她熬的药去给徐老太卖好。   “呦,出来了?”   姜苗看着眼前蓬头露面,鞋子都掉了一只的张素芬,忍不住调侃道。   “你个不要脸皮的无赖,拿我的药去卖好,欺负我这个寡嫂……”   张素芬话还没说完,姜苗就一巴掌抽了过去。   “不怕告诉你,我欺负的就是你,我不仅现在欺负你,以后也照欺负不误。”   “你就不怕我告诉别人,拆穿你的真面目……”   张素芬话还没说完,另外一边脸又挨了一巴掌。   “你去啊,不过,到时候大家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哪?”   姜苗仿佛精分变脸似的,从打人的大灰狼变成了可怜兮兮的小白兔,无辜,委屈的看着张素芬,仿佛刚刚被打的那个是她。   “你……你……”   张素芬眼前一阵发黑,快要撅了过去,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会装的人。   ……   “二丫,快点洗,这堆不洗好,就不准吃饭。”   坐在院子里椅子上的姜苗,翘着二郎腿,嘴里磕着瓜子,椅子是那种可以摇动的,人坐在上面一晃一晃的,她指着二丫面前那堆小山似的衣裳,床单,毯子啥的。   二丫都快哭了,她和狗蛋在外面玩疯了,忘记了回家吃饭,等肚子叫个不停的时候,才想起来往家里跑。   可没想到一回到家,不见她妈和三叔,还有奶奶的身影,只有这个躺在摇椅上的坏女人,一回来,就指使她洗东西。   徐家院子里是有一个压水井,平常家里洗漱吃水都是用的这里的水,不过需要人压才会出水,一般家里衣裳多的时候,都是去村口河边洗。   二丫洗的双手通红,但不敢耍赖不洗,因为姜苗旁边放着一根竹竿,二丫空着肚子,越洗越委屈,手上泄愤似的,使劲揉搓着衣裳,可她力气毕竟太小了,又空着肚子,一会儿就折腾不起来了。   她累的不行,但不敢停下,瞅姜苗看不见的时候,目光怨毒的瞪着她。   旁边的狗蛋一边哭,一边剁着猪草,吃力的拿着大菜刀,一下一下的剁着。   他虽然快七岁了,但他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活,可他不敢不干,只要姜苗不喊停,他就不敢停下,即使一边哭一边往刀下放猪草。   上次,那个坏女人打他,实在是打出了阴影来了,狗蛋现在见了她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   躺在院子里嗑瓜子的姜苗,就像是以前的地主老爷,而二丫狗蛋就像是她的长工。 第20章   等徐川从县城小诊所回到家的时候, 天已经快黑了,他刚踏进院子,就看到挂了满院子的衣裳和床单啥的, 他拨开眼前挂着还在滴水的衣裳, 进了院子。   “二丫, 咋是你搁这洗衣裳?”   徐川看到正在洗衣裳的是侄女二丫,很是惊讶。   只敢小声骂骂咧咧的二丫,一抬头看到了三叔,哇的一声哭了。   “三叔, 你咋现在才回来啊……”   二丫的委屈在见到三叔的这一刻,突然爆发了, 她丢下手上正在拧水的衣裳,一边抱怨一边哭。   “这是咋了?别哭, 给三叔说……”   徐川见侄女哭了, 顿时急了。   另外一边剁猪草的狗蛋听到了三叔的声音, 也哇的一声跑来了。   “三叔,狗蛋不想再剁猪草了……呜呜呜……”   徐川看着侄子那沾满绿色草汁的手,以及哭的花猫似的脸, 又看看二丫,他额头上的青筋一个劲的直跳。   ……   他强忍着怒火,把从县城小诊所带来的药给他娘送到屋子里, 徐老太一见儿子终于回来了,立马掉起了泪珠子。   一旁的张素芬也捂着脸哭了起来。   “川子,你咋现在才回来啊……”   坐在床上的徐老太,一边哭, 一边埋怨的拍了拍身下坐着的床。   “娘, 大嫂, 你们别哭,我回来了,她又做啥了?”   等徐老太和张素芬都告完状,徐川垂在身侧的手都握成了拳头,   “她抢走你大嫂给我熬的药,端来让我喝,戏弄我这个老婆子,还动手打你大嫂。   川子,你这个媳妇,她欺负你娘我,还有你大嫂,还有你侄子侄女,这都怪你把她惯的,看惯成啥样子了啊……   眼里没有我这个婆婆,也没有她这个大嫂啊……你要是再不管教她,她就要上天啦……这个搅家精啊,看把家里搅成啥样子了……当初就不应该娶她这个祸害……”   “是啊,川子,她打我这个嫂子,不把我这个嫂子放在眼里没事,可她不能这样对娘啊……还有二丫狗蛋,她们才多大啊,就让他们干活,干不完就不让吃饭……我对不起你死去的哥啊……”   张素芬哭哭啼啼,一副伤心的不行的样子。   “我去找她。”   徐川再也忍不下去了。   “川子……你和她好好说,可别打她啊……”   张素芬着急的站了起来,冲着徐川离去的背影喊道,其实这是在提醒娃他三叔,不要忘记打那个不要脸的贱货。   ……   此时姜苗正在做什么哪,她正在屋子里教大丫写字,大丫今天吃了三婶专门给她留的炒腊肉,煮鸡蛋,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不过心里也忐忑的不行,因为平常该她干的活,今天却被二丫和狗蛋做了,她心里有些不安。   只听嘭的一声,原本关着的门,被人从外面给踹开了,大丫吓了一个激灵,往门口看去。   “三叔,你回来了……”   她看着三叔一脸黑沉沉的样子,扭头看了一眼三婶,然后想也没想的的用自己的小身板挡在了姜苗身前,伸开胳膊,想护着她的三婶。   “大丫,这没你的事,出去。”   徐川看着仿佛小鸡护着老鹰似的侄女,眉头紧蹙。   “我不出去,三叔,你要打就打大丫吧,不要打三婶啊……”   大丫哭了,不像是二丫和狗蛋那样哇哇大哭,渴望引来大人的注意,而是那种不发出声音的哭法。   她看着这样的三叔,心里很害怕,但是依旧用自己的小身板挡在姜苗身前。   “丫儿,你先出去,我和你三叔有话要说。”   姜苗摸了摸大丫的头,大丫不想出去,她迟疑的扭头看了看三婶,姜苗对她点了点头,大丫这才慢腾腾的出了屋,但没走远。   村子里的男的打媳妇那是家常便饭,寻常的很,如果哪家男的没有打过媳妇,那才叫个稀奇哪。   徐川就是属于那稀奇的几个人中的一个,自打和原主结婚后,他是没有对原主动过一根手指头,但他做的那些事,比动手打原主,还让人绝望。   此时屋子里的徐川和姜苗俩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满脸怒火和不满,一个一脸平静。   “砰”   那是东西砸到人,发出的闷响声,一只带着豁口的旧碗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然后摔成了几瓣。   有人动手了,不过那人却是姜苗。   砸完人的姜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俯视着蹲在地上捂着鼻子的徐川。   “徐川,我告诉你,你们这一家子我忍得那是够够的了,你那个不识好歹的娘,碍眼的大嫂,累赘的侄子侄女……你今天给我个痛快话,啥时候把她们给我赶出去。”   蹲在地上捂着鼻血往外涌的的徐川,疼的面色已经扭曲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动手打他的媳妇,眼中之前的怒气被震惊所取代。   她竟然动手拿碗砸他???   这是徐川做梦也想不到的,这还是那个当初他刚遇到,说话都害羞腼腆,柔柔弱弱的媳妇吗?即使她前几天性情大变,但他也没有想过她会做出用碗砸他的这样的事。   以前的她别说用碗砸人了,连句重话都不会和人说,但现在哪,他看着一脸不耐烦的她,竟然感到如此的陌生,还有她刚刚说的那些话,这是她以前从来不会说的。   “你……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以前是多温柔,多腼腆的一个人啊。”   徐川不解,前几天她做的那些事,他还可以忍,可她今个不仅把家里的白面,腊肉,鸡蛋都糟践了,把他娘气病了不说,后面又戏弄他娘,打他嫂子,苛待侄子侄女……现在又拿碗砸他,质问他啥时候把他娘,嫂子赶出去……   “我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姜苗讽刺的瞅着满脸血迹的徐川。   “我今天当着外人的面说的那些话,没有一句是假的,自打和你结婚,我没有一天吃过饱饭,我结婚后挣得工分换来的粮食都去哪了?都填你嫂子侄子侄女,还有你娘的肚皮了。   家里有三个上工的人,我,你,还有你那个嫂子。   可你嫂子隔三差五的不去上工,不是身子不舒坦,就是回娘家了……只有我,就仿佛生产队的驴,不,人家生产队的驴至少还有歇息的时候,我哪?即使病了,也要带病上工,我累死累活的,家里好吃的,都轮不上我,在你家天天啃咸菜疙瘩。   我不明白,我和你同样是去上工,凭啥你顿顿吃玉米面饼子,而我就吃红薯叶子,糠饼子,还有野菜窝窝头……工分,我一个女人比着你,没少挣,为啥吃饭时,却要分男女,我吃这些东西的时候,你眼瞎看不到,我欺负你老娘,你嫂子,却把你的眼疾治好了,真挺好哈……”   姜苗越说越来气,恨不得抽眼前这个男的两巴子。   “可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这样啊……这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你看我娘,嫂子,她们也都是吃糠饼子,把家里好的吃食留给家里的男的,但从来没有过怨言,这都很正常,因为村子里的女人都是这样的。   为啥你就这样斤斤计较,不能像我娘还有嫂子一样做个好女人啊?”   这是徐川的心里话,他爷和他奶在世的时候,他奶也是这样做的,家里的男人都习以为常了。   当男人把女人的付出和牺牲当成一种习以为常,那男人就会感觉对方的付出不再是付出,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认为天生就应该这样,大家都这样。   如果一个家里女的没有这样做,那这落在旁人嘴里是不正常的,是不懂事的,是自私贪吃的,甚至是有病的。   但她们不知道,其实有病的是那些不付出就浑身难受的人,自虐成性,还嫌弃旁人不像她一样奉献的人。   徐老太就是这样的人,她宁愿苛待自己,虐待自己,也要把粮食省给儿子吃,自己啃糖饼子,咸菜疙瘩,也要求儿媳妇像她一样虐待自己,把自己的口粮奉献给男人。   其实,不止是口粮,在徐老太这样的人观念里,男人就是她的天,她奉献的对象,她当牛做马,虐待自己的对象,如果对方拒绝她的风险,她会认为自己没有价值,儿子和她不亲近。   这是一种病态,最可怕的是,这种病态的人还认为正常的人是有病的,这才是最可悲的。   徐老太一直把儿子徐川当成奉献的对象,而徐川打小就活在这种环境下,长期的耳语目染,他早就把女人对他的付出当成了一种习惯,一种深入骨髓,血液的习惯,认为本就应该这样,因为他是家里的男人。   即使他上过几年学,也算是知识分子,但这样的思想早就根深蒂固,牢牢的扎在了他的脑子里。   这样的他,认为不为男人,不为家庭付出奉献的姜苗,不像他娘一样是个好女人。   姜苗被逗笑了,   “去你娘的好女人,你娘她乐意当好女人,就让她好好当。”   “徐川,我告诉你,并不是很多人都这样做,就是对的,每个女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做你口中的好女人,以及我这样的坏女人,她们可以选择,你不能绑架她们,而你,现在就是在绑架我,在某种意义上,你现在是在犯罪。”   姜苗脑子很清醒。   “我啥时候绑架你了?”   姜苗这样的话,是徐川第一次听到,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以及难以接受。   姜苗懒得和他说那么多,   “离婚吧。”   “我不离婚,咱俩还有栓娃,难道就因为这些,你就要和我离婚?再说了,今天明明是你欺负了我娘我大嫂,占便宜的是你。”   徐川急了,他一点都不想和她离婚。   “不离婚,难道等你动手打我?”   姜苗回想起刚刚徐川刚进屋时的样子,脸黑沉沉的,像是动手要打她,姜苗一点都不怀疑徐川会对她动手,虽然他是原文中的老好人,不过他的好给的都是外人,给原身的只有坏。   “我打你?明明是你打我。”   徐川委屈极了,他现在对她真是没有任何法子,现在没对她动手,她就闹着要和他离婚,等他真动手了,恐怕这婚也是离定了。   他刚刚进屋时候的火气,神奇的被扑灭了,现在剩下的只有满肚子的忐忑。   “不想离婚,以后这个家就听我的,我当家,我说啥就是啥,不愿意的话,咱明个就去公社离婚,我说到做到。”   姜苗的话,徐川是相信的,如果他今个不点头,对方明个真会去公社,栓娃还那么小……而他自己也舍不得和她离,即使她闹出了这么多幺蛾子,他还是舍不得。   最后,徐川还是点头答应了。   他本质是一个懦弱,又欺软怕硬的人。   当原主软弱的时候,徐川就欺负她,但面对现在嚣张不好惹的姜苗时,他就想委曲求全,一步步退让。   “去,给我打盆洗脚水来,我饿了,让你那个好嫂子做饭去,晚上我想吃鸡蛋羹,让她蒸一碗来。”   姜苗毫不客气的指示道。   徐川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但看着她脸上的威胁,到底还是啥都没说,乖乖出门给她打洗脚水去了。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明天要上夹子,怕影响千字排名,所以明天的更新放在了明晚的十一点。   夹子过去,更新时间就稳定了,向你们保证不断更,多多更新,爆更。   大家千万不要养肥我啊,越养越瘦,越追越肥。   你们的肯定和支持就是我码字最大的动力!!! 第21章   “娘, 大嫂,我刚刚狠狠的打了她一顿,她以后不敢了。”   给姜苗把洗脚水端过去的徐川此时正在徐老太的屋子里说着话, 不同于在姜苗面前的卑微, 他此时一副大男人的语气, 仿佛刚刚揍了媳妇一顿。   “打的好,这好媳妇都是打出来的,越打越贤惠,这媳妇不听话就该揍, 看那个搅家精以后还敢再作妖……”   一直在屋子里等着儿子信的徐老太见儿子终于揍了那个小娼妇,心里满意极了, 不听话,就该给她点颜色瞧, 敢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这还得了。   张素芬心里正在暗喜, 抬头间忽然瞥见了徐川脸上的伤,她吓了一大跳,   “川子, 你这脸上的伤是咋整的?”   进门前特意把脸上的血迹洗干净的徐川,还是被眼尖的张素芬发现了脸上的红肿和伤痕。   徐川眼底慌张了一瞬,   “嫂子, 没事,刚刚我实在是太生气了,没注意看门,一不小心就撞到门上了。”   徐老太听说儿子脸上有伤, 也急了, 可奈何她的眼睛在晚上不中用, 看不清,而徐川站的又远。   “川子,你咋这么不小心,快过来,让娘瞅瞅你的脸,撞成啥样了……”   徐川一边说着伤不碍事,一边朝老娘走去。   “哎呦……咋给撞成了这个样子啊……”   徐老太看着儿子脸上的伤,心疼的不行。   她是一点都没有怀疑儿子脸上的伤是被姜苗用碗砸的,因为在徐老太看来,她的儿子可是男人,只有她儿子打媳妇的份,没有媳妇打男人的份。   张素芬看着娃他三叔脸上的伤,脸上闪过一丝怀疑,这撞门上咋会撞成这个样子?还有,她刚刚怎么没有听到他三叔打人的动静啊。   没一会儿,张素芬的怀疑就得到了证实。   ……   “大嫂,你晚饭给她蒸一碗鸡蛋羹吧,千万别告诉娘,就说是我要吃的。”   徐川恳求的看着张素芬。   张素芬脸上的神情很勉强,就像是快要绷不住似的。   “川子,家里也没鸡蛋了啊……”   徐川早就去鸡窝里把两只老母鸡这两天下的蛋给捡了起来,放在灶房了,这下,张素芬不好再说什么。   ……   此时的灶房只有张素芬一个人,她瞪着碗里黄澄澄的鸡蛋液,手中的筷子不停的搅拌着,心里堵得不是一般的难受。   他三叔脸上的伤八成不是自己撞门上了,而是那个小妖精给打的,就这样,他三叔竟然还让她给那个小妖精做鸡蛋羹吃。   这真真是……被那个小骚狐狸精给迷住了心窍。   张素芬越想越来气,瞅着碗里的鸡蛋液若有所思。   然后瞅灶房门口没人,她飞快的把手往自己好多天没有洗的头发里挠了挠,然后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随后一脸嫌弃,连忙把挠过头皮,油亮油亮,沾满头垢的手指往鸡蛋液里搅了搅。   看着鸡蛋液,她笑的一脸得意,喃喃自语道,   “让你吃……吃我的头油去吧……”   张素芬眼珠子转了转,还嫌不解气,就又往鸡蛋液里吐了两口唾沫。   “让你这个小妖精打我,欺负我……你就好好吃吧。”   ……   等晚饭做好后,已经不早了,天上的月亮都出来了。   徐老太没有等着吃晚饭就睡了,她今个着实是被气狠了。   坐在堂屋饭桌上的姜苗,看着面前这碗黄灿灿的蒸鸡蛋,上面还很意外的滴了一滴醇香的芝麻油,这味道别提都馋人了。   坐在对面的二丫和狗蛋眼巴巴的瞅着姜苗碗里的蒸鸡蛋,原本就没滋没味的窝窝头,现在更加难以下咽了,但这两个人不敢开口要,都有些怕了姜苗。   “老三媳妇,以前都是嫂子我的不是,你别和嫂子计较,川子说你想吃蒸鸡蛋,这是嫂子专门给你蒸的,还特意放了芝麻油,香的很哪,你快吃,别等待会凉了,腥。”   张素芬说着,还特意把那碗蒸鸡蛋往姜苗这边推了推。   姜苗瞅着张素芬,把她瞅的有些心虚。   “老三媳妇,你是不是还在生嫂子的气啊,今个你对嫂子做的事,嫂子原谅你了,谁让咱都是一家子啊……你光盯着嫂子,不吃,是不是还在气嫂子我啊?”   “你刚刚不是嚷着要吃鸡蛋羹吗,嫂子做好了,你还不快吃。”   坐在一旁啃窝窝头的徐川好奇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姜苗,然后催促道。   姜苗探究的目光从张素芬脸上移开,端起了桌子上的鸡蛋羹,用勺子挖了一块,在张素芬灼热的余光下,缓缓的正要送进嘴里。   张素芬的余光紧紧的盯着姜苗的动作。   快吃,快吃!!!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隐秘的得意,和报复的快感。   就在这时,姜苗突然放下了手中舀着鸡蛋羹的勺子,看向了对面口水都差点流出来,紧紧盯着她碗里鸡蛋羹的二丫和狗蛋。   “二丫,狗蛋,你们想不想吃鸡蛋羹?”   在张素芬还来不及阻拦的时候,二丫和狗蛋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   “来,今天二丫洗衣裳辛苦了,狗蛋剁猪草也辛苦,这碗鸡蛋羹,是三婶奖励给你们的。”   姜苗笑眯眯的冲这来人招招手,示意她们过来吃鸡蛋羹。   “老三媳妇,你这是干啥?”   张素芬顿时急了,   “这可是我专门给你做的,她们小孩子吃啥。”   “这是我奖励给二丫和狗蛋的,这有啥,你们俩还不快过来。”   姜苗一副好婶婶的样子,就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时候,二丫有些迟疑,这个坏女人咋会这么好心把鸡蛋羹给她吃。   狗蛋和二丫不同,他见这个女人如此温柔的和他说话,并且还让他来吃鸡蛋羹,狗蛋瞬间忘记了这个女人当初是如何打他的,他眼里只有那香喷喷的鸡蛋羹,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三婶,狗蛋要吃鸡蛋羹!!!”   “婶子的好狗蛋,今天剁猪草真是辛苦啦,来,张嘴……”   姜苗说着,就拿起碗里的勺子舀着鸡蛋羹要喂面前早就张开嘴巴的狗蛋。   “不准吃,狗蛋,回来!”   张素芬厉声喝道,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尖利的说话。   狗蛋向来是被张素芬放在心尖上的,从来没有对他大声说过话,这下狗蛋被吓得哇哇大哭。   姜苗不满的拧了一把身旁徐川的胳膊,   “看你大嫂,为啥要吓狗蛋,我好心让狗蛋吃鸡蛋,她这是干啥?”   徐川被拧的浑身一个激灵,疼的眉头一颤,他看了一眼拧他的姜苗,不敢说什么,   “大嫂,狗蛋想吃就让他吃吧,咱都是一家人,又不是旁人。”   这也是徐川第一次见大嫂这样,他虽然搞不懂身旁的姜苗今个晚上怎么突然转了性子,要知道前几天她不和狗蛋他们抢吃的就算是好的了,现在竟然还主动把鸡蛋羹给狗蛋吃,倒是有一点以前做婶子的样子了。   “川子,那是我专门给你媳妇蒸的鸡蛋,咋能叫狗蛋吃……”   张素芬神色焦急的说着,看向还在哇哇大哭的狗蛋。   “狗蛋,快回来,今天晚上这碗鸡蛋羹让你婶子吃,明个妈再给你蒸。”   可光顾着哭的狗蛋哪会理会现在的张素芬,再加上姜苗又在一旁指责张素芬。   “嫂子,川子以前总对我说,家里有啥好吃的都要紧着家里的娃吃,尤其是狗蛋和二丫,因为他们还小,今个晚上,我这个做婶子的就想疼狗蛋,你这个做娘的为啥不让?”   姜苗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神色不自然的张素芬,像是开玩笑似的问道,   “还是说,这鸡蛋羹里,你放了其他东西,想毒死我?”   “老三媳妇,你咋能这样说,这不是诬陷嫂子嘛,嫂子咋可能在鸡蛋里放其他东西啊,还要毒你,你咋把嫂子想的这样坏……”   张素芬说着说着眼圈红了,一副被姜苗的话伤到心的样子。   “既然没有,那我就放心了。”   姜苗把舀了满满一勺子的鸡蛋羹放到狗蛋嘴边,   “好狗蛋,别哭了,快来吃鸡蛋羹。”   狗蛋一听吃鸡蛋羹,果然不哭了,哭的眼泪鼻涕都糊在脸上的狗蛋张开了嘴,正要吃,又被张素芬给喝住了。   “他三婶,狗蛋这孩子不爱吃蒸鸡蛋……”   张素芬讪笑道,一边说,一边给儿子狗蛋使眼色,可狗蛋因为刚才他娘凶他而在赌气,故意不看他娘,这可急怀了张素芬。   “谁说狗蛋不爱吃蒸鸡蛋?”   姜苗看向狗蛋,问道,   “狗蛋,你爱吃蒸鸡蛋不?”   “爱吃……狗蛋爱吃蒸鸡蛋……”   狗蛋说的是心里话,他不明白一向最疼他的娘,为啥偏偏说他不喜欢吃蒸鸡蛋,这香喷喷的蒸鸡蛋,狗蛋做梦都想吃,他看着面前散发香味的鸡蛋,止不住的一个劲的咽口水。   “嫂子,你听到没?狗蛋说他爱吃。”   姜苗说完,不顾对面脸色大变的张素芬是什么反应,直接把勺子里的鸡蛋塞到了狗蛋嘴里。   “婶子的好狗蛋,你娘做的蒸鸡蛋好吃不,香不?”   “好……吃……香……”   狗蛋一边嚼着,一边嘟囔着,那小脸上满是享受的表情。   张素芬看到她儿子吃了,整个人仿佛失了魂魄似的,啪的跌在了凳子上,她嘴唇一个劲的蠕动着,但就是说不出来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杀千刀的小妖精,把鸡蛋一勺一勺的喂给儿子狗蛋。   “狗蛋,你说,你妈坏不坏,这么好吃的蒸鸡蛋,她竟然不让你吃……”   姜苗斜了一眼张素芬,舀了一勺子鸡蛋,故意问狗蛋。   狗蛋眼巴巴的盯着那勺就是不喂给他的鸡蛋,他扭头看了一眼刚刚凶他的妈,然后犹豫了片刻,点点头。   “妈坏……”   “就是,你妈就是坏,来……再来一大口,吃的真香。”   姜苗喂的开心极了,然后看向一旁馋的,眼睛直盯着这边的二丫。   “二丫,你再不过来,可就吃不上这么好吃的鸡蛋羹了。”   二丫扭头看了一眼张素芬,张素芬现在整个人死死的瞪着姜苗,听到姜苗说这样的话,她气的浑身发抖。   她肯定是知道了……肯定知道这里面她加了东西……   她是故意喂给她儿子的……   张素芬现在恨不得扒了姜苗的皮,她怎么敢,怎么敢把鸡蛋羹喂给她儿子……   二丫见她妈这个样子,不敢去姜苗那吃鸡蛋,只能探着头往鸡蛋碗里瞅着,盼望着能给她剩下一点。   “狗蛋,走,回屋睡觉去。”   张素芬再也忍不住了,啪的站了起来,拽着不愿意回屋的狗蛋,把他硬生生的拉走了。   姜苗没有阻拦,目光划过一直偷偷往这看的二丫,好似不经意的说了句,   “可惜了,着碗里还剩点鸡蛋。”   二丫低下头了,没有吭声。   徐川看着大嫂把狗蛋带走了,不知道她这是咋了,难道是在气他今个没有给她出气?可是不应该啊,大嫂善解人意,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再说了,晚上他让给姜苗蒸一碗鸡蛋羹,大嫂也没不愿意啊,刚刚在饭桌上,说话也不像有怨气的样子。   可怎么突然就变了,徐川不懂,难道是借着鸡蛋羹发火?   姜苗没有管身旁徐川的不解,她站起来,伸个懒腰就回屋了。   此时回到屋子里的张素芬不顾狗蛋的挣扎,一个劲的拍打着儿子的背,   “快……快吐出来……”   狗蛋被他妈拍的难受极了,他不知道他妈为啥要让他吃的鸡蛋吐出来。   就在张素芬只顾着让儿子吐出来的时候,二丫一个人正躲在灶房,偷偷的用手指扒拉着碗里的鸡蛋,最后嫌不过瘾,还把黏在碗上的鸡蛋末给舔的干干净净。   第二天一早。   老徐家的饭桌上,就出现了两极分化的吃食。   一种是用白面烙的两面金黄,香的不行的葱花大油饼,旁边放着的是已经熬出米油,黏糊糊的小米粥,碗上面还放着几根洗的青叶白身的小香葱。   而另外一种吃食,是糠饼子配咸的齁人的咸菜疙瘩,以及一盆子清澈见底的汤水。   这是姜苗起了个大早,专门做的吃食,徐老太今天早上依旧没有起床,徐川给她送去了两个糠饼子和一碗水。   徐老太明明都闻到了香的让人一个劲咽口水的葱花油饼的味道,儿子徐川来给她送饭的时候,她还问了一嘴,是哪家的死娘们这么不会过日子,徐川神色闪躲,随意扯了句谎,把徐老太骗了过去。   徐老太做梦也不会想到,昨个晚上刚被儿子狠狠“揍”了一顿的儿媳妇,竟然会再次用家里仅剩不多的白面烙了大油饼子吃。   在屋子里躺着的徐老太吃着干巴巴的糠饼子就白水,就这样,糠饼子还是把嗓子眼剌的火辣辣的疼,她闻着那仿佛就是从她家飘来的葱花大油饼的香味,嘴里一直忍不住分泌口水。   心里不由得想起了昨个被那个小娼妇糟践的白面,她就止不住的心疼,那些白面都够她烙多少个油饼子啊。   饿死鬼托生的小娼妇,可惜了她的白面,还有腊肉,鸡蛋……   徐老太越想心中越不安,家里被那个小娼妇吃的剩下的白面放哪了,可别再让那个小娼妇给摸着了……她寻思着待会让儿子把白面给她拿过来,她放在自己床上,这样才安心。   徐老太闻着空中飘来的香味,口中的糠饼子说啥也吃不下了,即使她肚皮饿的一个劲的叫。   躺在床上的徐老太,其实身体没啥大毛病,可她这次就是要好好拿把拿把那个小娼妇,刚刚儿子来给她送饭,她说了,让那个小娼妇打今个起过来给她端屎盆子,只要她这个婆婆病一天没好,那个小娼妇就要在她床前好好伺候着。   ……   此时,堂屋里,就连徐川啃得都是姜苗亲手做的糠饼子,这是徐家最最下等的吃食,原主以前做过,所以姜苗做起来也很顺利。   二丫狗蛋手里拿着糠饼子,眼珠子却仿佛狗见了肉似的,盯着姜苗手里裹着葱段的大油饼。   那油饼煎可真好啊,黄灿灿的不说,更是油滋滋的,一看就知道舍得放油,一点都不像她妈和她奶煎的那样干巴巴的,那上面的葱花已经变得焦黄,浸满了油润色,一口咬下去,还能听到焦脆声。   二丫看的呆傻傻的,手中咬了一口的糠饼子啥时候掉到地上的都不知道。   “三叔,我也想吃油饼子。”   流着哈喇子的狗蛋再也忍不住了,虽然昨个他妈已经和他说了好多次,以后这个女人的东西不准吃,可这次她手里的油饼可真香啊,比昨天的鸡蛋还香哪,虽然他到现在都不明白,昨个晚上他妈为啥一定要让他把吃进去的鸡蛋吐出来,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想吃油饼子。   徐川为难的看了一眼姜苗,   “要不,你撕给狗蛋一块?”   “吃啥吃,狗蛋还小,吃了油饼子不好消化。”   姜苗说着,咬了一口满口留香的油饼子,然后又喝了一口小米粥,不满的看着徐川,   “这都啥时候了,你还不去上工,耽误了挣工分咋办?甭吃了,还不赶快去干活。”   姜苗说着,把饼子从徐川手里抽了出来,   徐川直接愣住了,   “我还没吃饱哪……”   “吃饱?”   姜苗忍不住嘲讽的看向徐川。   “随便吃两个填填肚子不就行了?我以前可都是这样,活也没少干,工分不比你挣得少,我都能这样,你为啥不能?”   徐川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啥都没说,从饭桌上站了起来,往外走。   “对了,你以后中午就不要回来吃饭了,把粮食省下来给我吃,在外面好好干活,干不到天黑不许回来。”   姜苗的话让徐川差点被门槛拌倒,   “你说啥?我中午不吃饭,下午咋干活啊?早上你又不让我吃饱……”   徐川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今个大早上吃这么差劲的饭,他就不说啥了,可连让他吃饱都不让……   “哼,你一个大男人,挨点饿咋了?如果不能让自己媳妇吃饱,养不起媳妇,就趁早一拍两散。”   姜苗把手中的筷子啪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瞪着徐川。   “你是一个男人,就应该养家糊口,让媳妇在家歇着,吃好喝好,这才是一个好男人应该做的事。”   徐川听着这些话感觉有些莫名的熟悉,曾经他要求对方做个好女人,现在她反过来要求他做个好男人。   可哪有这样的道理啊……徐川憋屈的要命,但在姜苗面前不敢说啥,只能饿着肚皮扛着锄头出门干活去了。   饭桌上的二丫和狗蛋见这个女人敢这样对三叔说话,他们两个老实的就像是鹌鹑似的。   姜苗把目光落在这俩人身上,   “二丫,吃完饭,你把那两袋子红薯片给我用石磨磨成粉。”   “我不磨,我今天开学了,要去上学。”   二丫为自己找了一个好的理由。   姜苗斜了她一眼,   “上啥学,这个家以后都是我做主了,你以后甭去上学,就在家老老实实的给我干活,反正你妈以前也说,女娃上学没啥用,以后都是要嫁人的,我觉得你妈说的很对,打今起,就不要去了。”   二丫敢怒不敢言,只能瞪着俩大眼珠子不满的瞅姜苗。   “对了,狗蛋也不用去上学了,吃完饭,把锅刷了,碗洗了,然后再把猪喂了……”   二丫听到姜苗这样说,气愤的不行,她指着一旁的狗蛋,   “狗蛋他还没灶台高,你让他刷锅洗碗?”   “没有灶台高,就站在凳子上,这有啥难的。”   姜苗说完,又不忘好心叮嘱一句,   “做不完这些活,中午就给我饿着,下午再做不完,晚上那顿也不要吃了。”   “你……”   二丫气的说不出话来,认为这个坏女人比小花的后妈还要坏。   “对了,你妈哪?告诉她,让她别好吃懒做,现在都啥时候了,还摊在床上不去上工,咋这么懒。”   姜苗这句话,说的故意很大声,为的就是让那个张素芬听见,躺在屋子里的张素芬果然听到了,她气的立马坐了起来。   “呸,你个不要脸的懒货,整天在家里不干活,不是睡大觉,就是偷吃家里的好东西,还有脸说我好吃懒做……”   张素芬忍不住大声骂道,她被气的胸口发疼,昨个晚上本就胸口堵得一夜都没睡着。   作者有话说:   宝们,以后更新就稳定了,更新时间是在每天下午六点,其他时间会有不定时的加更。   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会加油码字的!!!   爱你们。 第22章   姜苗一脚踹开张素芬屋子的门, 看着坐在床上刚刚还在骂她的张素芬。   “呦,怎么不装你的好大嫂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妖精,昨天你就是故意的……”   张素芬想起昨晚这个黑心肠的小妖精一勺一勺的把她加了料的蒸鸡蛋喂给儿子狗蛋, 她就气的忍不住浑身发抖。   “我故意什么啦?大嫂, 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姜苗一脸的委屈。   “你……你……你还在这给我装蒜……”   张素芬见她这个委屈巴巴的样子, 眼前就一阵发黑,这世上咋会有这样的人啊。   “我装什么了?”   姜苗前一秒还一副委屈无害的神情,下一秒脸色一变,一巴掌把张素芬的脸扇的偏向了一旁。   张素芬不敢置信的看向这个再一次打了她的小妖精, 她再也忍不住了。   “我今个非要打死你这个黑心肠的贱货……我不动手,你以为我好欺负是吧……”   张素芬一脸狰狞的神情, 连鞋子都没有穿,下了床, 就要去薅姜苗的头发, 去抓对方的脸。   “打……人……啦……救命啊……”   姜苗见状, 脸上满是畏惧,转身就往外跑。   张素芬被气昏了头,她现在满脑子就是抓住那个贱人, 好好的扇她几个大嘴巴子,然后抓花那个小妖精的脸,让她再欺负她, 让她再嘚瑟,让她再装……她非要把她那层皮扒下来不可。   “你个黑心肠的小妖精,看我不打死你……”   张素芬光着脚,披散着头发, 身上还穿着睡觉穿的碎花旧背心, 下面穿着大裤衩子, 脸上神色扭曲,就仿佛那失去了神智的疯婆子似的。   姜苗在前面跑,张素芬在后面追,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大嘴姐,救命啊……”   昨个临走的时候,张大嘴和姜苗约好,今天吃完早上饭一起去村口那棵上了年份的樱桃树上去摘樱桃,张大嘴见姜苗一直没有来,就专门跑过来看看。   “呀,这是咋了?”   张大嘴刚到老徐家大门口前,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见姜苗妹子一脸慌张害怕的跑了出来。   “大嘴姐,嫂子要打我……我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了她……”   姜苗见到张大嘴就仿佛见到了救星似的,连忙躲在了她的身后。   张大嘴见一脸凶样,疯婆子似的张素芬,连忙张开了胳膊,把身后的姜苗护住。   “狗蛋他妈,你这是干啥哪?为啥要打姜苗妹子。”   这还是张大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张素芬,平时张素芬看着是多软和的一个人啊,虽说一脸苦相,整天给人一种可怜兮兮,仿佛别人都欺负了她似的样子,但从来没有在村子里和人红过眼。   “你给我闪开,我今天非要打死这个小妖精……”   张素芬见姜苗躲在了张大嘴身后,说着就要从张大嘴身后抓人,她被气的已经失去了理智。   张大嘴说啥也不让她抓住姜苗,这一幕就像是老鹰抓小鸡,张大嘴是护着小鸡的老母鸡,张素芬是老鹰。   “这是咋了?”   正要去上工的蓸婶子几人正好看到这一幕,看到往日张素芬挺体面的一个人,现在竟然披头散发的穿着背心裤衩,光着脚就出门了。   村子里不务正业,打光棍的二流子们,正在色眯眯的盯着张素芬露在外面的腿。   张素芬被人指指点点的,等她冷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狗蛋他娘,这才五月份,你咋就穿这么凉快就出门了?”   蓸婶儿话中的“凉快”说的好听,但在场的妇女都知道,张素芬这一身明明就是女人家夜里睡觉穿的衣裳。   “真是不害臊,一个寡妇家穿成这样出来招男人。”   “就是,之前她还瞧不起我那寡妇再嫁的妹妹,我妹妹再不好,也没有像她这样,穿个背心裤衩就出门招摇……”   “呸……”   人群中有那妇女见自家男人一个劲的盯着张素芬瞅,不敢骂自家男人,只能用眼睛剜不知羞的张素芬。   张素芬也显然听到了人群中对她的议论声,她一双手都不知道捂哪里好,脸色涨得通红,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她死死的盯着躲在张大嘴身后的姜苗,又不想这样轻易的放过她,反正她已经这样子了,张素芬也不怕丢人了。   只见她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哭。   “蓸婶儿啊,你们都看看,我这脸都是被老三媳妇打的啊……我不知道哪里就招了她了,进了我屋子里就给了我这个嫂子一巴掌啊……”   张素芬说着,撩开了挡着脸的头发,露出了有些微红的左脸,她的脸不像小姑娘那样,甩上一巴掌就显得刺目,常年的风吹日晒,早就把她的脸吹成了暗红粗糙的颜色,即使发红也不咋显眼,说到底还是皮糙肉厚。   蓸婶子她们没有看出张素芬脸上被打的痕迹,只看到了她脖子上好长时间不洗澡积攒的灰垢,以及那穿的已经暗黄脏兮兮的背心。   背心上原本亮丽的图案都显得灰扑扑的,看不清原来的样子,挨着她脖子位置的部分更是惨不忍睹,向来爱干净的蓸婶儿离老远好像都能闻到那衣服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似的。   张素芬只顾着哭诉,没有注意到蓸婶儿看着她,一脸嫌恶的往后退了几步。   狗蛋他娘平时看着挺好的一个人啊,外面穿的衣裳向来都是干干净净的,谁能想到这衣裳下面穿的背心能脏成这个样子。   不仅蓸婶子这样想,在场的大娘嫂子,平时和张素芬走的近的人,都没想到张素芬竟然这样埋汰。   最后还是姜苗的声音把大家伙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嫂子,我啥时候打你了……你咋能这样冤枉我……我知道,自打我和川子结婚,你就看我不顺眼,你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整天看着我和川子,所以心里憋屈,平时你说我骂我,我都忍了,可你怎么能说我打你?”   姜苗满脸的委屈。   要知道,外表看着瘦弱文静,连质问张素芬的声音都是软软的姜苗,在众人眼里,那就是小白兔一样的。   而一旁的张素芬本就骨架大,再加上她吃的也不瘦,显得膀圆腰粗屁股大的,要说张素芬打了姜苗,蓸婶子她们信,但要说跟个兔子一样的姜苗打了她张素芬,蓸婶子她们真的就有点难以相信了。   “狗蛋他娘,你咋睁眼说瞎话哪,我刚刚来的时候,没看见姜苗妹子打你,反而见你要打姜苗妹子,还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   张大嘴忍不住开口说道。   “真的,真的是她打了我……”   张素芬即使长了一张嘴,可见大家伙脸上一副怀疑的表情,她就像是说不清似的。   “大嫂,我知道你想嫁给王麻子,可是婆婆不愿意,你咋能把怨气发泄在我身上……”   随着姜苗的话一说出来,大伙脸上都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原来是这样……   张素芬听到姜苗这样说,血压一下子上去了,被气的失去了理智,她这几天最在意的就是外面说她和王麻子的那些闲言碎语,偏偏姜苗还专挑她的痛处下脚。   她眼睛被气的都发红了,趁张大嘴不注意,朝姜苗扑了过来。   “我撕了你这个小妖精的烂嘴,我让你胡说,我让你编排我……”   姜苗在见到张素芬扑过来的瞬间,就急忙往旁边一闪。   只听嘭的一声,地上的尘土都飞了起来,而张素芬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露出腰间的一坨肥肉。   “狗蛋他娘,你没事吧?”   蓸婶子她们急忙围了上来,想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可手还没碰到她哪,瞅着她身上那件脏兮兮的背心,和冲鼻子的味道,蓸婶子的手说啥也下不去。   几个大娘嫂子你推我我推你的,最后还是赶来的江桂枝把人扶了起来,只见张素芬的嘴巴以扭曲的姿态张着,嘴里啊啊啊个不停,鼻血更是直接喷了出来。   张素芬刚刚扑人,先落地的不是额头而是下巴,再随后是鼻子。   “这是磕着下巴,下巴脱臼了,赶紧找辆板车,把狗蛋娘拉去卫生所。”   和江桂枝一起赶来的生产大队队长徐福贵,也就是徐川的二叔,他急忙招呼着。   张素芬摔的脑子蒙蒙的,目光浑浊四散,等看到躲在人群后面一脸笑嘻嘻的看着她的姜苗,她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她,嘴里啊啊啊个不停,手一个劲的拍打着二叔徐福贵的胳膊。   等徐福贵顺着狗蛋娘的目光看去,只见他家老大媳妇正拉着川子媳妇俩人说着悄悄话。他脸子有些说不出的难看,这几天发生的事,他都听他屋里的说了,这个川子媳妇,最近也太不像话了。   ……   “姜苗妹子,幸好你刚刚闪得快,要不然就被狗蛋娘给扑倒了。”   张大嘴庆幸道,她也是没有想到狗蛋娘会突然扑过来。   姜苗感激的看着张大嘴,   “大嘴姐,多亏你来的及时,要不然我就……”   姜苗这幅小可怜的样子,让张大嘴一个女的都忍不住心里疼得慌。   “妹子,没事了,你别害怕了。”   “没想到狗蛋娘竟然是这样一个人,之前在背后说你的不是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把气撒在你身上,你性子就是太软了,才会被她一个劲的欺负,要是我,早就一个大嘴巴子抽上去了……”   张大嘴很是愤懑不平。   “川子媳妇,以前只知道你腼腆,但没想到你这么不争气,这自打结婚来,恐怕你没少被那个狗蛋娘欺负吧。”   说话的是村子里的一个嫂子,她为人泼辣,就看不惯旁人这样软弱。   “嫂子,川子说,大嫂没了丈夫,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所以无论嫂子对我做啥,都叫我不要和嫂子计较,我听我家川子的,他让我咋做我就咋做。”   不知道的还以为眼前的姜苗不是什么下乡女知青而是旧时代地主家的童养媳,她一副小媳妇,啥事都听丈夫的做派,让在场的妇女都忍不住心梗。   “你咋这么不争气,这么软弱,凭啥都听川子的,你被人欺负成啥样了。怪不得那个狗蛋娘敢这样欺负你……”   姜苗的话让大家纷纷为她打抱不平,心里更加觉得这个张素芬平时肯定没少欺负她。   “现在都是新时代,讲究男女平等,你又是文化人……你和嫂子说句实话,你在家是不是不听川子的,他就动手打你啊?”   除了这个原因外,说话的嫂子是实在想不出其他的了,能让一个有文化的女知青变成一个啥都听丈夫话的小媳妇,除了拳头还能是啥?   姜苗一脸慌乱害怕的解释道,   “没有没有,他不打我……”   姜苗不说还好,越说众人越觉得川子动手经常打她,看把她打的害怕成啥样了。   “没想到川子那样顶呱呱的好人,竟然也会动手打媳妇……”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嘴,但说出了在场人心中的话。   ……   等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张大嘴把已经吓得腿软走不动道的姜苗搀扶进了屋里。   “大嘴姐,昨个还有今个真是多亏了你了,要不是有你护着我,我真是没活路了。”   姜苗说着,从床上拿出一件九成新,灯绒芯做的褂子,递给张大嘴。   “大嘴姐,这衣裳是我当初下乡是带过来的,其他的都被川子给二丫穿了,就剩下这件,我平时舍不得穿,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回家给你家草儿穿吧。”   “这咋好意思啊,昨个和今个,我就是看不惯她们欺负人,那值当啥,妹子,你赶快收起来。”、   张大嘴连忙摆摆手,可拗不过一直坚持的姜苗。   要知道,在村子里大家穿的衣裳都是用自己织的布做的衣裳,有的甚至打满了补丁,这样的灯芯绒褂子,是县城里才有的,这放在村子里,那是顶顶的稀罕物。   张大嘴喜得嘴巴都合不上,低头看着手上的褂子,别提多高兴了,她家草儿刚好年龄也大了,她婆婆是个偏心眼子,眼里瞅不见她闺女,她的草儿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件体面衣裳穿。   她看着手里的衣裳,忽然想起了刚刚姜苗说的话了,   “妹子,你的衣裳咋会被川子给二丫穿啊?”   “川子说,二丫小,只要是我这个婶子的好东西,就应该给二丫,二丫没了父亲,只有他这个三叔,不仅是我好点的衣裳,还有雪花膏,肥皂……凡是二丫想要的,川子都让我给二丫,说这样,我才是个好三婶……”   姜苗的话还没说完,张大嘴气的就坐不住了。   “呸,川子咋这么不要脸啊,那可是你的东西,关二丫啥事,还好三婶,哪有这样个好法,又不是你生的亲闺女……你在这个家都被欺负成啥样了啊……   以前我就瞅二丫那闺女嘴巴刻薄的很,自打你进门,我就没见过她喊过你一声婶子,在外面,她还扯谎说你懒,在家睡大觉,她就不是一个好东西,真的是有啥样的妈,就有啥样的闺女……   那张素芬,真是想不到她是这样的人,只怪她平时装的太好了……”   “大嘴姐,你别这样说,被川子听到,他该不高兴了……”   姜苗的话,让张大嘴对徐川的不满更加严重了,等张大嘴出了徐家的大门,在村子里逢人就说徐川做的那些事,还有二丫张素芬……   此时在地里上工的徐川,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名声在村子里已经渐渐的变了……   ……   徐老太的屋子在徐家最里面,她喝了治头痛的药,睡了一觉醒来后见老三媳妇还没过来给她这个婆婆端屎盆子,她脸色发黑的冲屋外喊,   “老三媳妇,老三媳妇……”   作者有话说:   宝们,加更在今晚十二点!!! 第23章   徐老太是故意想作践人, 明明她可以下床去茅厕,可她偏偏不去,非要让姜苗给她端屎盆子, 她要在床上解决不算, 还准备让姜苗给她擦屁股。   可偏偏今天徐川去上工前忘记和姜苗说了, 这让徐老太越发的对姜苗不满,在她看来,昨天被儿子狠狠教训了一顿的儿媳妇,今天就应该识趣的来她这个婆婆屋里给她赔不是, 然后毕恭毕敬的伺候她,乞求她这个婆婆的谅解。   徐老太嗓子都快喊哑了, 还是不见姜苗的身影。   看来,还是儿子打那个小娼妇打的轻了……   就在这个时候, 姜苗姗姗来迟。   “喊魂哪?”   姜苗倚在徐老太屋里的门框上, 磕着瓜子, 像是看猴似的看着徐老太。   徐老太狐疑的目光从姜苗那张脸上移到了她的身上,她儿子就是聪明,知道不打脸, 打脸旁人见了会说闲话,就打身子,身子有衣裳盖着。   “还不快给我把屎盆子拿来。”   徐老太对她在这还有闲心嗑瓜子的态度以及刚刚那句喊魂哪, 非常不满意,在她看来,这个小娼妇就应该哭着跪在地上向她赔不是,后悔自己不应该偷吃白面, 腊肉……甚至自己抽自己的嘴巴子都是轻的, 直至她这个婆婆消气。   看来, 这个小娼妇还是没有被打怕,徐老太寻思着,等儿子回来再给儿子说说,让他再教训教训他这个媳妇。   徐老太是童养媳出身,八岁就进了徐家的门,养到十八岁,在家里摆了一桌酒席,这样就算是结婚了,平时,只要她婆婆一病,徐老太就要在床前端茶倒水,端屎盆尿壶,擦拭……   婆婆一个不顺心,就会让她儿子打她,她被打的即使浑身青紫也要爬起来,去婆婆屋里跪着给婆婆赔不是,等婆婆气消了才行。   徐老太一直都是这样,直到婆婆死去。   姜苗丢下手中的瓜子壳,扭身出了屋子,不到片刻,手中拿着一根竹竿,竹竿上挑着一只脏兮兮的盆子。   “你这是干啥?你为啥不用手拿?”   徐老太那吊销三角眼里散发出尖锐的光,刺向姜苗,她觉得这个小娼妇是嫌弃她这个老婆子脏。   想当初,她伺候婆婆的时候,那是恭恭敬敬的用手捧着盆子给婆婆,婆婆用好后,她再去把盆子涮洗干净,这中间不能露出一丝的嫌弃,这才是一个儿媳妇应该做的。   “当然是嫌脏啊……你还不快拿着……”   姜苗说着,把挑着的脏盆又往徐老太面前送了送,要不是徐老太躲得快,那脏盆子就撞到她脸上了,在徐老太的怒视下,姜苗笑嘻嘻的忍不住夸自己。   “看我这个儿媳妇对你多好……还给你拿屎盆子……上哪找我这么好的儿媳妇,昨个不就吃了点家里的白面吗,瞧你,气成啥样子了,咱都是一家人,谁吃不是吃啊,你心眼咋就这么小啊?”   “你……你给我滚出去!!!”   徐老太指着门口让姜苗滚,姜苗看了眼挑着的盆子,趁对方不注意,直接把盆子扣在了徐老太的头上。   “啊啊啊啊……”   “你这个杀千刀的小娼妇……”   姜苗身后响起徐老太怒不可遏的声音伴随着用拳头砸床的沉闷声,走到门口的姜苗禁不住的摇了摇头。   “哎,儿媳妇真是难做。”   ……   “咯哒咯哒……”   这是家里的老母鸡下蛋的声音,这两只老母鸡被徐老太养在东南角,平时宝贝的不行,家里吃的盐,酱油都指着它哪,并且给孙子狗蛋补身子也靠的是它。   姜苗看着这两只肥嘟嘟的老母鸡,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来到磨房,磨房是在徐家屋子后面不远处用玉米秆搭建的一个小屋子,里面放着家里的杂物,还有一个磨石。   二丫正在里面气喘吁吁的推着沉重的石磨,磨着晒干的红薯片。今天早上姜苗去张素芬屋里前就把二丫赶到磨房干活去了,所以二丫并不知道她妈现在已经被姜苗整到了卫生所。   “你这个臭□□……烂人……让我干活……坏心肠……”   二丫一边推磨,一边骂姜苗泄愤,那个坏心肠的女人这是拿她当畜生用啊,二丫累的实在受不了了,就想歇一歇,就在这个时候,姜苗推门走了进来。   二丫吓得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眼中微闪,不知道这个坏女人刚刚有没有在门外听到她骂的那些话。   “当然是来打你。”   姜苗话音刚落下,还不等二丫反应过来,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你为啥打我?”   二丫捂着脸,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她不满的瞪着姜苗质问。   “你说为啥?”   姜苗看着二丫那副心虚的样子,恐吓道,   “再哭?再哭还打你。”   二丫吓得顿时不敢再哭了,眼中的泪让她活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去烧水把院子里那只老母鸡身上的毛给我褪干净,我晌午要吃炖鸡,顺便再给我贴一锅玉米饼子。”   姜苗话里的意思显然是让二丫给她做,可二丫才不愿意,但她不敢说不做,她怕对方再打她。   等二丫看到院子里那只老母鸡时,才知道那个坏心肠的女人竟然把她奶看的比眼珠子还重要的老母鸡给宰了。   “这可是天天都能下蛋的老母鸡!”   二丫忍不住说道,虽然她也很想吃鸡肉,但这可是下蛋的鸡啊。   “废话怎么这么多,还不快去烧水,中午不想吃饭了?”   姜苗仿佛没有骨头似的,又懒懒的躺在了院子里的摇椅上,监督二丫干活。   憋屈的二丫,只能烧水褪鸡毛,想想中午有肉吃,她心里没一会儿就乐开了花。   “你不去帮我烧火吗?就在这等吃?”   把鸡剁好的二丫,来到了姜苗面前不满的质问道,   “你说对了。”   姜苗的话把二丫气的不行,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自己在院子里躺着啥也不干,让她一个小姑娘全干,她就长了一张嘴,等着吃白食。   二丫虽然气但没有法子,打也打不过,骂也不敢骂。   村子里的女孩不怎么大就会做饭了,二丫炖只鸡,那更是不在话下。   这是正宗的土鸡,吃草和虫子长大的,徐老太喂得精心,旁人家养的鸡都是隔几天才下一只蛋,可徐老太养的天天都能下蛋,她每次出去挖野菜,都会给这两只老母鸡捉一罐子虫子喂给它们,所以老母鸡养的很肥。   没一会儿,灶房就飘出来一股子浓郁馋人的香味,还伴随着玉米饼子的甜香。   二丫人小,没有张素芬那样的坏心眼,她即使恨透了姜苗,但也想不到在鸡肉和玉米饼子里掺点其他的东西,因为在她看来,这也是她晌午要吃的饭。   “我的鸡……我的老母鸡……”   闻着香味找过来的徐老太看着院子里那一片血迹和一堆的鸡毛,顿感不妙,急忙朝屋子的东西角跑去。   到了跟前一看,果然只剩下了一只老母鸡。   “你个□□养的小娼妇……你竟然敢吃我养的老母鸡……”   徐老太这下啥病也没有了,抄起墙上挑水的扁担,就要打姜苗。   姜苗连忙从椅子上起来,和徐老太兜起了圈子,她在前面跑,徐老太在后面拿着扁担追。   二丫闻声拿着锅铲走了出来,见她奶正在追着那个坏心肠的女人打,她别提多高兴了。   “打……打的好……奶,她跑那边去了……快追……”   二丫瞅那个死女人看不见,小声提醒道。   徐老太按照二丫指的地方追了过去,姜苗跑到徐老太屋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一把抓住徐老太朝她打来的扁担,把人往屋子里一推,眼疾手快的把门从外面用锁给挂着了。   徐老太在里面啪啪啪的拍打着门。   “你个小娼妇,快把门给我打开,等我儿子回来,我让他扒了你的皮……”   “夭寿啊,你这个贪嘴的贱货,我辛辛苦苦养的鸡就你也配吃?”   “你个死老太婆,我吃你的鸡,是瞧得起你,再敢给我瞎咧咧,我让你儿子把你给我赶出去。”   屋里原本骂骂咧咧,啥难听的话都往外说的徐老太听到姜苗这句话后,哇的一声哭了。   “你个挨千刀的□□……等我儿子回来,我让他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无赖……那是我养的鸡啊……你还让我儿子把我赶出去,我看看咱俩到底是谁滚出这个家……”   “你养的鸡,儿媳吃,这不正好……”   姜苗的话,让屋里的徐老太哭的更大声了。   ……   饭桌上,二丫正要去夹她辛辛苦苦炖的喷香喷香的鸡肉时,筷子一下被姜苗给打掉了。   “这鸡肉不是给你吃的,喏,你去吃那个。”   二丫顺着姜苗的目光看去,只见是早上那碗吃剩下的咸菜疙瘩。   “我才不要吃咸菜疙瘩,这鸡是我炖的,我凭啥不能吃?”   “因为我是你的三婶,是长辈,家里以后有啥好吃的都要紧着我吃,你小孩家家的,吃这么油的东西容易拉肚子,我是为你好,这玉米饼子也不要吃了,去吃早上我专门给你们蒸的糠饼子。”   姜苗说着,把玉米饼子从二丫手里拽出来,二丫直接哭了。   “哪有你这样的,你自己吃玉米饼子和炖鸡,让我吃糠饼子就咸菜……”   “糠饼子不想吃?那就饿着。”   姜苗没有再管二丫,拿起浸满了鸡汤的玉米饼子咬了一口,那滋味别提多好吃了,玉米饼子的焦香和鸡汤的浓郁鲜香,二者混合在一起,让人忍不住胃口大开。   家养的土鸡做起来不用多余的调料,老徐家除了盐和散打的一瓶酱油外也没有其他的调料了。二丫的做法很简单,但就这样,刚好保留了老母鸡的原汁原味。   这老母鸡估计养了有一两年了,油多得很,正适合姜苗这样寡了很长时间,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的人。   二丫见姜苗没一会儿,桌子上就堆出了小山似的鸡骨头,啃得香的不行,她一边哭一边止不住的咽口水,但就是没胆子敢伸手。 第24章   等徐川晚上收工回到家的时候, 刚踏进家门,就闻到一股无法言说的香味,原本早上就没吃饱, 一直在地里干到天黑才回家的徐川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闻到这样的香味, 很长时间都没沾肉腥味的徐川,早就止不住的一个劲的狂咽口水,肚子也应景似的叫了起来。   他把锄头放好,顾不上洗手, 就往堂屋里钻。   “今个做啥好吃的了,咋这么香?”   今天晌午炖的鸡没吃完, 她怕二丫她们偷吃,姜苗就给收了起来, 等晚上的时候, 她往锅里倒了热油, 爆了葱花和几个干辣椒,然后把炖鸡做成了葱爆香辣干锅鸡。   那肉吃起来,别提了……葱香, 辣椒的辣味,才养了两年的老母鸡肉嫩得很,一点都不柴不说, 这鸡本身也肥,做成干锅鸡,把鸡肉的鲜美都锁在了里面,汤水都炒干了, 呈现出一种酱香的样子。   咬一口, 外面焦香, 里面肥嫩,再加上辣味,让人吃了一块还想吃。   徐川一进屋,就看到他媳妇面前摆着一盆炒的酱香油亮的鸡块,而二丫狗蛋俩人一左一右,嘴里流着哈喇子盯着他媳妇啃鸡块。   “回来了?你怎么不在那多干会?”   姜苗把啃得差不多的鸡块,随意的丢在桌子上,不满的看向这个点就收工回来的徐川。   “天都黑了,我就回来了,那明个我再多干会。”   徐川见媳妇不满意,连忙说道,他在桌子旁坐了下来,他的目光从姜苗面前桌子上已经堆了一堆的鸡骨头上移开,然后盯着盆子里的酱鸡,一脸带笑的问姜苗。   “这哪来的鸡啊?”   “你娘养的呗,我这不是见你娘在床上病的都起不来了,都到了让我这个儿媳妇给她端屎盆子的地步,我寻思着杀只鸡,给你老娘补补身子。”   姜苗说着,用手又从盆子里挑了一块肉多的鸡块,放在嘴里啃着。   经姜苗这一提醒,徐川这才想起来,他娘今个早上和他说了让她去给端屎盆子,他当时都不知道要怎么和她张口说这件事,可谁知今天早上出门上工走得急,他把这事忘了个干净。   不过,刚刚听到她话里的意思,像是已经做了,他松了一口气,见她又为了他娘杀了一只下蛋的老母鸡,即使他有些心疼,但心里也是高兴的,暖呼呼的,感觉她又变得懂事了些。   “那娘吃了没?”   “别提了,你那个娘不识好歹,我好心好意杀鸡给她补身体,她还拿着棍子要打我。”   姜苗一脸的愤懑不平,一边说一边恶狠狠的啃着手里油滋滋的鸡块。   “你别那样说,她是我娘。”   徐川见姜苗说他娘不识好歹有些不高兴。   “哼……”   姜苗不省事的把手里的鸡块扔到桌子上,瞪了一眼徐川,   “这就护上你娘了?我被你娘追着打,也不见你关心我……”   此时的姜苗活脱脱就是那刻薄的儿媳妇。   面对姜苗的质问,徐川烦躁的挠了挠头。   “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杀了咱娘一直放在心坎上的老母鸡,她可不是要打你嘛……”   “好啊,你不向着我说话,向着你老娘。”   姜苗说着,想也不想的就用油乎乎的手抓住徐川的胳膊狠狠的拧了一圈,直到徐川被拧的嗷嗷叫求饶才松手。   “告诉你,徐川,这只鸡我是为你老娘杀来补身子的,甭不识好人心。”   徐川看着一旁的二丫和狗蛋,脸色尴尬的不行,不想再和姜苗继续说下去,   “你别吃了,我用碗给娘扒一碗送过去,让娘消消气。”   姜苗不高兴了,耷拉着脸子,   “送啥送,你还没看出来吗,你娘她不爱吃肉,就爱吃糠饼子就咸菜疙瘩,你把糠饼子拿上两块,再给她端点咸菜疙瘩,就得了。”   “那是我娘啊……哪有你这个儿媳妇在这吃鸡肉,让我娘吃糠饼子的道理,再说了,你这老母鸡不是特意杀来给我娘补身子的吗?”   徐川要不是顾忌着二丫和狗蛋在场,语气还能再卑微点,他面露哀求,哀求对方在二丫狗蛋面前给他这个三叔留点面子。   “你娘拿着棍子打我,还想吃我做的鸡?”   姜苗冷笑连连,   “做梦,再说了,她平常不是不爱吃肉吗,就爱吃咸菜疙瘩,这是她当初亲口对我说的。”   当初原主刚嫁过来的时候,有天徐老太罕见的做了一碗猪肉炖土豆,原主刚夹起一块猪肉,就被徐老太用筷子打掉了。   记得原话是这样的。   “那猪肉不好吃,没有这土豆好吃,老三媳妇,你快尝尝,这土豆我呼的软软的,还带着肉味,吃着比肉还香哪。”   “我这人就是这样,一点都不爱吃肉啊鸡啊啥的,这些东西都是让他们老爷们吃,我觉得那肉还没我腌的咸菜疙瘩好吃哪,老三媳妇,你快尝尝我腌的咸菜疙瘩,可下饭了……”   ……   姜苗这样说,徐川当然也想起来了她娘平时说的那些话,可徐川心里清楚啊,他娘那不是不爱吃,而是舍不得吃,想把肉让给他这个儿子吃。   他瞅了一眼脸色不好看的姜苗,想说什么,张了几次嘴,都没能开口,他叹了一口气,看向狗蛋和二丫。   “不给娘送就不送了,你总要给狗蛋二丫分点吧?家里都好长时间没有开荤了,他们俩还正在长身体哪,哪有你这个做婶子的在这吃,让这俩人在一旁看的道理。”   “吃啥吃?我这个身子给你们老徐家当牛做马累坏了,正好补补,她们俩要是饿就去吃糠饼子就咸菜。”   姜苗翻了个白眼,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对二丫说,   “你待会去把我那两双鞋给刷了,刷好后才能去睡觉,这个家不留吃白食不干活的闲人。”   “这都那么晚了,你让她刷啥刷,你自己不会刷吗?再说了,她明天还要去上学哪。”   徐川见不得他侄女二丫被姜苗当使唤丫鬟似的。   “呦,这就心疼了?”   姜苗的话刚说完,一旁的二丫早就忍不住想告状了。   “她不让我和狗蛋去上学了,让我俩以后天天在家里干活,今天我都推了一天的石磨了,三叔,你看,我手上都磨出来泡了。”   她刚说完,就伸开双手让徐川看,徐川一看,吓了一大跳,只见二丫手上被磨出了两三个大水泡,还不等徐川开口质问姜苗,姜苗倒先说了起来。   “不就起了几个水泡吗,咋就这么娇气,我以前干活的时候,手上脚上被磨出来血泡都没事,看来,活干的还是少了。”   “你怎么能和她比,你多大了,她才多大,以后家里像这样的活不要让二丫做了,让她洗洗衣裳就行了,还有,你为啥不让她俩去上学?”   徐川不理解。   “这不是你那个好嫂子说的嘛,说女娃上学没啥用,既然上学没用,那二丫还去上学干啥?狗蛋也不要去了,等再大点,就和你一起去地里干活挣工分养家。”   姜苗说完,从盆子里拿了一块鸡肉,递给狗蛋,狗蛋高兴的正要去接,姜苗忽然把鸡肉又收了回来。   “狗蛋,婶子说的对不对?不上学,你就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   “对对……狗蛋不想上学,上学太累了,狗蛋喜欢玩。”   “狗蛋真乖,快吃吧,这是婶子奖励给说实话的狗蛋的。”   狗蛋擦了擦流出来的哈喇子,接过姜苗手里的鸡肉,迫不及待的放到嘴里啃了起来。   “香……真香……婶子,狗蛋吃完,你还能再给狗蛋一块吗?”   “当然可以,只要狗蛋一直这样听婶子的话,婶子以后有啥好吃的都会想着狗蛋的。”   姜苗笑眯眯的又递给狗蛋一块。   “狗蛋听话……听婶子的话……”   狗蛋激动的冲姜苗一个劲的点头。   “狗蛋,不要吃这个女人给的鸡肉,咱有骨气点。”   二丫一把夺过狗蛋手里的鸡块,朝桌子上砸过去,虽然二丫也馋的想吃,但她决不能看着这个坏女人逗狗似的逗狗蛋。   “呜呜呜……鸡肉……狗蛋的鸡肉……坏二丫,你赔我的鸡肉……”   狗蛋见自己的鸡肉被二丫给扔了,他顿时恼了,用拳头拍打着二丫。   “狗蛋别闹了……啊……”   别看狗蛋人小,但力气不小,壮的像个小牛犊似的,打的二丫一个劲的叫。   “好了。”   姜苗猛地一拍桌子,闹哄哄的场面一下子静了,狗蛋也不敢再打人了,姜苗看向二丫,   “你有骨气?哼,我告诉你,你这不是有骨气,你这是浪费东西,这么好的肉就这样被你扔了。”   “捡起来,把它给我吃了,不吃,你打明个起,就不要吃饭了。”   姜苗的话刚落下,二丫就暴躁了起来。   “我凭啥吃?”   二丫说着,一脚踩在了滚落在地上的那块鸡肉上,当着姜苗的面,用脚碾了碾。   “这是我家,你是那个外人,这家还轮不到你做主,你说不让我吃饭,我就不能吃饭了?我奶还没有说话哪。”   二丫忍了一天,终于是忍不住了。   “我是个外人?这三年来,你穿我的衣裳,用的雪花膏,肥皂……吃我挣的工分换来的粮食,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个外人。”   “那是三叔给我的,我就说那衣裳上怎么一股骚狐狸味,原来是你的衣裳,如果知道是你的,我才不穿哪,那粮食,我吃的是我三叔挣得,谁吃你的了?”   二丫话音刚落,姜苗一个大嘴巴子就抽了上去,瞪了一眼一旁准备护着二丫的徐川。   徐川被瞪得,不敢再上前。   “你三叔挣得?你问问你三叔,他一个人挣得那些工分够你们一家吃吗?”   “呸,怎么不够我们吃,三叔,你快说句话啊,你告诉这个狐狸精,我们吃的是你挣得工分换来的粮食。”   “你不要闹了,行不行?”   徐川被二丫问的一脸心虚,他看向姜苗,想让姜苗不要再这么闹下去了。   “是我在闹吗,你的眼睛既然看不见,那就把眼珠子抠出来去喂狗。”   姜苗说着,嘲讽的看着徐川。   “你的好侄女问你哪,你怎么不回答她?”   徐川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看向侄女二丫,   “二丫,你们吃的口粮里也有你婶子挣下的,你别再闹了,快和你婶子赔个不是。”   “听到没?”   姜苗得意的看向面色难看的二丫,   “你不是有骨气吗,把这三年来,吃我的粮食,全部给我吐出来,对了,还用了我的雪花膏,那一罐子可值不少钱哪,还有我的肥皂……你不是有骨气吗?”   二丫死死的咬着下嘴唇,脸色已经难堪到了极点,她瞪着姜苗,仿佛要把姜苗瞪出来一个窟窿似的。   “说话呀,婶子的好二丫?”   姜苗用手特侮辱人的拍了拍二丫的脸蛋。   “我以后都会还给你的,谁稀罕你的东西……”   二丫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她倔强的说道,这是二丫这么大,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屈辱。   “呵,有本事你现在就还给我。”   姜苗一步步逼的二丫终于是哭了出来,她所谓的骨气,也被姜苗碾压的碎碎的。   既然都做了这么不要脸皮的事了,还张口闭口的讲骨气两个字,未免太恶心了些。   “二丫还小,你为啥要和她这样计较?”   徐川想把二丫送回她屋里,被姜苗喊住。   “鞋子不刷好,不准去睡觉。”   “你……二丫都这样了,你还让她给你刷?……”   徐川话音还没落下,二丫就哽咽的大声喊道,仿佛赌气似的。   “我刷!!!”   “二丫……”   徐川看着侄女倔强的跑到院子里,刷鞋子去了,他有些不舒服。   “我大哥走的走,她很小就没了爸,你不可怜她就算了,怎么还能这样磋磨她?”   “我让她刷个鞋子就是磋磨的话,那我以前给她刷了那么多次鞋,洗了那么多的衣裳,甚至连裤衩都让我这个婶子洗,那我这算什么?”   姜苗的话堵得徐川哑口无言。   “去,给我打洗脚水去,我要洗脚,然后你再把我昨个穿的衣裳给我洗了。”   姜苗像是忘了徐川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哪,就开始指派他干活。   “我还没吃饭哪……”   徐川早就饿的不行了,连说句话都有些发虚。   “你不会干完活再吃饭啊……整天就知道吃,怎么不见你多干点活……挣得那点工分,够谁吃的?”   姜苗说着,翻了个大白眼,然后好似不经意似的问道,   “之前挣得工分也不少啊,为啥家里就那点粮食?你说,家里的粮食是不是被老鼠给偷走了?”   徐川眼底顿时闪过一丝慌乱,他强装镇定,讪笑道,   “怎么可能,即使有老鼠,老鼠又能偷走多少?咱家里人口多,吃得多。”   “不,说不定是一只成了精的大硕鼠,在晚上我们都睡着的时候,偷偷的背着面袋子,把面拿到旁人家去了……”   “你咋想的这么多,哪来的什么成精的大硕鼠……我去给你打洗脚水去。”   徐川心虚的已经不敢看姜苗的眼睛了,他匆匆找了个借口,躲了出去。   ……   “砰砰砰……”   就在徐川端着盆子正在给姜苗打洗脚水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川子,川子……”   是江桂枝的声音,徐川连忙放下手中的盆子,去开门。   “二婶”   徐川看着他二婶怀里抱着已经睡着的他儿子栓娃,连忙把儿子接了过来。   “栓娃都在我家一整天了,也不见你家里人去寻他,要不是我给你送来,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儿子啊……”   江桂枝埋怨道,然后探着脑袋往徐川身后的院子里瞧,   “你媳妇哪?”   “她在屋里哪,咋了,婶子你找她?”   江桂枝见徐川还不知道上午发生的事哪,她连忙把川子拉到一旁。   “川子,我问你,狗蛋他娘现在在哪,你知道不?”   经江桂枝这一提醒,徐川才发现,自打他回来,就没有见到大嫂,   “可能在我娘屋里的吧。”   徐川猜测道。   “啥在你娘屋里哪,你嫂子今天上午和你媳妇掐架,人被送去卫生所,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哪。”   听到江桂枝这样说,徐川顿时急了,   “啥?我嫂子被送到卫生所了?”   “你别急,你二叔说没啥大事,就是下巴脱臼了,我估摸着这个点也该回来了。”   江桂枝说着,往徐家门口瞅了瞅,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川子,也不是我这个做婶子的说你,你可真要管管你媳妇了,看她这几天都猖狂成啥样子了,那样对你娘不说,还这样对你嫂子。   你嫂子平时多和气的一个人啊,要不是被你媳妇欺负的不成样子了,她咋会光着脚就出来和你媳妇掐架啊……叫我说,你媳妇就是一根搅屎棍,看这两天,把你家搅合成啥样子了……”   “二婶,昨个发生的事,我已经说过她了……”   徐川心情复杂极了,江桂枝一听,立马就撇了撇嘴,   “只说说她怎么行,川子,你也太疼你媳妇了,把她惯的这样狂,既然都嫁到咱老徐家了,你就不能让她翻了天去。   看王瘸子的媳妇王秀娥现在多听他的话,当初刚结婚的时候,不是挺傲吗,还整天说骗婚啥的,可你看现在王瘸子把她治的那是服服帖帖的,媳妇就该那样□□。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揉不坏的面,打不死的女人,你别心软,男人就应该硬气点。”   “二婶,我知道了。”   徐川闷声答道,还打她哪,他现在就差把她当成姑奶奶供起来了,这样,对方还不给他个好脸子瞧,动不动还拧他。   等江桂枝走后,徐川把已经睡着的儿子放到了自己的床上,然后出门从缸里舀了两瓢的凉水倒进了盆子里,然后给姜苗送进屋里。   姜苗的脚刚放进盆里,然后一脚把盆子踢翻了,水流了一地,她横眉怒目的看着徐川,   “这么凉,你是想凉死我啊?”   “哪里凉了?要不,我再去给你端一盆,加点热水?”   徐川看着一脸尖酸跋扈的姜苗,头疼的不行。   “还不快去,这么点小事都干不好,你还能干啥?”   姜苗嫌弃的说道。   等徐川打了一盆水,又从暖瓶里倒了点热水进去,用手试了试温度,才给姜苗端过去。   姜苗这下没有再找茬,徐川偷偷的瞟了她一眼,然后试探的问道,   “听说,你今个上午和大嫂掐架了?把大嫂都弄进卫生所了?”   “你听谁在背后嚼舌根?那哪是我弄的,明明是她上来要扑我,我往旁边一躲,她扑到了地上,那是她活该。”   徐川蹲到地上,试探的给她洗起了脚,   “你以后,能不能对大嫂好一点,别总是欺负她,大嫂这些年不容易,还有我娘,你以后别总是和她对着干了,她年纪大了……就算是我求你了……”   徐川话还没说完,就被姜苗一脚踹在了地上,   “徐川,你大嫂还有老娘欺负我,你还为她们说话,让我让着她们?我是你媳妇,你为啥不向着我?”   “她们一个是生我养我的娘,一个是我大嫂,你是我媳妇,让让她们能咋了?”   被踹在地上的徐川也有点火了,姜苗二话不说,端起盆子里的洗脚水就朝徐川泼过去。   “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让她们,你徐川有能耐就让她们别来招惹我。”   “对了,今个我见你老娘追着我打挺有精神的,一点都不像有病的人,既然没病,就不要装,你去和她说,让她打明个起,就去地里上工给我挣工分去。”   “我娘那么大年纪了,你还让她去挣工分?”   徐川抹了一把脸上的洗脚水,就要对姜苗动手,姜苗不等他动手,率先抽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姜苗用了十成的力,后面还不等徐川反应过来,拿起地上木头做的盆子,就朝徐川砸去。   徐川被砸的嗷嗷叫,脑子也逐渐清醒了。   “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   “徐川,咱明天就去公社离婚,谁不去谁是孬种。”   姜苗打的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不离婚行不行,你也别让我娘去上工,以后我多干点,多挣点工分还不行吗?”   徐川一个大男人被姜苗逼的都快哭了。   “你挣得那点工分够干啥的?对了,你刚刚不是要打我来着,我告诉你,这婚离定了,不想让我离婚也行,你跪下,向我保证。”   姜苗就是故意在刁难徐川,看他能退让到哪一步。   “保证啥?”   徐川忍不住问道,只要不离婚,叫他干啥都行。   “保证从今往后都向着我,不准再向着你嫂子和你老娘,还有,以后我管教你侄子侄女,你不准替他们说话,也不准反驳我的话,在这个家,我说啥就是啥。”   “那你也不能做的太过分……”   徐川和姜苗打着商量。   “只要她们不来招惹我,我是不会对她们怎么样的。”   徐川听到姜苗这样说,他转身把屋里的门关上,然后站在姜苗面前,这腿就是弯不下去,他连自己的爹娘都没有跪过,现在竟然要跪媳妇,徐川心里纠结的要命,他可是一个男人啊。 第25章   “你可以不跪……咱明天去公社离婚。”   姜苗坐在椅子上, 翘着二郎腿,看着面前的男人,威胁道。   随着姜苗的话音落下, 徐川不安的往门口瞅了瞅, 然后神情难堪的腿一弯, 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满意了?”   徐川红着眼,瞪着姜苗。   “满意什么?”   姜苗挑了挑眉,   “你还没有向我保证哪……”   徐川沉默了一会儿, 到底还是屈辱的向姜苗保证了。   “徐川,记住你刚刚说的话, 以后在这个家我说啥就是啥。”   徐川抬头瞅了一眼姜苗,   “你以后当着外人的面, 能不能给我留点脸, 我可是个男人, 背地里只有咱俩的时候,你想怎么打我,怎么骂我, 都行,今天你当着二丫狗蛋的面拧我,以后让他们怎么看我这个三叔。”   “呦, 你还要脸哪?”   姜苗阴阳怪气的撇了撇嘴,   “看我心情,去,把我衣裳给洗了。”   姜苗朝他脸上砸过来一堆的衣裳, 徐川把地上的衣裳一件件的捡起来, 抱着出了屋子, 老天哪,他徐川娶的媳妇,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以前那个听他的话,温柔贤惠的媳妇去哪了,现在这个,就整个一母老虎……一个不顺心就掐他,扇他的脸,还抓他,甚至还逼他下跪,现在,还让他一个大男人给她端洗脚水,洗衣裳……   这原本就应该是女人家干的活,现在让他一个大男人干。   徐川心里屈辱极了,他抱着衣裳来到院子的压水井旁,看着泄愤似的一个劲的刷鞋子的侄女二丫,   “二丫,你回去睡吧,鞋子三叔帮你刷,她在屋里哪,不知道。”   话里的那个她显然就是姜苗。   二丫听到三叔的话,刷鞋子的动作猛地一滞,她抬起泪流满面的脸,望着她那抱着一堆衣裳的三叔。   “三叔,那个女人就是个黑心肠的坏东西,比那蝎子还毒,你让她滚出咱家,滚出咱家……   当初,你要是和美丽姐结婚,咱家咋会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个坏心肝的不仅打你,还让你一个大男人给她洗衣裳……她自己没长手吗,咋这么不要脸。”   徐川抱着衣裳,蹲了下来,往姜苗那屋里瞅了瞅,示意侄女小声点,别让那个母老虎听见。   “三叔,你现在为啥这样怕她?你以前明明不这样啊。”   二丫见三叔这样怕那个黑心肠的听到,她越发的不解。   “二丫,你还小不懂,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徐川叹了一口气,劝侄女。   “你以后不要再招她了,你也看到了,她以前是小绵羊,随意你怎么欺负,可她现在就是一只母老虎,就连我也招架不住,她现在压根就不听我的话,你这几天先躲着她,上学那事,等过几天,我和她说说,让你和狗蛋再去上学。”   徐川不放心的又对二丫叮嘱了一遍,   “记住没?这两天千万别惹她生气,她一生气,动手打你,我也没法护着你,我现在管不住她。”   二丫不敢置信这是一向护着她的三叔说出来的话,   “三叔,你咋变了?变得这样怕媳妇?你一个大男人,为啥不能像王瘸子那样揍媳妇,揍的让她在床上爬不起来。”   徐川不敢直视二丫质问的眼神。   “好了二丫,别说了,快去睡觉吧。”   徐川一个做三叔的,要怎么和二丫说是他不想和她三婶离婚啊,即使,她现在变得这样刻薄,尖酸,霸道……可他还是不想和她离婚。   徐川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穿着一身到小腿的蓝裙子,头发不像村里的姑娘那样都扎成麻花辫,而是披散着,风一吹好看极了。   站在村子里,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她是那批女知青里长得最好看的,当时,徐川就在想,这城里来的女知青,咋这么好看。   拿村里后山开的野花形容她,就太过于俗气,徐川想到了以前在电影里看过的百合花,男主角送给女主角的,那束百合花,上面还带着露水。   对于徐川这样自小生在乡下,长在乡下的人,城里来的姜苗,就像是电影里的百合花,让徐川觉得可望不可即。   但有的人就是这样的贱,越是得不到,心里就越惦记。   在村子里上到了初一的徐川,是村子里文化最高的人,加上本身长的也五官端正,附近喜欢他的姑娘多得很,可他眼界高,愣是一个都没瞧上。   因为在徐川心里,他是受过教育,上过学的知识分子,怎么能和村子里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姑结婚,更直白点说,虽然他也是在村子里的人,但他瞧不起村姑,觉得对方配不上自己。   在见到从城里来的女知青姜苗时,那是他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自卑,对方不仅比他出身好,连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初中学历也比不过人家的高中学历。   更何况,人家女知青是从城里来的,见过世面,而他只是一个在地里刨食的人,家里虽然在村子里过的还不错,但和城里到底没有可比性。   ……   后来,他到底还是娶了他做梦都想娶的人,婚后,他不喜欢她穿裙子,也不喜欢她洗脸用肥皂,擦脸用城里的雪花膏,更不喜欢她看书……   因为,他会感到自卑和不安,对方虽然和他结了婚,但还依旧像城里来的白天鹅,随时都可能飞走,而他站在她身边,就显得不像两口子。   徐川不想从旁人口中听到他配不上她的这些话,所以,后面,他不让她穿裙子,不让她那样讲究,不让她看书……他一直想把她变成和村子里一样的人,让他和她站在一起显得般配些,而不是让他这个丈夫如此突兀。   徐川的自卑来自他的出身,在他看来,他就像是沼泽地里的一只癞□□,看到栖息在这的白天鹅,明知道配不上人家,但为了一时爱慕产生的私欲,还是一把抓住了对方,把对方拖进沼泽地里,以为沼泽地弄脏这只白天鹅,他就配的上人家了。   其实,徐川人长的不错,也有一定的文化,按理说,他不应该是癞□□,而从城里来的姜苗,也不是什么白天鹅。   只不过,在面对姜苗时,徐川心里的自卑作祟,让他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卑微。   有句话说的好,就是人一旦得到,就不会珍惜,这句话放在徐川身上就是很好的例子。   在姜苗越来越土气,越来越平庸,越来越不起眼的时候,徐川心里的自卑慢慢的消失了,尤其是见对方逆来顺受,一副软和性子,他对她的态度就变了,不再是之前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再仰望她,因为现在的她,足以是现在的徐川配得上的。   后面,当侄女再欺负她,徐川就会劝她让让侄女,包容侄女……即使明明是侄女先找的茬。   可现在的姜苗突然变了,变得讲究了起来,一点都不像之前平庸的村姑样,还动不动就和他提离婚,这让徐川突然有了危机感。   也可能是姜苗之前平庸的样子,让徐川太过安心了,给徐川一种踏实感,一种永远不会离婚的错觉。   人一旦要即将失去某样东西,才会重现昔日的不舍。   现在的徐川就是这个样子,在面对强势霸道的姜苗时,他宁愿下跪,被甩巴掌,也不肯离婚。   在姜苗面前,他抛弃了一个男人的自尊。   其实,这就是贱,原主贤惠时,徐川什么都让她受委屈,现在换成搅的家里不得安宁,刻薄又尖酸的姜苗,徐川反而巴巴的放低了姿态。   “三叔,你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三叔了。”   二丫把手中用猪毛做的,专门用来刷鞋的刷子,狠狠地砸在了水盆里,气呼呼的跑回了屋子里。   徐川擦了擦脸上被溅的水,觉得二丫这孩子有点不懂事,咋就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一下他这个三叔的难处。   就在徐川任劳任怨的给姜苗洗好了衣裳,刷好了鞋子后,见大嫂还没有回来,他就进了灶房,摸了块硬邦邦的糠饼子吃。   姜苗把吃剩下的鸡肉和中午的玉米饼子都端到了她那屋里,这是压根就没准备给徐川吃。   徐川被糠饼子噎的难受,拿起地上的暖瓶正准备给自己倒碗水喝,可一拿起暖瓶,就想起来,刚刚暖瓶里的水被他给倒光了,没法子,他只能拿起碗往水缸里舀了一碗凉水,灌进了肚子里,这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平常他上工一回到家,吃的都是徐老太做好的热汤热饭,哪像现在,硬的像石头块的糠饼子就凉水,这哪是人吃了,明明就是牲口吃的。   徐川心里感到一阵落差带来的难受,突然,他想起来他老娘了,也不知道晚上,姜苗有没有让二丫或者狗蛋去给他娘送饭。   徐川到底是不放心,从筐里拿了两个糠饼子,又端了半碗咸菜疙瘩,急忙朝徐老太屋里走去。   “娘……娘……”   屋里躺在床上的徐老太隐隐约约听到儿子的声音,她连忙爬了起来,顾不上穿鞋,就去拍门。   “川子,川子……是你嘛……”   徐川听着老娘沙哑的不成样子的声音,顿时急了。   “娘,你快开门,你声音这是咋了?”   天黑,徐川看不到门是从外面挂着的,他还以为是他娘从里面挂上了哪。   “川子,门被那个小贱人用锁从外面挂着了……”   徐川听到他娘这样说,连忙摸着把门上的锁摘了下来,打开了门。   “川子,你可回来了,那个小贱人,现在人在哪,走,去替娘出气去,这次,你决不能手软。”   徐老太拉着儿子的胳膊,就准备去找姜苗算账,可无论她怎么拉,儿子就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徐老太即使再迟钝,也察觉出了儿子的不情愿来。   “你这是咋了?还想护着那个小贱人?   你知不知道,那个小贱人杀了你娘我养的鸡不说,还把我锁在屋子里一下午,对了她还骂我死老太婆,说吃我养的鸡是看得起我,我呸……   还有今天上午,我让她给我拿屎盆子,可她倒好,把屎盆子倒扣在你娘我头上……”   “娘,那鸡她杀就杀了,不是还给你剩下一只鸡的吗?”   徐川刚给姜苗又是下跪,又是保证的,这才换来短暂的宁静,他不想打破它。   “还有,你以后别再让她给你端屎盆子了,你要是真的病的需要人给你端屎盆子,等改天我让二姐过来伺候你。”   “你在说啥?”   徐老太甚至伸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以为他是烧糊涂了。   “娘,我好着哪。”   徐川嗡里嗡气的说道。   “你……你被那个狐狸精灌啥迷魂汤了,你老娘都快被她给欺负死了,你不仅不帮我去教训她,反而护着那个狐狸精,你还是我儿子吗?”   徐老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有天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以前只要她这个娘说啥,那就是啥,说让他去说他媳妇,他二话不说的就去把媳妇教训一顿,可现在……   作者有话说:   今晚九点有加更!!! 第26章   “娘, 她是你儿子的媳妇,你孙子栓娃的妈,这次要不就这样算了吧……”   徐川语气中的哀求, 让徐老太炸毛了。   “你为啥要这样护着那个贱蹄子, 我可是你娘啊……”   “娘, 算我这个当儿子的求你了,咱家这两天已经够乱的了。”   徐川的话直接让徐老太愣住了,   “你现在这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啊,你之前还没有这样哪, 你现在为了那个小妖精,就这样对你娘我……”   徐川被他娘说的抬不起头来, 他低着头,不敢看他娘。   徐老太见儿子不说话,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屋里躺下。   “娘, 你吃点东西再躺下吧?”   徐川愧疚的来到屋里, 把手中的饼子递给徐老太。   徐老太不接,也不说话,徐川没法子, 只能把饼子和咸菜放在桌子上。   “娘,饼子我给你放这了,等你饿了, 起来吃点……”   徐老太还是不吭声,徐川在屋里停顿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门给他娘从外面带上了。   暗黑中,躺在床上的徐老太, 眼圈红了起来, 见儿子走了, 老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淌了下来,今天中午,她被姜苗气的半死,锁在屋子里都没有哭,可这次因为儿子的态度,她哭了。   ……   被送去卫生所的张素芬半夜才回来,屁股后面还跟着一天都没见人影的大丫。   原来早上姜苗和张素芬掐起来的时候,正在喂猪的大丫连忙躲了起来,她不知道应该帮谁,一个是对她好的三婶,一个是她亲娘,其实大丫心里已经暗下了决定,如果三婶被她妈欺负了,她一定会冲出去帮三婶。   可没想到,她妈在三婶那里不仅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摔的鼻血都出来了,大丫见她妈被人用板车拉走,她不放心,就跟了上去,那毕竟是她妈。   但大丫也知道,她妈是自己摔的,不怨她三婶。   “妈,到家了,你慢点。”   大丫怕张素芬被门槛拌倒,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大丫,妈没事。”   张素芬难得的对大丫说话温和了一次,还是因为这次她被送去卫生所,大丫跟了过去。大丫到底还是有良心,念着她这个妈,知道妈比三婶重要。   大丫被张素芬温柔的语气,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张素芬走到姜苗住的那间屋子门口时,忽然停住了脚步,虽然她下巴脱臼被卫生所的人给掰了回来不影响说话,可鼻子到底还是缠了一层纱布,所以,显得整个人很滑稽,很诡异,尤其是她死死的盯着姜苗屋的门,让一旁的大丫感觉她妈有点吓人。   “妈,快回去睡觉吧……”   经大丫的提醒,张素芬这才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的看向闺女大丫,   “大丫,你要记住,你是我张素芬的闺女,无论啥时候,你都要站在你妈我这边。”   大丫懦弱惯了,她不敢惹她妈生气,只能胡乱点点头。   “妈,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要和我一条心,我让你干啥你就要干啥,那个贱货就是一个外人,你要分清楚谁才是你最亲的人。”   张素芬说完,难得亲昵的揉了揉大丫的头。   “赶快回屋睡觉去吧……”   大丫愣住了,她感受着头上那只手,那是属于她妈的手,这还是她妈第一次这样摸她的头,是那样的温柔……她只见过她妈这样对二丫狗蛋。   ……   第二天一早,徐川很有觉悟的钻进灶房做起了早饭,早饭做好后,先来到姜苗门外敲了敲门。   “饭做好了,快起来吃饭吧……”   徐川见屋里没动静,又继续敲门,小声道,   “快起来吧,我还专门给你煎了一个荷包蛋……”   徐川还想继续再敲,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走出一脸不爽的姜苗。   “敲啥敲啊……”   徐川不仅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耐着性子说道,   “你快去洗脸刷牙吧,等你洗好,咱就吃饭。”   “知道了。”   姜苗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然后打了个哈欠,伸了下懒腰,用手随意的通了几下乱成鸡窝的头发,拿着盆子去压水井那洗脸刷牙去了。   徐川进了灶房把做好的饭,往堂屋里的饭桌上摆,然后又陆续的去喊其他人来吃饭。   “大丫,快过来洗脸。”   正蹲在地上刷牙的姜苗见大丫醒了,连忙冲她招招手。   “婶儿。”   大丫小跑了过来。   “你昨个啥时候回来的,你去哪了,昨天家里炖了只老母鸡,别提多香了,可惜你没有回来,被我吃光啦……”   姜苗故意在逗大丫,她见大丫原本带笑的脸突然没了笑,就连忙说道,   “婶儿逗你哪,昨个我见你一直没回来,特意给你留了两只肥鸡腿,待会回屋拿给你吃。”   “婶儿,哪来的老母鸡啊,你咋还特意给我留俩鸡腿?”   大丫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感动,一只鸡就有两只腿,婶儿怎么全留给她了。   “你奶养的老母鸡,我杀了一只,她快气死了……哈哈哈哈”   姜苗想起徐老太气的要升天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大丫见婶儿不再追问她昨天去哪了,心里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她不想让婶儿知道她昨个跟着她妈去卫生所了,她怕婶儿不高兴。   ……   等姜苗洗完脸,拉着大丫在饭桌上坐下,看了一眼徐川做的早饭。   蒸玉米窝窝头,拌了一盘子不知道叫啥名的野菜,熬的大碴子粥,并且另外给姜苗煎了一个鸡蛋。   姜苗拿起一个窝窝头,就嫌弃了起来,   “你把窝窝头捏成这个熊样子,还咋吃啊?”   “我没做过,等我以后多做几次,就好了,你吃这个,这个好看点。”   徐川说着,连忙从筐里那堆捏的七扭八歪的窝窝头里找出一个品相最好的递给姜苗,姜苗接了过来,又不满意了。   “家里的玉米面就那点,咋能这样造,下次,单独做几个给我吃就得了,你们吃红薯干。”   红薯干是比玉米面还次的吃食,玉米面上面就数白面了,可家里的白面被姜苗造的差不多了。   “行……下次,我不做那么多了。”   徐川不敢说什么。   姜苗用筷子夹起碗里徐川特意给她煎的荷包蛋,看向他,   “这荷包蛋,你煎成这样,是想毒死我吗?”   这是徐川第一次煎,手忙脚乱的,一个没注意,就煎的有点糊了。他看着姜苗脸上赤/裸裸的嫌弃,连忙伸出筷子把荷包蛋夹了过来。   “等明天我再给你煎,这个我吃,我吃。”   “那我今天吃啥?”   “这不是有拌凉菜吗?”   徐川说着,把凉菜往姜苗这里推了推。   “这么素,我是羊吗?”   姜苗夹了一筷子凉菜,在徐川眼前晃了晃,质问道。   徐川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火气,站起来,用勺子撇掉盆里上面的清汤,给姜苗舀了一碗下面稠的粥,然后好声好气的说道,   “你今天先凑合着吃,等明天我去供销社给你买点咸鸭蛋,再割点肉。”   “这还差不多,对了,我还想吃桃酥,现在这个时候,西瓜应该下来了,你买个回来。”   姜苗喝了一口粥,说道。   现在西瓜刚下来,正是贵的时候,徐川面有难色,但还是咬了咬牙应了下来。   “行,买。”   这让一旁的大丫都看呆了,上次冲进屋里还要打三婶的三叔,现在怎么那么听三婶的话,三婶说啥就是啥。   正在这时,二丫牵着狗蛋走来了。   “三叔,我妈说她不想吃。”   徐川见他嫂子不来吃饭,就想让二丫给她妈端点过去,可一瞅姜苗的脸色,他立马歇了心思。   “既然你妈不吃,你和狗蛋快坐下吃饭。”   姜苗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把手中的筷子啪的拍在了桌子上,冷眼看着二丫。   “狗蛋可以吃,她不行。”   “你和一个小孩那么计较干啥,二丫还小,你不让她吃饭,把她饿坏了咋整?”   徐川在一旁劝道,姜苗还没说什么哪,二丫倒吼起来了。   “不吃就不吃,谁稀得吃……”   说完,用眼睛剜了一下姜苗,然后丢下狗蛋,就跑出了堂屋。   “二丫……这孩子……”   徐川见叫不住二丫,只能坐下叹了一口气。   “狗蛋,快坐下吃饭。”   姜苗见狗蛋吓得一直看她,好似她不发话,他就不敢坐似的。   狗蛋听到三婶这样说,他才坐下,拿起窝窝头啃了起来。   等吃完饭,不用姜苗说,狗蛋就很自觉的把大家的碗送进了灶房。   徐老太依旧没出屋,虽然今天早上她没有来堂屋吃饭,但徐川一早就给他娘舀了一碗粥,拿了两个窝窝头送了过去。   ……   “大嫂,你现在咋样了,听二婶说,你下巴脱臼了?严重不,卫生所的人咋说?”   徐川来到张素芬门外,他一个小叔子不好进寡嫂的屋,所以只能站在门外问。   “川子,嫂子没啥事,人卫生所的说养两天就行了,你千万别和你媳妇置气,都是嫂子不好……”   屋里传来张素芬虚弱的声音,徐川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嫂子,你要是有啥不舒服,千万不要忍着,我带你去县城大医院看看。”   “没事,川子,嫂子,没事……”   屋里传来张素芬哽咽的声音,徐川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在门外站了一会,才离开。   离开后的徐川到处找还没吃饭的二丫,最后是在养鸡的西北角,发现二丫蹲在地上,一个人哭的可怜巴巴的,他连忙蹲了下去,哄道,   “二丫,别生气了,明天三叔去县城给你买糖吃。”   徐川说着,见二丫还不理他,他又从身上掏出两毛钱递给二丫,   “三叔给你钱,你去村头买碗豆腐脑喝,剩下的钱,你留着花,明天三叔去县城再给你买双新凉鞋。”   二丫接过钱,这才破涕为笑,抬头间,脸上的笑意猛地一僵,只见三叔身后站着那个黑心肠的坏女人。 第27章   徐川见二丫神色不对劲, 顺着她的目光往后看去,见是姜苗,他眼神突然有些躲闪,   “你咋过来了?”   姜苗双手环胸, 没有看徐川, 而是目光落在了二丫手里拿着的两毛钱上,她走上前去,二话不说,把钱从二丫手里拽了过来。   “你干啥?那钱是我三叔给我的, 你还我。”   二丫见这个烂心肠的趁自己不注意,从她手里把钱抢走了, 她俩眼珠子瞪得很大,仿佛要吃了姜苗似的。   “你三叔的钱, 那就是我的钱, 既然是我的钱, 我为啥要给你?”   姜苗不顾愤怒的要喷火的二丫,她把钱很自然的揣进自己兜里,然后来到徐川面前, 伸出了手,毫不客气的说道,   “给我钱。”   “你要钱干啥?”   徐川见她抢了自己给二丫的两毛钱, 心里有些憋屈,见她又问自己要钱,他有些吃惊,因为以前, 她从来没有问他要过一分钱。   “我要买新衣裳, 拿钱。”   姜苗就仿佛那要账的大爷似的, 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徐川欠了她钱哪。   “你不是有衣裳穿吗?”   徐川有点不想给。   “好啊,我有衣裳穿难道就不能买新衣裳了?你的钱舍得给你的好侄女花就不舍得给我花?”   姜苗虎着一张脸,不高兴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家里日子不宽裕,这钱难挣得很,要不,等过段时间你再买衣裳?我明天去供销社还要给你买咸鸭蛋和肉哪。”   徐川试探的和她说道。   “好你个徐川,给你侄女买凉鞋都有钱,我要买衣裳就没钱?这日子没发过了。”   姜苗说着,直接动手狠狠的掐徐川的胳膊肉。   “让你偏心眼子……”   “快松手,别掐了……姑奶奶,求你了……我给还不行吗?”   徐川疼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姜苗闻言这才松开他。   “钱。”   徐川揉了揉疼的不行的胳膊,在姜苗的催促下,从口袋了拿出一叠钱,有一毛的,五毛的,一块的,两块的,最大的面额是十块,徐川正准备抽出一张两块的给姜苗,可不料手里的一沓钱,一下被姜苗抢了过去。   “这点钱,我先拿着花。”   “这么多钱,你怎么花的完,你拿五块去花,剩下的还我。”   徐川急了,这沓钱可是整整二十六块钱哪,这原本是他打算给小兰上学的钱。   “呵,还你?咱俩可是两口子,你的钱就是我的钱。”   姜苗淡定的把钱揣进了口袋里,转身就走。   徐川见姜苗这样无赖,这明明是他的钱,啥时候成她的了?他连忙拦住人,好声说道,   “你不给就不给,但你好歹给我留点钱啊,我明天还要去县城给你买西瓜哪。”   “我不管,这钱进了我的口袋就是我的,我明天桃酥西瓜,咸鸭蛋,肉是一定要吃到,吃不到你给我走着瞧,哼。”   姜苗说完,啪的一声打掉徐川挡着她的胳膊,扭头走了。   “三叔,看你把她惯成了啥样子,那么多钱到了她手里,指不定一两天就给你败光了,你刚刚为啥不给她一巴掌,她都那么掐你了,还有你这脸上,也是她抓的吧。”   二丫看着三叔脸上的抓痕,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好了二丫,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你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待会,你机灵点,去灶房,我在锅里给你留了两个窝窝头,你偷偷吃了,别让她看见。”   另外一边的姜苗,拉着脸子,见徐川还不去上工,一直在那和二丫说话,   “你还在那说啥说,也不看看都啥时候了,还不赶快去上工,不上工准备让我喝西北风啊。”   “来了,来了,这就去。”   徐川说完,不再看二丫,急匆匆的走了。   姜苗当天拿着从徐川这里搜罗来的钱,去县城的国营商店扯了一件半袖,绿色的布拉吉,裙子的长度到膝盖下面一点,姜苗没有选那种正流行的带白色领子的,而是没有任何装饰的圆领,这样刚好能突出姜苗细长的脖颈。   不过,这也用掉了姜苗最后一张布票,这张布票是当初原主放了好长时间,准备给儿子栓娃买布做衣裳的。   当徐川回到家,得知纸袋里装的这件绿裙子花掉了整整二十五块钱,他整个人都傻了。   “你是疯了吗?那可是二十五块钱啊,你就用来买了这么一条破裙子。”   “不就才二十五块钱吗,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   姜苗坐在椅子上淡定的喝着水。   徐川见她不在意的样子,气的半死,那可是二十五块钱啊,买猪身上最好的肥肉能买二十五斤啊,粮食站的白面才一毛三一斤,二十五块钱能买多少白面啊……   要知道,现在棉花厂的一个三级工,每个月的工资才十五块钱,一个学校教书的老师工资才十六块五。   而老徐家祖祖辈辈都是在地里刨食的,平时也没有旁的收入,这钱是一点一点从牙缝里省下来的。   徐川心里疼的格外不是滋味,这钱给小兰上学多好,比买一条破裙子强多了。   “咱在村子里,你也穿不着这样的衣裳啊,这都是那没结婚的小姑娘穿的,你连娃都有了……快去县城退了,这钱用来干啥不好啊。”   徐川苦口婆心的劝道。   “既然你养不起媳妇,那就趁早离婚,别耽误我找下家。”   姜苗说着,眼睛一眯,啪的甩给徐川一巴掌。   “你的钱舍不得给我花,是不是背地里养人了?”   徐川被打的一愣,等反应过来,他眼睛一个劲的闪烁。   “你这是说的啥话?我咋可能背地里养人?我挣得钱,都是你的,可咱的栓子还小,咱娘年纪又大了,二丫狗蛋他们又要上学,这钱要省着花,不能这样大手大脚,咱还要过日子啊。”   “没养人就好,我还以为你背着我养人了哪。”   姜苗似笑非笑的看着徐川,把徐川看的越发的心慌。   “我告诉你,徐川,我可不管那么多,我要花钱,你就要给,不给,咱就离婚,就这么简单。”   “我也没说不给你钱啊。”   徐川心焦的不行,这待多少钱才能够她花的啊。   “算你识相,告诉你,你娶了我,那是你老徐家祖坟冒了青烟了,花你点钱,就在这逼逼赖赖的,看你这穷酸样。”   姜苗懒散的把脚搭在了桌子,冲徐川说道。   “明个,你去县城,正好帮我捎一瓶雪花膏回来。”   “雪花膏?那肯定要花不少钱吧……”   徐川迟疑了,姜苗瞪了一眼,   “买不买?”   “买买,没说不买,只是我身上的钱今天都被你拿走了,我手上实在没钱了,要不等我有钱了再给你买。”   徐川打着商量,姜苗想也不想的抄起桌子上的搪瓷缸朝徐川砸去。   “把我当傻子哪?家里的钱不都是在你老娘手里攒着哪,你去找她要,我明天见不到雪花膏,你就不用再进这个家门了。”   ……   徐川被砸的鼻青脸肿的出了姜苗的屋子,想当初,她从来没有要这要那的,甚至拿出自己的钱来贴补家里,可现在买了二十五块钱一条的裙子,连眼都不眨,还要买雪花膏。   这几天,脾气坏就算了,可现在咋这样败家了,一点都不像曾经那样会过日子。   徐川垂头丧气的去找他娘徐老太要钱去了,走到门口,徐川站了一会儿,才硬着头皮进了他娘的屋子。   徐老太上午的时候就听二丫说了,那个小娼妇把她儿子的钱给夺走了,她心里甭提多气了,那可是她徐家的钱,她立马下了床,就去找那个小娼妇算账,可没想到扑了个空。   “娘……”   徐川站在屋子里,不知道咋张口,尤其他娘还在生他昨晚上的气。   躺在床上的徐老太见儿子来了,她拉着脸子,没有应声,昨个晚上儿子护着那个小娼妇,着实伤了徐老太的心,可面前站着的到底是她放在心尖上的儿子,她过了一会儿,还是说了话。   “干啥来了?”   徐川被他娘不冷不热的态度,整的更难开口了。   “娘,昨个是我不好,你别气了,我今天已经说了她了。”   “说说说,你说她有用吗?”   徐老太见儿子这样不争气,气的牙痒痒的慌,她啪啪的用拳头锤着床。   “你给我打她,打她。”   “娘……”   徐川正要说什么,被一道哭声给打断了,听着有点像他二姐的声音。   徐老太也显然听出了是闺女的声音,她顾不上生儿子的气,连忙趿拉着鞋子下了床,还没走出屋子,闺女徐秀花就进屋扑到了她怀里。   “闺女,这天都黑了,你咋这个时候回来?”   徐老太明显感受到了闺女肯定是出事了,否则不会在这个时候回家。   “娘,刘大柱他想打死我啊……”   徐秀花几年前当姑娘的时候,被上岗村的一个上过几年学的小白脸给迷住了,徐秀花长的颇有几分秀丽,而小白脸惯会花言巧语的,俩人就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雷勾动了地火搅合在了一起。   后面,徐秀花要死要活的非要嫁给对方,可那个小白脸就是想和她玩玩而已,最后,还是徐川出面,又帮忙给小白脸找工作,又陪送了一笔数额在当时不少的钱,这才让对方同意娶当时已经怀有身子的二姐徐秀花。   婚后,小白脸越发的嫌弃徐秀花不识字,是个文盲,可徐秀花都忍了下来,可这次那个小白脸竟然和村子里的一个寡妇不清不楚的,还被徐秀花当场捉住,那个小白脸为了那个寡妇,甚至对她起了手来。   徐秀花受不了了这才跑回了娘家。   “啥?那个刘大柱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敢打你?”   徐老太又惊又怒。   “二姐,你先别哭,说说到底是咋回事,人刘大柱好好的为啥打你?”   徐川也有些诧异,以前从来没有听二姐说过刘大柱打过她。   作者有话说:   让大家久等了,家里的电来的太晚啦,明天一定加更加更!!! 第28章   姜苗今天去县城除了买了一件布拉吉外, 用剩下的钱还给大丫在县城淘了一本九成新的字典,大丫拿着字典一个劲的傻乐。   “丫儿,今天我给你的鸡腿好吃吗?”   姜苗今天去县城原本想带着大丫哪, 但大丫不愿意去, 她只能自己借了村长家闺女刘小珍的自行车去了县城。   “好吃……”   大丫点了点头, 眼底闪过一丝心虚,婶儿给她留了两只鸡腿,她自己吃了一个,另外一个她舍不得吃, 拿去给她妈吃了,她想的是, 她妈昨个摔伤了,今天早上躺在床上又没吃饭, 她想让她妈能快点好起来。   张素芬稍稍给了大丫一点关爱, 大丫就感动的一塌糊涂, 恨不得把一颗心捧给张素芬,好像忘记当初张素芬是如何打她的。   另外一边,张素芬屋里, 二丫和狗蛋俩人正在抢剩下的鸡腿。   “二丫,你让让狗蛋,别吃了, 剩下的给狗蛋吃。”   张素芬说道,二丫只能不情愿的放开手里的鸡腿,把它让给狗蛋,她贫的舔了舔油乎乎的嘴巴, 然后又舔起了手。   “妈, 这鸡腿可真好吃。”   二丫瞅着狗蛋大口啃着鸡腿, 羡慕的不行,这鸡腿肥,她只啃了两口,她妈就不让她吃了。   “那个死大丫咋就给你拿过来一只,我明明记得有两只鸡腿,而那个坏女人自己没有吃,肯定都留给那个死大丫了。”   张素芬听着二丫不满的语气,劝道,   “二丫,那是你姐,你别总是死大丫死大丫的,你平时叫她几句姐,把她哄高兴,以后她有啥好吃的,肯定也不会忘了你的。”   二丫听见她妈这样说,她撇了撇嘴没有再吭声。   大丫绝不会想到,她舍不得吃,拿给她妈的鸡腿,最后她妈一口没吃,都进了狗蛋二丫的肚子。   “妈,咱怎么对付那个骚狐狸啊,三叔现在不是从前的那个三叔了,那个骚狐狸当着三叔的面抢走三叔给我的钱不说,还把三叔的钱都给抢走了,并且她当着我的面就掐三叔,三叔脸上的伤也是被她抓的,都这样了,三叔在她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更不用说动手打她了。”   二丫郁闷极了,现在连她三叔都被那个女人拿捏住了,现在只能寄希望在她奶身上了。   张素芬知道老徐家的天变了,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样子了,现在连川子都怕那个女人,徐老太都被那个女人气的躺在床上了,也不见川子对她动手,不仅不对她动手,竟然还帮那个女人打洗脚水,洗衣裳……就连她被那个女人欺负进了卫生所,也不见川子给她这个嫂子出气。   二丫说的对,川子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川子了,都是那个狐狸精把川子给迷住了心窍,   “二丫,你再忍忍,娘已经想到法子了,等过几天,就让那个女人好看,她敢这样欺负咱娘仨,我这次让她知道知道马王爷是几只眼。”   张素芬一脸的阴狠,她小时候拜了一个“神婆”当干娘,她这次一定要去找干娘,让干娘帮她出个法子,好好治治那个小妖精。   以前还没有严打的时候,干娘那可是这一片很有名气的“神婆”,现在严打迷信,她干娘也不敢再继续干这一行了,但她可是她干闺女,不是旁人,干娘肯定会帮她。   张素芬是个很信这东西的人,信到哪种程度了,以前她男人死的时候,她干娘就对她说,她从生下来就注定是个守寡的命,劝她不要再改嫁了,女人家最好能从一而终,寡妇再嫁是对死去的丈夫的不忠,死后要下地狱的。   而张素芬之所以没有改嫁,一直在徐家守着,就是因为她干娘曾经说的话。   张素芬一直认为自己命不好,这是天生的,所以也就早早的认了命,她一直把干娘奉若神明,平常有点啥过不去的坎,或者遇到的难处,都去找她干娘,只要她干娘一出手,啥事都能平了。   这都多亏了干娘家里供奉的黄大仙,张素芬心里盘算着,等过几天,她就回娘家找干娘,让干娘给黄大仙烧香,帮她问问到底咋样才能对付那个小妖精。   最好能让她浑身长满烂疮,躺在床上起不来的那种,到时候,她倒要看看她还怎么猖狂。   二丫见她妈有了主意,心里顿时高兴了,这几天,她又是洗衣裳,又是推磨,又是刷鞋……那个骚狐狸想着法子折磨她,她早就受不了了。   “妈,我咋听到二姑的声音了?”   狗蛋看向屋外,突然说道。   “说啥傻话哪,你二姑要是来也该白天来,这都那么晚了,她咋可能过来,把骨头丢了,赶快上来妈搂着睡觉。”   张素芬以为是儿子听错了,她拍了拍床,催促儿子快睡觉。   “就是,咱姑咋可能这个时候来,狗蛋,这骨头你咋啃得这样干净,连根肉丝都没给我留。”   二丫捡起狗蛋扔在桌子上的鸡骨头,抱怨道。   “好了好了,二丫,你赶快把煤油灯灭掉,上床来睡觉。”   张素芬也不知道昨个是不是摔坏了脑子,现在脑子嗡嗡的响。   ……   徐老太屋里,此时徐秀兰花正哭哭啼啼的向她娘徐老太还有兄弟徐川抱怨着婆家。   “娘,川子,你们都不知道,我在婆家过的是啥日子,我那个婆婆整天就知道刻薄我,家里有点啥好吃的都端到自己屋里,让刘大柱还有小姑子吃,把我晾在一旁。   还有我那个小姑子,都十八岁的大姑娘了,现在连里面穿的裤衩都让我这个嫂子给她洗。   平时,刘大柱一喝醉酒就打我,而婆婆和小姑子就装看不见,有的时候,甚至帮着他欺负我这个外人。   我以前怕你们担心,都不敢和你们说,可这次刘大柱他实在是太过分了……娘,你看,我腰上就是他踹的。”   徐秀花说着,撩开了身上的褂子,只见她腰上青紫了一大块,这可疼坏了徐老太,她抱着徐秀花就哭。   “我的闺女啊,你咋就这么傻啊,当初他一次打你,你就应该跑回来和娘说啊,那个良心被狗吃的刘大柱咋这么狠的心啊,把你踹成了这个样子……”   “娘……你闺女我给她刘家生了一儿一女,可他们拿我当畜生使唤啊,我在他家过的都不是人过的日子。”   徐秀花这几年受的委屈,通通说了出来,她自打嫁给刘大柱,就不招刘大柱的娘喜欢,刘大柱又嫌弃她没文化,明明当初没结婚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当初处对象的时候,刘大柱天天夸她好看,是这十里八乡最美的一枝花,还给她买衣裳穿,可她不明白,这才结婚几年,刘大柱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和她说以前的那些甜言蜜语了,整天都是嫌弃她这不好,那不好。   甚至还动过想和她离婚的念头,还是徐秀花拿了一瓶农药,要喝下去,这才吓得刘大柱再也不敢和她提离婚的事了。   可不提离婚,刘大柱打她就打的更狠了,之前是借着喝醉酒的名头打人,打完人,酒醒后就痛哭流涕的和徐秀花赔不是,徐秀花一次次的原谅了他。   这也让他的胆子越发的大,现在已经发展成不喝酒就打人的习惯,但这些徐秀花咬咬牙都能忍下来,可这次刘大柱背着她偷人,被她发现,她实在受不了了。   “我苦命的闺女啊,他们一家都是狗娘养的东西啊,这样磋磨你,真是丧尽天良啊……”   徐老太哭的眼睛都肿了,这可是她捧在手心上的闺女啊,没嫁人的时候,她啥活都舍不得让她做,就疼她疼的没法子了。   她一直以为闺女在刘家是享福的,因为闺女每次回娘家都是报喜不报忧,她真是个老糊涂了,就信以为真了,还真以为闺女在婆家日子过的不错哪,摊上好婆婆和好男人了。   “离婚,和他离婚。”   徐川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火的不行,没想到那个刘大柱竟然敢这样欺负他二姐。   徐秀花听到兄弟川子这样说,顿时沉默了,只一个劲的哭。   徐老太看出了闺女不想离婚,她对儿子说,   “你二姐她和刘大柱都有了两个娃了,要是和他离婚,那娃咋办?你二姐舍不得牛蛋和草儿啊。   再说了,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你二姐要是离了,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人家还不在你二姐背后指指点点的,你让她咋做人?”   徐川不理解,被人指指点点能咋地,这总好过被刘大柱一家欺负吧。   “二姐,要不,你还是和他离了干净,把牛蛋和草儿接到家里来,我养着你们。”   徐秀花支支吾吾,就是不吭声。   徐川察觉出了二姐的意思,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神色不自然的二姐,   “二姐,你不会是还舍不得那个刘大柱吧,他都背着你偷人不说,还打你?都这样了,你还舍不得他?”   “川子……”   徐秀花瞅了眼兄弟,然后捂着脸呜呜呜的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封建迷信张素芬。   今天第一波加更。 第29章   第二天一早, 徐川钻进灶房正准备做饭,被二姐徐秀花给拉了出来。昨个晚上,她都听娘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 这个老三媳妇也忒不是东西了, 以前装模作样的竟然都把大家给蒙了。   现在不仅欺负娘, 还欺负她兄弟,真是哪来的道理,看把她兄弟脸上给挠的,之前的腼腆软和都他妈装的。   徐川昨个去地里上工, 因为脸上有伤,都不敢抬头, 真就低头低了一整天。   “这都啥时候了,还不起床, 老三媳妇, 老三媳妇……快起来做饭。”   徐秀花砰砰的敲着姜苗屋里的门, 昨个她娘给她说了家的事,气的她反而把自己家的事抛在了脑后,现在整个人一点都不见昨晚伤心的样子, 她现在一心要为她娘,她兄弟出气,好好整治整治这个乌烟瘴气, 日月颠倒的家。   姜苗啪的一声从里面打开了门,见面前这个上身穿着红褂子,下面穿着一条的确良的蓝色裤子,年龄在二十□□的样子, 一双刻薄的三角眼以及那薄嘴唇, 和徐老太的如出一辙, 这就是原主记忆中的大姑姐徐秀花了。   在原主记忆中,原主嫁到徐家的时候,这个大姑姐就已经结婚好几年了,但她在老徐家仍旧很有话语权,在原主和徐川结婚的那天,这个徐秀花一副主人的做派。   当初原主坐在瘸凳子上,当着大家伙的面丢丑,带头嘲笑的就是这个徐秀花。   婚后,徐秀花来娘家来的很勤,一回到娘家,就像是地主小姐似的,而原主就是伺候她的佣人,她在娘家啥也不做,喝杯水都让原主倒。   他们一家人坐在堂屋里说着闲话,享受着天伦之乐,让原主一个人在灶房忙里忙外,做着全家人的饭不说,还要给堂屋里那群说话说到口渴的人端茶倒水的。   饭做好,永远分成两个等级,徐秀花和她的娃,还有徐川他们吃好的,摆在原主面前的永远都是那碗黑乎乎的咸菜,当原主站起来,伸长胳膊夹了一筷子菜后,会获得好几个白眼。   徐老太甚至说她在饭桌上没规矩,哪有站起来夹菜的,像是八百年没有吃过东西似的,可那菜放的离原主那样远,原主不站起来,压根就吃不到。   徐秀花还嘲笑原主,问原主家里是不是很穷,没有吃过这样的好东西。   她嘴里的好东西,不过就是一碗香椿叶炒鸡蛋,那是徐老太见闺女来了,专门让原主炒来给闺女改善生活的。   也不知道徐秀花是嫉妒原主长的比她好,还是咋,反正原主一进门,她就各种使唤原主,话里话外更是瞧不上原主,说她瞧不上原主,但她回家的时候,会把原主晾在院子里的衣裳偷偷的塞进怀里带回家,她身上现在穿的那条的确良的蓝裤子就是原主曾经丢的那条。   不仅如此,她还会趁原主不在屋子的时候,到处翻原主的东西,所以,每次当她回娘家,原主的东西总是莫名其妙的就找不到了。   原主有次见她头上系的手绢正是她丢的那条,没想到这徐秀花还说原主诬陷她,那手绢明明就是她在县城供销社里买的,可原主的东西原主咋会不认识。   徐老太一见原主欺负她闺女,立马不依了,指着原主的鼻子骂,就连徐川也在一旁帮着说原主的不是。   原主被气哭了,自打那以后,再丢东西,原主就没有说过,不料这徐秀花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   原主忍她,可姜苗不忍她。   “你让我做饭?”   徐秀花见这个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老三媳妇,现在真的像她娘说的那样,整个人变了,竟然敢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这个大姑姐说话。   “你不做饭谁做饭,娘被你气的在床上起不来,大嫂更是被你害的摔伤了下巴和鼻子,你不做饭难道让我这个大姑姐做饭?”   徐秀花一脸的不爽,她来到这个家可是客人,她就不信老三媳妇真能厚着脸皮让她这个客人做饭。   “当然是你做,你来我家,空着手来的?”   姜苗双手环胸,目光上下打量着徐秀花,她昨个晚上就知道徐秀花回来了,不过,徐秀花以前每次回来都是空着两只爪子,带着几张嘴回来啃娘家的。   “啥是你家?这是我家,我回自己家,空着手咋了?我娘,我兄弟都没说我,轮得到你一个外人说我?”   徐秀花拉着脸子,和姜苗吵了起来。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现在,这个家是我当家,你回来,不拿着你吃的口粮回来,你不会还想吃家里的粮吧?”   要知道,现在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那都是挎着一篮子在自己家蒸好的馍带到娘家吃,怕兄弟娶的媳妇不待见说闲话。   徐秀花仗着家里是她娘,她兄弟当家,从来没有拿过一次的馍,每次都是张着嘴吃,吃的还净是些好的,走的时候,还拿着大大小小的包裹。   “我吃家里的粮咋了?我吃的是我兄弟挣得粮,关你啥事?”   徐秀花说这话一点都不亏心的慌,她就不想想她兄弟一个人一年能挣下多少粮食。   “好啊,你兄弟一年挣得粮食,供他娘吃,他嫂子吃,他侄子侄女吃不算,现在还要加上一个你,你兄弟是长了三头六臂吗,这么能挣粮食?”   姜苗说着讽刺的看了一眼徐秀花,然后目光落在站在院子里的徐川身上。   徐川被姜苗看的心虚的不行,他低下了头,   “二姐,算了,我去做饭。”   说完,他就往灶房里钻。   “川子,你打小就没进过灶房,那灶房都是娘们进的,哪有你一个大老爷们往里钻的道理,你快出来。”   徐秀花急匆匆的转身,要去拦徐川。   “你让她做,这做饭本来就是女人的活……”   姜苗被徐秀花这一折腾,也睡不着了,她来到灶房门口,见徐秀花和徐川姐弟俩在争一个水瓢。   “川子,你把水瓢给我,你一个大男人,咋能做饭……家里的女人又不是死绝了,传出去,让人笑话。”   “徐川,打今个起,家里的饭定量定个做,每天做饭前,都要问我,我说今个吃啥就吃啥。”   姜苗没有管徐秀花,她看着徐川,继续说道,   “今天早上这顿饭,你给我单独蒸两个玉米饼子,然后,你,你嫂子,还有你娘,三个人,那就蒸六个野菜窝窝头每个人俩,再给家里的娃每个人蒸一个窝窝头,另外给我煎个荷包蛋,你们都吃咸菜疙瘩,对了,再熬点红薯面汤。”   “你咋把我二姐漏下了,要不也让我二姐吃玉米饼子,我多蒸几个?”   徐川见她话里的意思,完全没有把他二姐算进去,他忍不住问道。   “凭啥啊,我要吃白面蒸的馍,不仅我要吃,娘也要吃,野菜窝窝头让你媳妇吃,你媳妇以前不是最喜欢吃野菜窝窝头的吗,对了,还有咸菜,我每次来都见她吃那个,那就还让她吃。”   姜苗还没说什么哪,徐秀花倒是先不乐意了起来,要知道,她每次回娘家,吃的都是白面做的,家里的鸡蛋啥也都是紧着她吃,她都习以为常了。   “二姐,家里的白面没有了,要不等你下次来再吃,这次先凑合着。”   徐川的话让徐秀花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但想想,她还要在这住几天哪,吃玉米饼子就吃玉米饼子吧,她在婆家的时候还吃不上玉米饼子哪。   “娘也要和我一样吃玉米饼子,川子,你也要吃,野菜窝窝头向来都是家里当媳妇的吃。”   徐秀花看了一眼姜苗,然后对兄弟川子说,她在婆家给人当媳妇的时候,顿顿吃的都是野菜窝窝头。   “啧啧啧,徐川,你二姐吃啥我不管,她从婆家带来的口粮放在哪了?我咋没看见。”   姜苗的目光在灶房扫视了一圈,最后看向徐川。   “难不成这次你二姐又要白吃白喝?”   “啥是白吃白喝,我吃的是我兄弟的。”   徐秀花最听不得的就是白吃白喝两个字,她在婆家已经听得够够的了。   “你兄弟的?”   姜苗冷笑出声,   “你兄弟真是厉害啊,一个人挣得那点工分换来的粮食,竟然能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还能让你这二姐隔三差五的来打秋风。”   “川子,你听到没?你媳妇敢这样和我这个大姑姐说话,还说我隔三差五回娘家打秋风?”   徐秀花气的用手指着姜苗,让她兄弟徐川看。   徐川低着头,不吭声。   “你哪次来不是吃的满嘴流油,把家里好吃的都塞进你和你娃的肚皮里,这样还不算,走的时候拿的大包小包的,你这不是打秋风是什么?”   “我……我那是回来看我娘的,我想我娘了,这是我家,我还不能回来了?走的时候,那东西是我娘硬塞给我的,这是我娘疼她闺女,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娘疼我。”   徐秀花的话让姜苗忍不住笑了,   “你娘疼你当然可以,但你能不能告诉你娘,让她别拿我挣下的东西疼你。   还有,你说你想你娘,回来看你娘的,可你哪次回来不是两手空空,你想你娘,就是这样想的?真是不害臊,打秋风就打秋风,还给自己找了一块遮羞布挡着,这就没意思了。”   “你……川子,你还不快管管你媳妇,你就这样看着她欺负你姐我?”   徐秀花晃着徐川的胳膊,徐川实在没脸看姜苗,   “二姐,你先回屋看娘醒了没。”   徐秀花见兄弟川子一脸的恳求,她到底还是心软了,瞪了一眼姜苗,然后气哼哼的走了。   徐秀花一走,徐川双手合在一起,哀求的看着姜苗,   “我求求你,让我做着二姐的饭吧,让她和我一样吃野菜窝窝头也行,她被刘大柱打的浑身都是伤,你就可怜可怜她吧。” 第30章   “可怜她?”   姜苗二话不说, 甩给了徐川一巴掌。   “家里的粮食不够吃,你娘还次次都给你二姐让她拿回婆家,以前在饭桌上, 有啥好吃的都是你们吃, 让我啃咸菜疙瘩, 那个时候你们吃着鸡蛋,肥肉,咋不可怜吃咸菜的我?   我在你家顿顿吃不饱,把粮食省给你们吃, 还带着病上工,那个时候怎么不见你来可怜我啊?   我被你娘, 你二姐刁难讥讽的时候,你怎么不可怜啊?   我被你嫂子侄子侄女欺负的时候, 怎么不见你可怜我啊?   现在你厚着张脸皮, 怎么好意思说出让我可怜曾经讥讽欺辱过我的人?”   姜苗见徐川不说话, 啪的一声又给了他一巴掌,   “你怎么不说话?”   徐川被打的脸通红,原本脸上的抓痕就没好全乎, 这下看着更狰狞了。   “我知道以前她们对你有点不好,可她们毕竟都是咱的家人啊,咱要学会包容她们, 迟早有天,她们会认识到你的好的……”   徐川没说完,姜苗一拳头重重的打在了他的鼻梁上。   “包容个屁,我砍你一刀, 你也包容包容我, 好不好?”   姜苗说着, 就抄起案板上的菜刀,朝徐川砍去,徐川吓得捂着喷血的鼻子到处躲。   “你冷静点,你这是干啥……”   “你不是让我包容吗?让我包容,那就先让我砍你一刀,你如果能包容我,我从此以后就包容你家人。”   姜苗说着,就要砍徐川,徐川见自己躲不过去了,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啪啪的用手打着自己的脸。   “是我说错话了,我说错话了,你以后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我以后再也不多说话了。”   姜苗扯过一旁的凳子坐下,就这样看着徐川打自己。   “啪啪啪啪……”   徐川被自己抽的,脸仿佛发烧了似的,又热又疼又胀,他见姜苗气没消,只能继续抽自己的嘴巴子,他也真是嘴欠的慌,忘了眼前这个人不再是以前的好性子了,现在对方就一母老虎。   姜苗见他把自己的嘴角抽破了,她还不解气,拧着对方的耳朵,把它转了一圈。   “疼疼疼……”   “徐川,我告诉你,刚刚当着你二姐的面我给你留着脸哪,但你不要,下次就不要怪我不给你留脸,今天晚上你去给我跪搓衣板,跪到我气消。”   “我跪我跪……姑奶奶,求求你,快松手,耳朵快被你给拧烂了……”   姜苗见徐川苦苦哀求,这才大发慈悲的松开手,   “还不快做饭,想饿死我啊!!!”   “做做做,这就做……那我二姐……”   姜苗一瞪眼,徐川立马不敢再说下去了。   今天老徐家的饭桌上,罕见的所有人都到齐了。   “川子,你的脸咋这么红啊?”   刚坐下的徐老太就发现自己儿子的脸红的像关公似的,看着似乎还有些肿。   “娘,没事,是我刚刚烧锅被烟呛得,咳嗽咳的。”   徐川说着,偷偷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姜苗,见姜苗刚坐下,他就连忙站起来,给姜苗又是舀汤又是递筷子又是拿饼子的,殷勤的很。   徐老太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爽的很,她用眼睛狠狠的剜着姜苗,这个小娼妇真拿自己当地主老财了,拿她儿子当伺候人的长工?她自己是没有长手吗?   徐秀花见自己兄弟这样巴结媳妇,心里也不高兴,这还哪有一点当家之主的样子啊。   坐对面的张素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低着头,安静的过分。   “这个给你煎的鸡蛋,我这次小心着哪,没煎糊。”   徐川把盛着煎鸡蛋的碗放到姜苗面前。   “川子,以后不准再进灶房了,家里又不是没女人,让你一个男人进灶房,那要女人有啥用,娶媳妇有啥用?”   徐老太这句话是专门说给姜苗听的,徐川看了一眼姜苗额脸色,怕她生气,连忙扭头对他娘说,   “娘,现在都是新时代了,讲究男女平等,灶房女人能进,男人也能进,再说了,我挺喜欢做饭的。”   徐老太见儿子护着那个小娼妇,脸子顿时拉的老长,就像那驴脸是的。   “现在真是连说也说不得了。”   徐老太阴阳怪气的很。   “娘,赶快吃饭吧。”   徐川不想让他娘再说了,再说,最后受苦的还是他。   “哼……”   徐老太见儿子这样没出息,心里气的不行,但没法子,她收回瞪着姜苗的眼神,看向筐里的野菜窝窝头,   “你二姐她不爱吃野菜窝窝头,她家那个婆婆坏的很,家里有啥好吃的都是紧着自己儿子和闺女吃,整天让你二姐啃野菜窝窝头,就连玉米饼子都吃不上。   那家人简直不拿你二姐当个人,你好歹给你二姐蒸几块玉米饼子啊,还有煎鸡蛋,你二姐也爱吃……”   徐老太说着这话,看向姜苗跟前的玉米饼子和煎鸡蛋,话中的意思很明了。   姜苗还不等徐川说话,就开口了,   “徐川,你去把窝窝头分一下。”   徐川站了起来,在徐老太疑惑的眼神中,把装有窝窝头的筐拿了起来,先给徐老太面前放了两个,张素芬两个,狗蛋一个,栓娃一个,二丫一个,大丫一个,最后筐里就剩下了两个窝窝头。   而徐川和徐秀花都还没有分,最后徐川拿出一个窝窝头递给了二姐徐秀花。   “川子,你就让我吃野菜窝窝头,我可是你二姐!!!”   徐秀花拿起徐川递过来的窝窝头,就往地上砸去。   “还有,你让娘和大嫂吃野菜窝窝头就咸菜,让你媳妇一个人吃玉米饼子就煎鸡蛋,你咋忍心的啊?”   徐川连忙捡起地上的窝窝头,擦了擦上面的灰,   “二姐,现在家里粮食不宽裕,这也是没办法,我媳妇身子不舒服,要吃的好一点,今天就这野菜窝窝头,你要不先凑合着对付对付吧。”   “川子……”   徐秀花还想再说什么,被徐老太使了个眼色闭上了嘴。   “秀花,来,你吃嫂子的,嫂子胃口小,吃一个就行了。”   张素芬抬起头,露出还缠着绷带的鼻子,她把自己的窝窝头,给了秀花一个,眼神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讨好。   “还是嫂子你……好。”   徐秀花语气拉的很长很重,说着,瞥了一眼姜苗。   姜苗看她就像看那跳梁小丑似的,反正从今往后家里的饭都是定量做,谁把口粮分给徐秀花,谁就只能饿着肚子。   两个窝窝头,像张素芬这样的人吃,别说两个吃不饱,就算是四个才勉强能吃个差不多,两个撑死只能算半饱,现在张素芬又把自己的窝窝头分给了徐秀花一个,那剩下那个,还不够她塞牙缝的哪。   “老大媳妇,等待会吃完饭,你去灶房用白面给秀花擀碗面条,多滴点香油。”   徐老太看到了张素芬脸上的绷带,停顿了一会儿,又说,   “多擀点,你也吃点,省的都进了旁人的肚子。”   这个旁人显然说的就是姜苗,徐老太还不知道,剩下的白面早就进了姜苗的肚皮。   张素芬有些说不出的惊喜,还不等她应承下来,徐秀花就抢着说道,   “川子说家里的白面早没了。”   “被她烙油饼给吃完啦。”   二丫插嘴道,她一直盯着家里的白面哪,那天袋子里就剩下那点白面了,还都被那个女人全都烙了油饼,进了她的肚子。   “啥???”   徐老太气炸了,她指着姜苗,   “合着,家里的白面都进了你的狗肚子?”   “你个死老太婆,你说话给我客气点,啥是狗肚子,你的肚子才是狗肚子,吃我挣得粮食,嘴里还吐不出一句人话来,你这是端着我的碗,嘴里还骂我娘啊。”   姜苗说着,一把掀翻了吃饭的桌子,桌子上的碗啪啪啪的摔在了地上,面汤,窝窝头,咸菜疙瘩啥的,都落在了躺在地上的徐老太身上,她身上一片狼藉,众人都吓傻了。   “我的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徐老太从地上爬了起来,伸着手指头,瞪着姜苗,   “你个搅家精,给我滚,给我滚……看看你把我好好的家给搅成啥样子了,我儿子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娶你这个搅家精回来,你赔我的白面……”   “你的白面?呸,自打我进门来,你这个老婆子有上过一天工,挣过一个分吗,还你的白面?   我告诉你,我三年来,干了多少活,分了多少粮食,你这个老婆子,吃我的,喝我的,我挣的粮食那真真才是进了狗肚子哪。”   姜苗可不怯她,这个徐老太格外的无耻。   “我吃的是我儿子挣得,谁吃你挣的了?你挣的你自己吃了。”   徐老太说这些话,真是不怕闪了舌头。   “我进你家门,三年来,从没有吃过白面,队里给我分的白面去哪了?你个老不羞,整天躺在床上装病,好吃懒做,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天上咋不下来一道雷,劈死你。”   “川子,你给我揍她,揍她……”   徐老太指着姜苗,气的咬牙切齿,让儿子徐川揍她。   一旁的徐秀花也在加劲,   “川子,打她,打她,你今个不打她,就不是一个男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tw7fan”砸的2颗地雷,“虎子”砸的1颗地雷,“香草”砸的3颗地雷,“小风”砸了一颗地雷。“1号种子选手8”浇灌的10瓶营养液,“叶言”浇灌的7瓶营养液,“梦回唐朝”浇灌的5瓶营养液,“葡萄皮”浇灌的5瓶营养液,“猫无双”的4瓶营养液,“镧系旁边是锕系”的2瓶营养液,“盈盈一水间”的1瓶营养液,“上官雅顿”1瓶营养液,“衅信”1瓶营养液。   谢谢各位宝儿,我会继续加油,努力更新码字哒!!! 第31章   在徐老太和徐秀花等人的拱火下, 只听见啪的一声,那是甩耳光的声音,原本喧哗的场面一下子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你……你竟然敢打我儿子?”   徐老太不敢置信的看着姜苗, 眼前一阵发黑。   “娘……娘……”   只见徐老太身子一软, 就往下滑, 被徐秀花连忙抱住了身子。   “娘,你咋了……完了,娘被老三媳妇气晕了……娘,你可不能有个好歹啊……”   “娘……”   徐川也慌了, 连忙把他老娘抱到了里屋的床上,然后就用大拇指掐徐老太的人中, 只见徐老太闭着双眼,一动不动的, 张素芬她们也都慌忙的围在了床前。   这个时候, 只听一声, “闪开”,徐川他们条件反射的往旁边闪了下身子,只听哗的一声。   躺在床上原本徐川怎么掐人中都掐不醒的徐老太, 仿佛鲤鱼打滚似的,猛地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头发上脸上的馊水直往衣服里淌。   “你这个该死的小娼妇,竟然拿馊水泼我……”   “你不是晕了吗,这馊水啊就专门治晕病。”   姜苗拿着盆,瞅着床上散发着馊臭味, 仿佛落汤鸡的徐老太, 笑的一脸得意, 这盆馊水是她专门从灶房里的桶里倒的,这原本是徐家的刷锅水,放几天等发酵浇菜地的。   和徐老太离的最近的徐秀花摸了一把头发上,脸上被溅的馊水,放到鼻子下一闻,今天早上吃的窝窝头,连同胃里的酸水一下子吐了徐老太满脸。   “啊……”   徐老太忍不住尖叫出声。   徐川见状连忙拿起床上徐老太经常包头发的藕紫色围巾,去擦他娘脸上的呕吐物,这一擦不要紧,糊的满脸都是,里面还掺和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头油味。   徐老太受不了了,她也啊的一声吐了出来。   徐秀花一脸心虚的往后躲,然后用袖子捂着自己的鼻子,一点都没有要上去帮忙的意思,主要实在是味道太冲了,别说徐秀花就连一向不咋讲究的张素芬也忍不住拉着二丫和狗蛋往后退了几步,眼中露出一丝嫌弃。   ……   “婶儿,你要不先去大嘴婶子家躲躲吧,你刚刚打了三叔,又泼了奶奶馊水,她们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屋外的大丫担忧的看着姜苗。   “没事,丫儿。”   姜苗话音刚落下,就听到屋里的徐老太喘着粗气,一个劲的呻/吟。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被那个小娼妇给磋磨死了……”   “这是咋了?隔老远都能听到家里闹哄哄的。”   徐福贵见今天侄子徐川没有去上工,他有点不放心,就来家里看看。   姜苗转头看去,只见来的是徐福贵,前天张素芬和她掐架摔在地上,那个时候徐福贵就过来了,姜苗隔着人群也没怎么仔细看。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杆油光水滑的老烟枪,后面吊着一个装烟草的袋子,上身穿着一件粗布做的褂子,下面穿着一条半旧不新的老黑布做的裤子,脚上趿拉着一双千层底的布鞋。   头发有点灰白,那布满沟壑的脸上,一双耸拉着眼皮的眼睛里冒着与他年龄不符的精光,身材瘦小干瘪,背微微的有些驼,还没说话,脸上就带着一股亲热的笑,这就是疙瘩村有名的精明人,徐川那当生产队队长的二叔徐福贵。   “二叔,你来了。”   姜苗到底还是笑着给他打了声招呼,毕竟现在还不是和徐福贵闹僵的时候。   “老三媳妇,前天见你也没注意到,现在才发现你这头发绞了,显得人也精神了,前几天我还问川子你咋没去上工,川子还蒙我,说你病了,今一瞅,这人不好好着的吗。”   徐福贵笑眯眯的说着,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是他这个长辈在关心小辈。   “二叔,徐川没有蒙你,我就是病了,我得了一种一干活就头疼的病。”   姜苗睁着眼睛说瞎话,徐福贵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后又恢复了自然。   “这是啥病啊?我咋没听过,看样子,还是你们城里来的知青懂得多,见识广,竟然知道还有这病,我今个也算是长见识了。   等啥时候让川子带你去县城医院瞅瞅,有病就治,可不能耽误,等把病治好了,就和川子一块去上工。”   “二叔,你没听过这病也正常,甭看你在疙瘩村是个队长,但毕竟你也没过啥世面,你都快入土的人了,但论见识方面,你还真比不上我。”   姜苗的话,让徐福贵脸上的笑有点绷不住了。   “这几天没见,老三媳妇真是越发的会说话啦哈,真不愧是从城里来的高中生,就是和我们这些村里人不一样,不过……你们这些上过学的文化人,咋也和我们乡下人这样爱计较。   前个,你和你嫂子掐架,把你嫂子害的下巴脱臼,鼻子也伤了,人卫生所的同志都说,再严重点恐怕就要去省城大医院治了。”   姜苗听着徐福贵阴阳怪气的话,拉下来脸子。   “二叔,你咋说话哪?啥是我害的,那明明就是她自己往地上扑的。”   “你要是不往旁边躲,你嫂子也不会扑到地上啊,我这也不是批评你的意思。   我就是说,你和你嫂子可不一样,你是城里来的知青,而你嫂子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除了干活照顾家里老的小的之外,就啥也不会啥也不懂。   不像你,有知识有文化……懂的大道理多,你平时多让让她,不要和她计较,你嫂子也是苦命的人,不容易。”   徐福贵说的话表面上是让姜苗让让张素芬,实际上是在说姜苗仗着自己有文化,上过学,就欺负老实巴交,苦命的寡嫂。   姜苗显然也听出了徐福贵话里的意思,   “二叔,瞧你这话说的,还不是批评我哪?   你这不就是怪我在我嫂子即将扑过来挠花我的脸的时候,我不应该躲。照你这话意思,我是不是就应该站在原地让她揪着我的头发打我啊?”   “你这不就想多了吗,二叔哪是这个意思啊……”   徐福贵话还没说完,姜苗冷哼一声就走了,把徐福贵直接晾在了哪,徐福贵心里诧异的慌,这川子媳妇现在咋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记得她以前不是挺老实的吗,现在咋变得这样伶牙俐齿,还敢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这个二叔说话。   “二叔,你来了……”   徐川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面前的二叔徐福贵。   “川子,你这个媳妇可要好好管管了。”   徐福贵望着姜苗离去的背影,刚刚在面对姜苗时脸上的笑意全都收了起来,他看着自己这个侄子,有些不满,   “你媳妇刚刚和我说啥,说她得了一种一干活就头疼的病,呸,这就是懒病,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谁家媳妇这样躲懒,这懒病你可要好好的给她治治。   她还嘲讽我没见过世面,一个从城里来的死丫头片子,谁借她的胆子敢这样说我。”   “二叔,你别生气,我待会好好说说她……”   “他二叔,你进屋来,给我这个老婆子评评理……我被媳妇磋磨的实在活不下去了……”   屋里传来徐老太哽咽的不行的声音,徐福贵进了屋。   ……   等他再出屋子的时候,脸色有些阴沉。   “你这媳妇,敢这样对你娘,真是翻天了。你这脸上的伤也都是她打的吧,你也不嫌丢人的慌,一个大男人竟然被媳妇打了,这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你今天必须要好好修理她一顿。”   徐福贵话里的恨铁不成钢让徐川臊的抬不起头来,其实徐川想告诉他二叔,姜苗想和他离婚,可他怕二叔真的让他和姜苗离婚,他不想离……   徐福贵见侄子不说话,以为他还舍不得打媳妇,就劝他,   “你也不要不舍得打,反正人都娶回家了,娃也给你生了,即使是城里来的能咋样,最后还不是嫁给你当媳妇了,别看当初拿乔拿的不行,还不是让咱使手段娶回了家。   你也不要怕把她打跑了,你看王瘸子现在打他媳妇打的多狠,她媳妇还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过,这是为啥?   因为有了娃,娃就是娘的心头肉,就是拴着女人的绳子,无论你怎么打她,只要娃在你这,你赶她走她都不走。   退一万步讲,即使她舍得娃,你把她打跑了,可她又能去哪?她的户口还在咱村子里哪,没有我这个大队支书开的介绍信,她哪也去不了,只能乖乖的待在咱村子里。”   徐福贵的话让徐川不由得一阵沉思。   ……   姜苗回了屋子后,就在教大丫学写字。另外一边的徐秀花从徐老太屋里抱出一堆满是呕吐物的被褥,还有徐老太的衣裳。   “老三媳妇,你出来,把院子里这堆娘的衣裳洗干净,把被褥拆开洗洗,再去给我娘烧一锅热水,我娘要洗澡洗头发……你听到没有?”   徐秀花推不开屋里的门,就开始啪啪的砸门。   “你耳朵聋了吗?”   姜苗早就听见了她那副颐指气使的语气,拿起昨晚那盆还没有来得及倒掉的洗脚水,她打开门,二话不说的朝徐秀花泼了过去。   “啊啊啊啊……”   徐秀花尖叫出声,头发上脸上的洗脚水流进了她嘴里,她连忙呸呸的吐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水?”   “洗脚水,好喝吗?”   姜苗笑的很甜,徐秀花没有说话,而是转头就朝灶房跑去,拿起水瓢舀着缸里的水就一个劲的漱口。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加更!!! 第32章   “川子, 我咋听着像你二姐的声音……你快出去看看,别让那个搅家精欺负她。”   躺在床上的徐老太支起身子伸着脖子往屋外瞅。   “娘,你躺着, 我出去看看。”   徐川出了屋子, 刚走到院子里就被站在屋门口的姜苗给叫住了。   “不是说好今天去县城给我买大西瓜的吗, 这都啥时候了,还不去?”   “西瓜改天给你买行不行?现在咱娘还在床上躺着哪。”   徐川眼底满是恳求,希望姜苗能懂点事,不要再闹了, 今天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他一巴掌, 真是让他在他娘还有二姐嫂子面前没了脸。   “别咱咱的,那是你娘, 不是我娘, 你娘那是躺在床上装病哪, 她个老不死的……”   姜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川捂住了嘴巴,   “姑奶奶, 我求求你,快别说了,成吗?你是想把我娘气死吗?”   姜苗一把扒拉掉徐川捂着她嘴的手,   “不想让我说,她就别做那样的事啊……我不管,我今天就要吃大西瓜。”   “明天,我明天去给你买还不行吗?”   徐川真是怕了她了。   姜苗眼一斜, 用眼睛剜他,   “不行, 我今天必须要吃,还有昨天我说的那些,都要给我买回来,不买回来,你就给我仔细着你的皮……”   “我买我买还不成吗,但你能不能消停会儿,不要再惹我娘还有我二姐生气了,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我二姐是个苦命人,她在婆家被欺负的够惨了,你就别再欺负她了。   再说了,她是女人,你也是女人,你咋就不能心疼心疼她。”   徐川的话音刚落下,姜苗就瞪大了眼睛,指着院子里那堆臭烘烘的衣服被褥。   “徐川,是谁欺负谁啊?你老娘这堆脏衣服,你二姐让我洗,她为啥不洗?,还让我给你娘烧水洗澡,我是你家的佣人吗?”   “我昨个听我二姐说,她在婆家日子不好过,她那个婆婆还有小姑子天天让她干活,家里的啥脏活累活都是她干,她这好不容易回娘家来了,你就让她好好歇歇吧。”   躲在灶房墙角偷听的徐秀花听到兄弟心疼她这个二姐,她忍不住眼圈一热,下一秒,她就听到兄弟徐川的痛呼声,她连忙出了灶房。   “干啥哪?你干啥拧我兄弟的耳朵,快松开……”   “既然你这么心疼你的二姐,那这堆脏衣服,就等着你从县城回来洗。”   姜苗冷冷的瞥了一眼徐秀花,然后松开了徐川的耳朵。   “二姐,我没事我没事……”   徐川揉着自己被拧的发红的耳朵,拦着欲打姜苗的二姐。   “川子,你就这样惯着她吧,看把她惯的现在已经骑在你头上拉屎了……你被她这样欺负,就不能上去给她两耳光吗?”   “二姐,算我求你了,你别说话了,行不行。”   徐川现在欲哭无泪,他小心翼翼的瞅着姜苗的脸色,就怕姜苗生气。   “你先回屋歇着,要是困就睡会觉,等你睡醒后,我西瓜就买回来了,正好吃西瓜,你快去歇着……”   “啥?她咋能歇着,这院子的衣裳还没洗哪?咱娘擦身子的水还没烧哪?”   徐秀花见她兄弟让她媳妇回屋歇着睡大觉,顿时不乐意了,她在婆家的时候,白天从来不敢歇着,更不敢睡觉,都是从早忙到晚。   再说了,她在婆家都是伺候婆婆,给婆婆洗衣裳干啥的,这个女人也是当媳妇的,为啥不用给婆婆洗衣裳,还能在大白天睡懒觉?   “二姐,娘的那衣裳要不你洗,你不想洗,就让大嫂洗,水让大丫烧,她……最近身子不舒坦,还是不要让她做这些了。”   徐川说着看了一眼姜苗。   徐秀花看出这是他兄弟在故意给这个懒女人找借口,她心里酸的不行,在婆家,她被婆婆要求干这干那,她男人刘大柱连个屁都不放,凭啥这个女人能让她兄弟这样维护。   “啥不舒坦?我看她身子这不挺好的吗,今个早上掀桌子,骂咱娘,还拿馊水泼咱娘,这精神头瞅着比我的都好,咋可能不舒坦。   再说了,要不是她朝咱娘泼馊水,咱娘的衣服褥子至于脏成这个德行吗,这都怪她,还有,咱娘是她婆婆,她是当人儿媳妇的,给婆婆洗几件衣裳,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别说洗几件衣裳,就是给咱娘端尿壶擦屁股也是应该的。”   “二姐,她只是嫁给我当媳妇,又不是来给咱家当奴才的,好了,她最近心情不好,你就少说几句吧,别再招惹她了,你要是不想干,就等我回来,我干。”   徐川说完这句话,就再也不理会身后气的跳脚的二姐了,他急匆匆的跑到二叔家借了一辆自行车,就往县城赶。   “哼,别以为我兄弟性子软,你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我告诉你,伺候婆婆,是当媳妇应该做的。”   徐秀花看着姜苗一脸的不满,而姜苗更是懒得搭理她,直接回了屋。   ……   “娘,你没看到,我刚刚让老三媳妇给你洗衣裳,她不干不说,川子还护着她,你说哪有这样当人儿媳妇的,再说了,要不是她泼馊水,你的衣裳咋会脏……”   徐老太听着闺女抱怨的话,她用袖子擦了擦自己泛红的眼角。   “秀花啊,你今个看见了吧,老三的媳妇平日里都是这样对我的,她今天当着你们的面就敢掀桌子,骂我死老婆子,还泼我馊水,她这是压根就没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啊……   我受了她多少气,你兄弟也不知道啥时候开始怕那个小娼妇的,你看,今天当着我们的面,就敢扇你兄弟的脸,背地里还不知道把你兄弟欺负成啥样哪,你兄弟就是性子太好……才被她拿捏住了。”   “娘,那个小娼妇现在打扮的就像小妖精似的,我上次回来还没这样哪,她这一看就不安分,说不定以后还给我兄弟带绿帽子哪。”   徐秀花以为栓娃小听不懂,所以说起话来没个顾忌。   “还有,娘,你才是一家之主,现在她爬在你头上,这样作践你,你必须要管管那个小妖精,这样下去可不行。”   “秀花,现在娘已经治不住她了,这个家里,娘,还有我,二丫狗蛋连着栓娃都被她欺负,你不知道她有多厉害,你看我的鼻子就明白了……”   张素芬说着,解开了缠着鼻子的绷带。   徐秀花忍不住惊呼出声,只见那鼻子结了一层厚厚的痂不说,瞧着还有些歪了。   “大嫂……”   “秀花,你嫂子我命苦啊,摊上这样一个妯娌,你都不知道她有多能装,背着娘和川子,她私下里扇我的脸,还骂我。   那天我实在气不过,想还手,但她哭哭啼啼的跑了出去,恶人先告状,说我打她……她在家里就是一个毒蝎子,逮到谁就蛰谁,在外面装的就像是一朵小白菜,说我们都欺负她。”   张素芬说着说着,越发的委屈,她拉过一旁的二丫和狗蛋。   “二丫才多大,就让二丫给她洗衣裳刷鞋子,还让二丫推了一天的石磨,不让二丫吃饭,狗蛋人还没灶台高,就让狗蛋刷锅洗碗,给猪剁猪草……”   “天哪,她怎么这样恶毒啊……”   徐秀花听得张口咋舌的,心中震惊的不行,这个老三媳妇以前不是挺好的吗,让干啥就干啥,和现在这个样子判若两人。   “二姑,你不知道,她现在一肚子的坏水,整天都是想着怎么折磨我和狗蛋。”   二丫忍不住说道。   “秀花啊,你都听见了,她现在一个人把这个家搅的不成样子,就是一个心黑透的搅屎棍,谁挨着她,谁就倒霉,她就是没脸没皮的一个无赖,不知道啥是羞耻。”   徐老太难过的又忍不住流下了泪,她的命咋就这么苦啊,摊上这样一个搅屎棍当儿媳妇。   “让川子和她离婚,休了她,把这个搅屎棍赶出咱家。”   徐秀花气的不行。   “我兄弟川子要啥样的姑娘找不到啊,让川子离了她,回头我再给我兄弟说个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   我兄弟川子要文化有文化,有模样有模样,又是村子里的计分员,这样的香馍馍十里八乡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当初川子还没结婚的时候,有多少姑娘惦记他啊,可他愣是一个没看上,把一个搅屎棍当成了宝娶了回来,合着,这个搅屎棍以前都是装出来的。”   “那可不,就是装的,装的性子那么好把我们都给骗了,现在她就仗着自己生了栓娃,栓娃大了,她可不就露出了真面目。”   徐老太悔恨不已,自己咋才看清这个小娼妇的真面目啊,她以前伏低做小,就是为了在这个家站住脚跟。   村子的孩子,生下来有很多养不活的,栓娃当初生下来的时候,瘦瘦小小的,徐老太为了养活他,所以才给他取了一个栓娃叫着,意思就是想栓住他。   这样的孩子基本上过了两岁就站住了,没啥大事了,也就象征着能活下来长成大人。   所以,徐老太认为姜苗是仗着自己的儿子站住了,度过了危险的夭折期,才敢这样露出真面目。   村子里不乏有这样的小媳妇,刚进门那几年,连个屁都不敢放,直到生下儿子,儿子渡过夭折期,那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第33章   就在徐老太, 徐秀花她们在屋里哔哔赖赖声讨姜苗的时候,姜苗已经出了徐家的大门,往知青处走去。   她刚刚在教大丫写字, 笔记本上的纸用完了, 她就想起原主曾经那个关系最好的女知青孙小玲, 原主的几个本子都被她借走,到现在还没有还,姜苗就想要回来。   “姜苗……”   姜苗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她转过身子看去, 只见是一个拿着镰刀,穿着白色短袖, 像是从地里干活回来的男知青。   “真是你啊……我刚刚还差点不敢认,你好长时间不来咱知青处了, 我猜你肯定是来找孙小玲的吧。”   高大林看着面前已经结婚生子的姜苗时, 满脸遮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姜苗渐渐认出来了眼前这位男知青, 在原书中,这个叫高大林的男知青一直对原主有几分好感,对了, 他们还是初中同学,又在一起上了一年高中,后面前后下乡都来到了疙瘩村, 也算是缘分。   “是你啊,高大林。”   姜苗打了声招呼,高大林见她对自己的态度这样疏离,火热躁动的心一下子平复了些,   “也不是我说你啊, 姜苗同志, 你看你自打结婚有孩子后,就不咋来咱知青处了,都生分了哈……”   高大林依旧热情的看着姜苗,眼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惋惜。   “太忙了……”   姜苗尴尬的笑了笑,打着哈哈。   “以后要常来走动,你刚结婚那阵,我们几个知青去你家找你玩,可惜你不在家。你丈夫也不太欢迎我们。”   高大林提起往事,有些说不出的感慨,话里又有些对徐川的不满。   “什么,还有这回事?”   姜苗很惊讶,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高大林上门找她这一段啊,原主也没有听徐川讲过。   “咋?你不知道?徐川他没有告诉你吗?我们去找了你好几次,后面,你丈夫说你不希望我们再去打扰你的生活,后面我们就没再去。”   听着高大林的话,姜苗心里知道了是咋回事,当初原主刚结婚,下工走在路上,碰到了以前的知青,可他们就给她打了声招呼就走了,不再像以前那样亲近,原主还难过了好长时间,以为是他们见自己结婚了,所以就疏离自己了。   后面,因为疙瘩村的村民和知青们不在一处干活,通常都是村民在这块地,知青在另外一块地,两群人泾渭分明的很。   原主原来是在知青那群里,后面嫁人就到了村民这里,所以干活也隔得老远,只有偶尔在路上碰到,再加上原主性格腼腆,有啥都憋在心里,也不敢张口问他们态度改变的原因,只以为大家都嫌弃她了,所以她也不好意思再来知青处了。   原来这里面都是徐川在这捣鬼,   “那是他在骗你们,我不知道这回事,当初走在路上你们都不和我咋说话,我还难过了好长时间,以为是你们都嫌弃我结婚了……”   高大林听到姜苗这话,顿时震惊的不行。   “啥?他骗我们?可他虽然对我们态度不好,但在村子里口碑还是挺好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姜苗,你别难过。”   高大林见姜苗低着头,一副难过的样子,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不住走近了几步想安慰安慰她,那手都已经伸出去了,快碰到对方的肩膀了,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对方已经结婚了……他这样做,被人看到了,对她名声不好。   “你快别伤心了……等下次我遇到那个徐川,一定要好好给他一拳,没想到他人竟然这样卑劣……   我听说,你在他家日子不好过,她那个娘还有大嫂经常欺负你……其实你不来,我这两天还打算厚着脸皮去你家看看哪。”   高大林说着说着,飞快的瞥了一眼姜苗,然后耳朵红了,他怕姜苗察觉出他对她的心思,怕她疏远自己,他连忙又说道,   “你可别误会,我是出于老同学对你的关心,没有旁的意思。”   “我明白。”   姜苗低着头,小声说道,这让高大林又仿佛看到了当初她还没结婚时的样子,是那样的腼腆容易害羞。   “这都怨当初那个孙小玲把那个徐川夸的有多么多么的好,你一向和她玩得最好,最听她的话……否则也不会和那个徐川结婚。”   高大林此时心里后悔的不行,他当初如果不那么懦弱,再勇敢一点,拦住她不让她结婚,那现在或许会不会不一样。   他这几年,其实都一直在后悔。   听那个徐川说她不希望他们再来打扰她的生活,那个时候的高大林以为是对方察觉出自己的心思了,他又痛苦又难堪。   后面,他就没脸见她,甚至躲着她,只能从孙小玲那偶尔得到她的只字片语,陈小玲说她在婆家日子过的有多好,和徐川有多恩爱……他更加死了那条心。   他以为他死了那份对她的心,可这次又见到她,他胸膛里那颗心又快速的跳动了起来,高大林控制不住这份感情。   刚刚在得知是徐川骗了他们后,他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庆幸,庆幸对方不是知道了他的心思而厌恶疏离他。   “待会再聊,我先去找小玲了。”   姜苗下意识的想躲开高大林那灼热的目光,她说完,就朝陈小玲住的屋子走去。   ……   高大林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屋子,屋子里不仅住了他,还住了另外三个男知青。   “大林,你回来了,咋像丢了魂似的,你快过来看,王军这家伙藏的宝贝终于让我们找到了……”   “你快还给我,还给我,就剩这一盒了……”   那个叫王军的男知青被另外两个人压在身下,挣扎的叫着。   高大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建平手里拿着一盒红梅牌的香烟。   “给我抽一根。”   高大林这话一出,那个叫建平的男知青有些愣了,   “大林,你不是一向都不抽烟的吗……这是咋了?”   同屋的男知青都看出了高大林此时心情不好,纷纷看向高大林,高大林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的坐在床上。   王军一把从建平手里夺回自己的烟,从里面抽出一根递给高大林。   “大林,这是咋了?你看着一点也不像平时的样子。”   高大林从他手上接过烟放在嘴巴里,拿起桌子上的画着红军模样的洋火盒,笨拙且生疏的擦了一根柴火。   他怔怔的看着那一团黄色的火焰,直到火焰慢慢熄灭,他的手感觉到一阵火燎的刺痛,这才后知后觉的放开手中剩下的一截火柴头。   “这到底是咋了?”   面对建平王军他们,高大林看了他们一眼,到底还是没有把心里烦闷的事说出来,因为他不想让她被人说闲话。   “没事,我没事,就是心情不太好。”   高大林说着,又划了一根火柴,对准烟屁股,他学着平时建平吸烟的样子,重重的抽了一口,顿时被呛得咳嗽个不停,眼泪都出来了,可他没有丢掉手中的烟,而是一口接一口的抽,像是在惩罚自己似的。   这样的高大林让建平王军他们都看傻眼了。   ……   另外一边,姜苗来到孙小玲屋门口,正准备敲门,就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她敲门的动作猛地一滞。   “呀,小玲,你打哪弄的银镯子,咋这么好看啊?”   屋里传来女知青林青青的声音,这个屋里住了四个人,原主嫁人后,就剩下了三个人,一个和原主关系最好的孙小玲,一个林青青,还有一个叫江云的。   不过,原主和林青青稍微熟一点,和那个江云倒不怎么熟。   “这是姜苗嫁的那个叫徐川的给我的,我当初都不想要,嫌它太土气,可那徐川非要给我,就想让我在姜苗面前帮他说说好话,一个在地里刨食的农民能有啥好东西。”   孙小玲嫌弃的看了眼林青青手里的银镯子,当时要不是看它好歹是银的,她才不要哪。   “这倒也是,啥东西到了庄稼人家里都变得土气巴拉的,小玲,我记得当初你和姜苗一起来的疙瘩村吧。   你看她,她和那个叫徐川的庄稼人结婚这三年,变成了啥样,我上次在路上遇到都不敢认了,就像土生土长的农妇,一点都看不出曾经女知青的样子。   你俩现在再站在一起,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曾经,那姜苗可是咱这群女知青里最拔尖的人,可你现在看看,她连咱这里最磕碜的王芬都比不上。”   “当初再怎么拔尖,还不是嫁给了一个在地里刨食的,她现在啊,到底和咱不一样了,等啥时候咱回城,找个城里人结婚,而她就只能留在这种地了,过着狗吃屎的日子。   即使长的再漂亮又能咋样……要是让我和一个地里刨食的结婚,我真是有想死的心都有……”   说话的是孙小玲得意又嫌弃的声音,姜苗隔着门听得清清楚楚的。   “小玲,你当初不是和她关系挺好的吗,为啥哄她嫁给那个徐川啊,我最近听说她在婆家日子好像过的挺艰难的。”   这是江云的声音,她是大院出身,家里有背景,平常虽然也和其他女知青说话,但在她那温和疏离的外表下,藏着一股子高于其他人的傲慢。   孙小玲一向是最巴结她的,她见江云感了兴趣,连忙把真话说了出来,   “谁和她关系好啊,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你们不知道,她仗着自己那张脸,在初中就开始勾引班上的男同学,连大林哥被她勾引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我,谁让她这么好骗,我说徐川好,让她和他结婚,她就真傻乎乎的结了,她也真听我的话,不过,她这辈子算是完了,只能留在这个臭水沟了,要怪就怪她自己不长脑子,旁人几句话就把她耍的团团转了。”   作者有话说:   加更!!!   (高大林不是男主) 第34章   姜苗听着屋里的这一切, 为原主感到不值,在原主记忆中,这个孙小玲在原主中学的时候搬到了筒子楼里, 成为了原主一家的邻居, 她妈死的早, 父亲又娶了后妈,后妈待她不算好。   原主可怜她,总是把她自己的饭给孙小玲留下一半,家里做了肉啥的, 更是背着家里人偷偷拿给孙小玲,孙小玲话里话外也是拿原主当成好姐妹, 啥事都和原主说。   原主因为不爱说话,所以几乎没啥朋友, 后面就把孙小玲当成了朋友, 掏心掏肺的那种, 所以她很信任孙小玲,孙小玲平时啥都用原主的,就连身子来那个用的卫生纸都是原主买的。   孙小玲见原主信任她, 就百般的哄骗原主,原主哪里经过事,村子里的大队长徐福贵每次都把又累又脏, 超出她负荷的活分给她,每当她干不完的时候,徐川总是能及时出现帮助她。   一次两次倒还罢了,可次数一多, 原主对他的感激多了起来, 孙小玲, 王凤她们又在她耳边一直说徐川的好话,原主本就耳根子软,没有主见,听得多了,她把感激当成了好感。   再加上,徐福贵的婆娘江桂枝,也就是徐川的二婶,一直和原主说,嫁给徐川后,就不用再干这样累的活了。   “你成了川子的媳妇,以后生产队队长徐福贵就是你二叔了,咱就是一家人了,这样的累活脏活,咋能让咱自家人做啊……你说是不是……”   原主那个时候,脑子糊涂的紧,一点都没察觉出,徐福贵分派给自己这么多活,刁难她,为的就是自家侄子。   而孙小玲哄骗她嫁给徐川,一方面是收了徐川的好处,另外一方面,就是嫉妒原主,只要她和原主站在一起,旁人看到的永远都是原主,而她永远是陪衬她的绿叶。   ……   不可否认的是,不能说原主没有一点错,她的错就是不该把孙小玲当成好姐妹,更不该没主见耳根子软,懦弱,更不该在脑子不清楚的时候就同意了不该同意的事情。   但一个人从生下来,并不都是勇敢,有主见的,一个人性格的形成有很大部分是来自家庭环境的影响,原主身上有很多缺点,但她善良,从来没有想过坑害别人,待人真挚。   可以说,原主最后落了个书中那样的结局,这个屋里的孙小玲就是重要的推手之一,亏原主对她这样好,还为她以前的那件事守口如瓶,她不配。   屋里的孙小玲还在洋洋得意的贬低着原主,姜苗啪的一声推开了门。   “姜苗……你怎么来了?”   孙小玲眼底满是心虚和慌乱,姜苗罕见的没有动手打人,而是笑眯眯的一屁股坐到了孙小玲的床上,然后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土,   “当然是来看你的啊,小玲。”   孙小玲虽然察觉到面前的姜苗有点说不上来的怪异,但她见对方笑吟吟的,显然没有听到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她松了一口气。   “姜苗啊,你变化咋这样大,我上次见你,你还没这样哪?”   林青青看到这样焕然一新的姜苗,很是诧异,一旁不说话的江云也是上下打量着姜苗。   “人总是在不断变化的嘛,我再不改变一下,还不让你们在背后嘲笑死啊。”   姜苗仿佛开玩笑似的,目光扫过孙小玲,落在林青青脸上,把林青青看的目光躲闪。   “你这说的是啥话,我们咋会在背后嘲笑你啊……”   “就是,青青说的对,那样的事我们可做不来,不管你有没有嫁人,你都是我的好姐妹。”   孙小玲嘴巴上说着假仁假义的话,目光不断的打量着姜苗,眼底涌上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姜苗,你都结婚了,娃都有了,咋还打扮的这样好看,你就不怕你家徐川同志吃醋吗?”   孙小玲忍住心里的酸味,调笑道。   “怎么会哪?我不过就是把自己收拾的齐整点,再说了,我都结婚了,你不会还担心自己看上的人会看上我吧?   你说也是,咱俩以前是邻居,又在一个学校上学,你说那些人为啥就是看不上你哪,我真是为你打抱不平,不过,你也别自卑,你好好捯饬捯饬,多往脸上抹点粉,也算不咋丑……”   孙小玲脸色一僵,但看到姜苗说的一本正经的样子,她也不好发火。   “小玲,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就是不会说话,嘴巴笨,你不会生气了吧?”   姜苗满脸的委屈,看的孙小玲心里堵得慌。   “咋会哪,咋会哪,咱俩可是好姐妹,我咋会生你的气啊……不过,你今个确实比以前话多了点哈……”   “这不是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吗,就心里憋了好多话想和你说哪,你也是,都不去找我,你是不是都快忘了还有我这个人哪?”   姜苗说着,目光落在孙小玲床上铺的床单上,一副惊讶的不行的样子,   “呀,小玲,你咋还用着这条床单那,这条床单我当时想扔的,但你没床单用,就给你了,没想到你还铺着哪,你家里还是没有给你打钱吗?”   “啥?小玲,你不是说这条床单是你在县城商店买的吗?”   面对林青青的质问,孙小玲尴尬的笑笑,   “姜苗,你看错了,你给我的那条我早就扔了,现在这条是我在县城买的。”   “不可能啊,我给你的那条这里有个洞,你看,就在这……”   孙小玲来不及阻拦,姜苗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只见床单上赫然一个显眼的破洞。   “真的啊,小玲,没想到你竟然捡姜苗的床单铺,你不是说你家挺有钱的吗,你爸是棉花厂的副厂长,你妈是厂里的会计?”   林青青诧异极了,孙小玲神色慌张的要说什么,被姜苗抢在了前面,   “什么?小玲,你怎么可以骗人啊,你爸不是因为断了半条腿,在给棉花厂看大门吗?你妈不是因为大字不识,呆在家里给你生弟弟吗?……”   “姜苗,你快别说了。”   孙小玲背着林青青和江云,一个劲的给姜苗使眼色。   姜苗见她这个样子,更是关心的问道,   “小玲,你是不是眼睛不舒服啊?怎么一直眨啊?”   林青青和江云闻言朝孙小玲看去,孙小玲连忙低头用手揉了揉眼睛,   “对……眼睛进沙子了。”   “那可要好好揉揉才行啊,你本来长的就不咋样,要是眼睛再不好了,以后可咋办啊……男同志就更不会看上你了。”   “你……”   姜苗的话让孙小玲更加的闹心了,她本来就很在意自己长相,最介意旁人说她长的不好,就在孙小玲忍不住要发火的时候。   姜苗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脸的内疚,   “小玲,你不会怪我的吧,我真是太不会说话了,你也是知道我这个人的,和你关系最好,就有啥说啥了,直肠子,再说了,你本来就长的不咋地,我说的也是大实话。”   “怎么……会哪……”   孙小玲脸上的神色都快要绷不住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怪我,咱俩的关系向来最好了,想起以前你饿的吃不上饭,偷人家的土豆吃,还是我看不下去了,每次都把自己省下的饭偷偷的给你吃。”   “啥?你还偷过人家的土豆?”   林青青忍不住看向孙小玲。 第35章   “我啥时候偷过人家的土豆, 姜苗肯定是你记错了……”   孙小玲眼睛闪烁,神色心虚的不行。   “我咋可能会记错啊,你偷的还是隔壁王老太家的, 最后被你妈打的到处窜, 还是我打开门让你躲进我了家, 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很,你现在记性咋这样不好了?”   姜苗说就说吧还偏偏一副对孙小玲很关怀上心的样子,搞得孙小玲只能憋着火气。   “小玲,没想到你在城里的日子过的这么苦啊, 还偷人家的土豆吃,你以前不是和我说, 你在城里的时候家里隔三差五的就吃肉吗?我还以为你日子过的多好哪。”   林青青脸上露出一抹鄙夷,这个孙小玲经常在她面前说她家里条件有多好……还让她一度羡慕的不行, 没想到竟然是个连土豆都吃不起的穷鳖。   “啥?隔三差五就吃肉?”   姜苗不敢置信的看着孙小玲,   “小玲你啥时候变得这样虚荣了, 你家明明一年到头来都见不着一点肉腥,每次我家做了肉,都是我偷偷的给你送, 还有你以前都是捡我的衣裳穿,对了,你身上这件褂子就是我的。”   “我还给你。”   孙小玲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说着就要脱下身上的褂子还给姜苗。   “别啊,反正这褂子是我不要的,你穿就穿吧,毕竟你从小到大都是捡我的衣裳穿, 也不差这一件了。”   姜苗说着, 像是没有看到孙小玲的脸色似的, 还扭头和林青青说,   “你们还不知道吧,小玲以前里面穿的裤衩都破了好几个洞,像是被老鼠咬的,后来还是我把自己新买的给了她。”   林青青看着孙小玲的目光越发的嫌弃了起来。   “小玲,原来你连裤衩穿的都是人家姜苗的啊……”   就连一旁的江云,也把目光都落在了脸色张红的孙小玲身上。   “那有什么啊,我和小玲可是好姐妹。”   姜苗说着,看向了孙小玲,   “小玲,你不会怪我把这些事说出来了吧,毕竟林青青她们人都很好啊,大家都是好同志,不会在背地里嘲笑你,看不起你,你别担心哈……林青青,你不会看不起小玲的吧?”   被点名的林青青,看着孙小玲的目光,满是鄙视,可她却口是心非,一脸假惺惺的说道,   “当然不会,小玲,你也是,要不是姜苗和我们说,我们都还不知道你日子过的这样苦,来……这是我的旧裤衩,还有旧背心,不穿了,就给你吧……你怎么不接着,不会是嫌弃我吧?”   孙小玲低头看着林青青用两根手指嫌弃的捏着的裤衩和背心,那裤衩和背心穿的布都已经发黄了,更不用说还有一股异味,这是前两天孙小玲准备用来当抹布擦鞋子的,现在竟然拿给她,难道她是收破烂的吗?   孙小玲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这样难堪过,这两块脏布,就是明晃晃的打她的脸哪,她放在两侧的手忽地攒紧了,又怒又气,她一直在林青青和江云面前费尽心机塑造的形象一下子坍塌了,这比要了她的命还让人窒息。   就在她将要开口拒绝前,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脸盆。   “林青青,来,把衣裳放在小玲盆里,你人真好……”   姜苗拿着盆,感激的看着林青青,   “小玲,你能遇到像林青青这样心肠好的人,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你以后可要好好对人家林青青,至少不能再欺骗她们,同志之间最要紧的就是要相互坦诚。”   “姜苗说得对,小玲,你以后不要再瞒我们了,我这有双袜子,就穿过几次,也给你吧。”   江云从床下的箱子里拿出一双蓝色的袜子也放到了姜苗拿着的盆里。   “小玲,你还不快谢谢林青青和江云,她们真是个好人,这样帮助你,你应该给她们俩鞠一躬。”   孙小玲站着一动不动,眼圈已经红了,她看着盆里那双蓝色的袜子,觉得现在连江云都看不起她了,她一直以来小心翼翼维护的自尊现在碎了一地。   她瞪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姜苗,可姜苗望着她的目光里一脸的无辜。   “小玲既然不愿意,就算了。”   坐在椅子上的林青青故意这样说,她可是还等着孙小玲给她鞠躬道谢哪。   “怎么不愿意?你们看,小玲感动的眼睛都红了……”   姜苗指着孙小玲的眼睛,林青青她们顺势看了过去,孙小玲连忙把头撇在了另外一边,她深吸一口气,磕磕绊绊的说道,   “姜苗说的对……我谢谢你们。”   “小玲,你咋不鞠躬,不鞠躬没有诚意,你不会觉得她们好心好意送你衣裳,是在羞辱你吧?”   姜苗一语道破了孙小玲内心的想法,她脸上顿时有些慌张,   “怎么会……”   “我就说小玲不是那样的人,那你还不赶快给她们鞠一个。”   孙小玲看着姜苗那张笑吟吟的脸,恨不得撕了它,她凭啥要给瞧不起,羞辱她的人鞠躬,孙小玲心里满是不甘和愤怒,她的背挺得很直,就是弯不下来。   姜苗见她在这拖拖拉拉,顿时有些不满了。   “小玲,你愣着干啥哪?还不快鞠躬。”   “姜苗,人家小玲平时傲得很,咋会给我俩鞠躬哪……”   林青青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这个孙小玲,平时看不上这,看不上那。   上次她妈给她寄了一件县城最流行的毛衣,连江云都觉得好看,就这个孙小玲,一副眼睛长在头顶的样子,非说土气,摆出一副瞧不上的样子,还说她那当副厂长的爸最近又给她从上海带来了一件那边流行的牛仔裤,只是她在乡下穿不合适,所以没让她爸寄来,她当时还真的就信以为真了。   没想到刚刚姜苗说她那个当副厂长的爸其实就是看大门的瘸子,还给她从上海带来的牛仔裤?真是笑死她了……   “小玲,我今天要批评你,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啊,林青青和江云刚刚可是送给了你衣裳,你为啥连个躬都不愿意鞠?你是不是瞧不起她们?觉得她们不配让你鞠躬?”   姜苗的话,让一旁的江云也忍不住对孙小玲有意见了。   “算了……你们不要逼她了。”   孙小玲见江云对她态度忽地冷淡了,她顿时有些慌了,这江云可是有背景的,她还指望着和她打好关系回城哪,   “我没有瞧不起她们……江云,谢谢你送我的袜子……还有林青青,也谢谢你。”   孙小玲说着,身子已经深深的弯了下去,她不用看就知道现在林青青肯定得意极了,她是那样势利的一个人,从她爸妈的身份被揭穿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林青青看她的眼神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包括江云也是。   她之前和她们平起平坐,现在她狠狠的跌在了地上,而她们以后都将会高高的俯视她,可怜她,瞧不起她,孙小玲心里深处一直掩藏的很好的自卑感快把她给淹没了,她整个身子冰凉冰凉的。   这短短的一会儿时间,就让装了三年的孙小玲现出了原形,她从和父亲是钢铁厂主任的林青青,大院出身的江云平等的位置跌了下来。   这一刻,她好似又回到了刚搬到筒子楼的时候,那时候人人都瞧不起说话带乡音的她,她穿的那身捡村里堂哥不要的衣裳,在筒子楼里,学校里,格格不入,就像是一群天鹅里混入了一只土鸭子。   尤其是她站在同是住在筒子楼的姜苗身边,她土里土气,又穿着一身明显不是自己的衣裳,并且上面还打了很多补丁,可以想象到,她是多么的滑稽,多么的可笑。   旁人落在她身上的永远都是鄙夷,嫌弃的目光,落在姜苗身上的永远都是温和,欣赏的目光。   如果她没有进城,没有遇到姜苗,那她可以一直当阴暗角落里不受待见的老鼠,可她见到了姜苗,明明都是一样的年龄,为什么她那样招大家的喜欢。   上天为什么这样不公平,给了姜苗一个生来就是城市娃的出身,又给了她一张那样讨人喜欢的脸蛋,却给她一张那样平淡丑陋的脸,要不是后妈想找人伺候,她可能会一直被丢在乡下,等年龄差不多了,会被奶奶为了几十块钱的彩礼给卖掉。   “啧啧啧……”   林青青看着面前弯腰的孙小玲,心里舒坦极了。   “小玲,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会多帮助帮助你,我还会告诉其他人,让其他人一起来帮助你,毕竟你这生活也是太困难了。”   “真的嘛?林青青,你咋想的这样周到啊,我替小玲谢谢你,你真是个善人,看来,小玲以后日子会好过很多。”   “姜苗,你够了没有?”   孙小玲实在受不了了,脸色难看的冲姜苗吼了一句。   姜苗脸色一怔,然后眼圈顿时红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小玲,你怎么能吼我,我这可都是为你好啊,咱俩不是好姐妹吗?”   “就是,孙小玲,你咋这样不分老赖啊,人姜苗对你多好啊……”   林青青看不过去了,虽然她不咋待见这个长的漂亮的姜苗,但不可否认的是,人姜苗挺不错的,对孙小玲那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就是有点不会说话,嘴巴是个大漏勺。   不过,她以前咋没发现这姜苗嘴巴这么漏哪……只知道她以前腼腆,不爱说话,她今个这一开口,真是让她很惊讶,不过人家姜苗也不是故意抖搂孙小玲的那些事的,以前姜苗就对孙小玲好得很,连衣裳都帮她洗。   孙小玲还把对她这样好的姜苗,哄骗的团团转,真是没良心,幸亏人家姜苗不知道,还依旧这样掏心掏肺的对她好。 第36章   孙小玲被怼的也回过了神来, 她连忙抓住姜苗的手,   “姜苗,我刚刚不是故意吼你的, 我就是声音有点大, 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我是那么小鸡肚肠的人吗, 你放心,咱俩可是好姐妹哪!!!”   小鸡肚肠的姜苗,此时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笑的灿烂极了,   林青青见姜苗一副没心没肺傻乎乎,又被孙小玲一句话给骗了的样子, 她正准备说话提醒提醒她,就被屋外进来的人给打断了。   “小玲, 这是我妈刚给我寄来的肉干……”   只见进来一个身材不算高大, 长相很平庸不起眼, 穿着一件白色背心扎在蓝色裤子里的男知青,他手里拿着一个用草绳扎的紧紧的,鼓囊囊的油纸包。   他刚进了屋, 就见小玲床上坐着一个有点眼熟的女同志。   “姜苗,是你啊……我刚刚差点没认出来。”   “王爱国。”   姜苗很自然的喊出了面前这个男知青的名字。   “姜苗,你还不知道吧, 人孙小玲和王爱国他俩最近在处对象。”   林青青瞥了一眼王爱国,话里有些酸,她孙小玲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有一个姜苗对她这样好还不够, 现在处了个对象王爱国, 也是对她这样好。   王爱国见林青青这样说, 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孙小玲见到王爱国,脸上露出一丝害羞,她斜了一眼姜苗,   “爱国,你过来,把肉干拿出来点,让大家尝尝,尤其是我的好姐妹姜苗,你可要多给她点,她在婆家日子不好过,恐怕很长时间都没有吃过肉了,都快把肉是啥味的都忘了。”   姜苗没有说话,而是从王爱国递过来的那包肉干里拿出一根,放在嘴巴里嚼着。   “姜苗,多拿点啊,你在婆家可是吃不到这样的东西。”   孙小玲仿佛是为了报之前姜苗让她丢人的仇,她反常的亲昵的抱着王爱国的胳膊,向姜苗炫耀,   “刚刚姜苗还说我长的不好看,不会有男同志喜欢……”   王爱国神色有些不自然,他想抽出自己的胳膊,可无奈孙小玲抱得很紧。   “怎么会没人喜欢,我就……喜欢……”   王爱国结巴的说完这话,脸就红了,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说这种话,他是真心喜欢孙小玲的,他甚至往家里打了电报,告诉家里人他处对象了,那人叫孙小玲,他甚至还让家里人想想办法,多弄一个返城名额,他想带着小玲一起返城。   “小玲,你和王爱国处多长时间对象了?”   姜苗问。   “才半个月,但我和王爱国的感情很好,最重要的是,他是知青,到时候我们能一起返城……”   孙小玲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似的,   “呀,忘了和你说了,姜苗,你还不知道吧,听说在农村结婚的知青,以后就不能返城了,好像是失去了什么返城资格……不过,你不返城也没事,在这疙瘩村守着男人孩子,也挺好的。”   孙小玲这番话,可谓是诛心,凡是下乡的知青,哪有不想返城的,只有那个别几个,觉得这辈子返城没有希望了,才会死心认命,然后嫁给村里人,踏踏实实过日子,王凤就是这样的人。   姜苗面对孙小玲的挑衅,没有回应,而是看向王爱国,一副真心为孙小玲高兴的样子。   “王爱国,你以后可要好好对小玲,小玲已经够可怜的了,幸好遇上了不嫌弃她以前那件事的你……”   孙小玲听到姜苗这句话,身子立马僵了,她显然是听出了姜苗话里的那件事指的是哪件事。   “啥?啥以前那件事啊?”   王爱国愣了一下,察觉出姜苗话里有话,他连忙追问道。   “什么?难道小玲没有告诉你吗?”   姜苗很诧异。   “到底是啥事啊?”   就连林青青都好奇的不行。   “就是我上中学的时候,被一条毒蛇咬过,就是这件事,对不对,姜苗?”   孙小玲抢在姜苗开口前说道,望着姜苗的目光充满了恳求,如果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她的眼底有着恐惧,像是害怕姜苗当着众人的面提起那段不堪的事情来。   被孙小玲这一提醒,姜苗显然想起了毒蛇的那件事,原主上初一的时候,那也是孙小玲刚搬到筒子楼没有多长时间,原主和她关系虽然好,但还没有好到后面那种程度,中间发生了一件事,让原主对孙小玲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   那是原主放学回家必经的路上,原主正走着哪,突然从旁边的草丛里窜出来一条蛇,孙小玲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的,一把推开了原主,最后那条蛇咬在了孙小玲的胳膊上。   孙小玲告诉原主那是条毒蛇,虽然及时把毒血吸了出来,但对以后的身体会产生不好的影响,原主不敢告诉家里人,她对孙小玲感激的不行,后面就越发的对她好,即使下乡后,孙小玲让原主帮忙给她洗衣裳,原主也不会拒绝。   可姜苗却知道,那条蛇明明就是一条没有毒性的菜花蛇,也就是骗骗住在城里没有怎么见过蛇的原主。   原主不认识菜花蛇是正常的,但从乡下来的孙小玲,怎么会把菜花蛇误认成毒蛇?这有可能是她看错了,但也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故意的……   孙小玲,这是想提醒她,她曾经为她挡过一次毒蛇,要是原主在这,恐怕早就心软了,可现在待在这里的是姜苗。   “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小玲,那件事你难道没有告诉王爱国吗?”   姜苗的话,让孙小玲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姜苗要接着说什么,突然被孙小玲打断,   “姜苗,你出来时间这么长了,你家栓娃肯定要闹了,要不,你就先回去吧,等改天我去找你玩。”   孙小玲迫不及待想赶姜苗走的态度,勾的王爱国越发的对姜苗嘴里小玲的那件事感到好奇。   人就是这样,旁人越不想让他知道,他就越想知道,尤其那个旁人还是他一直在意的小玲。   孙小玲不敢看王爱国的眼睛,她神色躲闪着,而姜苗下面说的话,就仿佛给她判了刑似的,如果说在林青青和江云面前揭穿她的真实家庭,那是扒掉了她一层皮,让她愤怒,那现在就是把她最不堪的那件事从阴暗的角落里拉出来,暴露在阳光下,这让她感到恐惧。   “当初小玲不想下乡,就和一个男同志处对象,对方承诺会让自己的妹妹替她去下乡,可没想到,这个男的出尔反尔,把小玲的肚子搞大了,人就翻脸不认账了,最后没法子,小玲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敢声张,还是我陪她去打的胎。”   姜苗的话让王爱国直接当场傻掉了,他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孙小玲的肚子,然后又把目光移到孙小玲的脸上,像是无法接受似的,他转头跑出了屋子,甚至连质问孙小玲的勇气都没有,其实他知道,这恐怕是真的,他脑海里是姜苗说完话后孙小玲那不对劲的神态。   姜苗说完这话后,就走出了屋子,往来时的路上走,被后面赶来的孙小玲给止住了步子。   孙小玲红着一双眼,她面色狰狞的看着姜苗。   “你为啥要这样对我?为啥要这样对我?难道你就见不得我比你好吗?咱俩可是这么多年的姐妹。”   姜苗没有说话,而是直接甩给了她一巴掌。   “我把你当成最要好的朋友,对你掏心掏肺,可你在玩弄我感情的时候,坑我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咱俩是这么多年的姐妹,对了,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提姐妹两个字,你这种人……不配。” 第37章   “我不配?难道你忘记当初我为了救你, 被毒蛇咬了一口吗?姜苗,你没有良心,那个时候要不是我救了你, 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躺着哪。”   孙小玲捂着被扇的发红的脸, 瞪着姜苗声音尖利, 仿佛姜苗就是那忘恩负义的人。   姜苗见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满是讽刺,觉得很不爽,她猝不及防的一把掐住了孙小玲的脸颊, 在她愤怒的目光中,低声说道,   “你真的以为我不认识菜花蛇?孙小玲,你的那些把戏, 以为可以骗我一辈子啊?”   孙小玲听到姜苗这话, 不再挣扎, 眼底闪过一丝慌张,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不管那条蛇有没有毒,要不是我, 被蛇咬的人就是你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我对你这么好, 可你那,今天毁了我,姜苗,你毁了我, 你是不是想把我一直踩在你的脚底下, 让我被人看不起, 嫌弃,你才高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心思怎么这么恶毒。”   乡下的菜花蛇怎么突然出现在了城里,又那么巧的在原主回家必经的路上,而这孙小玲又恰巧的出现救了原主,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姜苗用手羞辱性的拍了拍孙小玲被扇肿的脸,   “你真是把我当成傻子了……孙小玲,恶毒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你,你为了让我对你有愧疚从而照顾你,为你付出,你就抓了一条蛇在我回家必经的路上等着,不是吗?”   “不是,我没有……我没有……”   孙小玲连忙否认,可她那躲闪的神色,已经把她给卖了。   姜苗看着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冷笑,   “有没有,孙小玲你心里清楚,这些年,我对你还不错吧,你用着我对你的这份愧疚,趴在我身上吸了这么多年的血,回过头来,你为了心中那份不甘,嫉妒,坑害我,你的心思是那样的卑劣,你以为把我推进泥潭里,你就能变成白天鹅了?你以为没有我,旁人就看得见你了?”   “可惜啊,无论你怎么做,你都掩盖不了你爸是残废,你妈是后妈,而你就是一个从乡下来的丫头片子,你看你自己多像那条菜花蛇啊,不,你比菜花蛇毒一点。即使没有我,你孙小玲依旧是你孙小玲。   就像是你那断腿爱打人的爸永远都成不了棉花厂副厂长一样,你那大字不识的后妈更不能成为会计一样,你以为你用谎言伪装了一切,你就可以脱离他们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我能,我当然能,都怪你,要不是你,没有人会知道这些,是你害了我,你害的我以后在林青青她们面前抬不起头来,你更害的我失去了王爱国……”   孙小玲恨毒了姜苗,她原本的一切都被姜苗给毁了,尤其是她当着王爱国和林青青的面说出她以前打过胎的事,她知道用不了半天,肯定所有的知青都会知道,他们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而她和王爱国再也不可能了,虽然她并没有那么喜欢王爱国,可王爱国对她不错,不仅能在生活上帮助她,还说以后能带着她返城,这种哄人的话,孙小玲只是听听,她打心眼里并不觉得这个爸妈只是灯泡厂里普通工人的王爱国,有那个本事能带她返城,他自己返城恐怕都没那个能力。   她和他好,只是想向众人证明,她孙小玲也不差,也是有人喜欢的,更重要的是,有人照顾她,对她好,孙小玲即使不喜欢人家但也会接受。   和王爱国散了就散了,可孙小玲怕高大林听到她打过胎这种事……毕竟她从中学一眼就喜欢上了那个穿着得体,谈吐带着一股子干部子弟的高大林,他还是班上的班长。   更是这群知青里除了江云外最有希望返城的人。   “要怪就怪你自己,你自己心术不正,做下了那样的事,难道还怕我说吗,再说了,你欺骗人家王爱国,这也是不对的,无论你准备不准备和他一直好,他都有知道这件事的权利。   对了,你当时打胎的钱还是我出的哪,啥时候记得把钱还我。”   孙小玲看着面前如此陌生的姜苗,   “我心术不正?我只是不想下乡,我有错吗?还有王爱国,你承认吧,姜苗,你就是见不得有人对我好,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你嫉妒我……这些年,你对我的好,但那都是你心甘情愿的,我可没有强迫你。   再说了,你那也不是对我好,你那是施舍我,其实你打心眼里压根就没瞧得起我,我就像你跟前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吃你吃剩下的,捡你穿剩下的,我是乞丐吗?”   孙小玲说着说着,眼泪从那通红的眼睛里流了下来,她脸上充满了不忿。   “你这种人,对你再好你都觉得不好,可我从来都不欠你的,你吃我的,穿我的,还嫌弃那是我对你的施舍……孙小玲,你的心已经坏透了……压根就不配有人对你好。”   姜苗说完这句话,推了她一把,就想转身走,可姜苗脸上的怜悯,深深的刺痛了孙小玲,她像是疯了似的,一把抓住了姜苗,   “你不准走,你把我害成了这个样子,还想走……”   正在孙小玲使劲纠缠姜苗的时候,突然出现的高大林连忙把俩人分开,然后把姜苗护在身后,质问孙小玲,   “孙小玲,你干啥哪,咋能这样对姜苗。”   “大林哥……”   孙小玲见到高大林,原本疯狂的失去了理智的人,瞬间回了神,她见大林哥护着姜苗,这样质问她,她的心仿佛被刀子扎了似的。   “大林哥……你不知道姜苗都对我做了什么,枉我把她当成好姐妹,她当着众人的面捅我刀子,现在王爱国也误会我了……”   孙小玲说着,一把扑进了高大林怀里,紧紧的抱住了对方的腰。   高大林吓得浑身打一个激灵,看了一眼姜苗,然后使劲把怀里的孙小玲推出去。   “孙小玲,你这是干啥,还不快松开我……”   高大林怕姜苗误会他和孙小玲有什么,他急的额头都出了汗,手下没有控制好力道,一下子把孙小玲扒拉到了地上。   摔在地上的孙小玲,愣了好大一会,伤心又难堪的看着高大林,她又看了眼被高大林紧紧护在身后的姜苗,心里的嫉妒已经无法言说了,   “姜苗,你都结婚了,还不安分,还勾引大林哥,你能不能要点脸啊……”   孙小玲瞪着姜苗的目光恨不得把她吃了似的,这个姜苗在中学的时候,就是靠那张狐媚子脸勾引男人,凡是她孙小玲喜欢的男的,对方接近她,为的都是姜苗,后面来了个高大林,也是这样。   “孙小玲,你胡说什么哪……”   姜苗还没说什么哪,高大林就先急了起来。   “我哪里胡说了?大林哥,她都结婚了啊,结婚了,你还是对她不死心,我孙小玲对你这样好,你愣是瞧不上我,她一个结了婚,连孩子都生了的贱货,到底哪里好了?”   孙小玲指着姜苗,语气里满是不甘心。   高大林见孙小玲骂姜苗贱货,他想也不想的给了对方一巴掌,等反应过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打了人,   “孙小玲,你不该这样说姜苗。”   孙小玲不敢置信的捂着自己的左脸,   “大林哥,你为了这个贱人……打我?”   高大林心里本来就不咋待见这个孙小玲,这个孙小玲明明知道自己对姜苗的心思,她还故意的撮合姜苗和徐川,等姜苗结婚后,这个孙小玲曾经纠缠过他一段时间,可被他拒绝了。   他总感觉这个孙小玲眼睛里藏了太多的东西,他之前还劝过王爱国,让他再和孙小玲接触接触再处对象,可王爱国不听,愣是一头扎了进去。   孙小玲见高大林用那样的目光望着她,心里哇凉哇凉的。   她当初以为撮合姜苗和村子里的男人结婚,高大林就会死了那条心,把经常落在姜苗身上的目光落在她孙小玲身上,可她想错了,即使没有姜苗,高大林也始终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她孙小玲难道就这样比不上那个狐媚子,她看向姜苗的目光越发的充满了恨意。   “姜苗啊姜苗,你咋就这么贱啊,都结婚了,还用你那张狐媚子脸吊着大林哥,你是不是一天不勾引男人,你就浑身难受的慌……”   “高大林,你能不能先离开一会儿,我有点话想和孙小玲单独说。”   姜苗看向高大林,高大林看着姜苗,嘴巴张了一下,像是有什么话要和姜苗说的,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他望着姜苗的目光有些担忧,更有些不知所措的恐慌。   “那我去前面等你。”   高大林说完这句,不等姜苗答应,就走了,但他没敢走远,而是在不远处的拐弯的小道上等着,他怕孙小玲趁他不在就欺负柔弱的姜苗。   他靠着墙,心里很慌乱,很烦躁,刚刚孙小玲说的那些话,姜苗这下肯定是知道了他的心思。   他心中有些说不出的紧张,他从口袋里掏出王军的那盒烟,点了一支,放在嘴里抽着,他现在心情很乱,很纠结,就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姜苗要结婚的前一晚,他鼓足了勇气,最后还是在她屋门口站了大半夜,始终没有勇气开口一样。   ……   靠着墙抽烟的高大林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心中柔弱的姜苗,此时正掐着孙小玲的脖子,把她的脸往旁边的臭水沟里按。   作者有话说:   感谢:“24737129”浇灌的20瓶营养液,“葡萄皮”浇灌的10瓶营养液,“我是读者叫叫”浇灌的10瓶营养液,“镧系旁边是锕系”浇灌的1瓶营养液。   谢谢宝们,喝了你们的营养液,我要多加更!!! 第38章   “孙小玲, 你一口一个贱人,一口一个狐媚子,你的嘴巴咋这么脏啊……来, 用水好好涮涮你的脏嘴。”   姜苗的手狠狠的按着孙小玲的头, 孙小玲的手乱扑腾着, 一个劲的挣扎,原本恶臭平静的臭水沟,现在激起一阵阵涟漪,姜苗估算着时间哪, 等孙小玲喝的差不多了,就把人提上来, 还不等她喊救命,就又把人按了进去。   “孙小玲, 怎么办才好那, 人家高大林同志就是不喜欢你哪, 偏偏就喜欢我,我结婚了也喜欢,你咋这么可怜哪, 不过,也是,人高大林咋会看上一只阴沟里的菜花蛇啊,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姜苗靠近孙小玲耳边,一脸温柔的说着满是恶意的话,孙小玲挣扎的更狠了,可姜苗压根不给她扑腾起来的机会, 一手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 另外一只手抓着她的头发, 把人往水里按。   直到见孙小玲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不动了,这才大发慈悲的把她从臭水沟里提上来丢在地上。   孙小玲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边还用自己的手指去抠喉咙,她脸上,头发上都沾满了污水和淤泥,那些散发臭味的泥水顺着她的脸流进了脖子里,整个人躺在地上狼狈的就仿佛狗一样。   姜苗朝她走近,她眼睛里露出一丝恐惧,不安的拖着身子往后退。   姜苗来到她跟前,蹲了下来,从旁边长的茂盛的野草上摘下来一片绿叶子,她不紧不慢的给孙小玲擦拭着脸上的淤泥。   “小玲啊,以后可要管好你这张嘴,要是让我再从里面听到了什么贱人啊,狐媚子啊,我会不高兴的,我一不高兴,就会还想给你漱嘴哪……知道了吗?”   躺在地上的孙小玲,望着姜苗的目光满是憎恨,但她已经不敢说话了,怕姜苗这个疯子再把她按进臭水沟里,那样生不如死的感觉,她已经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姜苗见她不吭声,就笑了笑,然后站了起来,把手里擦的满是脏泥的树叶,丢在了孙小玲的脸上,然后转身走了,孙小玲见她走了,这才拿起脸上的脏叶子,狠狠的朝姜苗的身后砸去。   姜苗,你给我等着……   孙小玲的手紧紧的抓着地面,恶狠狠的望着姜苗离去的身影。   ……   那边的高大林正心烦意乱的抽着烟,压根就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见姜苗过来了,连忙把手中的烟丢到地上,用脚踩了踩。   姜苗的目光瞥了一眼地上的那三四根烟头,高大林连忙把地上的烟头用脚盖住了,   “我以前不抽烟的,这是第一次抽。”   高大林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解释,他直觉姜苗不喜欢人抽烟。   “哦……刚才真是谢谢你护着我,还为我出头。”   姜苗对他的态度很是疏离,这让高大林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有啥,那个孙小玲我以前就看出来她对你并不是那样真心,而你对她却好的有点过分了,我当时就提醒过你,不要总听孙小玲的话,后面你没有放在心上,我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了,毕竟我是一个男人,挑拨你们女同志之间的关系有点不太好。”   “我后悔当时没有听进去你的话……反正,就是谢谢你,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姜苗不太想和面前的高大林扯上关系。   高大林看着姜苗的背影,顿时也顾不得旁的了,急忙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姜苗……徐川……他对你好吗?我听说,你在婆家日子过的不好……”   “他对我挺好的。”   姜苗停住了步子,但没有转身,也没有扭头。   “对你好就行……”   高大林讪讪道,他望着姜苗的背影,明显还有最重要的话没有问出口,他的嘴巴一个劲的蠕动着,就是没有勇气叫住前面身影快消失不见的姜苗。   他的目光一直等到姜苗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收回来,高大林懊恼的蹲在了地上,他刚刚为啥就没说出来哪。   他就是一个懦弱的不能再懦弱的人,高大林瞧不起这样的自己,这一次他又退缩了……   ……   此时走在的路上的姜苗,还不知道老徐家院子里发生的一幕,大丫跪在地上爬,身上骑着一个比狗蛋年龄大点的男娃,他的头上用红绳扎着一个冲天辫,手里拿着一根细长条的棍子,一边打,嘴里还一边喊着驾驾,旁边围着的狗蛋,栓娃,二丫,还有一个陌生的小姑娘,她们都拍着手,笑的很开心。   一个多小时前,徐秀花的儿子牛蛋和闺女草儿俩人哭哭啼啼的寻摸来了。   徐秀花一见到儿子闺女,眼圈顿时红了。   “牛蛋,草儿,你们咋来了?”   “娘,我们偷着来的,爹不让我和草儿来找你。”   牛蛋说着,委屈的一头扑进徐秀花怀里,徐秀花抱着儿子,又把闺女也揽进了怀里,娘仨抱在了一起。   “牛蛋,快过来,让姥娘亲香亲香,姥娘的牛蛋啊……你带着你妹子,俩人才多大啊,咋敢就这样摸来啊,也不怕路上被拐子拐走……”   徐老太看到外孙,心酸的抹了一把泪。   “姥娘,我爹坏,打我娘,娘不回家,牛蛋想娘,草儿也想娘……”   牛蛋的话,让徐秀花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张素芬见状,回自己屋子里,从柜子最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只见里面躺着几块色泽微黄的粘牙糖,她从里面拿出了四块来,这还是上次狗蛋三叔从县城供销社买的,她不舍得让狗蛋二丫一下子吃完,就藏起来了几块。   刚好二丫出门玩去了,没在家,家里还剩四个孩子,不对,还有个大丫,算了,也给她拿一块吧,张素芬在剩下的麦芽糖里挑挑拣拣找到了一个最小的。   她出了屋子,来到大丫屋门口,见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坐着写字,屋里没有那个小贱人的影子,她胆子大了些,推开屋门,向大丫招手。   “大丫,牛蛋他们来了,快过来,待会妈给你们分粘牙糖。”   “妈,粘牙糖???”   大丫抬起头,又惊又喜的看着张素芬,心里雀跃的不行,不是因为要吃粘牙糖,而是她妈现在对她越来越好了,昨个她给她送鸡腿,她妈夸她,并且还抱着她睡了一会儿,她从最开始的不安,到受宠若惊,再到现在,她妈分粘牙糖都有她的份,大丫很开心,她妈现在疼她就像疼二丫一样……   张素芬看着大丫的反应,有些发怔,只是吃粘牙糖,有那么高兴吗?张素芬像是第一次注意到大丫,其实想想,她平时确实对大丫有亏欠,之前也不应该那样打她。   “大丫,以后妈再也不打你了。”   张素芬突然冒出一句这样的话,大丫眼圈顿时红了,她这次没有再低着头,而是抬起头,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并且主动的握着张素芬粗糙的手。   张素芬有些不自然,想挣脱掉大丫握着她的手,可大丫抓的很紧,她便也没有再挣脱。   ……   “牛蛋,草儿,看舅妈给你们拿了啥好东西!!!”   “粘牙糖!!!!”   牛蛋和草儿,还有狗蛋栓娃都纷纷的围了上来,惊喜的看着张素芬手里的糖块。   “来,一人一块。”   张素芬拿起手中的粘牙糖分别递给他们,   “来,牛蛋一块,草儿一块,狗蛋一块,栓娃一块……大丫一块。”   大丫从张素芬手里接过那块小小的粘牙糖,高兴极了,她甚至没有像狗蛋牛蛋那样迫不及待的放进嘴巴里,她舍不得,这可是她妈给她的粘牙糖啊,她妈给的……   “好啊,你们吃粘牙糖不喊我!!!”   讨厌人的二丫站在屋门口,一脸不高兴的盯着大丫她们。   “你回来晚了,没有你的粘牙糖,都分完了,等下次买了再给你吃。”   虽然张素芬柜子里藏的还有粘牙糖,可她不能在这当着大家的面说,否则牛蛋和草儿吃完这块闹着还想吃咋办?   大丫拉着张脸子,目光落在了大丫手里那块还没有吃的粘牙糖上,   “我不管,我今天就要吃,她手里不是还有一块吗?”   “那是大丫的。”   张素芬面色有些纠结,而大丫把拿着粘牙糖的手背到了身后,显然是不想给二丫。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凭啥她们都有,连大丫都有,就我没有。”   二丫的闹腾声,让徐老太和徐秀花都忍不住把目光看向不懂事的大丫。   张素芬知道今个不给二丫糖,耳边就别想清净,她会一直和她闹,她把目光看向大丫,心里盘算着,让大丫先把她的糖给二丫,等待会回屋,她再给大丫一块。   “大丫,要不,你把糖让给二丫,你是当姐姐的,要懂事点,让让妹妹。”   大丫看了一眼张素芬,失落的低下了头,迟疑了好大一会儿,才把背在后面的手伸了出来,她张开紧紧攒着的手,黝黑的掌心上躺着一个小小的微黄色的粘牙糖,下一秒,这颗粘牙糖被二丫迅速的拿走塞进了嘴巴里。 第39章   “好了, 都去院子里玩吧。”   张素芬把孩子们都赶到了院子里,大丫原本想回屋写字,但被张素芬叫住,   “大丫, 你陪牛蛋他们玩, 不要让他们打架。”   大丫没法子,只能站在院子里,陪他们玩。   “秀花啊,你在这好好住个两三天, 好好杀杀那刘大柱的威风再回家。”   张素芬原本是想向徐秀花示好才说这样亲昵的话,可落到徐老太耳朵里, 她就觉得是老大媳妇在故意提醒闺女不要在这长住,她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这就是秀花的家, 她想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 刘大柱不三来四请, 就绝不和他回去,对了,必须让你那个刻薄人的婆婆上门来请才行, 到时候,我倒要问问她,凭啥这样磋磨我闺女……”   “娘, 你放心,这本来就是我的家,我想住到啥时候,就住到啥时候。”   徐秀花说着, 瞥了一眼张素芬。   张素芬见自己的意思被这娘俩误会了, 只能尴尬的笑笑, 她刚嫁进徐家的时候,小姑子才十六岁,现在她的脾气还好多了,以前在家里当小姑子的时候,脾气大的很,说话还特别喜欢挤兑人,没办法,张素芬只能天天陪着笑脸,讨好着,就这样还不落好。   小姑子是婆婆徐老太的心头肉,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可不整天把小姑子供着,即使后面小姑子结婚了,她还是陪着笑脸,不敢得罪她。   张素芬正听小姑子控诉着她家里那个恶婆婆还有小姑子做的那些刻薄事,院子外忽然传来的争吵声,张素芬怕孩子们打架,就连忙站了起来,往屋外走。   “舅妈舅妈,我想骑大马,让大丫当我的马……”   牛蛋见舅妈来了,更加有恃无恐的指着一脸不情愿的大丫说道。   张素芬看了一眼大丫,有些犹豫,最后在牛蛋的催促下,她还是张口说了话,   “大丫,你就陪牛蛋他们玩玩,当一会儿马也没啥。”   “听到没有,大丫,舅妈都发话了,还不快趴在地上让我骑……”   牛蛋手里拿着一根细长条的棍子,大丫满脸的抗拒,她哀求的看着张素芬,   “妈,我不想当马……”   “大丫,你咋这样不懂事,牛蛋是你弟弟,你陪他玩一会咋了?你难道忘记小时候二姑对你多好了吗,还给你买连我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糖葫芦。”   徐秀花从屋里走了出来,对不肯给她儿子当马的大丫感到很不满。   一旁的张素芬也在帮腔,   “大丫,你小时候,你二姑是最疼你的,再说了,你是姐姐,陪狗蛋玩一会咋了……牛蛋又不是外人,再说了,你以前也给狗蛋玩过骑大马,这有啥。”   在徐秀花和张素芬的说教下,好似大丫今天不给牛蛋当马骑,就是忘恩负义似的,最后,大丫屈服了,她双腿跪在地上,胳膊放在地上,身子支撑在了半空中,牛蛋兴奋的骑在了大丫的身上,还用棍子抽了大丫一下。   “快爬,快爬……”   大丫像是快哭了似的,她已经不小了,已经知道羞耻了,在院子里当着众人的面给牛蛋玩骑大马,大丫的自尊心受不了,她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趴下来的,她脸色涨得通红。   “大嫂,这大丫扭扭捏捏的,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一点也不像你一样爽利,我大哥也没有这样别扭的性子,她看着真不像咱这家人,还是二丫像你……”   回屋的徐秀花对刚坐下的张素芬说道,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对大丫的不待见。   “她就是那样的闷葫芦,也不知道像谁,一点也不机灵,我看二丫不像我,最像你这个二姑,尤其是那眼睛和嘴巴,村里的人都这样说,说二丫长的像她二姑,人俊俏,嘴巴伶俐。”   张素芬的话哄的徐秀花眉开眼笑的,   “我觉得二丫也是最像我,这个家也只有二丫最招我待见,我家里还有一块红布,等啥时候我拿来,你给二丫做件褂子穿。”   “这可使不得,那布还是秀花你留着给草儿做衣裳穿吧,现在布票难弄的很。”   张素芬假意的推辞着。   “草儿有的是衣裳穿,那块红布改明我拿过来,要是被我那小姑子看到,肯定又要被她搜刮走了。”   “还是你这个二姑疼二丫……”   张素芬喜得眼不见缝了。   ……   “给我爬快点……”   牛蛋对大丫爬行的速度很不满,。   “哥,你用棍打她,打她就爬的快了……”   草儿拍着手,脸上带着灿烂的笑,一旁的二丫和狗蛋也是让大丫爬快点。   牛蛋拿着棍,嘴里喊着,“驾驾驾……”   大丫感觉自己身上仿佛是一座山,她的胳膊和膝盖早就被地上硬邦邦的砖头给磨得青紫青紫的了,火辣辣的疼。   徐家院子里是泥土铺的,只有在檐子下面用砖块铺了一米宽的道,而牛蛋非要让大丫在那上面爬着走,这样可以绕院子一周。   大丫实在受不了了,她背上的衣裳都湿透了,额头上的头发也都被冷汗濡湿了,紧紧的贴在额头上,撑在地上的胳膊,还有腿已经忍不住的发抖了。   她的嘴唇煞白煞白的,可以看出她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僵硬。   “牛蛋,你中午想吃点啥?舅妈给你做。”   张素芬从屋子里走出来,和蔼的问玩的兴高采烈的牛蛋。   “牛蛋想吃饺子,肥肉馅的饺子……”   张素芬面露难色,屋里的徐老太发话了,   “老大媳妇,明个再去县城割肉,你去灶房拿个盆,去村里买点豆腐回来,中午给牛蛋他们做油煎豆腐。”   “行,娘,我这就去。”   张素芬答应道。   “妈,我能不能不陪牛蛋玩骑大马了……”   大丫求救似的目光望向张素芬,那双眼睛里满是对张素芬的恳求,她实在累得不行了……没有力气了。   可张素芬却躲开了大丫哀求的目光。   “你再陪牛蛋玩一会儿,听话哈。”   说完,张素芬就转头出去买豆腐去了。   ……   大丫见她妈走了,失望的收回了目光,心里很难受。   “死大丫,还不快爬,驾驾驾……”   大丫又咬着牙爬了一圈,最后整个身子疼的已经失去了知觉,麻木的爬着。   “哥,我也想骑大马……”   草儿看着骑大马的牛蛋,羡慕的不行。   可牛蛋还没玩够哪,她并不想下去,他眼睛转了一圈,出了个馊点子,   “草儿,你上来,咱俩一块骑大马。”   草儿没想那么多,真就兴奋的爬了上去,大丫本就已经是强弓之弩了,草儿再骑上去,这下彻底的撑不住了,直接倒在了地上,胳膊更是被地上尖锐的石头划破了皮,血涌了出来,把袖子都染红了。   摔在地上的牛蛋和草儿哇哇的哭着,徐秀花听到儿子闺女的哭声连忙从屋里跑了出来。   “这是咋了?我的牛蛋啊,我的草儿啊……”   徐秀花抱着儿子和闺女,一脸怒色的训斥着趴在地上的大丫,   “你这个死丫头,咋这么坏,竟然把你弟弟妹妹故意摔在地上,我早就看出你这个娃平时不吭声,心思多得很。”   “二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实在没力气了。”   “还说谎,想骗我?你刚刚就不情愿陪我儿子玩骑大马,你就是故意摔倒的,小小年纪,心眼咋这么坏。”   徐秀花说着,还用手指狠狠的戳了一下大丫的额头,眼中满是对她的厌恶。   大丫忍不住哭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还有脸哭,你咋这么会装。”   徐秀花的话,仿佛刀子似的,刻薄的很。   正在此时,张素芬端着买来的豆腐回回来了,她见大丫趴在地上,而牛蛋和草儿揉着眼睛正在哭,她连忙把装豆腐的盆子递给二丫,让二丫端回灶房。   “她二姑,这是咋了?”   徐秀花见大嫂回来了,急忙抱着牛蛋和草儿告状,   “大嫂,你家大丫刚刚故意把牛蛋和草儿摔在地上,你说咋办吧?”   “啥?大丫故意把牛蛋和草儿摔在地上???”   张素芬诧异极了。   “妈,我没有,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面对二姑的诬陷,大丫看着她妈张素芬,这两天张素芬对她态度的转变,让大丫变得对她妈张素芬很信任,她觉得她妈一定会相信她,会像三婶那样护着她,站在她这一边,为她做主。   就在大丫期待的眼神中,张素芬啪的给了她一巴掌。   “你咋这样不懂事,咋能摔了牛蛋和草儿,长这么大个人,连陪弟弟妹妹玩,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好,你咋这样没本事。”   原本以为她会迎来她妈对她的关心,可没想到是一巴掌和怒骂,大丫眼中的光渐渐的灭了。   “她二姑,你别生气,等晚上我再好好说说这个死丫头……牛蛋摔疼了没有,舅妈给呼呼……都怪你这个笨姐姐,竟然把咱的牛蛋给摔了……”   耳边传来的是她妈张素芬对皮都没有磕破的牛蛋心疼的话,这让大丫垂下了头,她看着自己流血的胳膊,脸上的神情麻木而绝望。   就在全家都围着哄牛蛋和草儿的时候,没人注意到趴在地上的大丫神色不对劲的出了徐家的大门。   “大丫,你去哪啊?”   在村头摘樱桃的张大嘴看着大丫呆呆的往大河的方向走,她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第40章   姜苗回到老徐家的时候, 就见张素芬她们围在一起,都在哄着一个看上去眼生的,正在哇哇哭的男娃。   “舅妈的乖牛蛋, 别哭了……你把舅妈的心哭的都难受了……来, 舅妈抱抱, 别哭了哈……待会舅妈给牛蛋做好吃的……”   牛蛋?姜苗听着这个名字感觉很熟悉,那好像是徐秀花的儿子,不过姜苗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直接回了屋, 她推开屋门,见大丫没有在屋里, 眉头微皱。   这都大中午了,该吃晌午饭了, 这大丫去哪了?   姜苗不知道咋回事, 之前走在回来的路上的时候, 眼皮子就一个劲的跳,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把徐家每个屋都找了一遍,来到徐家大门口, 见狗蛋正蹲在地上玩石头,   “狗蛋,你姐哪?”   狗蛋抬起头, 见是三婶,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石头,指着院子中的二丫,   “婶儿, 姐不是在那的吗?”   “我说的不是二丫, 是大丫, 大丫去哪了?咋没在家?”   姜苗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的。   “不知道,谁知道她去哪了,刚刚牛蛋玩骑大马,她驮着牛蛋,把牛蛋给摔了,妈打了她……”   狗蛋话还没说完,他一抬头,就见三婶人不见了。   ……   “大丫,大丫……”   姜苗焦急的到处寻找着大丫,   “婶子,你有没有见大丫啊?”   正在门口洗菜的张婶见是川子媳妇在找大丫,她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川子媳妇,你去村口看看,大丫那孩子是不是在村口玩哪,我上午的时候好像看到小花她们几个在那里踢毽子。”   “行,婶子,那我过去看看。”   姜苗得了张婶这句话,就往村口跑去。   张婶见姜苗这样火急火燎的,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川子媳妇人真是好,对侄女这样上心,一会儿不见就急成这个样子。   “妹子,你这是去哪啊。来,我刚在村口那棵樱桃树上摘的樱桃,甜的很,就是个头不咋大,你快尝尝……”   张大嘴热情的从胳膊挎着的草框里抓了一把红艳艳的樱桃,上面还带着绿色的叶子,新鲜极了。   姜苗现在哪顾得上吃樱桃啊,她急的已经不行了,   “大嘴姐,你有没有见大丫啊?”   “大丫?”   张大嘴仔细回想了一下,   “我刚刚摘樱桃的时候,见大丫往大河那边走了,我叫她她还不应,像是没听见似的……这大中午的,大丫去大河那边干啥啊……”   姜苗听到张大嘴这样说,心里越发的不安了,她没有顾得上身后张大嘴喊她的声音,急匆匆的朝张大嘴刚刚指的方向跑去。   “这咋了?咋像火烧了屋子似的……这样急着找大丫,大丫……”   张大嘴看着姜苗急匆匆的样子,喃喃道,突然,她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胳膊上装有樱桃的篮子,被她随意的丢在了地上,慌张的就朝大河那边跑,手里抓着的那把樱桃都忘记放回篮子里了。   张大嘴直觉大丫那娃肯定出事了,之前她摘樱桃的时候,就见大丫整个人不对劲……   ……   大丫在大河边上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河里湍急的水流已经把她的鞋子和裤管都打湿了,她怔怔的望着河里激起的水花。   她脸上满是泪痕,眼睛里透着一股子绝望。   大丫不明白,这两天她妈明明对她那么好,还抱着她睡觉,还摸她的头,对她说话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柔……就像是对二丫那样,还说,以后再也不打她了……   大丫想到这眼泪又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两天的她,就像是活在梦里,而张素芬一巴掌打破了这个梦。   大丫的右胳膊上的血已经不再滴了,她身侧的石头上,印着几滴艳丽的红色,胳膊上的血早就把她的手掌染红了。   可没有人在意她,没有人在意……   手肘上,膝盖上被磨出来的青紫这会已经不疼了,或者说大丫已经感受不到疼了。   这世上最痛苦的不是一直被母亲苛待,而是一直苛待她的母亲,给了她希望,给了她一点温暖,给了她期待,让她感受到了幸福,让她误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然后再亲手打破它。   张素芬用一点温暖,把她捧上了云端,其实那一点温暖,哪里能够得上云端,但对从来不被待见的大丫足够了,下一秒,又重重的把她推了下来。   这种落差是痛苦的,就好比从来没有吃过甜果子,一直吃苦果子的人,是不至于痛苦绝望的,但有天有人给了她一个甜果子,这两者有了对比,吃过甜果子的人再吃苦果子,她会感受到痛苦。   大丫就是这样,无论以前张素芬怎么打她,怎么骂她,怎么不待见她,怎么羞辱她,她都没有绝望过,因为她从生下来就习惯了,习惯被这样对待……   可张素芬不该这样对她好,又突然对她坏,大丫受不了……   她麻木的脱掉了脚上捡二丫不要的鞋子,脚指头因为长时间的蜷缩挤压,已经被磨的流出了脓血,上面还有一两个还没破的水泡。   张素芬给二丫狗蛋做了合脚的新鞋子,轮到大丫的时候,就说家里没做鞋的布了,她把二丫穿着挤脚的布鞋给了大丫,告诉她这鞋子撑撑就大了,可大丫穿了好长时间,依旧没有把明显小了一圈的鞋子给撑大。   大丫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已经伸不直的脚趾头,脑海里闪现着以前的一幕幕,有责怪她没有照看好狗蛋的责骂声,有把她扒光扇巴掌的辱骂声,有她被二丫欺负,她妈说她是姐姐,让让妹妹的声音。   有她妈给二丫狗蛋做新衣裳,新鞋子,而她妈把二丫不要的衣裳缝缝补补让她穿的声音……有她妈把那颗粘牙糖让她让给二丫的声音,有牛蛋摔倒,她妈打她的巴掌声……   大丫跳进冰冷的河水里的时候,脑海里想着的是那颗被二丫拿走的粘牙糖,应该是甜的吧……   她,不想再当徐大丫了,也不想再当姐姐了,也不想再穿二丫的鞋子和衣裳……   “大丫……”   赶来的姜苗刚好看到大丫跳进河里的这一幕,她想也不想的就跑到了河边,跳了进去。   “妹子……”   张大嘴慌张的来到河边,看着河里湍急的水流,压根不见姜苗和大丫的身影,她急的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大丫……”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张大嘴吓得已经腿发软,摊在了地上,压根就走不动道,她焦急的冲村子的方向喊着。   河里的水流打在石头上激起的水花溅在了河边摆放整齐的那双布鞋上和滴有血迹的石头上,血迹被水一溅,形成了红色的血水汇入了河中。   ……   姜苗穿书前,学过游泳,但这河里的水流实在是太急了。   半个小时后。   “妹子,你胆子实在是太大了,这河里的水急成这个样子,即使是男人也没有敢这样跳下去的。”   吓出了一身冷汗的张大嘴,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个瘫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水的姜苗。   “大嘴姐……我刚刚见大丫跳进去了,就没想那么多。”   姜苗抬起酸痛无力的胳膊,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她看着躺在地上悠悠转醒的大丫,眼睛一亮,   “大丫,你醒了?!!!”   姜苗刚刚已经把她胃里的积水给她挤压出来了,见她心跳恢复正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婶儿……我……这是在哪?”   大丫睁开酸涩的眼睛,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三婶。   “你这个死丫头啊,总算是醒了,刚刚要不是你三婶,你现在恐怕都躺在这河里喂龙王了,你说说你,好端端的跳啥河啊?”   张大嘴也算是看着大丫长大的,她嘴上骂着大丫,可那泪珠子早就绷不住的落了下来。   “大嘴婶儿……”   大丫呆滞的眼珠子转了一下,看向抱着她哭的妇人,然后目光收了回来,愣愣的看着上方那湛蓝的天空和棉花状似的白云,嘴里喃喃自语道,   “是婶儿救了我啊……”   “大丫,你别这个样子。”   姜苗见大丫这个样子,她也忍不住哭了,人到底绝望到哪一步,才会露出现在这种神情啊。   “婶啊……”   大丫怔怔的看着姜苗,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你为啥要救我啊,我这样的人,即使死了,也不会有人在乎的……”   “你这个傻丫头,怎么会没有人在乎你啊,婶子就在乎你啊。”   姜苗哽咽的不行,刚刚要是她晚来一会儿,恐怕大丫现在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婶儿……”   大丫听到姜苗这句话,傻傻的看着她,突然咧开嘴崩溃大哭了起来,整个人从之前那种失魂落魄的状态回来了。   她扑进了姜苗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姜苗。   “婶儿啊……”   这一幕看的张大嘴心酸极了,大丫这丫头要不是在家受的委屈太大了,咋会想到去跳河啊。   ……   与大河边上绝望的哭声不同,此时的徐家满是欢声笑语,张素芬正在给牛蛋他们煎豆腐,几个孩子都围着她,叽叽喳喳的热闹极了,她用筷子从锅里夹起一块煎的焦黄焦黄,油滋滋的豆腐,放在嘴边细心的吹吹,这才眉开眼笑的递给一旁早就等不及的牛蛋。   “牛蛋,快尝尝舅妈煎的豆腐,仔细烫着……”   作者有话说:   感谢:“牛奶秋刀鱼”浇灌的10瓶营养液,“前程似锦”浇灌的1瓶营养液!!!   爱你们,啾啾。   今天晚上十二点有加更!!! 第41章   “妈, 我也要吃……”   狗蛋扒拉着张素芬的胳膊,馋的不行,张素芬也给儿子狗蛋夹了一块, 二丫也想吃, 被张素芬瞪了一眼,   “就知道吃,也不知道出去看看大丫死哪去了,这大晌午的,也不见人影, 都没人给我烧锅。”   “谁知道她去哪了。”   二丫不想出去找大丫,她撇了撇嘴, 脸上带着不耐烦,眼睛紧紧的盯着锅里喷香喷香的煎豆腐。   “妈, 你给我吃一块吧, 就一块……我都好长时间没有吃过豆腐了。”   张素芬耐不住二丫磨, 只能也给她夹一块。   “好香……好香……”   二丫被烫的龇牙咧嘴,但也舍不得把嘴里的豆腐吐出来。   “吃了豆腐,就出去找找大丫……”   张素芬今天为了不得罪小姑子, 只能委屈了大丫,等她哄好牛蛋后,却发现大丫不见了, 她心里罕见的升起了一丝愧疚和不安。   “知道啦……”   二丫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心里不由得埋怨起了大丫那个死丫头。   还要让她去找她,真是气人。   她敷衍的在门口转了两圈,就回去和张素芬交差去了。   张素芬不知道为啥, 心里越发不得劲, 她还罕见的偷偷在碗里藏了三块煎豆腐, 用盘子扣着,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并且她还时不时的看向大门口。   ……   另外一边的大丫和姜苗她们,正在张大嘴家里换衣裳。   姜苗脱下了身上滴水的衣裳,换上了张大嘴的,她看着紧紧拽着自己衣裳不肯脱的大丫,很不解,   “大丫,你为啥不换衣裳?”   “婶儿,你能不能转过去……”   大丫低着头,说话声音很小,姜苗没想那么多,以为是大丫害羞,就把身子转到了背面。   大丫见状,迟疑了一会儿,才松开紧紧捏着衣裳的手,开始脱衣裳……就在大丫刚脱完衣裳,只听啪的一声,屋里的门被推开了,传来张大嘴的声音。   “丫儿,我给你找了双我家兰草还没上脚的鞋……啊……天哪”   张大嘴的惊呼声,惊动了姜苗,她转过身子,目光顿时也愣住了。   只见大丫匆忙间抱住衣裳想遮住身上那些丑陋的痕迹,可即使能遮住身上的,那胳膊上的哪?   姜苗见大丫一脸的慌乱和紧张,她放缓了语气,   “丫儿,你把衣裳拿下来。”   大丫抗拒的摇了摇头,   “婶儿,你别看了,难看,丑的很。”   “不丑,让婶看看……”   姜苗掀开衣裳的一角,看的头皮发麻,她捏着衣裳的手都是颤抖的,   “这是谁干的?是二丫?”   二丫年龄不大,应该不会这么狠,这么变态,姜苗此时想到了张素芬,但不确定,毕竟张素芬可是大丫的亲妈,虎毒还不食子哪。   大丫摇了摇头,   “不是二丫……”   “难道是……你妈?”   姜苗试探的问道,大丫听到这话突然变得沉默了。   姜苗有点不敢置信,   “真的是你妈?”   一旁的张大嘴也惊的说不出来话了,她刚刚推门,看到了大丫浑身上下的痕迹,吓得不行。   “张素芬是疯了吗……下这么狠的手,难道大丫不是她的娃吗?”   张大嘴真是怎么也想不到,平时看着张素芬挺好的一个人,背地里竟然这样磋磨大丫,更何况大丫还是她的亲闺女,哪有人这样当妈的?   即使是人后妈也没说把娃折磨成这样的,张大嘴在看到大丫身上的痕迹时,算是明白大丫为啥想不开要去跳河了。   这张素芬也太狠毒了……张大嘴看着大丫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可怜的不行。   “我苦命的大丫啊,你咋摊上这样一个娘啊……”   姜苗也终于明白大丫为啥每天都是等她灭了煤油灯才脱衣裳,在她醒来之前,又把衣裳都穿好了,她还以为是大丫醒得早。   “大丫,你的脚咋成了这个样子?”   张大嘴把目光落在了大丫的脚上,刚刚回来的时候,大丫踢踏着她原本穿的布鞋,没人注意到她的脚,刚刚大丫脱裤子,就把流着脓血的脚从湿透的鞋子里拿了出来,刚刚惊慌失措的只顾着拿衣裳遮住自己,倒忘记把脚藏进鞋子里了。   她那惨不忍睹,甚至有些变形的脚,正局促的扣着地面。   姜苗看着地上那明显比大丫的脚小了一截的鞋子,而大丫一直都在穿它,她心里忍不住自责,她当初咋就没发现大丫穿的是不合脚的鞋啊。   其实,这也不怪姜苗,主要是大丫掩藏的很好,每天睡觉前,她都会在天黑后用皂粉洗干净脚丫子,把前一天挤出来的水泡,用指甲一个个的捏破,再用清水冲干净……天天如此。   今天她在地上给牛蛋当马骑,着力点是蜷缩着的脚丫子,这比平时更严重,磨的水泡直接破了……破了之后,没有及时用水冲,而是继续磨……这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张素芬给大丫留的那三块煎豆腐早就凉了,原本金黄的颜色,也显得暗沉暗沉的,之前诱人的豆腐香现在变成了一股豆渣味。   张素芬心烦意乱的在屋里给二丫做着新鞋,二丫的脚长的太快了,上半年才给她做好的布鞋,现在穿着都喊挤脚,她见大丫一直不回来,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断的往屋门口看。   “二丫,大丫回来了吗?”   “没有,没有,你都问多少遍了。”   在院子里踢毽子的二丫,很不爽她妈对大丫这样上心。   张素芬失望极了,她又拿起了针,继续做着手中的布鞋。   没一会儿,二丫见大丫回来了,不过是和那个坏女人一起回来的,她神色收敛了些,冲屋里喊了一嗓子。   张素芬听到大丫回来了,连忙放下了手中正做着的鞋面。   “婶儿,你回屋吧。”   大丫看向姜苗,这是她们在路上说好的,大丫想自己一个人面对她妈,姜苗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尊重大丫的选择。   张素芬毕竟是大丫的妈,她为了大丫当然可以对她动手,教训她,可这样做之后,大丫的日子恐怕只会更加难熬,而她就快要离开这里,返城了……   姜苗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愤怒,就把大丫推向更深的沼泽。   或许,还有另外一种法子……   姜苗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愤怒,就把大丫推向更深的沼泽。   或许,还有另外一种法子……   “有不对劲,你就喊我。”   姜苗担忧的看了一眼大丫,大丫看着姜苗,笑着点了点头。   “你这个死丫头,去哪了,一下午都不着家,把我都快急死了……”   张素芬来到大丫跟前,责备道,脸上的焦急不像是装的。   “没去哪。”   大丫神色有些冷淡,张素芬以为大丫还在生气,连忙把人带进了屋里,把盖着煎豆腐的盘子拿掉,她把碗端到大丫面前,一脸的殷勤,   “这是中午煎的豆腐,你没在家,我专门给你留的,连二丫和狗蛋都没让吃,你快尝尝。”   大丫看了一眼碗里的煎豆腐,脸上没有任何的喜色,平静的就像是一滩死水似的,这要是放到平常,张素芬给她留了三块煎豆腐,她能乐半天。   “让狗蛋和二丫吃吧。”   张素芬听她这样说,脸子顿时有点挂不住,但她还是没有发火,而是转身把碗放在桌子上,去柜子里拿出了一颗比上午分给大丫的那个还大好几圈的粘牙糖。   “既然不想吃煎豆腐,那就吃糖。”   她好声好气的陪着脸子。   可不料,大丫却摇了摇头,看着她妈手里的那颗粘牙糖,   “我已经不想吃了……”   “为啥不想吃?上午分糖的时候不是挺想吃的吗?”   张素芬脸色有些难看,她这个当妈的都已经这样了,她还想咋样?   “你是不是还在气我上午打你那事,我知道上午那事,让你受委屈了。   但那牛蛋是你二姑的心头肉,你摔了你二姑的心头肉,你妈我那种情况下,只能让你受委屈,否则你二姑肯定要生气,她一旦生气,你奶奶向来疼她,那咱娘几个在这个家哪还有好日子过。”   张素芬苦口婆心的解释着,可大丫就像是没听到似的,脸上依旧没有一点表情,这让张素芬忍不住火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这个当妈的也给你赔不是了,这又给你煎豆腐又给你糖的,还给你陪脸子,你还想咋样?”   “我一个寡妇,拉扯你们姐弟几个,我容易吗……你还不体谅我……”   张素芬说着说着,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要是以前的大丫恐怕就被张素芬哭的心软了,可现在的大丫就瞪着两个大眼珠子,看着她哭。   张素芬哭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大丫像以前那样服软,她撩开眼皮子偷瞥了一眼,没想到正好撞进大丫盯着她看的眼睛里,她被瞅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哭了,神色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现在的张素芬连大丫身上穿的不是她自己的衣裳都没察觉出来,她心里忍不住埋怨大丫的气性大,她这个当娘的都哭了,她竟然还无动于衷,不就上午打了她一巴掌吗,至于这样给她脸子看吗。   作者有话说:   女主快离婚返城了,提前剧透一下,大丫不会跟着女主返城,女主是一个人返城。 第42章   第二天清晨, 脸没洗的姜苗顶着凌乱的头发,身上随意套了一件碎花薄褂子,她懒懒的倚靠在门框上, 嘴里啃着昨个晚上徐川买回家的桃酥, 把站在她面前的牛蛋馋的一个劲的盯着她手里的桃酥流口水。   “三舅妈, 你这吃的是啥啊?”   牛蛋是吃过桃酥的人,他这样明知故问,就是提醒姜苗把手里的桃酥让给他吃,因为以前只要他这样问, 对方都会让他吃,以前的三舅妈也是这样, 他都习惯了。   “这叫桃酥。”   姜苗说着,斜了一眼牛蛋, 鄙夷道,   “你没吃过?”   牛蛋摇了摇头,   “没有,舅妈,桃酥好吃吗?它是啥味的啊?”   “又甜又香, 又酥又脆,好吃的紧。”   姜苗的话把牛蛋馋的口水流的更多了,但姜苗压根就没有给他掰一块让他尝尝的意思, 牛蛋忍不住有些急了,   “牛蛋都没吃过。”   牛蛋继续暗示姜苗,眼巴巴的看着她,可姜苗就像是没有听出牛蛋话里的意思似的, 她继续吃着手里的桃酥, 像是要故意馋牛蛋似的, 她蹲了下来,细嚼慢咽的啃着手里的桃酥。   这下,牛蛋把桃酥看的更清楚了,闻到的香味也更加浓郁了……他盯着那越来越少的桃酥,一个劲的咽口水,心里不由得埋怨三舅妈怎么还不把桃酥给他吃?   “狗蛋,快过来。”   姜苗向刚出了屋子的狗蛋招了招手,狗蛋打老远就瞅见了姜苗手里的桃酥,他见三婶叫他,立马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三婶……”   他这句三婶叫的很甜,眼睛紧紧的盯着姜苗手里的桃酥,小脸上写满了想吃两个大字。   姜苗从桃酥上掰下来一小块递给狗蛋,狗蛋接过来,在牛蛋羡慕的目光中,迫不及待的塞进了嘴巴里。   “狗蛋,桃酥好吃吗?”   牛蛋嗦着手指头,忍不住问狗蛋,狗蛋没空说话,只一个劲的狂点头,这把牛蛋羡慕的不行。   姜苗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幕,看火候差不多了,她看向一旁眼巴巴的牛蛋,   “牛蛋,你也想吃桃酥吗?”   牛蛋听到这话,立马激动的点了点头,以为姜苗要分给他桃酥。   姜苗也果然像牛蛋想的那样,把手里剩下的那块桃酥递给了他,就在他伸手去接的时候,姜苗突然把桃酥又收了回去。   在牛蛋不解的眼神中,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   “我昨个听说,牛蛋你喜欢玩骑大马,三舅妈想看,你和狗蛋你俩去玩玩……舅妈看高兴了,你就有桃酥吃了。”   牛蛋听到不仅能吃到桃酥,还能玩骑大马,整个人顿时高兴的不行,   “狗蛋狗蛋,你快趴到地上。”   狗蛋才不愿意当马哪,他一脸的抗拒。   下一秒,姜苗却说,   “牛蛋,这次你来当马。”   “我当马?”   牛蛋不敢置信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玩骑大马,向来都是旁人给他当马的。   “对,就是你,你不当,也可以,不过……就没有桃酥吃了。”   姜苗脸上露出一抹惋惜的表情,   “这么好吃的桃酥,看来只能我一个人吃了。”   姜苗说着,就要吃剩下的桃酥,牛蛋顿时慌了,   “我当马我当马。”   “行,那就围着院子爬吧,爬一圈就有一个桃酥吃,但要在这条道上……”   姜苗说着,指了指脚下那一米宽,用砖块铺的道,牛蛋二话不说就趴在了上面,不用给牛蛋当马骑,还能骑牛蛋的狗蛋,乐坏了,激动的骑在了牛蛋身上。   他学着昨个牛蛋的样子,嘴里也喊着“驾驾驾”。   狗蛋别看人小,但着实不轻,牛蛋托着他,膝盖和手肘在地上硌得生疼生疼的,他爬了几下,疼的就受不了了,想不玩了,耳边却响起三舅妈的声音。   “牛蛋,没有爬够一圈,就没有桃酥吃。”   牛蛋听到没有桃酥吃,咬咬牙,又爬了起来。   站在屋门口的姜苗冷漠的看着这一幕,她想让牛蛋也尝尝昨个大丫给他当马的滋味。   “婶儿,待会,二姑要是看见了,她肯定该怪人了……”   大丫走了过来,站在了左边门口屋里面,看着院子里的牛蛋驮着狗蛋正在院子里爬,脸色有些担忧,她二姑啥性子的人,她知道,如果被她看见,自己捧在手里的金疙瘩给狗蛋当马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大丫,你的性子就是太好了,你二姑她能吃人还是咋?凭啥这事你就行,放到她儿子身上就不行了?”   姜苗有些恨铁不成钢,   “下次,她们要是再敢让你给谁当马骑,你就抄起院子里的棍子打她们,这些不要脸皮的烂人,就会磋磨你……   大丫,你以后要好好上学,好好读书,这样才能脱离这里,摆脱这些人,你不要永远都做徐招娣。”   姜苗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很认真。   “只有上学,你才能在以后的日子里不再做徐招娣,你现在才十二岁,小学,中学,高中,最后再去上大学。   大丫,到那个时候,你就再也不是徐招娣了,你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未来的日子很长很长,也很好……只要上学,只有上学,你才能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过上你想过的日子。”   一旁的大丫久久没有说话。   早上的太阳不知道啥时候出来了,它像个鸭蛋黄似的,散发着光芒,金黄色的晨光透过院子里那棵枣树的枝丫,打在右边的门框上,地上,就像是一条楚河界限似的,把站在门口外面的姜苗和站在屋里的大丫给隔开了。   姜苗在阳光下,而大丫在阴暗处。   那些光打在姜苗有些凌乱的头发丝上,脸上,身上……让人忍不住想去触碰。   大丫看着这样的姜苗,原本死灰般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婶儿,我真的只要上学就行吗?”   “当然了,婶啥时候骗过你。”   大丫脸上渐渐有了神采,就像是那融化的雪山有了生机似的。   姜苗不知道的是,她刚刚这番话,给了大丫希望。   在大丫以后的日子里,无论多难熬,她都靠着这些话撑过了她人生最难熬的这段岁月。   即使是她暮年的时候,她也总会想起刚刚这一幕,站在阳光下的婶儿,对她说出了这番改变了她命运的话。   ……   人其实不怕日子磋磨难熬,就怕没有希望。   有的时候,人的一句话,真的可以改变别人一辈子原有的轨迹,大丫人生的轨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姜苗改变了。   在原书中,大丫早早的就被张素芬嫁给了一个坡脚的男人,换来了一百多块钱和一份养猪场饲养员的工作。   原文的最后提了一嘴大丫的结局,怀着孩子的她最后被喝醉酒的丈夫打死了,而她妈拿着对方家里给的好处费,给儿子狗蛋在村子里盖了两间大瓦房,又娶了一个漂亮媳妇。   ……   大丫之前也想去上学读书,但那是她见二丫,狗蛋都去上学,而萌发的一种羡慕,她并不知道为啥要上学,上学的意义在哪里,她对上学只是一种好奇,虽然也渴望,但这种因为好奇而引发的渴望,从本质上来说很浅薄。   但此时的大丫,她知道了为啥上学,她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如此渴望过上学,上学的念头就像是在她心里埋下了种子,然后疯狂长出了枝丫,装满了她的内心。   她怔怔的看着沐浴在阳光下,好像浑身都在发光的三婶,此时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   她,以后,也想要成为像三婶这样的人……   姜苗不知道大丫心里此时的想法,她走到趴在地上不肯再爬的牛蛋身边,拿着手里的桃酥,   “牛蛋,这院子你连一半都没爬到哪,你再不爬,这桃酥我可就让狗蛋吃了。”   “舅妈,你不准给他,我爬……我爬……”   牛蛋又撑起身子,爬了起来,他的膝盖这会已经被磨破了,火辣辣疼的难受,但牛蛋更想吃桃酥,他咬着牙一步步的往前爬着。   “快点爬,快点爬……哈哈哈哈……”   狗蛋坐在他身上还不老实,一个劲的乱晃着身子,把牛蛋折磨的够呛,   “狗蛋,你别动了……”   牛蛋不说还好,越说狗蛋就越晃,牛蛋的脸上,汗都流了下来,他的手心磨得通红通红的,又爬了几步,他的身子已经开始发抖了。   别看牛蛋是个男娃,但被徐秀花看的像是眼珠子似的,待的娇的很,整天恨不得含在嘴里,所以他细皮嫩肉的,驮着狗蛋爬了这么远,已经受不住了。   “牛蛋……”   刚睡醒站在屋门口的徐秀花看到儿子在地上爬,狗蛋坐在她儿子身上,她顿时炸了,连忙跑上前,一把狠狠的推开坐在她儿子身上的狗蛋。   狗蛋被推倒地上,头重重的磕在了硬邦邦的砖石铺的地上,立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姜苗见状,连忙冲张素芬屋子里喊,   “大嫂,狗蛋被徐秀花打了……”   张素芬听到声音,鞋都顾不上穿,推开门,跑到狗蛋身边,见狗蛋摔在地上,捂着流血的头,哇哇大哭着。   “我的儿啊,娘的狗蛋啊……这咋还流血了哪?”   张素芬看着儿子磕破皮正在往外渗血的脑门,疼的不行。   如果说牛蛋是徐秀花的心头肉,那狗蛋就是张素芬的眼珠子,旁人都碰不得,即使这个人是她一直巴结讨好,怕得罪的小姑子也不行。   “大嫂,你怎么教的孩子啊,怎么能让他骑在我儿子牛蛋身上,真是没大没小……”   徐秀花抱着儿子牛蛋,满嘴的指责。   “昨个,他不是也骑在大丫身上了吗,你可是狗蛋的二姑,你咋下这么狠的手,这可是你大哥留下的独苗。”   张素芬气红了眼,她平时对小姑子这样好,处处都忍着让着,可她竟然这样对待狗蛋。   “妈,我腿疼,胳膊疼……”   牛蛋掀开袖子,让徐秀花看,徐秀花一看儿子的胳膊青紫青紫的,并且还破了皮,顿时火冒三丈,对着张素芬破口大骂了起来。   “你这个克死我大哥的死娘们,我今天和你没完,你敢让你儿子这样欺负我儿子,谁给你的胆子,我推他一下还是轻的,我就应该扇他几巴掌,小兔崽子,竟敢把我儿子当马,当畜生,我非要打死你这个小兔崽子……”   张素芬也恼了,   “我撕烂你这个小娼妇的嘴,你哪来的脸说我,我至少结婚前的时候没有和男人鬼混搞大肚子……真是不要脸皮,你就是那骚狐狸,耐不住寂寞的……活该你被你男人打,打死才好哪……”   场面一下子乱了,俩人掐在了一起,又是抓头发又是挠脸的……   姜苗在一旁看的乐的不行,她就是要让她们狗咬狗。   没一会儿,听到动静的徐老太出了屋子,见老大媳妇竟然拽着她闺女的头发,扇她闺女的嘴,她顿时急了。   “老大媳妇,你个作死的小娼妇,竟然敢打我闺女……”   俩人掐架现在变成了仨人,也越发的精彩了,姜苗怕有人来打扰她们掐架,很贴心的走到了大门外面,把大门从外面关上了。   一扭头,刚好看到一个和二丫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躲在大树后面往这探头探脑的。   姜苗正在寻思着这是谁家的闺女,突然,她睁大了眼睛,这个,好像就是原女主,叫什么陈小兰的,她妈是叫刘红梅。   陈小兰见姜苗瞅见了她,她扭扭捏捏的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婶子,川子叔有没有在家啊?”   陈小兰是实在没法子了,上次川子叔带到家里的白面鸡蛋都吃完了,钱也没有了,她妈最近身体又不好了,也没钱看病,她上学的学费,老师也一直在催。   “你找他有事?”   姜苗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面前这个小姑娘,只见她上身穿了一件蓝色的褂子,口袋上绣着不知名的花朵,姜苗曾经在村子里女的脚上穿的布鞋上见过这样的花样。   下面也是一条蓝裤子,脚上时髦的穿了一双粉红色带花朵的凉鞋,这凉鞋可不便宜,当初徐川说要给二丫买一双,她没让买,后面她去县城买布拉吉,在国营商场见过这种凉鞋,一双要七块钱哪。   工人一个月工资才十几块钱,这相当于拿工人半个月工资去买了双鞋,她们孤儿寡母的,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鞋?肯定是徐川那个王八羔子给的。   姜苗眼睛眯了起来。   “没事……”   陈小兰目光闪烁了一下,   “婶子,要是川子叔回来了,你就告诉他我来找过他。”   陈小兰说完就要走,不料却被姜苗叫住,   “小兰,听说你上学了?你家给你爸看病欠了一屁股债,你们家困难成这样,哪里来的钱供你上的学啊?”   “我我爸留下的……”   陈小兰突然结巴了。   “原来是这样啊……”   姜苗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陈小兰再也待不住了,跑了。   等人跑的没影了,姜苗这才收了脸上的笑,阴沉沉的看着陈小兰消失的路口。   等姜苗打开门,回到徐家的时候,院子里的三个女人还在掐,目前瞧着是张素芬落了下风,脸上被徐老太挠的都是血淋淋的印子。   她们嘴里还不断的骂着对方,那真是啥难听骂啥。   等二丫去把徐川从地里叫了回来,这才结束这场掐架。   坐在门槛上,啃着西瓜的姜苗,一脸的可惜,她还没看够哪,她站起来,慢悠悠的走到张素芬面前,开始拱火了。   “大嫂,虽然咱俩之前不对付,但今天我站在你这边,你说,早上狗蛋和牛蛋骑大马玩的正开心哪,这个徐秀花一上来,就狠狠的推了一把狗蛋,看把狗蛋推的,脑门都流血了,幸好狗蛋命大,要是一个不小心,那就……哎。   她差点把狗蛋害死,竟然还和她娘一起欺负你,看把你欺负成啥样了,脸上挠的没有一块好皮了,这不欺负人吗。   你说说你,大嫂,从我进了这个家门,你对那对母女俩那真好的没话说,她们今天竟然合伙这样对你……呀,这头皮咋秃了这么大一块,这也太狠了吧……”   姜苗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老三媳妇,你是不是在看我的笑话……”   张素芬不认为眼前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女人会可怜她,肯定是在笑话她。   “大嫂,我要是看你笑话,就不会给你说这些话了,我在一旁吃着西瓜看不挺好的吗,咱俩是妯娌,都是这徐老太的儿媳妇,我早就看不惯那母女俩,你也是知道的。   我见你这样被她们欺负,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亏你平时对她们这样好……”   心里乐开花的姜苗假惺惺的说着话。   张素芬半信半疑的看着她,见她脸上没有嘲笑戏弄的意思,这才好受点。   她此时正满腔的委屈没地说,虽然她以前恨这个老三媳妇恨的牙痒痒的慌,可刚刚她这番话,那真是说到她心里去了,她暂时放下了对她的成见和戒备。   “我的命苦啊,我这样伺候她们母女俩,她们不拿我当人啊……我可怜的狗蛋,被那个小娼妇害成这样……她们娘俩还合起来打我……” 第43章   “叫我说, 大嫂,你就不能放过她们娘俩……”   姜苗还要再说什么,被从屋外进来的徐川连忙拉到外面去了。   “我的姑奶奶啊, 你这个时候能不能不要再拱火了啊, 你是不是就见不得咱这个家太平一会儿啊。”   徐川低声下气的说道。   “我这哪是拱火, 你可别诬赖我,我就是看你娘和你那个二姐不顺眼,看把大嫂欺负成啥样子了……”   徐川见这个时候,姜苗罕见的站在了大嫂那, 感觉有种说不出的纳闷,他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   “你是不是又憋啥坏了?”   “我憋啥坏啊?我看啊,真正坏的就是你那一大家子。”   姜苗撇撇嘴, 瞪了一眼徐川,   “还不快去做饭, 这都啥时候了,想饿死老娘啊。”   “你中午想吃点啥啊?”   徐川现在毛头的不行,他娘和他二姐那边, 还有嫂子这边的事都没整好那,这两个屋里的人都在哭,他现在哪有心思做饭啊, 但姜苗说了,他又不敢不做,怕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给他找事。   “你昨个不是割了一条子肉吗,去, 做个辣椒炒肉, 咸鸭蛋再煮上几个。”   “行行, 我这就去,你回屋先吃点桃酥和西瓜,我一会儿就做好……你别再去大嫂那拱火了。”   姜苗懒得听他说这么多,   “你烦不烦,还不快点去。”   姜苗回到自己屋里,切了两牙子瓜,给大丫一块,她自己一块,现在的西瓜没有经过什么肥料,农药之类的,都是纯天然的。   而徐川买的刚好是个沙地西瓜,吃起来又甜又沙。   “我也想吃西瓜……”   栓娃不知道咋摸到这个屋里来了,他站在姜苗面前,眼巴巴的看着·姜苗手里的西瓜。   小白眼狼还想吃西瓜,哪来这么美的事。   姜苗随意的从桌子上拿了一块她早上啃得很干净的西瓜皮给他。   “啃西瓜皮吧。”   栓娃虽然人小,但也知道西瓜红色的才甜,他丢下西瓜皮,气呼呼的去找徐老太了。   此时屋里的徐老太正一手拿着镜子,一手用唾液往脸上被张素芬指甲划出的血印子上抹。栓娃一进屋就嚷嚷着要吃西瓜。   “奶,我想吃西瓜。”   栓娃这一句想吃西瓜,惹的牛蛋和草儿闹的也要吃。   徐老太放下手中的老式镜子,看着孙子栓娃,哄道,   “好栓娃啊,咱家哪来的西瓜啊,等啥时候让你爸去县城里给你买。”   徐老太还不知道昨个他儿子已经把瓜买回来,姜苗已经吃上的事。   徐川昨个怕他娘发现他给姜苗买东西,所以专门等到天黑,人歇下才敢进家门,一进家门就把买来的西瓜,桃酥,雪花膏啥的一股脑的都塞给了姜苗。   “三舅妈那有西瓜,还有桃酥,我都看见她吃了。”   在她们只顾得掐架的时候,牛蛋看见三舅妈手里拿着的西瓜啦。   “啥?她哪弄来的桃酥和西瓜啊?”   徐老太不解,这老三媳妇也没出门子啊,再说了,手里也没钱啊,这咋整来的这么稀罕的东西?   “当然是老三给她买的,昨个早上就听见她朝川子嚷嚷着要吃西瓜……哎呦,我的嘴……”   徐秀花嘶了一声,被张素芬掐出血的嘴角,一说话就疼的慌。   “去,牛蛋,你带着草儿,把桃酥和西瓜给我要回来,我儿子买的东西,那个小娼妇凭啥吃。”   徐老太气的猛地拍了下床,   “你瞅瞅,那个搅家精多会败家,那桃酥西瓜多贵啊,竟然让你兄弟去买给她吃,这家里有多少钱也不够她败啊。”   “就是,一点都不会过日子,这西瓜桃酥,连我家的那个小姑子想吃,我那个婆婆都不舍得给她买,这城里的女知青,就会这么败家……   再说了,我兄弟买的西瓜桃酥,你这个娘还有我这个二姐都还没见着哪,全被她自己拿屋里去了,哪有这样的?”   徐秀花酸的很不是滋味,她怀牛蛋那阵,夏天,那桃啊李啊,什么的都下来了,她嘴馋想吃桃子,那个刘大柱都不愿意给她买。现在这西瓜刚下来,川子就舍得给那个女人买,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娘,让川子和她离婚,你看看她,整天又馋又懒,衣裳不洗,饭也不做,啥贵吃啥,啥稀罕吃啥,眼里还没有你这个婆婆,也没有我这个大姑姐,还打我兄弟川子,要这样的媳妇有啥用。   离了,我再给我兄弟说个好的,会过日子的,勤快的。”   徐老太听着这话,有些心动,她看了眼栓娃,到底还是没说啥。   徐秀花看出她娘的意思了,   “你也别担心栓娃,到时候再给川子娶一个,栓娃在你眼皮子底下,谅后妈也不敢对栓娃咋样,你看看那个女人现在还有一点当妈的样子吗,整天不管栓娃,有好吃的净想着自己,一点都不想着栓娃,自私的要命,人后妈都比她强。”   徐秀花真是说到徐老太心坎上了,其实,她早就不想让儿子和那个搅家精一块过了,那个搅家精现在是无法无天,这个家里的人她是一个都不放在眼里了,对她这个婆婆这样子就不说了,还让她儿子,一个大男人整天伺候她,这哪门子的道理啊。   以前她人至少勤快,不贪吃,眼里有这家人,有她男人,可现在哪,不上工干活,天天在家躺尸,太阳不起来,她就不起来,啥好吃就吃啥,家里的好的,都让她给糟践完了。   这哪是媳妇,这明明就是个祖宗啊。   脸皮还厚的像城墙,无赖的很,要是早知道她是这样一个人,当初说啥也不让儿子川子娶这个懒婆娘。   说到底,这都怪他二叔,当初给出了个这样的馊点子,否则也不会把这样的无赖娶回来,他儿子啥样的找不到啊……真是气死个人。   就在徐老太和徐秀花逼逼赖赖的时候,牛蛋和草儿哭着回来了。   “这是咋了?”   徐老太见牛蛋他们哭了,连忙从床上爬了下来。   “姥娘,三舅妈不仅不给我西瓜和桃酥,还骂我们是吃白食的小兔崽子。”   “妈,你看那个女人多坏啊,竟然骂我们是吃白食的,这可是我家,她才是那个吃白食的。   我算是看透了,她不仅又懒又馋,还坏的很,今天早上要不是她拿桃酥哄骗牛蛋当马,也不会有今天这出子事。”   徐秀花气愤的不行。   “去,把你兄弟给我喊来,我今个倒要问问他,准备拿那个女人咋办。”   “我这就去。”   徐秀花来到灶房的时候,就见她兄弟在那切肉哪,案板上已经切了一堆了,她眼睛顿时直了,   “川子,你昨个买肉了?”   “割了一小块,家里好长时间也没开荤了。”   徐川不能说这肉是给姜苗买的,否则他二姐和他娘肯定要炸了,他不知道的是,现在他娘已经炸了。   “你这个先放放,也不是我说你,你为啥不叫她做饭,她天天就知道张着嘴吃,她是猪圈里的猪吗?”   “二姐,你小声点,可别让她听到了。”   徐川探着头,不安的往门口瞅,徐秀花见自己兄弟这么没出息,怕那个母老虎已经怕成这样了,她更觉得她兄弟要赶快离婚,照这样下去,这个家以后都是那个母老虎的了,她娘和她兄弟没有一点地位了,那以后不更加磋磨她娘和她兄弟吗。   “娘让你去她屋里一趟。”   徐川看了眼他二姐,就准知道他娘找他没啥好事,这一去,肯定要耽误不少时间,吃不上饭,那人还指不定要闹啥幺蛾子。   “二姐,你先去吧,我这就来。”   “行,那你快点哈。”   徐秀花没想那么多,就回了屋,母女俩这一等就是老长时间,徐川把做好的辣椒炒肉,给盛了一盘子,又端了一盘子的玉米面窝窝头和三个咸鸭蛋,拿着筷子给姜苗送进了屋里,这才往徐老太屋里赶。   “娘,你找我啥事啊?”   “你咋现在才来,我正准备让你二姐再去喊你哪。”   徐老太皱着眉头看一脸急匆匆的儿子。   “刚做饭哪,牛蛋,草儿,二姐你们快去吃吧,菜在锅里哪。”   牛蛋和草儿顿时兴奋的朝灶房跑去,刚刚他妈说了,三舅割肉了,他们中午有肉吃。   徐秀花也好长时间没有吃肉了,别说娃馋,就连她也馋,她在屋里早就闻到辣椒炒肉的味了,   “娘,我去把饭给你拿屋里来。”   说罢,就迫不及待的出了屋子。   徐老太看着儿子,   “你给那个搅家精买西瓜和桃酥了?”   徐川脸色一变,他娘咋知道他给她买西瓜和桃酥了?   “娘,那不是给她买的,是给你买的,我不寻思着这西瓜下来了吗,就想买来让你尝尝,还有桃酥也是。”   听了儿子的话,徐老太心里稍微好受点了,脸上也露出了笑,   “你说你也是,娘从来都不爱啥瓜儿枣的,你浪费那个钱干啥?那你给我买的,咋被她拿到自己屋里吃了?你快去给我要回来。”   “我这就去。”   徐川连忙出了屋子,迎面却撞上拉着脸子不高兴的二姐。   “二姐,咋了?”   “还咋了?川子,我刚刚不是见你切了很多肉吗,咋锅里就剩没几块了?”   徐秀花很不满意,锅里那几块肉,还不够她家牛蛋塞牙缝的哪,她也就吃了一块,锅里就没了。   “二姐,我本来就没有切多少肉,现在肉贵的不行,肉票也难搞。”   其实徐川是把锅里的肉都挑给姜苗了,因为怕她找事,再加上他切的确实不多,总共就买了一斤多的肉,咋能一次吃完,他怕她后面还要吃,可家里没肉票,他去哪整啊,所以剩下的肉他放起来了,寻思着等她啥时候嚷着要再吃肉的时候,就给她切一点。   “哼,肉是不是都让你给你媳妇了?”   徐川这点子心思,哪能骗得过徐秀花。   “没有,我吃了,你要是想吃肉,就回你自己家去吃。”   徐川被问的受不了了,直接丢下这句话,就走了,不过徐川也没有去姜苗屋里要西瓜和桃酥,而是钻进灶房拿上两个窝窝头,就出门上工了。   家里这摊子事,他是真的不想管,一个是他娘,一个是他大嫂,偏向谁都不好,在后面又加上一个姜苗,哎……   屋子里的姜苗正在给大丫剥鸭蛋吃,鸭蛋腌的很好,往外直冒油,昨个徐川买了一网兜子青鸭蛋,晌午就煮了三个,还全都给姜苗拿过来了。   姜苗看着盘子里炒的连辣椒都油滋滋的辣椒炒肉片,给大丫窝窝头上夹了一筷子肉片,她自己也尝了一口,这个年代的猪肉就是好吃,没有饲料,吃的都是草。   肉质肥美,也没有异味,香的即使只放盐,不放其他调料,也好吃的紧。   等姜苗吃饱喝足后,她反常的去灶房拿了一盘子窝窝头,又盛了一碗辣椒,锅里的肉早就被牛蛋她们娘几个给挑着吃完了,然后朝张素芬屋里走去。   张素芬和二丫还有狗蛋到现在在屋子里都还没吃饭哪。   “你来干啥?”   张素芬见姜苗端着饭进来,有些诧异的慌,这老三媳妇打的啥算计,咋突然这么好了,她上午就感觉哪里不对劲。   她平时和老三媳妇关系差劲,如果今天她嘲笑她,她觉得老三媳妇才正常,这突然上午还站她这边为她说话,现在又给她们娘几个送饭,不对劲,不对劲。   老三媳妇这么黑心的人,不会在饭里下毒了吧?   姜苗见张素芬一脸戒备的看着她手里端着的菜,她像是知道张素芬是咋想似的,把饭放到桌子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辣椒塞进嘴里。   “这辣椒炒的还行,原本还有肉哪,被那娘几个全给抢光了,快吃吧,来,二丫狗蛋。”   二丫狗蛋早就饿坏了,听到姜苗这样说,连忙拿起窝窝头就啃了起来。   张素芬见姜苗敢吃那菜,证明菜里没毒,所以也就没有拦着二丫狗蛋。   “婶子,这辣椒真香。”   二丫非常罕见的叫了姜苗一声婶子,姜苗晃了下神。   “好吃你就多吃点,可惜就是没肉了。”   “妈,啥时候把那几个吃白食的赶出咱家,这是我三叔买的肉,牛蛋他们又不姓徐,凭啥吃咱家的。”   二丫一脸刻薄的对张素芬说,她心里恨毒了二姑一家,今天二姑把她妈打成了这个样子,又听到牛蛋她们把肉给挑着吃完了,心里越发的气。   姜苗看到这样的二丫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吗,这才像二丫,刚刚那个叫她二婶的二丫,让她误以为眼前的二丫也被人穿了。   “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看看村子里谁家嫁出去的闺女还拖家带口的来啃娘家,还打我这个嫂子……”   张素芬现在和徐秀花闹掰了,也不想着再巴结讨好她啥了,所以心里有啥就说啥,原本她心里就对她很不满,这些年一直憋着哪。   这下就像那开了口子的洪水似的,止不住了。   “那就是个小娼妇,当黄花大闺女的时候就和男的混在一起,钻玉米地,真是一点羞耻都没有,要不是川子又贴钱又贴工作的,人刘大柱咋可能娶她这么一个货色……”   姜苗过来可不是想听张素芬在这吐槽徐秀花的,她把目光看向正吃饭的二丫,   “二丫,昨个,你三叔给你买了双凉鞋,咋没见你穿啊?”   “啥?啥凉鞋啊?我三叔给我买凉鞋了吗?”   二丫一脸懵,随后又一脸的惊喜。   “你三叔没有给你吗?我昨个晚上见他网兜子里有一双粉色的,带花朵的凉鞋,现在不见了,我以为是他给你了。   也真是的,他不给你,能给谁了啊?他只有你和大丫这两个侄女,平常他可是最疼你的。”   姜苗一副惊讶至极的样子。   “我三叔没有给我啊。”   二丫急了,她三叔买的凉鞋不给她能给谁?   “这就奇了怪了……”   姜苗看了一眼皱紧眉头的二丫,继续说道,   “你也先别急着问你三叔,他可能是给了旁的小姑娘,不想让你知道。”   “他能给谁?我才是他亲侄女。”   二丫一脸的不满。   “这个就不知道了。”   姜苗叹了一口气,把目光落在狗蛋身上,睁着眼睛说瞎话,   “嫂子,你看狗蛋多矮,人家书上说这是吃的不好,造成的营养不良,以后可能长不高,人家城里的娃像他这么大都长的比他高一头了,人家都吃麦乳精,精面做的挂面,大米粥,白面馍馍,肉……”   听到姜苗这样说,张素芬看向自己儿子狗蛋……脸上有些不确定,狗蛋矮吗?好像确实有点矮啊。   “老三媳妇,咱家啥条件啊,人家城里啥条件啊,咱咋吃得起麦乳精,挂面那样的稀罕物……”   张素芬嘴上说着吃不起,但看向狗蛋的目光里满是担忧,这狗蛋真的长不高咋整啊。   “老三媳妇,那书上说的准不准啊,吃的不好,真的长不高?”   “准得很,我家旁边就有一个,小的时候营养差,现在三十多了,还没二丫高哪。   其实不止是狗蛋,还有二丫大丫她们,你看都面黄肌瘦的,按理说,咱家有这几个人上工挣工分,咱大人吃差点没啥,但狗蛋二丫她们平常也很难吃得上白面……这就有点怪了。   咱家工分换的那些粮食也不知道都去哪了,咱大人天天在家啃野菜窝窝头,把粮食省下来给孩子,也没见孩子吃几顿啊?”   姜苗的话给张素芬提了个醒,好像确实是这样,以前徐老太都是把家里分的粮食锁进柜子里,谁也看不见,每天做饭提前挖出粮食来,也不知道那粮食剩下多少。   不过队里分的小麦,她还是有印象的,白面磨出来了大半袋子,可琢磨琢磨,去掉老三媳妇前几天吃的那点,狗蛋和二丫这半年来吃那白面的次数还没有三次哪,这大半袋子白面咋说没就没了?   这白面徐秀花也没拿,因为每次徐秀花走,她专门盯着哪,盯着徐老天都给她拿了家里的啥。   姜苗见张素芬上了心,就不再往下说了,看向二丫,   “二丫,你吃完饭,去村口帮我摘点樱桃回来,也不着急,你玩好后再帮我摘。”   “行,我正好要去村口那找小花踢毽子。”   二丫好说话的很,可能是见姜苗给她们送饭了吧。   而原女主陈小兰一家就是住在村口,那棵樱桃树就种在她家对面。 第44章   “娘, 你不知道刚刚川子都和我说啥,他让我回自己的家……他这是嫌我在这了……”   徐秀花哭哭啼啼的把刚刚徐川和她说的那些话,都和徐老太学了一遍,   “那肉是我想吃吗, 我那是为着娘你啊, 家里好不容易买次肉,就留下那几块,剩下的全巴巴的被他拿去讨媳妇的欢心了,这哪是个男人啊……   必须要离婚, 再不离婚,那个女人恐怕叫他把娘你赶出去, 他都会照做。”   “啥?他去给我要西瓜去了,等回来, 我问问他。   其实你兄弟心里有我这娘, 我自己生的儿子我了解, 在他心里,我这个娘比他媳妇要重要的多,那西瓜和桃酥就是你兄弟专门为我买的, 但被那个小妖精给拿走了……”   “他没有去拿西瓜,他出门上工了。”   徐秀花见自己老娘还被蒙在鼓里,连忙说道。   徐老太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 等川子回来,她非要好好问问他。   ……   姜苗现在正在村长家。   “川子媳妇,你来就来了,咋还拿啥桃酥啊。”   村长媳妇胡婶看着手里的桃酥, 喜得跟啥是的。   要知道桃酥那可是稀罕物, 无论在城里还是乡下, 都稀罕的不行,即使胡婶是村长媳妇,也不例外。   “你坐着等着哈,我去给你叫小珍。”   胡婶热情的往姜苗手里塞了一把瓜子,就去喊闺女了。   没一会儿,刘小珍就过来了。   “嫂子,你真是稀客啊。”   姜苗从来没有找过小珍,她们俩人也是最近才熟悉起来的。   “小珍,我听大嘴姐说,你相好人家了?”   姜苗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这是有目的的,因为刘小珍的爹,也就是疙瘩村的村长刘有才和生产队队长徐福贵,俩人不对付,从之前争生产队大队长这个位置,原本应该是由刘有才当的,可徐福贵使了阴招。   俩人的梁子就在那结下了,如果说疙瘩村谁能与徐福贵抗衡,那就只有村长刘有才了,而姜苗这次来的目的,明面上是想拜胡婶做干娘,其实实际上,也就是一桩生意。   胡婶子是村长刘有才后面娶的,而刘小珍是她的亲闺女,刘小珍上面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村长刘有才当初为了给儿子找工作,娶媳妇,掏空了家底。   眼瞅着小珍年龄也到了,相的人家还是城里的人家,这可愁坏了村长两口子,因为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给闺女置办一套像样的嫁妆了,毕竟嫁的是城里,嫁妆少怕闺女嫁过去被城里的婆家瞧不起。   刘小珍是刘有才的老闺女,将近四十岁才有了她,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平时连吵都没有吵过,疼得不行。   “相好了。”   刘小珍面露一丝郁气,她的嫁妆钱还差一百块钱,偏偏她爹刘有才是村长,最爱面子,说啥也不肯拉下脸去找人借,在其他村的亲戚也都被她娘给借遍了,她婆给她说的婆家是城里的,人家家里条件很好,要不是人家男方偏偏就相上了她,恐怕这桩婚事还成不了哪。   姜苗从口袋里拿出徐川买的那罐铁皮盒子的雪花膏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推向刘小珍面前。   刘小珍诧异的看向姜苗……   ……   姜苗比二丫早回来一会儿,她正在院子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返城哪,就见二丫从外面回来,脸色有些不好看,一进屋就和张素芬嘀嘀咕咕起来了。   姜苗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晚上徐家没有人做饭,姜苗和大丫啃了两块剩下的桃酥,原本也不怎么饿。   徐川很有先见之明的,一直在外面墨迹到月亮都挂在了树梢才敢进家门,这个时候,徐老太她们早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徐川早早的就把饭做好了,然后出门上工去了,等徐老太醒来,见家里已经没有儿子的影子了。   姜苗起来吃了早上饭,就出门去和张大嘴一起摘樱桃了,昨天回来的时候碰到了张大嘴,她俩一起喊着小珍仨人拿着个篮子,朝村口走去。   村口那棵樱桃树有几十年的寿命了,每年上面都结很多果子,村子里的小孩都喜欢上去摘,张大嘴家的闺女兰草就很喜欢吃樱桃,所以张大嘴就瞅这几天不忙,来给闺女摘樱桃,回家做成樱桃酱囤起来,等樱桃下去后,留着给闺女解馋。   “这樱桃树长在刘红梅家门口,这可方便了她们娘俩,啥时候想吃就去摘,方便的很。”   姜苗故意提起了这娘俩的话头,果然张大嘴就接了。   “ 妹子,人家哪稀的吃这酸不溜,啥肉都没有的果子啊,这都是咱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人家吃的。”   “就是。”   刘小珍在一旁忍不住附和。   “啥?她们娘俩,家里没有壮劳力,难道日子过的比咱还好吗?”   姜苗一副震惊的样子,如果想激起一个喜欢说闲话,周围闲话都知道人的诉说欲,那就装不知道,因为在这种人面前,她们不允许,你不知道。   张大嘴就是这样的人,她不允许有人在她面前竟然不知道村子里的闲话,这就像是给她打了鸡血似的,她顿时来劲了,她拉了拉姜苗的袖子,指了指前面的刘红梅家,一脸的鄙夷,   “妹子,你成天待在家里,没有听过啥闲话,你都不知道,那刘红梅别看是一个寡妇,但人厉害着那,勾的也不知道哪家的汉子往她家里送白面送鸡蛋啥的,愣是让这母女俩过的滋润的不行。   顿顿吃的都赶上我家过年吃的了,还送她闺女陈小兰上学去了,那寡妇刘红梅,自打她男人死后,我就没见她去上过几次工,她们娘俩现在都是靠野汉子养活,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男人,他没有媳妇就还好,如果有媳妇,那他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摊上这样一个男人。”   倒了八辈子血霉的姜苗就在她面前静静的听着,在合适的时候,提一句,就会引得张大嘴再说一大堆。   “叫我说,寡妇的女娃上啥学,靠野汉子过日子,竟然还有脸用那脏钱去上学……”   “寡妇的女娃凭啥不能去上学?日子过的好,就是偷汉子的脏钱吗?你们的心咋这样脏……”   张大嘴她们只顾着说话哪,没注意到闲话的主人早就站在她们身后听了好一会儿了,陈小兰这一嗓子,把姜苗她们吓了一大跳。   陈小兰冲她们喊完,眼圈通红通红的跑回了家。   “小兰这孩子不懂事,你们别和她一般见识。”   刘红梅满是歉意的和姜苗她们说,把说闲话被抓包的张大嘴搞得挺尴尬的。   姜苗打量着眼前这个寡妇,只见她穿着在一众村民中,很得体,比家里日子过的差不多的张大嘴穿的还要得体,讲究。   眉毛用炭笔描了描,脸上竟然还搽了粉,不过,她长得本就黑黄,脸上的粉也算不上多细腻,所以还是能看出来。   五官长得算是有几分秀丽,齐肩的头发披散着,瞧着柔柔弱弱的,被人说了闲话,也不见她发火,就像是没有听到似的,还好声好气的给姜苗她们赔不是。   张大嘴讪笑着没有吭声,拉着姜苗和刘小珍转头走了,樱桃也不摘了。   刘红梅扭头看着她们匆忙离去的身影,把目光落在了姜苗身上。   等刘红梅回到了家,在屋里找到了趴在床上哭的小兰。   “小兰,别哭了,咱娘俩要忍,忍到你长大那天。”   “妈,她们凭什么这样编排我们,我们是用了川子叔的钱,吃了川子叔给的粮食,但以后我都会一分不差的都还给他的。”   陈小兰抬起哭的通红的脸,脸上满是愤怒和倔强。   “小兰,不要管那么多,咱现在必须要依靠你川子叔,让你川子叔供你上学,咱要熬,熬到咱不需要他的时候,妈就盼着你有天能出人头地。”   刘红梅抱着闺女也忍不住哭了,被人说闲话她不是没感觉,只是在人前绷着而已,她们已经够说她闲话的了,她不能再让她们看她刘红梅的笑话。   “妈,你放心,我迟早有天会出人头地的,到时候我要把这群看不起我们的人踩在脚底下。”   陈小兰一脸的阴狠。   “对,就是这样,你川子叔是个好人,他媳妇人不咋地,你以后看到她,躲着走,千万不要让她发现咱的事。”   刘红梅回想起刚刚见到的那个女人,心里有些不舒服,她特意交代闺女。   “妈,我觉得那个女人配不上川子叔,川子叔这样好的一个人,竟然会和这种女人结婚,我上次去徐家找川子叔,我就感觉这个女人看我的眼神不像啥好人。”   “是啊,你川子叔是个一诺千金,仗义的好人啊,当初就因为你爸的一句话,他自打你爸走后,就一直照顾我们,你川子叔应该娶一个配得上他的人。”   刘红梅想起了这些天村子里传的徐川家的事,其中就有徐川媳妇和婆婆闹,要去撞树,还有和大嫂掐架,把大嫂弄进卫生所。   搞得家里的婆婆徐老太,大嫂的名声都臭了,还连累了徐川的名声。   这样的女人真是拎不清,不仅搞得家宅不宁,还小气计较,有点啥事都整的人尽皆知,这样的人,怎么能配的上徐川这样顶呱呱的人哪。 第45章   晌午, 徐家的饭桌上,坐着樱桃没有摘成的姜苗,还有张素芬, 大丫二丫几个人, 晌午饭分了两次, 一次是徐秀花做好后都端到徐老太屋里了。   他们桌子吃的东西是大丫后面做的。   按理说,姜苗是不可能让徐秀花白吃家里的粮食的,眼瞅着后面还需要她出力,饿的软绵绵的可咋整啊。   这几个人就像是那老虎, 她要把她们喂得饱饱的,等那天才能有力气去………姜苗想到这, 她把手边的窝窝头,罕见的递给二丫一个, 一脸的关切,   “来, 二丫,多吃点,看你瘦的。”   二丫把窝窝头接了过来, 有些诧异的慌,这个女人受啥刺激了,咋变得这样好, 昨个还去给她们送饭吃,这就让二丫够惊讶的了,没想到这又给她窝窝头,还笑的一脸和蔼。   不仅二丫惊讶, 就连饭桌上的张素芬也觉得纳闷的很, 这老三媳妇是吃错啥药了, 从昨天就开始这样反常。   “哎,咱家的日子过的苦啊,瞧瞧,这都是啥,野菜窝窝头,在疙瘩村真是找不到第二家比咱吃食还差劲的人家了,就连村口住的那个寡妇家日子过的都比咱好……”   姜苗把手中的窝窝头,嫌弃的丢在桌子上,唉声叹气的抱怨。   张素芬听到村口寡妇家,眼睛立马闪烁了一下,连忙追问姜苗,   “你说的寡妇是不是住在村口的那个刘红梅,她闺女叫陈小兰?”   “是啊,咋?你也听说了?”   “听说啥?”   姜苗看了一眼满脸好奇的张素芬,这才说道,   “我今天不是和大嘴姐去村口摘樱桃吗,还是大嘴姐告诉我的,说那个叫刘红梅的寡妇,自打死了男人,那日子过的简直赛神仙,顿顿都吃白面馍馍,还有鸡蛋……挂面,我听大嘴姐说,她闺女还吃麦乳精哪。   你没瞧见,这娘俩穿的也好,尤其是她闺女陈小兰穿的比咱二丫还体面哪,那个寡妇也是,她家日子过的滋润的不行,简直天天就像是在过年。”   姜苗说的那叫个一脸的羡慕,   “你说啥?”   张素芬突然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姜苗,   “她家天天吃白面鸡蛋,还吃挂面和麦乳精???”   “对啊,大嘴姐说的,刘小珍也在场,人家顿顿白面鸡蛋,你再看看咱,平常不是野菜窝窝头就是糠饼子就咸菜,咱的日子还比不上人寡妇家的哪,这过的叫啥日子啊……”   姜苗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张素芬久久都回过神来,   “来,狗蛋,再吃一个窝窝头·……哎,也真是,人家闺女吃麦乳精,咱的狗蛋就只能吃这野菜窝窝头。”   姜苗的话仿佛刀子似的扎醒了张素芬,她看着自己的儿子狗蛋狼吞虎咽的啃着野菜窝窝头,还高兴的跟啥似的,她的心就疼的不行,又想起昨个老三媳妇说,人城里的娃都是吃麦乳精,而她的狗蛋营养不良很有可能长不高。   姜苗又添了一把火,   “嫂子,你说,咱几个人这样拼命干活为的是啥,不就是想让娃都过的好一点嘛,你看看你,就一忙碌命,整天天没亮就爬起来上工干活,咱家里你也出了不少力。   按理说,家里的钱和粮都是你挣下的多,可你看看,狗蛋长这么大,连麦乳精是啥味都没尝过吧……这整天,家里的钱和粮食也都不知道去哪了……我猜肯定是被老太婆塞给闺女徐秀花了。”   姜苗后面那句是故意这样说的,徐家的粮和钱徐老太有没有给徐秀花,张素芬她门清,每次她都观察着哪,有的时候还趴在徐老太门口偷听。   家里的粮食和钱都被徐老太攒在手里,其中还有她张素芬一份,所以每次徐秀花回娘家,张素芬就格外的上心。   原本张素芬干活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工分挣得还没有姜苗的一半多,可她自己不觉得她干的活少啊,相反,张素芬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这个家出力最大的。   被姜苗这样一说,她更加这样觉得。   现在,张素芬怀疑,娃他三叔徐川把她挣下的钱和粮食都拿去补贴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让人家吃香的喝辣的,让他亲侄子侄女吃糠咽菜的。   虽然只是猜测,但张素芬顿时气的不行,又想起昨个闺女二丫从外面回来对她说的那些话。   川子买的凉鞋为啥穿到了一个寡妇的闺女脚上,她现在都恨不得冲到那个不要脸皮的贱人家里,把那双原本属于她闺女的鞋从那个小贱皮子脚上脱下来,砸到她们娘俩脸上。   她现在拿不准自己的猜测怀疑是不是真的,只能先压下心中的火气。   她有心去质问徐川,但毕竟她没有亲眼看到抓到,所以也不好问徐川,她更怕打草惊蛇,如果,徐川真的把家里的钱和粮给了那两只骚狐狸,她第一个饶不了他,那里面还有她这些年挣下的哪,还有他死去男人挣下的钱,这些可都是狗蛋的。   狗蛋都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她闺女二丫都穿不上那样好的鞋,一个寡妇的闺女竟然过的比她的娃还好,用的还是她的钱……   她又想到刚刚老三媳妇说,那个大骚狐狸穿的体面的很,真是丧尽天良没天理了,她张素芬一年到头连块布头子都舍不得给自己买,她最体面的一件衣裳,也仅仅是没有补丁的那身,还是刚结婚的时候置办的。   平时她更是省吃俭用的,以为自己省下来的,能摊到儿子闺女身上,没想到她天天啃咸菜帮子,不舍得给自己添衣裳,这竟都便宜了外人。   姜苗见张素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知道差不多了。   ……   “娘,我兄弟之前说的那事咋样了,他啥时候能去县城当工人啊?”   徐秀花看着手里的红薯粉捏的饼子,一脸的嫌恶,家里的玉米面被吃了个精光,就只剩下了一些糠和红薯干。   要不是家里的粮食被徐川拿去送礼,她咋会轮到吃这红薯粉啊。   “你小声点。”   徐老太急忙往门口瞅了瞅见没人才收回目光,   “你兄弟这事,你可不能让你大嫂听见,还有那个搅家精也不能知道,你兄弟专门交代的。”   “知道了,你都说多少遍了,知道能咋地?这个家可是你当家,即使知道川子拿家里的粮和钱去给人家送礼,能咋地?   再说了,我兄弟的工作要是有了着落,那一个月可是有一二十块钱哪。”   徐秀花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你大嫂闹啊,她啥样的人你不知道啊,看着挺好的,其实泼的很,看把我脸上给挠的,她要是知道川子拿家里的粮食和钱去给人送礼,她肯定要闹,说到底,屠夫的闺女还是眼皮子浅,以后川子有了工作,那每月得的钱,她也能占便宜不是。”   徐老太说完,神秘兮兮的对闺女说,   “你兄弟说了,他进厂能当干事哪,因为你兄弟学问高,只要再给那家人送点钱和粮,你兄弟的工作准跑不掉,这多亏了你兄弟同学的朋友啊,竟然认识这样有关系的人。”   “真的?”   徐秀花又惊又喜,   “真能一进厂就能当干事?”   “当然能,你还不信你兄弟的能耐吗。”   徐老太一脸的得意,等他儿子当上厂里的干事,一准惊掉村里这些人的下巴,包括他二叔徐福贵。   “妈呀,我这以后可就有一个在厂里当干事的兄弟了……”   徐秀花喃喃自语道,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忽地睁大了眼睛,   “娘,我兄弟那可是未来当干事的人,你让他赶快蹬掉那个搅家精,到时候,咱这下面的黄花大闺女还不随便让我兄弟挑,即使是再娶城里的姑娘,那也使得。我兄弟可是干事。”   “那可不,听你兄弟说,厂里的干事,那一个月足足有二十五块钱哪,一年就是三百块钱啊。”   徐老太下巴微抬,一副自豪的不行的样子,就好像她儿子徐川已经当上干事,拿到这些钱似的。   “那这钱和粮食送的值,旁人想送,还摸不到门路那,还是我兄弟有本事。”   徐秀花忍不住沾沾自喜。   徐老太也觉得送的值,即使那钱送出去一百多了,但是只要他儿子当上干事,半年的工资就回来了。   虽然这样说,但徐老太还是心疼这钱,家里的钱都是从牙缝里一点一点的扣下来的,再加上庄稼人没啥收入,这钱就是徐老太的命根子,她为了儿子的前程,就啥也舍得出去。   “等你兄弟成了干事,那刘大柱也就不敢再打你了,还有你那个恶婆婆和刻薄的小姑子都要讨好你,看你的脸子过活,你以后腰杆就挺起来了……”   徐老太看着闺女,感觉这以后的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   “哼,他前两天还让我回自己家哪,他要是当了干事,恐怕眼里也没我这个二姐了。”   徐秀花不知道咋又想起了这事,与刚才得知自己兄弟要成为干事的高兴不同,她拉着个脸子,撇了撇嘴,显然是还在意着前两天徐川说她那事。   夜幕降临,徐川反常的进家门很早,他一回来,就钻到徐老太屋里去了。   一直趴在窗口注意大门动静的姜苗,连忙出了屋子,做贼似的来到了徐老太窗户下面,贴着墙根蹲好。   徐老太屋里已经点了煤油灯,灯散发出的黄光透过窗户打在了姜苗的影子上,姜苗支着耳朵,仔细的听着屋里的动静,她就猜到,这两天陈小兰肯定该去找徐川了,果不其然……   上次陈小兰来找他那事,她没有告诉徐川,那陈小兰一直不见徐川上门去找她,所以等急了。   屋里。   “娘,你再给我拿三十块钱来。”   徐川一进屋,就是朝徐老太要钱,他手里的钱都被姜苗花完了,家里的粮食也被她造的差不多了,今天下午的时候,要不是小兰那孩子去找他,他都快忘了又到了该给她们娘俩送钱送粮的时间了。   对了,还有小兰的学费,也被姜苗给要走了,真是气死个人,那可是他准备给小兰以后上学的钱,竟被那个败家娘们拿去买了一件破裙子。   家里的粮食也没了,小兰她妈身子不好,不能吃那拉嗓子的粗粮,还有小兰,还小,应该吃点鸡蛋补补,他寻思着待会拿到钱,明个早上就去县城给她们娘俩去买点白面和鸡蛋来。   小兰她妈是个女人家,又不会骑自行车,上县城买面太费劲,他以前都是从家里拿给她们,有的时候去县城再给小兰带点零嘴啥的。可现在家里别说白面了,就连次一点的玉米面也被吃了个精光。   徐川心里忍不住埋怨起了姜苗,要不是她把玉米面吃完,那他还能再给她们送点玉米面,现在小兰和她妈俩人都吃不上饭了,在家饿肚子哪。   “啥?又要三十块钱?我昨个不是已经给你拿过钱了吗?”   徐老太眉头紧皱的看着儿子。   看的徐川神色有些躲闪。   当时他准备给小兰上学读书的钱被姜苗夺走了,后面他就又朝他娘要了二十块钱,还没来得及给小兰哪,那姜苗就嚷着非要吃什么破西瓜还要用那贼贵贼贵的雪花膏……   给她买完那些东西,手里也没剩下多少钱了。   “娘,我不是都和你说了吗,我这是要去县城送礼,人家说,我的工作就快定了,就差厂里厂长的一句话了,我这不是要买点东西给人家厂长送过去嘛。”   徐老太一点都没有怀疑儿子的话,她有些肉疼的看着儿子,   “那拿二十块钱行不?”   “娘,人家可是厂长,二十块钱买的东西,就怕人家看不上。”   徐川骗他娘也是被逼无奈,因为他娘把钱和家里的粮食看的比啥都重要,要是知道他拿钱和粮食去帮助那对母女俩,他娘肯定不同意,所以他就扯了这么一个谎。   要知道,他和刚子那可是好兄弟,既然答应了人家替他照看他的媳妇和闺女,他就一定要做到,即使自己不吃,也要让小兰和她娘吃。   “行,你等着,娘这就给你拿。”   徐老太下了床,从床底下的土里扒拉出一个带着土坷垃的黑坛子,她把黑坛子抱在怀里,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土,打开坛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布头。   打开布头,只见里面是一堆皱皱的,红红绿绿的票子,她从里面给儿子徐川数出了三十块钱来,这可把徐老太心疼的够呛,   “川子,这次是真的行了吗?”   “肯定行,娘,你就放心吧。”   徐川一点都不脸红的欺骗着徐老太,因为叫他说,他家里现在压根就用不上这些钱,反而是小兰和她娘现在日子过的艰难,正需要钱哪,小兰说她娘身体最近又不好了……所以,这钱让他拿去帮助小兰她们,比啥都强。   徐老太得了儿子的话,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你明个赶快去县城买点东西给人家厂长送过去吧。”   “行,那娘你早点睡吧。”   徐川说完就出了屋子,徐老太这才想起来,她忘了问儿子那个小娼妇的事了,那说给她买的西瓜和桃酥她到现在都没见影。   还有川子说他二姐秀花那件事,秀花心里还别扭着哪,川子也不说去说点软和话………她原本准备好好说说他,问问他,可这两天总是见他不着家,也找不到机会问,刚刚这也忘了个干净。   ……   在徐川走出徐老太屋子的时候,姜苗就偷偷的从徐老太窗户下面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姜苗听见院子里的动静,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透过窗户缝,见是徐川身上背着只有去县城才带着的网兜子,出了徐家的大门。   这货昨个用谎话从徐老太那骗来了钱,这肯定是准备拿着钱去县城给那对母女俩买东西哪。   “婶儿,你这是干啥哪?”   睡得迷迷糊糊的大丫揉了揉眼睛,就看到她婶儿趴在窗户那往外瞅,还一脸的兴奋。   姜苗扭头对大丫说,   “没啥,婶儿就是看看天亮了没……快睡吧,还早着哪……”   说完,她自己也躺回了被窝里。   等到该吃早上饭的时候,二丫一进灶房就见锅里啥都没有,便拉下了脸子向她妈张素芬抱怨,   “三叔今个咋没做饭啊?”   这几天早上饭都是徐川在做,就连二丫都习惯了,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灶房掀开锅盖看看三叔做的啥饭。   “二丫,你不知道吧,你三叔今个一早就去县城买东西去了,我还见他这次拿着上次买西瓜的网兜子。”   正在刷牙,满嘴白色泡沫的姜苗来到灶房门口,压低声音对二丫说。   “老三媳妇,你知不知道老三去县城买啥了啊?”   “这谁知道啊,应该是给二丫买零嘴去了吧,我前几天听他提了一嘴。”   姜苗说完,张素芬就一脸的若有所思。   二丫倒是挺高兴,三叔去县城给她买零嘴了。   姜苗瞥了一眼二丫,   “二丫,等待会咱俩去村口等你三叔,看看他都给咱买了啥好吃的。”   “行!!!”   姜苗的话正中二丫的下怀,以前每次她三叔去县城,她都是跑老远去接他,她三叔每次都是给她带糖,带鸡蛋糕啥的。   和二丫的兴奋不同,一旁的张素芬越发的沉默。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上十点半有加更!!! 第46章   姜苗和二丫吃完早上饭, 就去村口守着了。   “二丫,来,咱来这边阴凉的地方等着, 省的待会太阳出来晒着咱。”   二丫见姜苗指的地方竟是沟里, 她有点不乐意, 但也没说啥。   刘红梅家的对面刚好是条深沟,再加上旁边有棵樱桃树,树荫很大,也很隐蔽, 姜苗和二丫仿佛侦查员似的,趴在沟里, 往路上看着。   二丫瞪着两只大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 而姜苗双手枕在脑门后边, 躺在了靠着路的斜沟上, 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显得整个人有点吊儿郎当的。   如果有人从路上过, 压根就不会有人注意到沟里的这俩货。   没一会儿,二丫就等的不耐烦了,想出去找小花踢毽子, 姜苗威胁她,   “你去踢毽子也行,待会你三叔买的那些好吃的可都全是我的了。”   二丫知道她说到做到,瞅姜苗不注意, 瞪了她一眼, 她才不要走哪, 这个女人恐怕正巴不得让她走哪,好一个人独吞三叔买的好东西。   二丫气呼呼的又趴了下来。   没一会儿,正在坡上无聊的揪草的二丫一抬头就见三叔回来了,都快来到跟前了,她激动的不行,正要挥手喊三叔,被姜苗突然捂住了嘴巴,按在了坡上。   二丫睁着俩大眼珠子瞪姜苗,嘴里呜呜呜的,身子仿佛毛毛虫似的,想挣脱掉姜苗。   姜苗冲她嘘了一下,示意她看路上,二丫一脸的不解,抬头看去,只见她那个骑着自行车的三叔没有回家,而是把那挂满了好东西的自行车停在了陈小兰家门口,并且还做贼似的往门口四周瞅了瞅,才把自行车推进去。   姜苗见徐川进去了,并且把大门关上了,这才放开二丫。   “陈小兰那个不要脸的人穿的鞋,果然是三叔给买的。”   二丫即使再傻也看出来了,后面不用姜苗再说啥,她就气呼呼的把姜苗一个人丢在了后面,急匆匆的跑回家告状去了。   姜苗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嘤嘤的哭着去找张大嘴了,待会这样的直播现场,怎么能少的了疙瘩村最能传闲话的大嘴姐哪。   在疙瘩村凡是张大嘴听来的闲话,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半个村子的人都能知道。   她就是要让疙瘩村的男女老少都知道,那个在他们看来顶呱呱的好人徐川到底是哪一种人。   “大嘴姐……”   张大嘴正在家里扫院子哪,见姜苗妹子哭哭啼啼的跑来了,她连忙丢下手中的扫把,走上前去,   “妹子,你这是咋了?”   “大嘴姐……徐川他和村口那个刘寡妇背着我搞在一起了……”   姜苗用手捂着脸,带着浓浓的哭腔,一副伤心的不行的样子。   “你说啥?”   张大嘴惊掉了下巴,她虽然看不惯徐川,觉得徐川偏心张素芬她们,待姜苗不咋好,可人在大事上还是挺说的过去的。   可没想到,他能干出这样的事,那可是徐川啊,以前在村子里谁家有啥难处他都帮一把,人家都说他的好,这样的人会搞破鞋?搞得还是刘红梅那个寡妇?   那给刘红梅母女俩送白面送钱的也就是徐川了,那他媳妇不就是……   “妹子,原来你就是我说的那个倒霉蛋啊。”   “大嘴姐,我不想活了啊……”   姜苗呜呜呜的哭着,   “你别哭,该哭的应该是他徐川,这样不检点的男的,你为他哭成这样值得不?”   张大嘴真是到现在都还没消化掉这个事,她真是想不明白,姜苗妹子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化有文化,这样的女的肯和他徐川一个穷小子结婚,他就偷着乐吧,竟然还看上了刘红梅那个寡妇,他是眼睛瞎了吗?姜苗妹子甩那个刘寡妇一百条街哪。   “我到底是哪里不好,他竟然这样做,大嘴姐,那个刘寡妇是不是真的比我好啊……”   姜苗委屈的不行,   “我呸,妹子,那个老骚狐狸连你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我早就看出她不安分了,整天不干活,就知道往脸上抹粉画眉的,还穿成那个样子,这哪像一个寡妇啊,我一直以为她勾搭的是旁人,但没想到竟然是你家川子。”   “大嘴姐,我该怎么办啊,我刚刚看到徐川去刘红梅家,都不敢闯进去闹……”   张大嘴看着姜苗这样的懦弱胆小,简直恨铁不成钢。   “妹子,你咋这样没本事,怪不得徐川敢背着你偷人那,都怪你太好欺负了……要是我,我非要拿棍子打断他的狗腿。”   “大嘴姐,他这样对我,我都想去跳河死了算了。”   张大嘴见姜苗总说死,她这样不争气,真是气坏了她,她抄起墙边挑水的扁担,拽着姜苗就朝刘红梅家里杀去。   那个徐川的良心真是被狗啃了,姜苗妹子多好的一个人啊,心都在他身上,他不仅不珍惜,竟然还做出这种不要脸皮的事来。   ……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二丫气喘吁吁的跑回了家向她妈张素芬告了她三叔的状,这下张素芬那是炸了,之前她就有这样的怀疑,没想到这次竟被闺女二丫看了个正着。   张素芬一脚踹开了徐老太的房门,   “娘,我问心自问,自打我嫁到你们老徐家,对你们一家人那是掏心掏肺,可你们哪,你和你闺女合起来打我这事就先不提,你竟然让你儿子拿着我挣下的钱,我挣下的粮食,去养刘红梅母女俩,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负?”   屋里的徐老太和徐秀花看着气的眼睛都红了的张素芬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都有些糊涂。   “你说这话啥意思?我哪个儿子拿你挣得钱去养旁人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徐老太脸色有些不好看,张素芬一脸的嘲讽,   “你还有哪个好儿子,总不能是躺在地下那个,他拿着我挣的钱去养寡妇,你们知道不知道,那个寡妇穿的比我都好,她们母女俩顿顿白面鸡蛋,她闺女还吃麦乳精……可怜我的狗蛋长这么大,连麦乳精是啥味的都不知道。”   张素芬简直快要气炸了,   “你的好儿子,都快把这个家都掏空了,家里的那些白面,我说没吃几顿咋就没了,合着都让你儿子给寡妇拿去吃了。   还有家里的钱啊,我平常连见都没见过,也都被他拿去给寡妇花了,亏我平常省的跟啥似的,舍得不得吃舍不得穿,天天啃咸菜疙瘩,合着都是给外人省的,人家刘寡妇母女俩天天吃的都快赶得上过年了,我们还在家啃那糠饼子。”   “你是说川子拿着家里的粮食和钱去养村口的刘寡妇?替旁人养媳妇和娃?他不是拿着钱和粮食去县城送礼的吗?”   徐老太不敢置信张素芬话里的那个人是她儿子。   “你还想说瞎话蒙我哪,二丫亲眼瞅见的,见她的好三叔从县城拉了一袋子的白面还有零零碎碎的东西装的自行车都塞不下了,进了刘寡妇的家门。   现在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人家刘寡妇勾搭上了一位汉子,那汉子整天往她家送粮食送钱的,她母女俩的日子过的都赛神仙。”   张素芬说着,忍不住讥讽的看着徐老太,   “呵,他倒是对那对母女俩是真好,让你这个老娘,我这个嫂子,还有家里的娃,天天都啃窝窝头,家里的好东西都被她们母女俩给吃了,身上穿的,喝的,吃的,都是咱家的。   亏你这么省,你省下来的东西,没进你孙子的嘴,到进了那个陈小兰的肚皮。你孙子在家吃的这样差劲,那陈小兰吃麦乳精没吃鸡蛋,吃挂面,吃白面馍馍……穿你儿子给买的新凉鞋。”   张素芬越说,脸上的神色越狰狞,她疯了,她是被气疯的,她现在满脸的尖酸,恨不得去活剥了那对吸她血的贱人的皮。   “吃的麦乳精?顿顿白面鸡蛋?”   徐老太已经信了张素芬的话,因为她儿子徐川就是打那个刘寡妇的丈夫死后,就开始把家里的白面和鸡蛋往外拿,说是有人能帮他找到厂里的工作,他拿去送礼……还有那些钱。   昨个晚上他从她这要了三十块钱,说今天早上去给厂长送礼……这哪是给厂长送礼啊,明明是给寡妇送礼。   “娘,你没事吧?”   徐秀花见她娘身子一晃,连忙扶住了她娘的肩膀,   “这样说,我舍不得吃的白面鸡蛋都进了那对狗母女的肚子,我辛辛苦苦攒的钱,都被那对狗母女拿去穿了,吃了????”   徐老太死死的抓着闺女的胳膊,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番话。   “你以为哪,咱在家里吃草,人家在家里吃肉,咱省下来的东西,都进了她们的肚子,穿的好,吃得好,这都是吸的我身上的血……”   “川子咋这样糊涂,我这个二姐在婆家连玉米面饼子都吃不上,他竟然把白面鸡蛋这样的稀罕物给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寡妇吃,我家牛蛋都没吃过麦乳精这样的好东西,那个寡妇的闺女叫啥陈小兰的算什么东西,也敢吃我徐家的东西?”   徐秀花也气的不行,这样的好东西应该让她家牛蛋吃才对,咋能让陈小兰那个狗东西吃,这可是她徐家的钱买的东西。   还有那好衣裳,好凉鞋,都是她徐家的钱,她的草儿都没得穿哪……   “走,给我去撕烂那对不要脸皮的母女俩的脸。”   徐老太直起身子,手紧紧的攒在了一起,一脸的阴狠。   张素芬,徐老太,徐秀花,二丫,狗蛋,牛蛋……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朝寡妇刘红梅家走去。   作者有话说:   老徐家极品小分队,全部出动!!! 第47章   徐川在县城粮食站买了半袋子的白面, 半袋子的玉米面。在供销社买了一兜子苹果,一包鸡蛋糕,一包桃酥, 更是在黑市花高价买了一条五花肉准备让小兰和她妈补补身子。   把花剩下的一沓钱也给刘寡妇放到了桌子上。   “小兰她妈, 这还剩下九块五毛钱, 你先拿着,留着给小兰上学用,等过段时间,我再拿点钱过来。”   “川子, 你帮我们娘俩帮的已经够多了,自打小兰她爸走后, 你就一直给我们送东西又送钱的,这次, 你又给我们买了这么多的东西, 叫我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这东西我留下,这钱你拿走,我们娘俩这次不能再要你的钱了。”   刘红梅拿起桌子上那沓票子, 就要还给徐川。   徐川说啥也不要,   “嫂子,你这是干啥?我和刚子可是好兄弟, 再说了,我答应过他要照顾好你们娘俩的,这点钱,你给小兰交学费, 剩下的钱去给小兰还有你扯点布做点衣裳穿, 对了, 我这还有两张布票,你拿着。”   徐川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从黑市里买来的布票放到了桌子上。   “川子,这可不行,布票稀罕的紧,这两张,你还是拿回家给你媳妇吧,让她扯布做衣裳,我和小兰穿啥都行,捡旁人的旧衣裳缝缝补补也能穿。”   “嫂子,她有衣裳穿,前几天还去县城买了一件破裙子,花了十几块。”   徐川语气里满是对姜苗的抱怨。   刘红梅忍不住傻了眼,   “啥裙子竟然要花十几块钱啊……也不是嫂子说,你媳妇花钱这样大手大脚,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你挣钱有多难。”   “她最近也不知道咋了,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点也不持家了,变得好吃懒做,和家里的娃争吃的不说,还整天在家里睡觉也不去上工。   眼里也没了我娘她们,啥事都能做出来,打我大嫂,气我娘,让二丫狗蛋她们干活不让吃饭啥的,家里啥好吃吃啥………把家里搅的都不成样子。   并且对我不是掐就是打的,我在家天天给她端洗脚水,做饭……洗衣裳。”   徐川越说越生气,他看着眼前的刘红梅,   “嫂子,她要是能有你一半的好,我也就知足了,你这样贤惠的女人,现在不多见了。”   “川子,可别这样说……我这样的女人再贤惠有啥用,还不是死了男人,命苦,不像你媳妇,她命好,摊上你川子这样顶呱呱的人。”   刘红梅被徐川说的,脸都有点红了。   “川子叔,你媳妇她咋能这样欺负人啊,她本来就配不上你,竟然还这样,你每天上工干活多累啊,竟然叫你给她端洗脚水,洗衣裳……她咋这样不知道心疼你,又懒又馋的,还对你家里人这样刻薄,这就是人家说的母大虫……”   小兰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妈刘红梅给打断了,   “小兰,你咋能这样说你川子叔的媳妇。”   徐川见刘红梅凶小兰,连忙把小兰护在了身后,   “嫂子,你不要怪小兰,小兰这孩子说的也没错,她就是一只母大虫。”   “川子,你媳妇要是知道你给我们送这些东西,她会不会和你闹啊?”   刘红梅一副担心徐川的样子。   “她敢,嫂子你放心,只要她敢给我闹,我就和她离婚,这些天我也真是受够了,你没见她现在压根就没有一点女人的样子,尖酸刻薄的要命,自私的只顾自己,我娘我姐和大嫂掐架,她还在大嫂那拱火,现在我那个家已经不是一个家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徐川看着眼前的嫂子这样为他着想,这样的温柔,再想想他家里的那只母老虎做的那些事,一下子就激起了他对她的不满来。   嫂子和小兰那可是刚子临终前托付给他的,他说啥也要照顾好她们娘俩,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要信守承诺。   “川子,刚子能有你这样的好兄弟,真是在下面也瞑目了。”   刘红梅眼圈红了,用袖子擦着眼角,徐川有些不知所措,连忙走近了几步,   “嫂子,你别难过,我会帮刚子把小兰养大成人的。”   张大嘴一脚踹开刘红梅家的大门,就见徐川和那个老骚狐狸贴的很近,俩人都快抱在一起了,姜苗妹子果然说的没错,徐川和这个刘寡妇搞在了一起。   “好啊,这青天白日的你俩就在这乱勾搭,真是恶心死个人。”   张大嘴用手指着一脸惊慌的徐川,   “川子,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亏我姜苗妹子对你一心一意,对你这样好,你咋就这么骚啊,竟然背着她和这个刘寡妇搞在一起。”   “嫂子,你胡说啥,我和小兰她妈清清白白的。”   徐川恨不得上前去捂着张大嘴那张大嗓门的嘴巴。   “有胆子做,还不让人说啊……”   张大嘴现在真是打心眼里瞧不上徐川这个德行的人。   “徐川,你背着我和她在一起,你怎么对得起我?”   姜苗刚刚走的慢,张大嘴性子急,拿着扁担火急火燎的来捉奸,而落在后面的姜苗其实一直注意着老徐家的动静哪。   她一进门,就伤心的不行的质问徐川。   “你……你咋来了?”   徐川见到姜苗的瞬间,脸上顿时露出了心虚和慌张。   徐川见到姜苗这样的神色,被张大嘴看在眼里,越发的认定徐川就是背着姜苗和寡妇搞在了一起。   “川子媳妇,听说你是个知青,应该也明白些事理,川子今天就是来看看我们娘俩,他和我死去的男人是好兄弟,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他。”   刘红梅忍不住为徐川说话,同时也是为自己撇清关系。   “我呸,我刚刚进来,都看到了,你俩都快抱在一起了,你还在那哭哭啼啼的,你这个老骚狐狸,咋这么不要脸,勾搭人家有妇之夫。”   张大嘴叉着腰,望向刘红梅的目光满是遮不住的鄙夷。   “你凭啥骂我妈?你才是老骚狐狸。”   陈小兰狠狠的瞪着院子里的张大嘴。   “呦,老骚狐狸的闺女小狐狸出来了啊,上次也不知道是谁理直气壮的说,她家日子过得好花的不是她妈偷汉子得来的钱,还说我们心脏……现在被我们逮到了吧,我看真正脏的是你们娘俩,一个身子脏,一个心脏。”   张大嘴想起上次摘樱桃的路上,这个陈小兰说的那些话,那真是脸不红气不喘的,还一副她们侮辱了她的样子,真是让人恶心的不行。   陈小兰见张大嘴这样羞辱她们母女俩,气的眼睛发红,身子打颤,就要扑过去撕烂这个女人的脏嘴。   刘红梅连忙拉住了闺女,看向张大嘴和姜苗,焦急的解释道,   “我和川子真的没什么,你们误会我没关系,可怎么能误会川子啊,他不是那样的人,我男人快死的时候,托川子以后照顾我们娘俩,川子今个来我家,就是为了给我们送点吃的。”   “刘红梅你还在帮着他骗我,其实……我早就发现你们的事了,一直忍着哪,可你们不该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负我,大白天的都勾搭在一起……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姜苗看着徐川,大声质问道,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姜苗才不管他们俩到底有没有搞在一起,反正今个她这盆脏水就泼在他俩身上了,想洗白?门都没有。   徐川急了,   “我和嫂子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咱回家再说行不行,我回去给你从头到尾都说清楚,咱别在这闹,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姜苗才不愿意回去哪,她就是要把这事闹大,让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徐川和刘寡妇的那点破事。   “啊……我不想活了啊……你怎么能对得起我啊……你不检点……你背着我偷人……我当初和你结婚不嫌你穷,不嫌你家里负担大……你就这样对我……”   姜苗哭哭啼啼的指责着,压根不给徐川解释的机会。   张大嘴实在看不下去了,把手中准备打人的扁担塞给姜苗,   “妹子,你在这堵着门,不准让他们跑,我去喊村长来,问问村长咱疙瘩村出了对这样不要脸的贱货,该咋办,咱让村长给咱做主。”   姜苗恨不得给大嘴姐点个赞,真是太好了,去喊人吧,到时候带着一帮人来围观。   徐川见张大嘴去喊村长了,顿时急的额头都冒汗了,   “你先让我回家,我回家你想怎么打我都行,待会人都来了,这误会可就大了……”   姜苗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动作极快的出门,在徐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大门从外面给扣上了。   徐川急忙去拍门,   “你快打开门放我走,我求求你了,你别闹了……”   姜苗懒得搭理他,她伸着脑袋,往路上瞅,终于见到了徐老太她们赶来的身影,顿时笑了,她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待见徐老太,张素芬她们。   院子里的刘红梅也啪啪的拍着门,嘴里哀求着姜苗。   陈小兰见她妈和她川子叔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她有些不解,   “妈,川子叔,咱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待会即使有人来了,咱也不怕,咱没做过那样的事。”   “小兰啊……你不懂。”   刘红梅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的不行,她虽然知道她和川子之间清清白白的,可止不住那些流言蜚语啊,现在川子被关在她家,那大家伙该咋想啊,再加上那个张大嘴还有姜苗认定了她和川子有事,到时候村民到底是信谁啊。   她一个寡妇和川子一个有妇之夫……这以后的名声可就臭大街了……   ……   姜苗听着院子里的那些动静,忍不住冷笑,在原文中,一直没有人发现徐川暗中给刘寡妇母女俩送钱送粮的事,直到原主死后,徐川拿着原主的赔偿金资助女主陈小兰一路考上大学。   陈小兰成了人生赢家,才揭露这件事,大家都在赞扬徐川舍己为人的这种精神,没有人知道原主的付出。   而刘红梅的名声也一直很好。   当时的报纸上是这样写的:   刘红梅,一位坚强,伟大的母亲,在丈夫死后,那段艰苦的岁月中,独自把闺女含辛茹苦的养大,培养成才……   那段话中,显然把刘红梅说成了一个为了养闺女,如何辛苦,如何付出的……正面光辉形象。   可她自打丈夫死后,下过几次工?挣过多少工分?   还不都是靠着徐川,吸着原主的血?   徐川拿着原主省下来的口粮,原主用生命换来的赔偿金,去帮助了这对母女,换来了一个好名声,但从头到尾,原主被人忘记的很彻底。   还说是徐川舍己为人,呸,那是舍原主为这对吸血虫母女俩。   最可笑的是徐川,他对所有人都好,但一到原主,不是让原主受委屈,就是让原主把自己的口粮主动贡献出来。   他要求原主也像他一样做个好人,舍己为人的好人。   但徐川是双标的,他舍己为人,至少没有苛待自己,可轮到原主,他却要求原主苛待自己,然后为旁人奉献付出。   徐川对所有人都好,但唯独对原主不好,他的好都给了外人,他的坏都给了原主,还打着为原主好的幌子,没有人知道这个老好人在家里是怎么苛待自己的媳妇的。   他拿着自己媳妇挣来的口粮,钱,去做好人好事,这样的人,到最后还舔着脸,接受大家伙对他的赞扬。   在原文中,徐川最后和刘红梅走到了一起,这俩人名声都很好,没有人质疑他们俩是不是早就搞在了一起,大家都纷纷祝福他们,他们俩之间的爱情,也被大家传扬羡慕。   ……   “老三媳妇,你咋在这?”   张素芬跑到快,把徐老太她们都甩在了后面,她刚跑到刘寡妇家门口,就见老三媳妇正在门口站着哪。   姜苗看了一眼后面也快赶来的徐老太和徐秀花她们,故意把嗓门扯的很大,   “大嫂,我怕她把用咱家钱买的好东西给拿走,所以在这堵着门,正等你们来哪。   你不知道,刘寡妇家的桌子上堆满了猪肉,白面,苹果……那都是咱家的钱啊,以前她吃的比这还好哪……还有那对母女俩身上穿的好衣裳,都是大嫂你从牙缝里扣下来的……”   张素芬脸色黑的跟啥似的,后面已经赶来把话都听到的徐老太她们气的脸都扭曲了。   姜苗连忙把大门打开,徐川刚刚好像听到了嫂子张素芬的声音,正要喊人哪,没想到就见大门突然打开了,他娘,他大嫂,他二姐,二丫,狗蛋,牛蛋,草儿……仿佛土匪似的冲了进来。   “娘,你们咋来了……”   徐川诧异的看着满脸怒火的他娘她们。   可徐老太现在压根就没心思搭理儿子,她现在就仿佛那爆发的火山,她直接来到刘寡妇面前,二话不说的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然后用手狠狠的揪着她的头发,把刘红梅疼的哇哇大叫。   “你个不要脸的贱货,竟然敢哄着我儿子,把家里的钱和粮食拿给你,养着你们这对吃白食的狗东西……”   “我的天哪,娘,你快看啊,这桌子上都是咱平时吃不着的好东西,还有鸡蛋糕,五花肉……布票,钱……”   屋里传来徐秀花的声音,让徐老太心中的火气更上了一个台阶,她用手狠狠的抽着刘红梅的脸。   “你这个杀千刀的老□□,我家的钱都填了你的狗肚子……”   “那是我家的白面,我家的肉,我家的苹果……你们不准动。”   陈小兰拦着不让牛蛋草儿她们拿,一旁的徐秀花立马甩了她一个大嘴巴子,把人甩到了地上。   “你个狗东西,这是用我家钱买的,你还敢拦着不让拿?”   摔在地上的陈小兰没有哭,她捂着脸,死死的瞪着徐秀花。   “这是川子叔给我买的,就是我的,你们凭啥拿走?”   “凭我是你祖宗。”   徐秀花说着,又踹了陈小兰一脚,然后对儿子闺女说,   “牛蛋,草儿,快把东西拿回家,然后再赶快过来继续拿。”   被踹的捂着肚子的陈小兰见二丫正拿着她爸活着的时候买的收音机往自己怀里揣,她顾不得身上疼,连忙站起来去夺,   “这是我爸买的,你还给我……”   “谁说是你爸买的,这明明就是我三叔拿家里的钱买的。”   二丫紧紧的抱着收音机,眼睛仿佛刀子似的瞪着陈小兰。   “你还给我,还给我,这不是你三叔买的,这是我爸买的……”   陈小兰急的不行,使劲的去夺二丫怀里的收音机。   “呸,我说是我三叔买的就是我三叔买的,给我滚一边去……”   二丫把无赖发挥到了极致,她说着,还一把把陈小兰推搡到了地上,然后把陈小兰脚上那双粉色带花朵的凉鞋也给夺走了。   “这是我三叔给我买的凉鞋,还给我吧,哼,就你也配穿我的东西。”   “你还我的凉鞋,那是我妈给我买的……”   陈小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夺二丫手中的凉鞋,可二丫把收音机夹在胳膊下面,一手紧紧的拽着凉鞋,一手拧着陈小兰胳膊上的肉,二丫拧大丫拧习惯了,知道怎么拧人是最疼的,那就是拧一点点肉,使劲转圈。   陈小兰被拧的嗷嗷叫。   “你妈买的,那也是用的我三叔的钱,那也就是我的,让你穿了这么几天,已经够便宜你的了。”   二丫说着,见她还是不松手,咬着牙,又狠狠的转了一圈。   陈小兰疼的只能松开了手,她没有去追二丫,因为她看到张素芬正把她爸给她打的银锁,往狗蛋脖子上挂。   “你还给我,那是我爸给我打的银锁……”   “啥你爸给你打的?这明明就是我家老三打的……”   张素芬说着,见陈小兰拽儿子脖子里的银锁,把狗蛋勒的不舒坦,她一把抓着她的头发,啪啪的给了她两耳光,然后把人丢在地上。   又把墙上挂着的一副仕女画摘下来,卷了卷塞进了儿子狗蛋怀里。   “你……你们是强盗……你们是土匪……”   摔在地上的陈小兰看着张素芬她们在她家里到处翻东西,到处拿东西,眼圈通红的她吼了出来,死死的瞪着她们,恨不得要吃了她们似的。 第48章   “娘, 你快松手,别打了……”   徐川想把嫂子从他娘徐老太手里解救出来,可他不知道的是, 他越护着刘红梅, 徐老太心中的火气就越大, 下手打人就越狠。   地上都是刘红梅的头发,一团团的,黑乎乎的,是徐老太拽下来的, 她的脸上红肿的不成样子,原本擦的白/粉早就被打掉了。   徐川见他娘不听他的, 只好去劝其他人,只见屋子里的场面早就乱糟糟的了, 他的二姐, 大嫂, 外甥,侄子侄女……一个个都仿佛强盗似的,拿着嫂子家的东西往自己身上揣。   徐秀花不知道咋摸到了刘红梅的屋里, 把她桌子上的梳头油,粉盒,画眉毛的炭笔啥的, 还有半盒子雪花膏……都被她一股脑的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张素芬也不示弱,打开她家装衣裳的柜子,把里面的衣裳全部都拿了出来,陈小兰的衣裳, 只要是不带补丁的, 都被张素芬塞给了闺女二丫。   而刘红梅的衣裳, 只要是张素芬看上的,都卷吧卷吧用床单裹了,丢给儿子狗蛋,让他背回家。   那些被她嫌弃的衣裳,不要的衣裳都在地上躺着哪,被人踩在脚底下。   张素芬雁过拔毛,连刘红梅家那半旧不新的白色蚊帐都被她塞给了闺女二丫,让她带回家。   二丫和狗蛋抱着满怀的东西,往家里跑。   牛蛋和草儿连刘红梅家灶房吃的油,盐也都往家里,连一个四个腿都全乎的板凳都不放过。   徐秀花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的罐子,里面是刘红梅腌的青皮大鸭蛋,打徐川身边过,被徐川气急败坏的拦住,   “二姐,你这是干啥啊……还不快把人家的罐子给放下。”   “放啥放啊,你姐夫就爱吃腌的咸鸭蛋,我拿回家让他尝尝,再说了,这鸭蛋肯定也是用的你给她的钱买的,按道理说,这鸭蛋就是咱家的,我把咱家的东西搬回家,咋了?”   徐秀花说完,翻了一个大白眼,然后毫不客气的打掉了兄弟徐川拦着她的胳膊,雄赳赳的出了刘红梅的家门。   张素芬正在刘红梅家翻箱倒柜的找着值钱的玩意,甚至还爬到了床下面,摸着地上一块块的砖头,就看哪块有松动,最后还真让她在下面找出五块钱来。   “大嫂,那是人家刘红梅家的钱,你咋把它揣进你自己的裤腰带里了?”   徐川压低声音,焦急的说道,像是怕刘红梅她们听到似的。   “你快拿出来,给人家放回原来的那个地方。”   “啥她家的钱,这明明就是咱家的钱,放啥放。”   张素芬说这话一脸的理直气壮,她当着徐川的面,把裤腰带绑好,然后撩上去的褂子下摆放了下来,随后还拍了拍。   “大嫂,你咋能这样啊,你这是在偷人家的钱……”   徐川气的不行,他不明白,以前多明事理的大嫂咋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竟然还偷拿人家的钱。   “哼,啥是偷?”   张素芬一脸讥讽的瞅着徐川,   “那对狗母女吃了咱家多少粮,花了咱家多少钱,我才拿回来五块钱,就是偷了?再说了,我可是你大嫂,你咋能这样说我。”   张素芬说完就不高兴的一把推开了挡她路的徐川,然后又去扫荡下一间屋子。   徐川整个人呆呆的,他看着这一幕,真的束手无策,那是他大嫂,他也不能和她动粗,连句重话都说不得。   “那是我上学用的课本,写字的笔,我的本子……”   里屋传来陈小兰怒吼的声音,徐川连忙跑了过去,只见狗蛋和小兰俩人正拉扯着一个本子。   “狗蛋,你快松开,那是人家小兰写作业的本子,你要是想要,等三叔改明再去县城给你买。”   “三叔,你快帮我揍她,我就要这个本子。”   狗蛋蛮横无理的很,抓着本子就是不肯松手。   “川子叔,你快管管你家里的人啊,她们是贼,都快把我家的东西都给搬光了,我爸买的收音机,还有给我打的银锁……都被你家里的人给抢走了。”   陈小兰现在都快哭了,川子叔是多好的一个人啊,为啥他的家里人都这个样子啊……简直无耻,不要脸。   “小兰……你别急,我去找她们,让她们把东西都还给你们。”   徐川羞愧的不行,如果干出这种事的是旁人,他肯定早就一拳头下去了,可偏偏干出这种无耻的事的是他的亲人,他既打不得也骂不得的,真是都快愁死他了。   狗蛋瞅陈小兰不注意,狠狠地踩了她一脚,别看他人小,可壮的像只牛犊子似的,把陈小兰踩得眉头一皱,抓着本子的手一松,狗蛋趁机把本子拽了回来,然后卷卷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口袋里装的还有几支抢来的笔。   “我的本子……”   陈小兰反应过来,就要去抓狗蛋,想从狗蛋那里把本子夺回来,可狗蛋就像是一条滑不溜的泥鳅似的,身子灵巧的很,没等陈小兰抓住他,他就跑了。   “川子叔……你家都是啥样的人啊……”   没抓住狗蛋的陈小兰,再也忍不住的崩溃大哭了起来。   徐川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咋会有这样的家人啊……   “小兰,别哭了,我去给你把东西要回来。”   说完,徐川仿佛是没脸在屋里待似的,连忙出了屋子。   只见院子里,他娘和小兰她妈,俩人已经在地上扭打起来了,一个是他亲娘,一个是小兰她妈,徐川都不知道该帮谁。   眼瞅着徐老太落了下风,徐川还在旁边犹豫不决着哪,把刘红梅家上上下下搜刮的连个鸡蛋都没有放过的张素芬,不记仇的加入了掐架中。   虽然她之前还在气前两天徐老太合着闺女打她那事,可现在婆媳俩人就像是冰释前嫌似的,有了共同需要讨伐的敌人,关系一下子近了许多。   “老大媳妇,你给我抓着她的两只胳膊……”   脸上被这个老□□挠的都是血印子的徐老太,向儿媳张素芬发出了求帮助的讯号。   张素芬松开刘红梅的头发,抓住她的胳膊就往旁边按,   “娘,你把她身上这件好衣裳扒下来,拿回家留着咱穿。 ”   徐老太闻言,打量了一下这个娘们身上穿的衣裳,果然好,还是细布料子的哪,上面一个补丁没有,瞧着有九成新。   她那刻薄的三角眼剜了刘红梅一眼,啪的给了她一巴掌。   “你这个老□□,我家的钱都被你拿去买布穿了,我平时连个布头都舍不得买,倒便宜了你……”   徐老太说着,整个人都压在了刘红梅的腿上,然后开始扒她的衣裳。   “你放开我……这衣裳是我用自己的钱扯的……”   刘红梅扭着身子,拼命的挣扎着。   “呸,不要脸皮的贱货,你一个寡妇咋买得起这样好的布,你哪来的钱和布票,肯定是川子给你的。”   张素芬对着刘红梅的脸吐了一口口水。   “老大媳妇,你把她胳膊抬起来……我把褂子给她脱掉……”   “娘,嫂子,你们别这样行不行,那真是人家刘红梅用自己的钱扯的布,人家刘红梅母女俩就够可怜的了,你们为啥要这样欺负人家?还不快放开她。”   一旁的徐川说着就要把正在扒人家衣裳的他娘徐老太从刘红梅身上拉开,可徐老太哪愿意,给了儿子徐川一拳头,又瞪了他一眼,徐川就不敢再拉她了,转头想去拉大嫂,可张素芬也不是好惹的,三两句话臊的徐川就不敢再碰她了。   徐川无力的很,欺负刘红梅母女俩的为啥偏偏是他娘和嫂子啊……这真是让他陷进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他扭头间,就见姜苗坐在凳子上,在一旁看好戏,他脑门上的青筋就一个劲的突突的跳。   “你能不能帮我去劝劝娘和大嫂,她们现在压根就不听我的……”   “不听你这个儿子的,就听我的了?”   姜苗挑了挑眉,冷眼看着他,   “她们可都是你娘,你嫂子啊,你咋就不让刘寡妇多包容包容她们啊?”   徐川听着这话,感觉哪里怪怪的,就是说不上来。   姜苗看着不吭声的徐川,眼里的讽刺都快要溢出来了,当初原主被他娘,被他侄女二丫欺负的时候,他每次都让原主多包容包容她们。   现在他娘和大嫂欺负刘寡妇,这徐川看不下去了,咋不说让刘寡妇多包容包容他娘和嫂子啊?   ……   徐老太压在刘红梅的腿上了,可刘红梅并不老实,一个劲的乱动挣扎,气的徐老太对着她的腰狠狠的掐了一把。   婆媳俩人没一会儿就把刘红梅身上穿的褂子,下面穿的裤子给扒掉了,躺在地上被婆媳俩人压制的刘红梅上身就穿了一件薄背心。   下身穿着一件红色的裤衩。   “娘,我就说她不安分,瞅瞅,一个寡妇竟然穿红裤衩……”   张素芬这句话比巴掌还厉害哪,把刘红梅羞辱的都快哭了。   “你们放开我妈……”   陈小兰见自己妈被这样欺负,拿起家里的棍子就朝徐老太她们打了过来。   徐老太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打在了背上。   “啊……”   徐老太尖叫的声音响起,她捂着自己的背倒在了地上,张素芬急忙去扶徐老太,刘红梅趁机连忙跑回屋里穿衣裳去了。   “娘,娘,你没事吧……”   张素芬紧张的不行,就怕徐老太有个啥好歹。   一旁的徐川也连忙围了上来,见他娘嘴里嚷着疼,就连忙问,   “娘,你哪个地方疼?”   “肩膀疼,川子,你给我揍这个□□养的小□□,她竟然敢打你娘我,你去给我揍她,揍她……”   徐老太捂着自己的背,疼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徐川犹豫的看着手里拿着棍子刚刚打了他娘的陈小兰,然后对徐老太说,   “娘,小兰还小,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徐川这句话,气的徐老太差点呕出老血来。   “你为了一个别人的娃,竟然这样对你娘我,你到底和谁最亲?”   徐老太气的用拳头锤徐川。   “我看你脑子真是进水了,骗我这个娘,拿家里的钱和粮食去给旁人养媳妇闺女,你是不是傻了?   还有,她刚刚用棍子打我?你竟然不去给我报仇?”   徐川太痛苦了,一个是他娘,一个是小兰,他对小兰怎么能下得去手啊……   “是你欺负我娘,我才打你的,我打你是你活该。”   陈小兰绷着脸,不解的看着徐川,   “川子叔,你这么好个人,咋有个这样的孬娘啊……”   “好你个贱皮子,竟然还说我孬?”   徐老太差点被气歪了嘴,要不是她背上疼的不能动弹,她一定要撕烂这个贱皮子的嘴。   “你们母女俩吃我家的,花我家的钱,就连你上学的钱都是我家的,日子过的逍遥的很,你们才孬,坏透了,吸我们一家人的血,你咋还有脸说我孬?”   “那钱是我川子叔给我们的,粮食也是,关你啥事?再说了,我欠我川子叔的钱和粮食,总有一天会还给他的,我不会欠你家一粒粮食。”   陈小兰说这话有骨气的很。   “关我啥事?那是我家的钱,我家的粮,你能的不行啊,现在就把你们花了的钱和吃了的口粮还给我。”   徐老太被气的不行,陈小兰依旧振振有词,   “现在我家没有,等啥时候有了就还给你们。   再说了,我川子叔都答应我爸要照顾好我和我妈了,我吃我川子叔的粮食和花他的钱那也是应该的。”   “呸,你咋这样不要脸啊,老大媳妇,你去给我抽她。”   徐老太感觉自己被气的眼前一阵发黑,还吃她的粮食,花她的钱是应该的……   张素芬站起来要去打陈小兰,可她手里拿着棍哪,张素芬怕她用棍打她,就有点畏手畏脚的。   坐在门口的姜苗,听到陈小兰这幅理所当然的话,她忍不住用异样的目光审视着她……这个女主陈小兰能说出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奇怪,毕竟在书中,她可是一直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徐川对她的资助。   被姜苗瞅着的陈小兰正准备用棍子打接近她的张素芬的时候,村长刘有才带着一帮子人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最后一更啦,宝们看完睡觉吧。以为自己可以写完……叹气……明天继续加油!!! 第49章   刘有才已经在张大嘴那里把情况了解的都差不多了, 他一进门,就扫了一眼院子里的情况。   “村长,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徐川背着我和刘寡妇搞在了一起……”   姜苗又开始了她的演技, 她当着众人的面哭哭啼啼的。   “姜苗妹子, 你放心,村长肯定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张大嘴上前连忙扶住了身子哭的发抖的姜苗,她之所以去叫村长,而不是她公公徐福贵, 为的就是怕徐福贵偏袒侄子徐川,怕他为了息事宁人, 保全徐川,就不肯给姜苗个公道。   所以才去找了与公公徐福贵向来不对付的村长刘有才, 人刘有才在村子里很有威信, 人办事说话也公道讲良心, 主要是他不会偏袒徐川。   她张大嘴就是看不惯做出这等子事的徐川,姜苗妹子这样好的女人,都不珍惜, 和刘寡妇这个老骚狐狸胡搞,真是让人恶心,她就是想为姜苗妹子打抱不平, 寻个公道。   “川子啊,你以前多好的人啊,没想到竟然会干出这种事,人姜苗对你多好啊, 给你生娃照顾老娘, 没想到你咋是这种人啊……”   胡婶自然偏向姜苗, 因为她暗地里已经是姜苗的干娘了,她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徐川,虽然她家老头子和徐川的二叔徐福贵不和,但徐川这娃人好,胡婶以前也是挺待见他的,没想到他就是那个养了刘红梅母女俩的野男人,这真是让人惊掉眼睛。   不仅是胡婶震惊,旁边的蓸婶她们也惊的不行,她们之前一直都在猜测刘红梅的相好是村子里的谁,可令她们万万想不到的这人竟是品行没得挑的徐川。   徐川看着大家伙脸上的鄙夷,他慌了,连忙想说话为自己解释,还没有开口,就被村长刘有才给打断了,   “川子,我问你,一直给刘红梅她们母女俩送粮送钱的人就是你吗?”   村长刘有才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了,但人精神好的人,背挺得很直,头发有些白了,给人一种温和好说话的感觉。   徐川还没说话,徐老太就抢先答了,   “村长,就是我儿子川子,他一直在背地里帮助这对不要脸皮的娼妇,我家的白面,鸡蛋,都不知道给她们送了多少,还有钱,村长,你快让这对贱货把我家的粮食还有钱都还给我。”   “川子娘,粮食和钱的事,咱先放着不说,咱现在就先说说,你儿子和刘红梅的作风问题。”   刘有才不紧不慢的安抚着徐老太,然后沉着脸子瞧徐川,   “川子,我问你,你是不是和刘红梅之间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村长,那都是刘红梅那个老骚狐狸她勾引的我家川子,不关我家川子的事。”   徐老太又一次抢先回答了村长刘有才的问话,就连徐老太都认为儿子川子和刘寡妇搞在了一起,刘寡妇勾的儿子骗他这个娘,不断的拿家里的细粮还有鸡蛋,钱啥的,养她们母女俩。   “娘,有才叔,我和小兰她妈之间真的是清白的,没有啥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我和她男人刚子是好兄弟,刚子在世的时候,就把她们母女俩托付给我照顾,我一直在暗地里照顾她们。   你们都误会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了,人刘红梅一个寡妇拉扯娃,挺不容易的,你们咋说我没事,但你们不能这样中伤人家刘红梅。”   徐川的解释,在场的人都一脸的质疑,就连村长刘有才都不咋信。   “你和她之间啥事没有?谁信啊。   我和你结婚三年,队里分的白面啥的,你从来不让我吃,还有家里的鸡蛋,好东西,你对我说,家里的侄子侄女小,咱大人饿着没啥,不能饿着娃,家里的粮食不够吃,让我把口粮省下来。后面,我连野菜窝窝头都不敢多吃。   我白天上工,一个女人家挣得工分和你这个男人一样多,即使病了,都硬扛着去下地,就是想多挣点工分,能换多点口粮,让家里日子好过点。   可你哪,竟然拿着我省下来的口粮,去养这对母女俩,还给她们吃白面,吃鸡蛋……我和你结婚三年,连白面鸡蛋是啥味的都不知道。”   姜苗在场说的这一番话,真是把大家给膈应坏了。   不让自己媳妇吃白面,转头把白面送给刘寡妇母女俩。   让自己媳妇饿着,把媳妇省下来的口粮去养旁人。   怪不得这个刘寡妇天天不去上工,却顿顿吃的那样的好,原来她吃的都是人姜苗累死累活挣下的口粮啊。   这徐川咋这么不要脸啊……还说他和刘寡妇之间清白,清白个屁。   姜苗这番话,说的徐川脸有些红了,他神色有些躲闪,不敢看姜苗的眼睛,但他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小兰她妈,身子一直不好,小兰又在长身体,我把咱家的细粮拿给她点,这不应该的嘛,再说了,你身体好好的,吃啥细粮啊,刘红梅死了男人,小兰没了爸,她们娘俩已经够苦,够可怜的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计较了。”   徐川的话,刘有才都听不下去了,   “川子,你对你媳妇咋这么不厚道啊,如果你送给刘红梅母女俩的粮食,是你自己挣下的,那旁人也不好说啥。   但据我所知,你家就有三个人上工挣工分,你,你媳妇,你大嫂,你大嫂挣得工分是你媳妇的一半,你家不算你媳妇一共有七口人,你扪心自问一下,就凭你和你大嫂挣得那点工分,够你家里的人吃的吗?   你媳妇别看是城里来的知青,但活干的一点都不少,你倒好,拿着你媳妇挣下的口粮,去养旁人,转过头来,还让你媳妇把口粮再省省,让她饿着肚子,你干的这叫人事吗?”   “有才叔,我答应过刚子要照顾好她们母女的,再说了,姜苗是我媳妇,吃点亏,受点委屈咋了,我这可是在干好事,她应该理解我,支持我才对。   人家报纸上不都是宣扬舍己为人的精神吗,我这也是啊,我是宁愿愧对我媳妇,也不愿意对不起刚子,我承诺他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徐川觉得姜苗虽然是城里来的,但思想觉悟还没有他高哪。   “你这是啥舍己为人啊,别往你脸上贴金了,你这明明就是舍你媳妇,为旁人啊。”   刘有才听得张目结舌的,他以前咋没发现徐川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就是,真是谁做你媳妇,谁倒霉啊。”   刘小珍为姜苗感到不平,这样的人咋能配得上姜苗啊,一边吸姜苗的血,一边还大义凛然的说自己是在干好事,这嘴脸丑的真是没法看。   坐在地上的徐老太和张素芬她们听到徐川的话,也都是被气了个半死,徐老太心里忍不住埋怨儿子糊涂啊,让他媳妇吃亏这没错,可不该把白面给旁人吃啊,要吃也应该是给她这个当娘的吃啊。   难道在川子心里,她这个娘还比不上那个不要脸的寡妇吗?   “有才叔,她和我结婚,我俩就是一家人啊,她的就是我的,自己家人吃点亏没啥,不能亏了外人。”   徐川说完看了一眼姜苗,   “你能不能别再闹了,你这自私的性子啥时候能改一改,把口粮省出来帮助红梅嫂子母女俩不是挺好的吗?咱这干的可是仁义的事啊。”   自私???   仁义???   大家都傻了,难道不愿意把自己辛苦挣来的口粮送给旁人吃,就是自私?   从自己媳妇嘴里抠来的粮食,拿给旁人吃,这就叫仁义?   “你高尚啊,你仁义啊,你了不起啊,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啊,宁愿让自己媳妇吃糠咽菜也要去帮助这对母女俩……我姜苗妹子真是配不上你。”   张大嘴受不了了,她忍不住讽刺徐川。   就连一旁的蓸婶,都在庆幸,庆幸自家那个傻闺女幸好没有嫁给徐川,她现在有些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帮助徐川去说服知青姜苗和他结婚。   姜苗看到大家伙都看清了徐川的真面目,她的目的也达到了了,她就是要让大家口中的好人徐川显出原形来。   以前村里的人都说姜苗福气好,能和村子里人好的没法说的,顶呱呱的徐川结婚,那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修来的。   现在,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可怜姜苗的,她咋这么命苦,摊上这样一个男人啊。   徐川见大嘴嫂子这样说他,他很不耐烦听,觉得大嘴嫂子思想觉悟太低了,整天只顾自己。还有一点,令他很不解,   “村子里以前谁家有难处,我也帮忙,现在人家刘红梅家有难处,我帮帮咋了,你们为啥就这样看不惯?”   “她家有啥难处啊?人家刘红梅长着胳膊长着腿哪,没有残废,能上工干活,可她自打她男人死后,去上过地挣过工分吗?”   人群中一个嫂子实在忍不住了。   “不用再说了,徐川这样维护刘红梅母女俩,他俩说不定,在刘红梅丈夫还活着的时候,就搅合在一起了……”   张大嘴忍不住猜测道,她看了一圈,见院子里没有刘红梅的影子,   “刘红梅哪,那个破鞋躲在屋里为啥不敢出来,心虚了?”   院子里的陈小兰见大家这样说她妈和川子叔,忍不住哭了。   “川子叔是个好人,你们怎么能这样往他和我妈身上泼脏水?”   “脏水?我看脏的不是水,而是人吧。”   胡婶子冷眼瞧着院子里哭的一脸委屈的陈小兰,这对母女不是啥好货,明知道现在这个时节,谁家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她们还安心的吃着徐川给她们送的白面鸡蛋,难道真的就不知道,这些白面和鸡蛋给她们拿过来,他家里的人就没得吃吗?   “川子,我看你这个计分员也甭做了,你和刘寡妇这样乱搞男女关系,真是给咱疙瘩村抹黑。”   刘有才失望的看着徐川,徐老太听到这话,顿时急了,   “村长,明明是那个骚狐狸勾引的我家川子,你应该去游/行她,批/斗她,咋能不让我儿子再当队里的计分员啊?我家川子以前多正经的人啊,都是刘红梅那个寡妇的错。”   “他俩都有错,川子娘,你别再说了,如果要批/斗的话,你儿子那也是跑不掉的。”   刘有才毕竟没有当场捉住在床上乱搞的他们,所以也不能随便的就搞批/斗那一套。   徐老太闻言,还想再说什么,但一想到自己儿子也要挨批/斗,顿时不吭声了。   “村长,那刘红梅母女俩吃的我家的白面,鸡蛋,还有花的钱,咋整?”   姜苗忍不住问。   “对,让她们母女俩赔我家的粮和钱。”   张素芬附和道。   “刘红梅哪?你从屋里出来,这事今天必须要有个交代,你这样躲在屋子里不露面也不是个事。”   刘有才冲屋里喊,等了一会儿,见刘红梅还不出来,眉头忍不住皱在了一起。   “我去把那个缩头乌龟拽出来。”   张素芬说完,就进了屋子,张大嘴她们几个妇女也紧随其后。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别拽我……”   屋里传来一直躲在屋子里不吭声也不露面的刘红梅的声音。   张素芬凶猛的很,见她挣扎,背着身后的张大嘴她们,狠狠的在她胸上掐了一把,把刘红梅掐的面色一白。   然后趁机和张大嘴她们把人给半抬半拽了出去。   狼狈不堪的刘红梅瞅见自家院子里站着乌压压的人,这一刻,她恨不得去死。   张素芬她们把刘红梅扔在地上,刘红梅哭了,她从来没有被这样羞辱过,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你们都欺负我这个寡妇……见我男人不在了,就乱往我头上扣帽子,泼脏水……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嫂子,你快别哭了,你们要把人欺负成啥样才满意啊。”   徐川冲刘有才他们怒吼,可见是气的不行。   “谁欺负她了?”   刘有才脸子不由得冷了下来,没有再搭理徐川,而是看着地上的刘红梅,   “刘红梅,你把人家川子给你的东西,口粮还有钱啥的,都还给人家,人家上有老下有小,也不容易,家里日子过的苦巴巴的,他媳妇在家都啃糠饼子,还饿肚子。”   刘红梅还没有说话,徐川倒先忍不住了,   “那都是我自愿给她的,不用她还。”   “凭啥?凭啥不用她还,川子,你咋这样糊涂啊……”   徐老太都快被儿子给活活气死了。   “娘,我求求你们了,你们能不能不要和她再要那些东西,那是我送给她们的。”   徐川恨不得当场给他娘跪下,可徐老太怎么可能愿意罢休。 第50章   徐老太没有说话, 张素芬倒先冷笑了起来,   “川子,你送给刘寡妇她们娘俩的那些钱, 里面也有你死去的大哥挣下的, 那是他留着给你侄子侄女花的, 你凭啥拿着这个钱,装大方啊?”   “大嫂,我给红梅母女俩的这些钱,我以后会挣来还给你的, 咱都是一家人。   我是可怜她们娘俩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才给她们送点钱……”   徐川的话还没落地, 就被往家里送东西赶来的徐秀花打断,   “你可怜她们娘俩?为啥不可怜我这个二姐啊, 我不管, 你给了那个刘红梅多少钱, 也要给我这个二姐多少钱,我日子可比她难过的很,你既然都愿意帮衬一个外人, 那肯定也愿意帮衬我这个二姐。”   徐秀花都寻思好了,等她把这个钱拿到手里,就回家给她男人进县城买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 他一直都想要。   “二姐,你就别在这个时候给我添乱了,行不行?”   徐川头皮发麻的看着朝他要钱的二姐徐秀花。   “咋的?不愿意给?好你个川子,愿意帮衬这个骚狐狸, 都不愿意帮衬我这个咱一个娘生的亲二姐, 你没良心, 忘记你小时候我对你有多好了?”   徐秀花脸上满是对徐川的不满,为啥这钱可以给刘寡妇,不可以给她这个亲二姐哪?她日子可比刘寡妇难过的很,听说这个刘寡妇的闺女都吃麦乳精,这样的好东西,她的娃都还没吃过哪。   “你凭啥要钱,这是我徐家的钱,和你这个出嫁的姑娘有啥关系?”   张素芬虎着张脸,毫不客气的怼道,然后看向徐川,   “川子,你也别嫌我这个嫂子说话难听,我今个就明摆的就把话给你撂这,今个你不把钱给我要回来,我给你没完。”   “素芬嫂子,你别为难川子。   你为啥就不能可怜可怜我这个寡妇啊,你这是想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   地上的刘红梅抬起头来,她哭的楚楚可怜,轻蹙着眉头,这样的神态放在小姑娘身上,那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但放在一个半老徐娘身上,就有点让人让人难以接受了。   “我可怜你?你咋不可怜可怜我啊?”   张素芬当着众人的面,啪的一声,甩给了刘红梅一巴子,刘红梅被打的身子倒在了地上。   “你闺女在家顿顿吃白面鸡蛋的时候,我的二丫狗蛋在家啃窝窝头,你们母女俩拿着我家的钱,吃香的喝辣的,我们一家人在家里啃草,你还让我可怜你?谁给你的脸说出这样无耻的话啊?”   在场的人除了川子陈小兰外,没有一个人去拦着还一个劲要打刘红梅的张素芬。   “嫂子,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别打人家红梅。”   张素芬早就瞅着徐川来气了,见他敢拦她,她二话不说,也给了徐川一个大嘴巴子。   “川子,你真是太让我这个嫂子寒心了,狗蛋他爸,也就是你大哥走的早,你竟然就这样对我们娘几个,你让那个刘红梅的闺女陈小兰吃的比你侄子侄女都好,我问你,那个陈小兰是不是你和刘寡妇的娃?”   随着张素芬的质问,在场的人都把目光看向了陈小兰和徐川……   “嫂子你快别胡说了,小兰是刚子和红梅的闺女,我对她这么好,只是刚子把她托付给我了。”   徐川慌乱的解释道,可在场的人都在指着他和陈小兰窃窃私语着。   “我就说徐川为啥对这母女俩这么好,原来陈小兰是徐川和刘红梅生的啊……”   “你们快看,这陈小兰和徐川长的确实有几分像啊。”   “刚子也真可怜,替旁人养了闺女……”   ……   这场闹剧,最终还是散场了。   在张素芬和徐老太的巴掌下,刘红梅到底还是给老徐家打了一张欠条,而刘红梅家的东西,自然也是要不回来了,老徐家的人就像是一群饿狼似的,把她家扫荡了一空。   这下,徐川,刘红梅她们的名声在村子里算是彻底的臭了,说啥的都有,还有人说,刘红梅的丈夫就是亲眼看到他俩乱搞才被气死的。   此时的刘红梅家,姜苗还没有走。   “你们为啥要这样对我和我妈?”   陈小兰仇视着面前的姜苗,如果刚刚她能站出来为川子叔和她妈说两句公道话,川子叔和她妈就不会被人泼脏水,说他俩关系不干净了。   姜苗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她,   “陈小兰,我挣的粮食好吃吗?”   陈小兰听到姜苗这样说,她下意识的想推卸责任,   “那是川子叔给我们的。”   “你和你妈这种人,真是自私到了骨子里,那粮食,那钱你们就拿的这样心安理得吗?”   姜苗眼底露出一抹嘲讽,   “你还去上学?拿着旁人家辛苦挣来的钱去上学,你哪来的脸啊?”   这对母女就是吸血虫……姜苗没有再搭理身后陈小兰的怒吼声,她之所以留下来,就是想看看原文中的女主还有没有一点良知,结果,让她很失望,原文中的女主,也就是陈小兰,即使最后成了人生赢家,但也改变不了,她是如此卑劣的一个人。   ……   姜苗走在回去的路上,她的心情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好过,等她到家后,只见院子里,张素芬和徐秀花正因为从刘红梅家抢来的那些东西而争执个不停。   徐川没有在家,而是去找他二叔徐福贵拿主意去了,他二叔向来主意最多,这事闹到这一步,也只有他二叔这个生产队队长才能帮他了,他现在即使浑身长满嘴巴,也说不清了。   “婶儿,外面有个叫高大林的男知青找你。”   大丫手里端着还在往下滴水的搪瓷盆,看着正在屋里收拾衣裳的三婶,她心里有些不安。   大丫已经知道她三叔干的那件好事了,大丫从来没有这样恨过她三叔,三婶这样好的一个人,他为啥要和陈小兰她妈搅合在一起,三叔,他伤害了三婶……他配不上她。   三婶收拾衣裳,不会是要离开这个家吧……   “高大林?”   姜苗放下手中的褂子,有些诧异的慌,高大林找她干啥?   “大丫,我出去看看。”   大丫望着三婶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她不想三婶离开这个家,但同时又希望三婶能离开这……她很矛盾。   ……   “高大林,你找我啥事啊?”   姜苗出了徐家的大门,就见高大林站在徐家左边的一棵槐树下在等她。   “姜苗……”   高大林悄悄打量着姜苗脸上的神色,一脸的关切,   “那事我刚刚听说了,就忍不住想来找你,你还好吧?”   “我挺好的。”   姜苗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其实姜苗是真的高兴,可落在高大林眼中,姜苗就是在强颜欢笑,他眉头忍不住皱在了一起,沉默了一会儿,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   “姜苗,要不你离婚吧。”   高大林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敢看姜苗的眼睛。   “我为啥要离婚?”   姜苗脸上的笑意有些淡了。   “徐川这个家伙不是个东西,你这样好……他竟然背着你做出这样的事……你离婚,我带你返城。”   高大林说到后半句的时候,猛地抬起了头,眼睛亮的很,盯着姜苗。   姜苗知道面前这个人说的是真心的话,她离婚,跟着他返城,算是哪门子事?   高大林见姜苗不说话,顿时急了,   “当初要不是你替你大哥下乡,你现在恐怕还在城里,也不会这么早就结婚,但现在也不晚啊,你现在才二十一岁,还这么年轻,不能一辈子毁在这个地方……和徐川离婚,我带你走,咱们回到城里去。”   高大林眼中炙热的感情,像是要把姜苗给灼伤似的,她不想和高大林有太多的瓜葛,她也不想借着他而返城。   “高大林,你自己返城去吧。”   “姜苗……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徐川哪?要不,就是舍不得那个孩子?”   高大林给姜苗找着借口,其实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可他就是不想面对。   “不是,高大林,你也看到了,我是个已经结了婚,生过孩子的人,即使再离婚,那也是已经有了一段婚姻的人,你明白吗?”   姜苗可以选择任何人,但唯独不能选择高大林,因为在她心里,高大林是属于原主的,而不是她的,她不能冒充原主,取代这份他们之间的感情。   高大林听到姜苗这样的话,脸色顿时一白,他哪里还能不明白,但是他还是不死心,   “我……我不介意的,我们返城,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你在这里结婚生子的事,我也可以接受那个孩子。   姜苗……我不想再错过了,我以前是个懦夫,不敢和你说,从我们上中学那会,我就对你……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高大林耗尽自己最后的勇气,红着眼说出了这番话,他见姜苗不说话,他明明在笑,却像是快哭了似的。   “你不愿意也没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你就当我刚刚在胡言乱语,你不和我好也没事,我还是想带你回城,姜苗,这里会埋葬你的,你跟我返城吧,只要你过的好,我就挺知足的,咱毕竟也是老同学嘛。”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九点 第51章   “高大林, 你很好,但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高大林不知道的是,姜苗话里的意思, 说的是他和原主, 如果当初高大林能够勇敢一点, 他和原主之间恐怕也不会错过。   “你自己返城吧。”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回了徐家,高大林望着姜苗的背影,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   晚上, 徐川从二叔徐福贵家回来,找到姜苗。   “姜苗, 你去和村里人解释解释,就说, 你今天是因为撞见我给刘红梅家送粮食, 因为太过嫉妒她, 所以才这样说我和她的,你就说,其实我和她清清白白的。”   这是二叔徐福贵给徐川出的点子, 也能说通,毕竟张大嘴和姜苗今天进来的时候,他和小兰妈并没有发生啥, 而这事要怪就怪张大嘴,和姜苗,她们给众人一胡说,大家都认为他和小兰妈有一腿。   再加上他后面要解释, 而姜苗又一个劲的说些让大家误会的话, 所以才导致了今天这个局面, 现在他走在村子里都不敢抬头,大家都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说他和小兰妈的闲话。   他没啥,可小兰妈是个女人家,这样被人戳脊梁骨,骂破鞋,这叫她在村子里咋抬起头啊。   “徐川,我凭啥要按你说的去做?”   姜苗看着这样的徐川,纳闷的很,徐川哪来的脸说出这番话的啊。   “你也是女人,应该多体谅女人,村子里的人这样说她的闲话,这不是要逼死她,不给她活路吗?她一个寡妇本来日子就够难的了。”   徐川理直气壮的说着这些话,白天他看姜苗,脸上还有些给刘红梅送粮食被抓包的心虚,可现在已经在他脸上看不到了。   “哦,这样啊……我不愿意,你让她去死吧,她死了我还挺高兴的。”   “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恶毒?”   徐川眉头紧锁,心里对她的不满已经到达了一定程度,这些天,她对他家里人做的那些事,他不是没有感觉,而是一直忍着,可今天这事,确实让他有点快忍不下去了,只是让她去给村民们解释一下,又不会掉块肉,她不仅不愿意去,还说这样歹毒的话。   “你才知道我恶毒吗?”   姜苗反问道,心里正寻思着该怎么收拾这个狗东西的时候,忽然传来陈小兰的拍门声,   “川子叔,川子叔,你快去看看我妈吧,我妈她不好了……”   徐川听到陈小兰的声音,立马出了姜苗的屋子,打开大门,见陈小兰哭的跟啥似的,他急了,   “小兰,你刚刚说你妈咋了?”   “川子叔,我妈她病了,发高烧……你快去看看吧……”   小兰话还没说完,徐川就往刘红梅家跑了。   站在屋门口的姜苗瞅着大门口的小兰,面无表情,小兰见姜苗瞅她,她脸上露出一抹挑衅的神情,姜苗有种想去扇她的冲动。   第二天,熬了一宿,满脸憔悴的不行的徐川打开刘红梅家的大门,只见大门上昨夜被人挂上了一只破鞋,他把破鞋摘下来,立马扔了,怕刘红梅看见心里难受。   “川子叔,我和我妈现在只有你了,你不会丢下我和我妈不管的吧?”   从屋里追来的陈小兰,可怜巴巴的看着徐川,把徐川看的心里难受的很不是滋味,   “小兰,你放心,川子叔不会不管你们的。”   “婶儿不会不高兴吧,我害怕她,我怕她再来打我和我妈。”   陈小兰嘴里的那个婶儿说的是姜苗。   “她要是敢动你们一根手指,我就和她离婚。”   徐川见小兰这样怕姜苗,心里对姜苗越发的不满了。   “川子叔,要是你的媳妇不是她该多好,她昨个趁你不在,就骂我妈,还打我……”   陈小兰低着头,带着哭腔告状,其实昨个姜苗连她的头发丝都没有碰到,更没有骂刘红梅,陈小兰这是故意的,想让徐川和姜苗离婚。   徐川听到陈小兰这样说,心里对姜苗的不满已经到了极点,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徐川对姜苗的忍耐是一个缸子,如今这个缸子已经被装满水了。   等他走回家的时候,站在院子里的栓娃突然向他冲了过来,抱着他的腿,   “饿……”   徐川看着眼前喊饿的儿子,这才注意到,他的儿子栓娃脸上鼻涕已经干了,干了又流下来,额头上不知道在哪蹭的灰,那脸像是好多天都没有洗似的,身上的衣裳脏的已经看不出原有的颜色了,这还哪有一点之前的样子啊。   他牵着儿子来到灶房,掀开锅盖,只见锅里泡着昨个没有洗的碗和筷子,压根就没做饭,而这一锅的碗像是要等他回来洗似的。   在这一刻,徐川感觉到很累,很累,前所未有的累,以及对姜苗的失望。   他自问,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男人,他做的够可以了,他这些天,给她端洗脚水,洗衣裳,做饭,尽心的伺候她,还任她打骂,并且,当着他的面就掀桌子,欺负他娘,二姐,大嫂……他连个屁都不敢放,这些天,他憋屈的都不是个男人。   他以为他的退让,能让她满意,他都做到那一步了,可她还不满意,越发的过分,他昨个都已经和她解释了,他和刘红梅之间是清白的,别人不相信他就算了,可她是他媳妇,怎么也能不相信他?   并且,昨个那样的场面,不仅不帮他说话,还火上浇油,事后,还打小兰,骂红梅,这就先不提了,现在都啥时候了,也不起来做饭,栓娃也是她的娃,她就成天只顾自己,连栓娃也不顾了,看他身上穿的衣裳都成啥样子了,还有这脸都多少天没洗了。   她哪里还有点当妈的样子啊……   徐川照顾刘红梅,一宿没睡,此时他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里透着无尽的疲惫,那是精神上的疲惫。   徐川是一个很传统的人,他一直想找那种贤妻良母,会过日子,勤俭持家的好女人,直到他遇到了姜苗,即使姜苗是从城里来的,一身娇气的毛病,可他也不在乎,因为他觉得婚后,他能把她改造成这样的好女人。   可现在哪,徐川只剩下对她的失望,他是一个男人,也是有自尊的,可这些天为了迁就她,他的自尊被碾压的碎碎的。   如果他当初娶的不是姜苗这样的城里女人,而是像红梅嫂子这样的好女人,那他是不是就能过上媳妇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啊,他下工回家有热汤热饭吃,会给他洗衣裳,会心疼他,会理解他,支持他,会把孩子照顾的很好,会对侄子侄女好,会孝顺他娘,尊重他大嫂……   他们这一家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和和美美,也不吵架啥的……   等姜苗睡醒后,打开屋门,就见消失了一夜的徐川在她门口正杵着,也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   “姜苗,我们谈谈吧。”   徐川看着姜苗的目光里满是失望和复杂。   他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其实在从小兰家回来的路上,他想着到家后,怎么质问姜苗,但进了家门后,脏兮兮的儿子扑到他腿上喊饿,他在灶房看到冷冰冰的灶台,锅里堆满了没有洗的碗的时候,他这段时间一直憋着的情绪,一下子就仿佛泄洪似的,爆发了。   “谈啥?”   姜苗挠了挠乱成鸡窝似的头,瞅着徐川满是不耐烦,这更加坚定了徐川心里做下的那个决定。   “咱们离婚吧。”   姜苗见徐川终于和她提离婚了,可她不仅没有应下来,反而吐出来一句,   “不离。”   “啥?”   徐川震惊了,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你前段时间不是一直嚷着要和我离婚吗?”   徐川很不解,他以为他和她提离婚,她会高兴的立马应下来,因为毕竟她早就不想再和他过下去了。   “那个时候想离是那个时候的事,我现在不想离。”   姜苗嘴角勾起一抹无赖的笑,   “我现在发现,不离婚日子挺好的,在你家,有吃有喝,也有人伺候,我要是和你离婚了,还要下地干活挣工分,受苦受累的,多划不来啊。   你就好好下地干活,挣工分养我这个媳妇吧,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和你提离婚的事了。”   徐川听到姜苗说这样的话,心里恼的不行,合着,她是一直想让他伺候她啊。   “现在,是我想和你离婚。”   徐川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姜苗。   “你想和我离婚?”   姜苗冷笑出声,   “做你的大头梦吧,敢和老娘离婚,你是不是想娶刘红梅那个寡妇,我告诉你,你做梦。”   徐川看着泼妇似的姜苗,气的牙疼,但为了离婚,只能继续说下去,   “我不是想娶她,我就是和你这日子真是没法再过下去了,你看看你现在哪有一点当人媳妇的样子,当妈的样子,咱这个家被你搅合成啥样子了?   你不孝顺我娘,欺负我娘,打大嫂,让二丫一个小姑娘给你这个当婶子的洗衣裳,刷鞋子……   整天好吃懒做,也不去上工,眼里更是没有我这个男人,对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还让我一个老爷们,给你做饭,端洗脚水……伺候你,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咱明个去公社把婚离了吧。”   “凭啥你想让我离,我就离,我告诉你,你以后还要接着伺候我,不仅是你,还有你家里人的人,这样舒坦的日子我还没过够哪,想离婚,哼……”   姜苗双手环胸,斜晲着他,脸上满是对他的不屑。   作者有话说:   存稿箱忘记定时间了,以为定了,刚发现九点没更新,抱歉抱歉…… 第52章   自打上次徐川向姜苗提出离婚, 被姜苗拒绝后,已经过了很多天了,这些天, 徐川想离婚的念头一天比一天的强烈。   如果姜苗干脆的答应他离婚, 恐怕他还会有点不舍, 可姜苗不愿意和他离婚,他就越来越想离,甚至到了晚上失眠的程度。   越得不到什么,就越想得到, 这句话在徐川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当初看上了姜苗, 千方百计的想和姜苗结婚,姜苗越不愿意, 他就越想娶她, 现在这种情况和当初差不多, 只是变成了离婚。   “这都啥时候了,还不去上工,想饿死我?”   太阳还没出来, 姜苗就来砸徐川的屋门了。   “那个小娼妇,又开始作践你兄弟了,咋就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他。”   西间屋里的徐老太听到了姜苗的砸门声, 她被吵醒了,支起身子见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还没亮那,那个小娼妇就催着儿子去上工, 她不满的对床上的闺女徐秀花说道。   徐秀花这几天都没给兄弟川子好脸子瞧, 对他心里有气, 她兄弟凭啥给那个刘寡妇钱,就不愿意给她这个二姐钱,她躺在被窝里,没有坐起来,冷哼了一声。   “八成还在生那件事的气哪,川子和刘寡妇搞在一起,又背着她偷偷把家里的粮食和钱送给那对母女俩,她不生气才怪哪。”   “再怎么说,那也是她男人啊,这都气几天啦?这几天天天这样磋磨你兄弟,你没见你兄弟这几天憔悴成啥样子,天不亮就出去干活,回来后,又被她支使干这干那的,这才躺下多长时间啊,又来催他去上工,这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徐老太虽然也恼儿子川子拎不清,和寡妇搞就搞吧,为啥还要骗他这个娘,还给她送那么多的粮食和钱啊……   那个刘寡妇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咋值得了这个价,即使是黄花大闺女,现在娶一个黄花大闺女,几十块钱就行了,可他送出去的那些东西,都够娶三个的了。   不管咋说,徐川毕竟是徐老太的儿子,即使她前几天气的恨不得打死这个兔崽子,可他毕竟是她的儿子,徐老太也心疼他,忍不住为儿子徐川说起了好话来,   “谁家男人没几件这样的事啊,说说他就行了,可你看老三媳妇这个不依不饶的劲,这几天天天在家拿这件事臊你兄弟。   以前就欺负你兄弟,现在拿了理,你兄弟日子更难过了,现在连早上饭都不让你兄弟吃,让你兄弟饿着肚子去上工……你说哪有这样的啊?”   “那是他活该,谁让他把家里的粮食拿给了那个刘寡妇,就应该好好饿饿他……”   徐秀花嘴上这样说,可心里还是有点心疼她兄弟。   ……   徐川被姜苗从家里赶了出去,徐川趿拉着脚上还没来得及穿好的鞋子,弯腰捡起地上被姜苗扔出来的锄头,他就睡了四个小时,头疼的不行,浑身也软绵绵的,整个人就像是踩在了棉花里。   这几天,自打那件事过后,又加上他向她提了离婚,这个姜苗就越发手段百出的折腾他,昨个夜里他下工回来,晚上不让他睡觉,非要让他拿着锄头把家后面的那块地给松完土才能睡,他干到晚上十二点多,现在估计才四点,就又被赶出门来了。   他昨个连口水都没喝,做的饭也不让他吃,他昨个又干了一天的话,此时连拿锄头都费劲,他叹了一口气,撑起疲惫的身子,拖着锄头,垂头丧气的往地里走,一路上肚子咕咕的叫个不停。   “张婶,你咋起这么早啊?”   走在路上的徐川见张婶起床出来泼水,他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可张婶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的把昨个晚上的洗脚水冲徐川的脚边泼了过来,然后翻了个白眼就回去了。   徐川躲的不及时,还是被泼湿了右脚上的鞋子,他忍不住苦笑,这几天,他只要一出门,就仿佛那过街老鼠,人人都不搭理他,不给他好脸子瞧,还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的。   这让徐川受不了,以前他走在村里,无论是小媳妇还是婶子大娘,一个个都主动和他搭茬,并且还亲热的和他拉家常,能让他感觉出来,他在村子里这些人中是受到待见,受尊重的,可现在……   以前他上工,大娘婶子见到他,都会热情的往他手里塞一把自家炒的南瓜子或者黄豆啥的。   可这几天他去上工,这些人不搭理他,甚至在他身边故意吐口水,这还不是最难熬的,最难熬的就是每当干活的时候,他身边没有一个人,大家伙都离他远远的,他们凑在一起有说有笑热闹的很,被孤立的他一个人在一旁干活,心里那滋味甭提了。   刘红梅也罕见的来上工了,徐川家里的粮食被徐老太张素芬她们盯得紧,徐川也没法子把家里的粮食拿给刘红梅了。   没了徐川送粮送钱,眼瞅已经饿肚子的母女俩,再不上工那就只能等着饿死了,刘红梅这才拿起锄头来上工。   村子里的流言蜚语已经快把这俩人淹死了,所以被张大嘴她们孤立的这俩人也不敢凑在一起干活说话。   徐川这两天已经不敢往刘红梅家跑了,因为要避嫌,最主要的是他也没工夫跑了,整天在外面干完活,回到家里又不停歇的干,还不给吃饭,他过的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徐川过的苦,刘红梅也没好到哪里去,这几天天天夜里有人往她家扔死老鼠,并且还在门口挂破鞋。   走到村子里,那更不用提了,说啥的都有,她这样能忍的人,都当场崩溃的哭了……   ……   “我们才不要和破鞋的闺女玩,二丫,咱们走。”   小花拿着毽子,嫌弃的看着陈小兰。   二丫却不肯这样放过陈小兰,她猛地一把把人推到在了地上,   “我告诉你,以后再敢让我三叔给你买东西,我决饶不了你……还有你和你妈赶快把欠我家的钱和粮还给我家。”   摔在地上的陈小兰,她即使心智再成熟,也不过是个比二丫还小的丫头片子,她这些天听到的嘲讽已经够多了,   “我凭啥要还给你们,你们拿走了我家的东西,我爸买的收音机,银锁片,凉鞋,衣裳……还有我家吃的盐,你们把从我家拿走的东西还给我们。”   “呸,这些东西明明就是你们花的我三叔的钱买的,我三叔给你们的钱是我家的,我拿走我家钱买的东西,再正常不过。   我告诉你,敢不还我家的东西,你就给我等着瞧。”   二丫说着,上手又狠狠的掐了她一把,陈小兰挣扎着要打二丫,可二丫咋会让她得逞,要知道从来都是她二丫打别人,从没有人打她二丫,除了三叔的媳妇外。   二丫轻松的就把陈小兰给按在身下了,对她又掐又拧的,疼的陈小兰嗷嗷叫。   “二丫,人来了,咱赶快走吧。”   帮欺负人的二丫望风的小花,急忙说道。   “这次就饶过你……”   二丫走的时候,又坏心的踹了她一脚。   捂着被踹了肚子的陈小兰,怨毒的瞪着离去的二丫和小花的身影,这些欺负她陈小兰的人,她都记住了,等以后……她要一个一个的都报复回来。   ……   “牛蛋,去给你三舅送饭去。”   徐秀花做好早上饭,往篮子里捡了两个玉米面饼子,又往里放了一碗大碴子粥,和两根就饼子的大葱。   牛蛋提着篮子,还没出徐家的大门,就被姜苗给拦了下来,往篮子里瞅了瞅,然后把篮子从牛蛋手上夺了过来。   “去,你三舅那样的人不配吃饭。”   徐秀花听到姜苗的声音,从屋里跑了出来,   “我兄弟昨个一天都没吃饭,今天天不亮就被你喊起来去干活,你再不让他吃饭,他咋能抗住啊?   我和你说,啥事做个差不多就得了,不要得理不饶人,你不心疼你男人,我还心疼我兄弟哪。”   徐秀花说着就要从姜苗手里把篮子夺过来。   姜苗手一闪,没有给她,而是把装着饭的篮子扔进了猪圈里。   徐秀花赶忙去猪圈里捡,可里面的东西早就被猪给糟蹋了,她恼的不行,   “这么好的吃食,就被你扔给猪吃了,你就不怕遭雷劈吗?”   “猪吃了,至少还能长膘,你兄弟吃了,能干啥?去和刘寡妇胡搞?”   姜苗的话,徐秀花不爱听,   “谁家男人不犯点错,哪有人像你这个样子?   你应该好好想想,我兄弟为啥愿意和人家刘寡妇好,就你这样的人,不仅不伺候自己男人,还打他,让他反过来伺候你……如果我是男人,我也愿意和刘寡妇那样的女人好。   你要是想让我兄弟的心回到你身上来,你就应该好好伺候他,讨好他,说不定我兄弟的心啥时候就回来了。”   “是吗?听说你丈夫刘大柱好像也有个相好,你为啥哭着跑回娘家来了?你咋不回去,伺候他,讨好他啊?”   姜苗的话说的徐秀花面色涨红,可她还想为自己辩解,被姜苗给打断了。   “这个家,不留吃白食的人,既然你刚刚说出了那番话,就说明你现在心里想回去巴结讨好你那丈夫,既然这样,那你就带着你的娃回去吧。”   “我凭啥回去,这可是我家,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外姓人赶我?”   在徐秀花心里,她可是姓徐,而面前这个女人姓姜,她才是这个家的人,她就要在这吃,在这喝,她想住到啥时候就住到啥时候。   “这可由不得你,你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这个家现在当家做主的人是谁。”   姜苗冷冷的说完,就开始赶人。   徐老太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姜苗在赶自己闺女,顿时不依了,   “你个小娼妇,徐家啥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姜苗见徐老太冲过来要打她,她眼睛尖,瞅到窗户上放着一小罐子昨个牛蛋从刘红梅家拿来的黄豆,她拿起罐子,把黄豆撒在地上。   徐老太没有反应过来,突不及防的一脚踩在了黄豆上。   “啊……”   “娘……”   只见徐老太摔倒在了地上,徐秀花连忙跑到徐老太身边。   “我的腿……我的腿……”   徐老太抱着自己的腿,疼的冷汗都出来了。   “娘,你的腿不会是断了吧……你等着,我去喊川子回来。”   徐秀花说完,顾不上和姜苗扯皮,就急忙去喊徐川了。   姜苗冷眼瞅着地上的徐老太,没有管她,而是钻进灶房,吃饭去了。   “你这个小娼妇……我的腿断了啊……”   徐老太见姜苗竟然还有心情吃饭,气的眼前一阵发黑。   姜苗像是故意似的,手里拿着一个玉米饼子,然后慢条斯理的剥着徐秀花给儿子牛蛋煮的昨个从刘红梅家抢来的鸭蛋,她瞅着疼的哎呦哎呦个不停的徐老太,嘴里还说着风凉话,   “娘,你走路咋这样不小心,偏偏往黄豆上踩……呀,这鸭蛋可真香啊,都流油了……”   “你这个黑心的东西……等我儿子回来……你给我等着,我我……我让我儿子和你离婚。”   “哼,离婚?只要我不愿意和你儿子离婚,这婚就离不掉。”   在这个时候,必须俩人一起去公社离婚,才能离掉,一个人去不管用。   随着姜苗的话说完,徐老太瞪大眼睛,像是忘了腿疼似的,   “你啥意思,我儿子都不要你了,你不会还想赖着我儿子吧?”   “说对了,我就是要赖着他,赖他一辈子,他不仅要管我吃,还要管我喝,你儿子就是我的长工,他挣钱我花,他挣粮食我吃,这日子美滋滋的很哪,傻子才离婚哪。”   徐老太知道这个小娼妇不要脸,可她不知道,她能这样不要脸。   “你……你咋这样没脸没皮啊……”   徐老太差点被气哭了,她活了大半辈子,就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咋就没点羞耻啊,男人都不要她了,她竟然还扒着不放,准备赖她儿子一辈子啊,让她儿子继续养着她啊……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娶了我,就应该养我一辈子,离婚?想都不要想。”   姜苗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儿子真是瞎了眼,咋就娶了你这么一个无赖啊……”   徐老太的心哇凉哇凉的,这个搅家精缠上她家川子了,缠上她家了,这可咋办啊……   ……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姜苗这次不扒掉他们一层皮,是不会走的。   徐川急匆匆的跑回家,等到家的时候,他眼前已经阵阵发黑了,昨个就没吃饭,今个又干了会活,他腿软的很不像话,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看着他娘。   “娘,你腿啥样了?”   在地里上工的徐川听到二姐徐秀花说姜苗把娘给弄摔倒了,娘的腿断了……他听后,就连忙往家里跑。   “川子,那个黑心肝的往地上撒豆子,让你娘我摔倒了,我现在腿疼的没法……”   徐老太这次真的不是装的,而是腿真的疼,这才没一会儿,徐老太摔着的膝盖现在就像是发面馒头似的肿了老高。   徐川想拉着他娘去卫生所,可徐老太心疼钱,不肯去,徐川没法子,只能在家里找了一块不知道啥时候的狗皮膏药,在火上烤了烤,就给他娘贴在了腿上。   “咋这么矫情,不就摔了一跤吗,连青都没青,贴啥膏药。”   姜苗啃着嘎嘣脆的红苹果,从屋里走出来,目光落在徐老太贴着膏药的腿上,嫌恶的不行。   “你这说的是啥话,没见我娘的腿都肿了吗?”   徐川皱着眉头,不满的看着在一旁说风凉话的姜苗。   “肿了就肿了呗,谁让她走路这样不小心,我看着一点都不严重,你娘疼成这样,肯定是装的。”   姜苗看着疼的满头大汗的徐老太,嘴里说着气人的话,徐老太的肝都快被气炸了,她竟然说她在装腿疼?   “川子……我不想听她说话……我不想看到她……你让她走,把她给我赶出去……我不想看到她……我……不……想……”   徐老太哭了,她哽咽的不行。   徐川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姜苗倒不高兴了,她拉着脸子,   “你啥意思啊?不待见我?想让我走?这可是我家,要走也是你走,天天就会装病,卖可怜。”   这些话,就仿佛是刀子似的,扎在徐老太的身上,她拍打着儿子,哭的老泪纵横,上气不接下气的,   “川子……娘不想听到……这个搅家精的声音……”   “你先回屋行不行?”   徐川安抚着他娘,对姜苗说。   当然不行!!!   徐老太不想听到她的声音,那她就更要说了,   “娘,我说你也是,这么大年纪了,隔三差五的装病,真是不害臊,人家张婶子上次摔了一跤,爬起来照样在地里干活,你说说你,咋就不能像人家张婶子学学啊,矫情个啥劲啊,不就肿了一点吗,至于吗?”   徐老太本就钻心的疼,耳边又听着姜苗说她的话,她整个人简直快疯了……   “啊……你给我滚……滚……”   “哼,徐川,你也不说说你娘,我说这些话她不耐烦听,但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啊,我以前从山上滚下来,腿肿的走不动道,你娘就说我矫情,可现在她的膝盖才肿这么一点,就装成这个样子……这是老不羞。”   姜苗骂完人,扭身走了,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转身看向徐川。   “对了,徐川,今天日落之前,我要是还在这个家里看到你二姐和你二姐的娃,你就给我等着,咱这个家谁也甭想好过。”   徐老太一手抓着儿子的胳膊,一手指着回屋的姜苗,声嘶力竭到,   “你……和她离婚……离婚……”   徐川眼圈红了,他恨自己的懦弱和无能,现在他的肠子都快悔青了。   “娘,我现在管不住她……我也想和她离婚……可她不离。”   徐川委屈的不行。   “我可怜的儿子啊,她就是个无赖,要缠死咱家啊……”   徐老太和徐川母子俩抱头痛哭。   ……   下午,徐老太好说歹说,给闺女整了一堆大包袱小包袱的好东西,才说动闺女回去。   徐秀花母子仨人,背的大包小包的,胳膊上还挎着一个篮子,篮子上用围巾盖的严严实实的,要出徐家的门。   “给我站住。”   姜苗和张素芬走来了,姜苗瞅着这母女仨人拿的东西,忍不住冷笑,   “这把家里都搬空了吧?”   “这是我娘给我的,闪开。”   “人可以走,东西必须给我留下。”   姜苗看了一眼徐秀花胳膊上挎着的那个篮子。   “把家里的好东西扫荡一空,还想走?”   张素芬扭头看了一眼二丫和狗蛋,   “你们俩去守着大门,不要把贼放出去。”   “你说谁是贼哪?我拿我自己娘家的东西咋了?”   徐秀花把胳膊上的篮子往身后藏,像是怕姜苗和张素芬发现里面是啥似的。   张素芬见她这个样子,越发肯定那篮子里是好东西,她撸了撸袖子,她可是明白的记得,那天她们去刘红梅家搬东西,川子给她家买的鸡蛋糕,苹果,猪肉啥的可都被徐秀花她们拿回了家,而这些天,她一直没见到这些好东西露面……   张素芬的目光落在那些包袱上。   “你们要干啥?”   徐秀花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包袱忍不住往后退。   张素芬和姜苗一步步的逼近,此时徐川刚好没在家,家里只有那个躺在床上,腿疼的下不来床的徐老太。   徐老太听到闺女被那俩货欺负的声音,还有外孙子,外孙女的哭声,她心里急的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可她一动,腿疼的要命,她嘴里喊着秀花,咒骂着张素芬和姜苗。   ……   徐秀花娘仨,最后蓬头露面,衣衫不整的被赶出了徐家,徐老太给她收拾的那些包袱,都被张素芬给夺了去了。   她脸上被挠的都是印子。   “啪”   有东西砸到了徐秀花的头,牛蛋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他妈的鞋,而他妈不知道啥时候,脚上的鞋已经掉了一只,而另外一只在趿拉着,整个人狼狈的不行。   “她们……太欺负人了……”   徐秀花有心再闹,可怕村子里的人见到她这幅丢人的样子,只能拉着娃偷偷摸摸的出了疙瘩村。   在路上,手里拿着鞋的徐秀花再也忍不住了,崩溃大哭起来,而牛蛋和草儿一见他妈哭了,他们也跟着哭,娘仨,哭哭啼啼的回家去了。   作者有话说:   加更在十点半 第53章   去请蓸婶的徐川还不知道, 他的二姐已经被姜苗她们撸干净赶出了家门。   蓸婶跟在徐川身后,俩人朝老徐家走去,其实她压根就不想来, 要不是因为当初徐川曾救过她男人, 她是真的不想来, 现在的徐川已经不是当初的香饽饽了,他现在是大苍蝇,人人都厌烦的不行,蓸婶也不想和他咋来往。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蓸婶是给人保媒拉线的, 撮合姻缘的,可徐川今个找她来, 竟然是为了离婚。   天老爷啊, 她曹芬活了这把年纪,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家两口子日子过不下去了要离婚, 其中一个不愿意,来找媒婆去说说的。   这一大家子也真是奇葩的不行,尤其是这个徐川, 当初看上人家女知青姜苗,人家看不上他,多亏了她去说和,俩人这才结婚, 成为两口子。   前几天, 徐川背着媳妇和刘寡妇胡搞, 人家姜苗还没有和他提离婚,他倒和人家提离婚,人家姜苗不愿意离,他巴巴的跑来哀求她,让她帮忙去说说,这都是啥人啊。   ……   徐川回到家,让蓸婶子去姜苗那屋了,他没有跟过去,而是去了他娘屋里,徐老太见儿子终于回来了,气急败坏的把姜苗是如何欺负徐秀花的事给讲了一遍。   “娘,你放心,我把蓸婶子给请来了,让她劝劝她,说不定她就能答应和我离婚了。”   徐川真的是拿她没有办法,幸好他想起了蓸婶子。   “这事就怪你,你当初咋会看上这样一个女人,把一个无赖娶回来,好了,现在甩不掉了,这事也怪你那个二叔,当初不说拦着你点,反而还给你出馊点子,现在可咋办才好啊……我现在一看到她,我就难受的慌。”   徐老太忧虑的看着儿子,   “川子,要是你蓸婶子说不动那个无赖,咋办啊?她这是赖上咱家了,想在咱家白吃白喝一辈子啊,还让咱伺候她,这就是个活祖宗啊。   咱必须要把这个祸害赶出去,不能再让她呆在咱徐家,她要是不走,咱徐家往后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不说,她还欺负咱,你看她这几天把你磋磨成啥样子了,又把我害的摔了腿,那样对你二姐,咱家这过的是啥日子啊。”   坐在床沿上的徐川没有吭声,不仅是他娘担心的慌,就连他也担心……无论如何,这婚他一定要和她离。   ……   姜苗屋里。   蓸婶子进了屋坐下,都不知道咋张这个嘴,自古以来,人都是劝和不劝离,她第一次被人请来劝人离婚不说,最主要的她还是个媒婆,这俩人的事,当初也算是她保的媒,这不是让她自己拆自己的架子吗。   “川子媳妇……你看,川子真不是个东西,竟然背着你和刘寡妇胡搞……要不,你还是和他离了吧,离了婶子再给说个好的?”   蓸婶软声哄着姜苗,姜苗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这个蓸婶子,也不是什么好货,当初就因为徐川对她家有恩情,她就昧着来良心,去撮合原主和徐川结婚。   那个时候徐川可是大家伙口中一等一,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小伙,既然这样,她为啥又拦着自己的亲闺女曹美丽,不让她嫁给徐川哪?   蓸婶子是媒婆,识人的眼力劲还是有几分的,她恐怕早就看出老好人徐川的媳妇不好做,就是那外表看着好看,其实里面苦着哪。   当初蓸婶子还说,原主嫁给徐川那是掉进福窝里了,其实那个时候,蓸婶子心里门清着哪,徐家明面上是福窝,其实实际上是火坑,她舍不得自己的亲闺女去受苦,就哄骗原主往火坑里跳。   “蓸婶子,你现在说他不是个东西,是不是有点晚了?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在我跟前把徐川夸的都没边了,说是这十里八乡顶呱呱的好小伙,和他结婚,那就是掉进福窝里了。   想当初让我进这个福窝的也是你,现在让我出这个福窝的也是你,咋?”   姜苗的话把蓸婶子臊的脸都红了,   “川子媳妇,你咋这样说话?我当时不是也不知道川子会做出和刘寡妇胡搞的事嘛,你说我要是知道,咋会把你说给他啊,你去外面打听打听,你婶子我的心向来都是好的,压根不会做出那种坑害人的事。”   “是吗?”   “当然啦,婶子咋会骗你,你听婶子的话,和那川子离了,婶子再给你找一个比川子强百倍的好人,到时候,日子过的可比这好。”   姜苗看着有些心虚的蓸婶,她心里忍不住冷笑。   “谁知道你嘴里的好人,会不会是下一个徐川啊,虽然,徐川人不行,但蓸婶子,你有句话那可是说对了,这个徐家啊,就是一个福窝,我才不舍得和徐川离婚哪。”   “啊?福窝?”   蓸婶子忍不住反问,这川子媳妇是不是被徐川气糊涂了,咋把火坑说成福窝?   “川子媳妇,你可别和他赌气,你看看你,城里来的女知青,长的又俊,又有文化,和川子那个不是个东西的家伙离了,外面有大把大把的俊小伙,等着你挑哪,你可别钻牛角尖啊。   你看这川子有啥好的,一个老好人,在外面帮助这个帮助那个,家里寡妇侄子侄女又一摊,负担重着哪,他是个拎不清的,不知道心疼你,那白面不让你吃,还让你省着点口粮,他转头把白面口粮给了刘寡妇母女俩,你说这气人不。   婶子我都气的不行,更为你感到不值啊,咱女人找男人就不能找这种老好人,这种人的媳妇难当,他啥委屈,啥苦都让自己的媳妇受着,在外面看来,这人还好的不行,这种人的媳妇啊,背地里就像那吃了黄连似的,有苦说不出啊。   叫婶子说,咱女人就应该找个知冷知热,知道疼媳妇的男人过日子。”   “好啊,既然你都知道好人的媳妇不好当,那你当初为啥还把我撮合他……原来,你这老货,心里都知道。”   姜苗抓起桌子上的搪瓷缸,就朝蓸婶子的脸泼去。   “哎呀……我嘞个亲娘啊……”   说漏嘴的蓸婶子被泼了一脸的水,但自知理亏,连忙出了姜苗的屋子,站在门口,不想就这样落荒而逃,又气势不足的说了句,   “你……我好心好意来劝你,你咋这样不识好歹?”   她话还没落地,就被姜苗端着洗脚盆又泼了一身的洗脚水。   “天热了,给婶子你洗个澡,好叫你凉快凉快,下次,再帮着旁人坑人的时候,小心着点你的老胳膊老腿。”   “你……你就是个泼妇,怪不得川子要和离婚,你活该。”   蓸婶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又拧了一把不断往下淌水的袖子,她气的不行,她活了这把年纪,从来没人敢这样对她。   姜苗没有说话,而是啪啪的甩了她两巴掌,把她抽的眼冒金星。   “你这个老货,不给你点颜色瞧,是不是真拿我当那泥捏的人了?”   “川子……徐川……你媳妇打我……”   蓸婶子不敢置信的看着姜苗,随后坐在地上,撒起了泼,两只腿在地上乱蹬着地面,手在空中乱扑腾着。   徐川听到动静连连忙从屋里跑了出来,就见他说了一堆好话,好不容易请来的蓸婶子现在正在地上撒泼,而姜苗正站在门口,看猴似的看她。   “蓸婶,这是咋了?”   “徐川,你还不快管管你这个媳妇,我刚刚好心劝她,可她不仅不领情,还拿水泼我,又扇我的脸,你婶子我活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今个你给我打她,给我出气……”   蓸婶子不知道徐家的情况,在地上撒泼的她还满心指望着徐川能为她打媳妇出气,可她压根就不会想到,徐川怕媳妇,压根就不敢和她动手,估计是被姜苗打怕了,又被她压制这么久,早就不知道该咋反抗了。   蓸婶子见徐川站在一旁不说话,也不说动手教训媳妇,她整个人都有点傻了,   “川子,你啥意思啊,你蓸婶我被你媳妇给欺负了,你为啥站着不动,不去帮我打回来?”   徐川不能说他不敢打,他悄悄的抬眼打量了一下姜苗那厉害的脸色,他连忙低下头,好心的劝着地上的蓸婶,   “婶子,你快走吧,别撒泼了,你再不走,我估计你待会还要挨揍。”   “啥?川子?你这啥意思?你不会是怕媳妇,不敢揍她吧?”   蓸婶子瞪大了眼睛,瞅着徐川,见徐川不吭声,她顿时明白了,   “真是想不到啊,你在外面装的那样可怜,原来在家里是个横行霸道的母老虎啊,连川子都怕你,川子背着你偷人,那真是你活该……”   徐川见蓸婶子说这样的话,而姜苗从门口一步步的走向蓸婶子,这下完了,他连忙搀起地上的蓸婶,把人往大门口拉。   “婶子别说了,快走吧……”   蓸婶子被徐川连拉带拽的出了徐家的大门,她看着身后紧紧关上的大门,心里难受的紧。   她摸着被那个小妖精打的红肿的脸,眼珠子一个劲的转。   不行,她决不能这样放过她,她要让村里人都知道,她们都上了那个小妖精的当了,她在她们面前装成一副可怜兮兮,在家里被人欺负的样子,可实际上,在那个家,是她欺负旁人,她就是个泼妇,母老虎。   蓸婶子打定主意,走到路上,逢人就说,她被川子媳妇打了脸的事,并且还添油加醋的说姜苗在家里如何如何的厉害,连徐川都怕她怕的要命,她在那个家,把徐川一家人欺负的如何如何的惨。   可村子里的人都不咋相信她说的,川子媳妇那样软的性子,都被川子欺负成啥样了,川子背着她养寡妇,还不就是瞅她人没脾气,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嘛。   这蓸婶,还说她在家是母老虎,欺负那个川子,真是笑死个人,如果她在家真是母老虎,那那天在刘红梅家,恐怕早就上去打刘红梅那个狐狸精了,而不是在一旁哭的可怜巴巴的,连句骂人的话都没说,这性子都软成啥样了。   “蓸婶,我知道你和那个徐川关系向来好,走的也比旁人都近,你想给徐川说好话,也没必要说的这样离谱吧。   我姜苗妹子那种性子的人,咋可能是你嘴里的母老虎,她要是母老虎的话,也就不会被徐川欺负成这样了,你为了徐川,就在这乱编瞎话,往我姜苗妹子身上抹黑,你咋不怕烂舌头啊……”   张大嘴看不惯蓸婶子,见她脸上像是被人打的,她也没往姜苗身上猜,肯定是这蓸婶子自己抽的自己,目的就是为了给徐川洗白。   蓸婶子平常一张嘴,顶旁人的三张嘴,能说的不行,可现在就忽然卡壳了,她见大家伙都不相信她说的,还都站在那个小妖精那边,蓸婶子又气又急,恨不得把这些人拉到徐川家,让大家看清楚那个小妖精的真面目。   她这幅样子,落在张大嘴她们眼里,那就是被她看穿,蓸婶恼羞成怒了。   “蓸婶子,你这么大年纪了,我劝你多给你闺女积点德,别总是说些烂舌头,烂肠子的鬼话。”   说完,几个人走开了,不再理身后站在原地的蓸婶子。   “你们都被那个小妖精骗了……”   蓸婶子气急败坏的不行,可就是没人相信她的话。   这世上,最憋屈的事就是,当你明知道自己说的是真话,可周围的人都不相信你说的,并且护着对方,还嘲讽你。   老徐家。   “想和我离婚?徐川,你长能耐了啊,还知道请说客。”   姜苗一步步的逼近徐川,徐川不敢看她的眼睛,一个劲的往后退。   “咱俩不适合在一起过日子,姜苗,我求求你,放过我吧,也放过我这个家,看在咱的栓娃面上。”   “放过你?你做梦,我下乡来,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长期饭票,我咋可能就这样放过你……再说了,当初你不是费尽心机的要和我结婚吗,这才三年,急啥啊,咱俩还有剩下的几十年哪。”   姜苗说的这些话,让徐川感到窒息,他可不想剩下的几十年都和她一起过啊,这样被磋磨,被压榨的日子,他真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当初,他为啥想不开看上这个女人啊,现在他真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第54章   第二天, 走亲戚回来的曹美丽得知她娘被姜苗给欺负了,气冲冲的来到了徐家,要找姜苗算账。   “川子哥, 那个敢打我娘的狐狸精在哪?”   正在院子里唉声叹气的给姜苗洗衣裳的徐川, 见曹美丽来了, 连忙对她嘘了一下,示意那个母老虎在屋里哪,他站起来,来到曹美丽跟前, 压低声音劝道,   “美丽, 我知道你想为你娘出气,可你来了, 也只有被她揍的份, 她就是个母老虎, 凶的很,听川子哥的话,回去吧, 别闹了。”   “川子哥,她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我俩都是女人, 我就不信我打不过她,再说了,不是还有你的吗,咱来一起揍她。”   曹美丽本来就不待见这个当初抢走她川子哥的狐狸精, 虽然, 她也听说了川子哥和刘寡妇的那事, 可她相信川子哥,川子哥说他和刘寡妇之间清清白白的,她信,因为川子哥就不是那样会胡来的人。   现在川子哥终于想明白了,要和那个狐狸精离婚,可这个狐狸精真不要脸,川子哥都不要她了,她还扒着川子哥不放,今天她娘好心好意来劝她,她不仅不识相,还动手打她娘,这是谁给她的胆子?   徐川听着曹美丽话中的意思,可他现在也不知道咋了,一看到姜苗就怵得慌,脑海里都是她平时打他的场景,还有那次拿菜刀要砍他……   如果当初徐川第一次对姜苗下手了,那他只会越来越嚣张,可他现在潜意识里被姜苗打怕了,他有那个打她的心,但没有那个胆子,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个懦弱无能,欺软怕硬的人。   “美丽,要不就算了吧,你别再惹她了,你惹她,最后受罪的还是我,她现在就像是一匹野马,我已经管不住她了。”   “美丽,你来啦?”   灶房里的张素芬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出来一看,果然是曹美丽。   “嫂子。”   曹美丽心里憋着火气,给张素芬打了声招呼。   “嫂子,你把她拉走,劝劝她。”   徐川见到了张素芬,心里松了一口气,见张素芬把人拉到了灶房,他看了一眼姜苗的屋子,然后又蹲回去继续洗衣裳去了。   灶房内。   “嫂子,你都不知道那个狐狸精有多过分,她竟然打我娘。”   曹美丽刚到灶房,就忍不住告状了。   “川子哥现在咋这样怕她,她是不是在家总是欺负你们?”   “美丽啊,她何止是敢打你娘啊,她连我都打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对川子也是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就连川子他娘,也就是你徐大娘,现在被她整的都摔着腿了,在床上躺着哪,这个家,她谁不欺负?都欺负。”   张素芬虽然之前和姜苗的关系有了点缓冲,后面又统一战线的对付过徐秀花,可这徐秀花一走,家里的好吃的好喝的都被姜苗给霸了去……她心里自然不舒坦,说起姜苗的不是,那比谁都来劲。   “她现在不做饭,连衣裳都是旁人给她洗,家里的好吃的都进了她的肚皮,我们几个,就像是她招的长工似的,那使唤起我们来,连二丫狗蛋都不放过,昨个晚上,还让二丫去给她这个当婶子的铺床,你说哪有这样的?”   “我的天啊,她在你家,这就是土匪大爷啊……她真有那么厉害?”   曹美丽忍不住有些好奇的慌。   “那就不是个女人,没脸没皮,就是一个无赖,昨个把你徐大娘都生生的气哭了,现在,她是黏上川子了,我看说啥都不会离婚的,我家这日子到底啥时候是个头啊。   美丽啊,那就是个搅屎棍,谁碰上她,都落不得好,听嫂子的话,先忍着,嫂子我绝不会让她在这个家,这样猖狂下去的。”   张素芬盯着曹美丽,忍不住说道,   “如果当初和川子结婚的人是你该有多好啊,咱俩做妯娌,那肯定是和和气气的,她以前把我欺负成啥样子了,说出来你都不信。”   “嫂子,这都怪那个狐狸精当初把川子哥的魂给迷住了,迷的川子哥非要娶她。”   曹美丽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她觉得是姜苗抢了她的川子哥,而不是她的川子哥硬缠着人家姜苗。   在她心里,长的比她漂亮,恐怕就是一种原罪,只要她的川子哥喜欢谁,那准是对方仗着脸勾引了他。   “嫂子,饭做好了吗?”   磕着瓜子的姜苗来到了灶房,其实刚刚在院子里洗衣裳的徐川见她出来了,就一个劲的咳嗽,给灶房里的俩人提醒,可这俩人说的太专注了,压根就没察觉出来。   “啊……做做好了。”   张素芬连忙止住了话头,有些心虚的慌,同时心里也很不满,她凭啥做饭给她吃?难道她是她的老妈子吗?   “做了啥好吃的,给我蒸白面馍了吗?”   姜苗说着,就打曹美丽身边过,准备去掀开锅盖,去看看锅里做了啥。   “做了做了……”   张素芬心里沤的不行,原本徐家最后的那点白面都进了姜苗的肚子,现在家里的那半袋白面,是徐川给刘红梅买的,被二丫背回了家。   按理说,这半袋白面是徐川拿家里的钱买的,而家里的钱有很多都是她死去男人挣下的,这半袋白面,应该让她的狗蛋二丫吃,姜苗凭啥吃,属于她的白面,早就被徐川拿给人刘寡妇母女俩了。   张素芬就是这样的不讲理,她也不想想,姜苗也给这个家挣了钱了,并且她以前挣下的粮食,张素芬她们也没少吃,而她男人都死了多少年了,挣下的那点钱,也早被她们娘几个给花完了。   她现在心里对姜苗很不满,但面上也没说啥,刚刚又想起来姜苗以前对她做的那些事,她现在心里很不是滋味。   曹美丽看着打她身边过的姜苗,瞅着她那张脸,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狐狸精,恨不得给她两耳光,给她娘报仇,可她想起张素芬还有川子哥刚刚劝她的话,她到底还是强忍住了。   但她不想让姜苗舒坦,就故意的朝她身边啐了一口唾沫,阴阳怪气的说,   “我最近嗓子不舒服……”   姜苗看着她鞋面上的那口唾沫,抬起头,看着眼底满是挑衅的曹美丽,她突然笑了,   “曹美丽?嗓子不舒服是吧?”   一旁的张素芬还寻思着姜苗今个脾气咋这样好,美丽吐她鞋面上了,她竟然还笑?   素芬嫂子,还有川子哥把这个狐狸精说的有多厉害,在她看来也不过如此,曹美丽下巴抬的很高,蔑视的看着姜苗,就在她准备再继续恶心姜苗的时候,被姜苗一把抓住了头发,拖到了灶房的水缸旁。   “既然嗓子不舒服,那我就帮你好好润润嗓子……”   姜苗说罢,就把曹美丽往今天上午徐川刚倒满井水的水缸里按。   “啊……咕噜……咕噜……”   曹美丽还来不及说话,整个头就被按进了水里,她的手急忙去扒拉姜苗按着她头的手,可压根就扒拉不开,姜苗的手劲很大。   缸里的水哗啦哗啦的溢了出来,流到了地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张素芬都快吓死了,她有心上去救曹美丽,可被姜苗的一个眼神给扎在了原地。   “老三媳妇,美丽她不是故意的,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嫂子,我咋会和她一般见识,我这是在帮她润喉咙哪,她不是嗓子不舒服吗?”   姜苗说着,拽着曹美丽的头发把人从水中拽了出来,可还没等曹美丽呼几口气哪,又被姜苗给按了进去。   在院子里听到动静的徐川,连忙丢下手中的衣裳,来到灶房,就见他媳妇正把曹美丽往水里按。   “你这是干啥啊?快放开她。”   徐川说着,就要去阻止姜苗,可姜苗哪是他能阻止的,徐川在水缸旁边急的团团转。   “好了好了,你随便教训她一下就行了,快放开她吧……”   姜苗瞅时间差不多了,揪着她的头发,把人揪了上来,看着满脸都是水,大口喘气的曹美丽,她笑眯眯的问,   “咋样了?嗓子舒坦没?”   曹美丽被这样的姜苗吓得气焰早就没了,她眼中满是对她的恐惧,急忙点点头。   姜苗见状,松开了她的头发,曹美丽转身就要离开这,她不想再体验刚刚那种窒息无助的感觉了,这个人和村子里那些掐架骂人的泼妇不一样,她有点怕她。   “慢着,把我鞋上的东西,给我擦干净。”   姜苗盯着曹美丽的背影说道。   落荒而逃的曹美丽,步子一滞,她艰难的转过身子来,拖着发软的腿,来到姜苗跟前,看着她脚上那口她吐的唾沫,她快速的蹲下来,用袖子擦干净,直起身子,眼睛通红,   “行了吧?”   带着哭腔,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湿漉漉的头发还在不断的往下滴水。   “行了。”   姜苗满意了,曹美丽在转身的瞬间,眼泪崩不住的淌了下来。   她年龄小,没经过事,原本就是一个气焰嚣张的纸老虎,被姜苗这样一收拾,连吭都不敢吭。   ……   徐老太听到儿子给她讲那个祸害刚刚又干了啥好事,她忍不住哭了。   “儿啊,咱可咋办啊……咱拿这个祸害咋办啊……”   这才哪到哪啊,徐老太哭着的时候还在后面哪。   后面几天,姜苗就可劲的败家可劲的造,把徐老太最后的那只老母鸡也杀了炖汤,她还偏偏跑到徐老太屋里吃,把徐老太生生的给气晕了过去。   这些天,张素芬也越发的对她不满,因为她造的是这个家里的东西,那东西也有她们娘仨的一份,可她们都不敢说啥。   这几天里,张素芬就仿佛家里的老黄牛,徐川天不亮就被姜苗赶出家门去上工,而家里的活就全丢给了她一个人,她啥都要干,而姜苗却躺在摇椅上,啃着苹果,在大树下乘凉。   张素芬和徐川可不一样,徐川是让干啥干啥,而张素芬的心眼本来就小,瞅着俩人差距这么大,她心里能好受才怪哪,而二丫和狗蛋也天天伺候着姜苗,她就更难受了。   有天,她背着姜苗,偷偷摸摸的进了徐老太的屋子,婆媳俩人冰释前嫌,在屋里嘀嘀咕咕了老半天。   然后当天张素芬就回了一趟娘家,再回来后,整个人就变得哪里怪怪的。   这天,张素芬瞅着姜苗没有在家,就连忙进了姜苗的屋子。   “妈,你干啥哪?”   大丫一进门就见她娘在床上找着什么东西。   “哎呦……你这个死丫头,走路咋没个声响,吓死我了。”   张素芬见是闺女,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埋怨道,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把背在身后手里的那根乌黑的头发塞进袖子里。   “你找啥哪?”   大丫瞅着张素芬,觉得她很怪,一副做贼心虚的感觉。   “我能做啥啊,不就是来看看你们床上有没有脏衣裳,我好拿去给你们洗洗。”   张素芬说着,眼珠子乱转,   “对了,大丫,你知不知道你三婶是啥时候生的啊?”   “不知道,你问这个干啥?”   大丫很不解。   “我也就随口一问,这不你兄弟狗蛋的生儿快到了吗,我就寻思着 你三婶是啥时候生的,到那天我好给她煮个红鸡蛋吃。”   张素芬说完,就出了屋子,大丫看着她妈慌张的背影,忍不住纳闷,狗蛋的生儿不是还有三个多月的吗?   等姜苗回来,就见张素芬从灶房出来,一脸笑意的给她递了一把瓜子。   “老三媳妇,回来啦,来磕点瓜子,我见你爱磕这玩意,专门给你炒的,你快尝尝。”   姜苗觉得今天的张素芬反常的很,这几天她都是耷拉着个脸子,像是旁人欠了她八百万似的,从她穿过来,这张素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她态度这样好。   就给姜苗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感觉,她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瓜子,摇了摇头,   “我最近上火了,你吃吧。”   “上火了啊?”   张素芬尴尬的把递瓜子的手收了回来,   “那我给你冲一碗鸡蛋水喝吧,那个是最下火气的。”   姜苗看着不对劲的张素芬,眉头微皱,忍不住问她,   “嫂子,你是不是有啥事啊?”   “我这能有啥事啊?啥事也没有……真的……我这不是想着快到狗蛋的生了吗,就想问问你,你啥时候生儿啊,到时候嫂子给你煮鸡蛋吃。”   张素芬看着姜苗,眼睛一个劲的闪烁。   姜苗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这张素芬咋想起来问她的生了,还要在那天给她煮鸡蛋?真是笑死个人,她知道张素芬肯定是憋啥坏了,她崩住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经的告诉张素芬,   “嫂子,我的生是十月初八。”   “十月初八啊,那你是啥时辰生的啊?”   张素芬迫不及待的继续追问,姜苗像是没有发现她那不可告人的心思似的,她想了想,   “好像是晚上十一点,对,就是晚上十一点。”   “晚上十一点啊……狗蛋是早上五点生的,那时候鸡都打鸣了。”   张素芬遮住眼底的喜色,怕姜苗怀疑,后面又连忙扯了一句狗蛋。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上还有一更,离婚,不写完不睡觉,今天再不返城,我就是狗。 第55章   “大丫, 你有没有感觉你妈最近哪里怪怪的?”   姜苗回到了屋里,目光却看着张素芬急匆匆的摘掉围裙,出了家门, 这天都快黑了, 张素芬这是要干啥去啊。   “她是不对劲, 今天早上还来咱屋了,在床上不知道找啥,她说是来找脏衣裳的,对了, 她还找我打听婶的生儿,说是要在那天给你煮红鸡蛋。”   大丫都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她妈啥时候对婶这么好过。   姜苗没有再说话,而是目光落在床上, 张素芬啥时候这么勤快了, 还来屋里找脏衣裳?   ……   张素芬第二天回来的时候, 天上还挂着一弯浅月,几颗星星,一回来, 没有进自己的屋,而是来到徐老太屋门口,低声拍着门。   这个时间估计是凌晨三四点左右, 大家都还在睡梦中。   徐老太心里有事,老大媳妇一拍门,她就醒了,来不及披上衣裳, 就趿拉着双布鞋, 急匆匆的去给张素芬开门了。   “事办妥了?”   徐老太一开门就迫不及待的问。   “妥了!!!”   虽然夜色的遮掩下, 看不到张素芬脸上的神情,但通过她的语气就能判定,她很兴奋,语气里透着一股隐秘的激动。   “小声点,快进来。”   徐老太说着,还探着头谨慎的往姜苗的屋门口瞅了瞅。   “娘,她现在睡着哪,太阳不升起来,她是不会醒的,那个懒货你还不了解吗?”   张素芬说着,把徐老太推搡进了屋里,又把屋门从里面给关上了,进屋的婆媳俩人,没注意到,她们刚进屋,姜苗那屋的门就悄悄的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黑影,那个黑影就是她们口中的太阳不升起来,就不会醒的懒货。   懒货姜苗熟门熟路的又一次蹲在了徐老太的窗户下面。   屋里。   “你那个当神婆的干娘到底是咋说的?”   徐老太忍不住催促张素芬。   “娘,我把老三媳妇的生辰八字给我干娘一说,我干娘就烧香问了家仙,那个家仙说,她上辈子就和我不对付,我上辈子就是被她给磋磨死的,娘,你是被她活活饿死的,川子是被她累死的。   家仙说,咱仨上辈子就是婆媳,这辈子也是,家仙还说,她就是一个搅家精,扫把星。   嫁到谁家,谁家就不得安宁,并且家里的大人和娃都不好过,这个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差,娘,你想想,是不是,自打川子娶了她,咱家似乎就不大对劲了,你看这些天,咱家有过一个安生日子吗?   你这腿摔了,狗蛋的额头破血了,川子又出了这档子事……”   张素芬神叨叨的和徐老太说着,徐老太仔细想想,猛地一拍大腿。   “准,说的太准了……当初川子和那个搅家精结婚的那天晚上,咱家的鸡就叫个不停透着一股子怪异,我当时就寻思着哪里不对劲……大仙还有没有说啥?”   “大仙还说了,如果她一直呆在咱家,会影响下一代,大仙说我家狗蛋是个有出息的命,但被这个搅家精一影响,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啥大出息了。”   徐老太一听大仙说那个搅家精影响了她孙子的命,顿时急了。   “这可咋办啊,大仙有没有给出啥破解的法子啊?”   “娘,大仙说了,必须要尽快的让川子和她离婚,把她赶出咱家,否则咱家就完了,她会一直祸害咱家的,把咱家祸害的七零八散。   川子这辈子应该是当干部的命,就因为娶了她这个搅家精,所以才在地里刨食。”   随着张素芬的话音落下,徐老太就气的咬牙切齿的,   “我就说我的川子文化这样高,像是有出息的。小时候村里来个算命的说川子是个当官的命,我还以为是那算卦的胡说,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搅家精影响了我儿子的命,她把我儿子原来的好命给整没了……要不然我儿子现在都是干部了。”   “娘,我给我干娘说她不愿意离婚,我干娘就说,被搅家精缠上的人家,一般就很难甩掉她。后面,我干娘就给了我这包东西。   我干娘说了,只要让她喝下去,保准身上生烂疮,不到一个月,下面就会有人把她的魂给勾走,到时候,旁人问,咱就说她是自己得了怪病走的。”   张素芬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脸上有些不忍和迟疑。   “娘,要不还是算了吧,那毕竟是条人命,咱实在不行,就去找我二叔徐福贵,让他给咱拿拿主意,帮咱把那个搅家精给赶出去。”   “你二叔那个人就会出馊点子,啥用也没有,当初要不是他出的馊点子,川子咋会把那个搅家精娶回家来,这事说到底都怪他,找啥找,他能有啥主意。   哼,咱上辈子都是被那个搅家精给害死的,这辈子,咱害死她,就当两清了。”   徐老太脸上露出一丝阴狠,谁让这个搅家精影响了她儿子的官运……   “娘,你给我拿五十块钱来,我干娘说了,让她把这包东西喝进肚子里,然后让我去找她施法,这五十块钱是给大仙的,咱求了大仙办事。”   “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一向扣的不行的徐老太,这次也不心疼钱了,只要能把这个搅家精除掉,花再多的钱也值……   ……   这两天张素芬一直瞅机会给姜苗下药,可姜苗精明的很,每次吃她做的饭,都会先喂给二丫和狗蛋点。   这天,张素芬把大丫喊进了徐老太屋里。   “大丫,快过来,奶这里有好吃的。”   徐老太一见大丫,就笑眯眯的,整个人和蔼的不行,把一个苹果塞进了大丫手里,这还是她上次没给闺女徐秀花带完,藏起来几个,幸好没有被搜刮走。   大丫拿着手里的苹果,有些不知所措,这还是她奶徐老太第一次给她好吃的……以前她奶都是把狗蛋二丫喊进屋里,偷偷的给他们吃。   “这孩子高兴傻了,你奶给你的苹果,还不快吃。”   张素芬推了一把大丫,然后转身从床上拿出一件红褂子。   “大丫,看娘给你做的新衣裳,快试试,看穿上去小不小。”   大丫整个人都有点傻了,呆呆的任张素芬脱身上的衣裳……等新褂子已经穿好了,她还没回过神来。   她妈竟然给她做新衣裳了?大丫都已经记不清她上次穿新衣裳是啥时候了,如果这事放在以前,她能高兴的立马蹦起来,可现在的大丫,心里很平静,一点都感受不到惊喜,只有不解。   “这孩子,你妈给你做新衣裳了,脸上咋还没个笑啊……”   徐老太看着面无表情的大丫,心里有些不喜的慌,这个大丫和那个搅家精待的时间久了,真是越来越像她。   “娘,大丫这是高兴傻了,瞧,大丫穿着这件新褂子,多好看啊,多俊啊,一看就知道是我张素芬生的闺女。”   其实大丫因为以前经常干活,皮肤晒得很黑,加上人又瘦,穿红色的最丑了,张素芬也不知道是咋昧着良心,说好看的。   大丫扯了扯嘴角,没有吭声。   “大丫,这衣裳可是我夜里熬灯给你做的,手都被那针扎成窟窿眼了。二丫看到非要,我都没舍得给她,娘疼你吧,这新衣裳只有你有,连狗蛋都没给做……你奶给你的苹果,快吃啊。”   张素芬把自己说的很可怜,就是为了向大丫证明,她疼她,让大丫感动,这样才能和她一心……   被张素芬催促的大丫,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很涩……   徐老太见时机差不多了,就给张素芬使了个眼色。   张素芬接收到后,看着啃苹果的大丫,就张口了。   ……   大丫从徐老太屋里出来,手上端着一搪瓷缸黑乎乎的红糖水。   “大丫,你手上端的是啥?”   屋里躺在床上刚睡醒的姜苗,抬头看着大丫端着搪瓷缸进来了,她还以为是大丫给她倒的水,伸手就要去接。   大丫见婶儿要接杯子,连忙避开了她的手,搪瓷缸里温热的红糖水哗的溅了出来。   “咋了?”   姜苗不解。   大丫就把刚刚在徐老太屋里发生的事给说了一遍,她知道这杯红糖水里有古怪,她娘还有她奶让她哄着婶儿喝下,说事后,再给她一个苹果吃,可她不傻。   姜苗接过那杯掺了东西的红糖水,弯腰,把它泼在了床底下,屋里的地面都是土面,泼进去也不显,立马就□□燥的土吸收了,姜苗又从角落里抓一把干燥的土洒在上面,就啥也看不出来了。   “你就告诉她们,我喝完了,还想喝,问还有没有,然后她给你苹果,你就高高兴兴的拿着,记住,一定要高高兴兴。”   姜苗把空缸子递给大丫,大丫虽然不知道婶儿为啥要让她这样说,不过,这样做,肯定有婶的道理。   ……   “她真的喝光啦?”   徐老太看着大丫手里的空缸子,脸上露出一抹喜色,一旁的张素芬却忐忑不安的很。   “我看着她喝光的,婶儿说,哪来的红糖水,她还想喝。”   “那你是咋说的?”   张素芬连忙问道。   “我说是家里以前给狗蛋买的,就剩下那一点了,没了。”   大丫很机智的扯了个慌。   “说的好,对……就是要这样说。”   张素芬提着的心忍不住放进了肚子里。   徐老太瞅着大丫,眼底有些怀疑。   “奶,苹果。”   大丫伸手要苹果,徐老太把苹果给了大丫,只见大丫高兴的嘴咧的很大,当场就啃了一大口。   徐老太眼底的怀疑,这才渐渐散去。   “老大媳妇,你说大丫不会把刚刚那事和那个搅家精说了吧?”   “娘,你意思是老三媳妇没有喝红糖水,刚刚大丫骗了咱?”   此时的屋子里就剩下了徐老太和张素芬,而拿到苹果的大丫蹦蹦跳跳的出了徐老太的屋子。   “应该是我想多了……”   事情这么顺利,徐老太反而有点不咋安心。   “肯定是你想多了,刚刚大丫那样子,都不像扯谎的,你看她多高兴,娃都是这样,甭看她平时和老三媳妇多好,可我才是她亲妈,她心里明白着哪。   再说了,小孩子随便一哄,她就感动的不行了,念着我这个妈的好,让干啥就干啥。”   张素芬得意的不行,徐老太听了张素芬的话,心安了很多……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下午的时候,徐老太寻了个借口,一瘸一拐的摸到了姜苗屋里。   “你来干啥?”   躺在床上的姜苗,说话没个好气。   “我是来看看栓娃有没有在你屋里。”   徐老太说着,那耸拉的三角眼在姜苗屋里一个劲的乱瞟,桌子上的碗都不放过,甚至连床底下都瞅了一眼。   “这屋里屁大点的地方,你要不要来我被窝里瞅瞅,看他有没有藏这?”   姜苗忍不住怼道。   “我眼睛花了,看不清楚,没在就没在,肯定是在外面玩哪。”   徐老太把乱打量的目光收了回来,说着,拄着棍子,回了屋。   ……   “我就说她肯定喝了吧,你不放心,还非要去瞅瞅,有啥可瞅的,她最信大丫了。”   在屋子里早就等不及的张素芬忍不住埋怨多此一举的徐老太。   “好了,既然她喝了,那你就赶快去找你干娘吧。”   徐老太的心这次算是彻底放进了肚子里。   张素芬前脚出了徐家的大门,姜苗后脚也出了徐家的大门,只不过,俩人走的方向不一样。   ……   张素芬的干娘家。   屋子里扯的到处都是神叨叨的布,正当门的位置供奉着一座用红布盖着的雕像,下面放着一个大香炉,上面插着密密麻麻的香。   墙上贴的到处都是黄纸,黄纸上是用朱砂写的鬼画符。   一个驼背弯腰上了年纪的老叟,身上穿着一件很神婆的衣裳,往面前的盆子里烧着写了姜苗生辰八字的黄纸,里面还包裹着那根张素芬偷来的头发,嘴里念念有词。   而张素芬正无比虔诚的跪在下面的地上,连头都不敢抬,怕冒犯大仙。   案台上放着一张白纸用朱砂写了姜苗的名字,生辰八字,以及啥时候把姜苗带到下面去的话。白纸上面还压着张素芬带来的五十块钱,这是给大仙的孝敬,也算是出马费。   盆里的黄纸在烧着,神婆开始了跳大神,嘴里咿咿呀呀着,那老胳膊老腿,灵活的很。   公社里的干部踹开神婆家的大门,带着一帮人闯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场面。   ……   “姜苗同志,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举报,咱们公社最近一直在抓封建迷信的典型,上面给派了任务,咱公社正愁抓不到哪,多亏了你大义灭亲。”   “没事,主要是我发现了,这都是些封建糟粕,必须要除根,我大嫂就交给你们好好改造,别说是我大嫂,就算是我亲娘,我也同样举报,咱这是帮助她思想进步,除掉旧思想。”   公社里的干部原本以为姜苗是出于个人私怨,才来举报的,可看着一脸正气的姜苗,他们都有些刮目相看。   “你是个好同志,思想就是比旁人要进步。”   一旁的张素芬要不是有两个公社里人高马大的男同志按着她,她都要扑到姜苗身上了。   “你是故意的,故意的……你压根就没喝那杯红糖水。”   张素芬声嘶力竭的吼着姜苗,整个人有点疯癫的感觉。   姜苗扭头看向公社里的同志,向他们建议道,   “我嫂子的情况太严重了,已经被封建糟糠给腐蚀掉了,你们一定要改造她的时间长一点……”   张素芬听到姜苗说的话,顿时气炸了,口不择言起来,   “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大仙也不会放过你的……”   公社里的同志看着满嘴喊大仙的张素芬,她这已经是走火入魔的状态了,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放心好了,不把你嫂子改造好,我们是不会放她的,她这种情况已经是县里说的重大的典型了。”   作者有话说:   先更一点   (大丫不会别迁怒的,姜苗会解决) 第56章   等张素芬和她那个神婆干娘被抓的消息传到疙瘩村的时候, 整个疙瘩村都炸了。   原本去公社给张素芬求情的徐福贵,那嘴还没张,就被公社里的干部劈头盖脸的批评了一顿, 还当着死对头刘有才的面。   就因为这个搞封建迷信, 满嘴大仙的人是他这个当生产队队长的侄媳妇, 而他没有起到举报,教育的作用。   搞封建迷信的要是旁的村民,那这对他这个大队长没啥影响,可偏偏那人叫他二叔, 他怎么撇都撇不掉的关系,在得知举报人是川子媳妇后, 他这满肚子的火气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这川子的那个媳妇,必须要教育了, 走在回去路上的徐福贵脸色阴沉的要命。   此时的徐家, 那已经炸翻天了, 江桂枝,王凤,张大嘴她们都来了, 徐家那不大的院子里也挤满了人。   “你咋这么歹毒,那可是你大嫂,你竟然去公社举报她?”   被徐川搀扶着的徐老太怒声指责着姜苗。   “你们从神婆那搞来的药想毒死我, 我为啥不能去公社举报?”   姜苗的质问,让徐老太满脸的心虚,她咋知道她们想用药毒死她的?   院子里的人都忍不住唏嘘,用药想毒死姜苗, 这也太歹毒了吧。   “老三媳妇, 你说的话我咋听不懂啊, 谁要毒死你啊?”   徐老太开始装起了糊涂。   “当然是你和张素芬啊,那天,天还没亮……”   姜苗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把那天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甭管院子里的众人信不信,反正她该说的都说了。   姜苗不知道的是,村子里有个婶子的兄弟就在公社里,那天神婆家里案板上那张写了姜苗名字,生辰八字,什么时候死的咒纸上的内容,最后通过这个婶子传回了村子里,也侧面证实了今天姜苗在院子里说的这番话。   后面的徐老太变成了村子里大家口中歹毒的人 ,她走到哪都被人戳脊梁骨,村里的娃见了她吓得都往家里跑。   最后十里八乡都知道疙瘩村出了一个想毒害儿媳妇的恶婆婆。   ……   “川子他二叔回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徐川的爹死的早,这个二叔徐福贵在徐川家挺有话语权的,见他回来了,就连徐川都感觉有了主心骨似的。   “大家伙怎么都围在这啊……咋不去上工啊?”   徐福贵笑吟吟的说道,脸上之前的阴狠早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了,但是如果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笑并没有达眼底。   “回去吧,都快回去吧,这是徐家的事……”   村民见徐福贵赶人,也不好再继续留在这,都出了徐家的院子。   “大嘴,你在这干啥?回家做饭去。”   徐福贵知道这个老大媳妇和姜苗关系素来好。   张大嘴向来最怕这个公公徐福贵,她心里感觉有点不安,想继续留在这,可徐福贵瞪她一眼,她吓得立马就缩了脖子,走的时候,担忧的看了一眼姜苗。   姜苗见徐福贵来者不善,就给一直还赖在这的刘小珍使了个眼色,刘小珍这才肯走。   徐福贵见村里人都走的干净了,现在院子里剩下的都是他们老徐家的人,他看了眼一旁的王凤,   “老二媳妇,去把大门从里面关上,用木头把门插好。”   王凤瞅了一眼姜苗,没有说话,而是乖乖的去插门了。   徐福贵见啥都弄好了,这才把目光落在姜苗身上,脸上的笑意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收了起来。   “老三媳妇,你以前干的那些好事,我都知道,我以为你会改,可你越发的变本加厉,在这个家,你好吃懒做,自私刻薄,眼里没有你这个婆婆,害的她摔断了腿,对你男人又打又骂,磋磨你侄子侄女,不敬大嫂……现在又把你大嫂送进了看守所。”   徐福贵越说,脸色越黑,   “在这个家,你这是要翻天啊,不修理你真是不行了,谁家的媳妇敢像你这个样子?”   “川子,今天你就放心的揍她,按不住她,咱这还有这么多人哪,就不信还对付不了一个丫头片子。”   徐川见二叔过来给他撑腰,他心里也有了些底。   徐老太见状,甭提多高兴了,随手把窗户下面那根有手臂粗的扁担递给了儿子徐川,瞅着姜苗,恶狠狠的说。   “用这个打她,打死这个搅家精……让她这么猖狂,把她的腿给我打断。”   让她眼里没有她这个婆婆,欺负她……还害的她的腿到现在都没好。   徐川接过她娘手里的扁担,朝姜苗走过去。   徐老太整个人变得亢奋又激动。   “打,给我打那个无赖,不要脸的懒货,让她缠着咱家不肯离婚……揍死她。”   姜苗看不对劲,拔腿就跑,江桂枝她们跑上前要去按住姜苗。   “抓住她,她在那……”   要不是徐老太的腿现在瘸了,早就恨不得去抓姜苗了。   “打她,快打她……让她敢磋磨咱娘几个……这次不给她点颜色瞧,还真拿咱老徐家没人了啊。”   “川子也是个没本事的,他要是像王瘸子那样,早就把这个城里来的丫头片子给治的服服帖帖了,让她在这家里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更不用提敢欺负你们了。   你们一家也都是泥捏的人,被她欺负成这样子,怪不得她敢去举报,把老大媳妇送进看守所。这次必须要好好揍她一顿,让她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否则这眼里就盛不下人。”   徐福贵看着院子里的几人追着姜苗打,他悠闲的坐在凳子上,慢条斯理的抽着旱烟,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神情。   他刚刚去公社,因为老大媳妇这事,公社不仅批评了他,甚至这大队队长都有点不想让他干的意思,还是他又赔笑脸又保证的才让对方没继续说啥,这个城里来的女知青,真的就像川子他娘说的那样,是个十足十的搅家精,不仅把大嫂家折腾的不像话,现在竟然还牵连到了他。   今天必须要教她个乖……还有川子也是,哪家男人不揍媳妇?川子倒好,不仅不打媳妇,还反而被媳妇打,瞧他那点出息。   徐福贵往凳子腿上磕了磕烟灰,又拿出装烟丝的布袋,从里面掏出一撮烟丝塞进烟杆里……   而姜苗那边,江桂枝她们压根就抓不到她,姜苗灵巧的很,东躲西闪的,一直在拖延时间,姜苗瞅到机会,跑到了屋子里,把门从里面给插上,又眼疾手快的把窗户也给卡上了。   徐川他们正在踹门,就在门快被踹开的时候,院子里忽然传来刘有才的声音,   “我看谁敢动我闺女!!!”   刚刚姜苗给刘小珍使眼色就是让她回去喊她爹刘有才去了。   “有才,你咋来了?”   徐福贵从凳子上连忙站了起来,手中的旱烟也顾不上吸了。   “我要是再不来,我闺女说不定就被你们徐家给打死了。”   刘有才冷冷的瞅着徐福贵,他一直在家里等着哪,闺女小珍来喊他,他就连忙跑来了,和他一块来的还有胡婶,闺女刘小珍,儿子刘小江,还有几个堂侄子,他们一个个手里都拿着棍。   “啥你闺女?你闺女小珍不是在这的吗?”   徐福贵一时脑子有点懵了。   另外一边,胡婶和刘小珍猛地扒拉开砸门的江桂枝和徐川他们,然后拍门。   “闺女,娘来了,出来吧,你爹他们也来了,看今天谁敢动你一根头发丝。”   姜苗听到了胡婶的声音,她放下手中提前兑好的辣椒水,打开们,走了出去。   “有才,她啥时候变成你闺女了?她可是城里来的女知青。”   徐福贵指着姜苗,眉头紧皱。   “她是我前段时间认的干闺女,咋的?不行?”   刘有才呛徐福贵。   这边从屋里出来的姜苗,来到徐川跟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扁担,然后毫不手软的把手中的扁担朝徐川身上砸。   “敢打老娘,我让你打……甭以为你有你那个二叔撑腰,我就没人撑腰?我打死你个狗东西……”   徐川被姜苗打的抱头乱窜,这中间甚至“误打”了江桂枝几棍,让她刚刚帮徐川抓她。   “别打了……别打了……我的胳膊……”   徐川被打的嗷嗷叫,徐老太见儿子被打,急的不行,手中拄着的木棍都掉在了地上,恨不得去上前帮儿子。   “他二叔啊,你快管管啊,那个搅家精打川子哪……”   “老三媳妇,你给我快住手。”   徐福贵上前要去拦姜苗,被姜苗一棍打在了背上。   只听嘭的一声,这是棍落在肉上的声音。   徐福贵闷叫一声,疼的脸上的眉头都死死的皱在了一起,背上传来一股火辣辣的疼,手中的烟杆也掉在了地上。   姜苗还不依不饶的追着这叔侄俩打,把人打的叫个不停,仿佛老鼠似的乱窜,一旁的刘有才看着徐福贵被打,心里别提多解气了,他很早就想揍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徐福贵了。   “娃他爹……”   江桂枝要护着徐福贵,被姜苗打了几棍,再也不敢往前凑了。   徐福贵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川子媳妇竟然敢对她这个当生产队队长的二叔动手,这简直是没王法了……   被狠狠收拾了一顿的徐福贵,拖着老胳膊老腿,躲到刘有才身后,   “有才啊,有才啊,你快管管你这个干闺女……她要打死我这个二叔啊……”   刘有才看把人教训的差不对了,就给姜苗递了个眼色,   “闺女,别打了……先歇歇。”   姜苗拄着扁担,擦了一把额头上打人打出来的汗,指着躲在刘有才身后的徐福贵,一脸的阴沉,   “你个该死的老东西,怂恿你侄子打我,你给我等着,等晚上半夜你们都睡着了,我拿着一把刀,把你们全给宰了……”   徐福贵吓得腿顿时软了,这个死丫头片子不会真能干出这事吧?   “富贵啊,你看你们把我闺女欺负成啥样了,把人逼成啥样了,你们晚上都小心着点吧。”   刘有才也在故意恐吓徐福贵。   “有才啊,你好好劝劝她,不要让她干傻事啊。”   徐福贵有些慌了,狗急了就咬人的道理,他是知道的,现在有了刘有才撑腰,她已经敢打他了……   “哼,你们徐家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一个下乡来的知青,不就仗着人家疙瘩村没人吗,可以随便任你们欺负,你们就是活该,我这个干闺女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你们一家就等着吧,她是不会给你们善罢甘休的。”   刘有才的话让一旁的徐老太给慌了神,她瞅着神情怨毒的姜苗,忍不住往后悄悄退了退,她知道她们要下毒毒死她,她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徐川趴在地上,仿佛一条只知道喘气的死狗,他被姜苗打的,浑身疼的不是滋味。   刘有才带着一帮人来给姜苗撑腰,姜苗跟着刘有才他们走之前,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徐家众人,恐吓道,   “你们晚上别睡那么熟……”   等姜苗走后,徐福贵哎呦哎呦个不停,再也撑不住的跌坐在了地上。   “他二叔,这都怪你,要不是你当初出的馊主意,我家咋会把这么一个祸害给娶回来啊………”   徐老太坐在地上,哭了,埋怨着徐福贵。   此时徐福贵心里也不好受,他原本寻思着揍这个死丫头一顿,但没想到最后反而是他们挨了打。   “大嫂,你这咋能怪我头上,当初不是川子看上人家,非要和她结婚吗,我这才那样做的啊。”   徐福贵当时仗着自己是生产队队长,没少刁难那个姜苗,只要她一天不答应和侄子川子结婚,他就刁难她一天,啥脏活累活都让她干,小姑娘咋能顶得住,没过一段时间,就答应了。   “我不管,那个祸害现在是缠上我家了,你必须想个法子让她同意和川子离婚,否则我就不活啦……你当初把她弄进我家的,现在也必须把她给我弄走……”   徐老太想起刚刚那个祸害临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心里怕的不行。   “他二叔,这个祸害啥事都能干出来啊,你快想想法子……”   “她不愿意离婚,我能有啥法子,打也打不过,原本寻思着揍她一顿,把她打怕了,然后逼她和川子离婚,可她现在有刘有才撑腰,我拿她也没法子啊……”   徐福贵气的不行,要不是当初川子非要娶那个女人,现在哪有这么多事,他这个二叔把人给他娶回来了,现在不想过了,又想叫他把人给弄走……   “我不管,我不管……你不想法子把她弄走,我就天天去你家哭,你大哥现在可就剩下川子这一个儿子了啊。   那个祸害要是再留在我家,我们一家不仅没有安生日子过,也会被她搞得七零八散啊。   大仙都说了,她就是个搅家精,在谁家谁就倒霉啊,我川子本来是当干部的命,硬生生被那个搅家精给祸害没了啊……”   “还不快住嘴,什么大仙,家里都已经出了一个搞封建迷信的典型了,你又来?你们是不是成心不想让我当这个大队长?”   徐福贵怒斥道,恨不得上去捂住徐老太的那张破嘴。   徐老太吓得不吭了,只一个劲的哭。   徐福贵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徐老太,   “那个大仙真是这样说的,她在谁家谁倒霉?”   “老大媳妇亲口和我说的,这还能有假。”   没看她家里的人都倒霉成啥样了吗,她的腿摔了,老大媳妇又进去了……这些天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都和那个搅家精分不开。   徐福贵本来也信这些东西,再加上他今天因为侄媳妇搞迷信那事,被公社里的干部批评,并且还影响了他当这个大队长,他心里忍不住信了徐老太的话。   这婚必须要离了,即使不为着川子他们,也要为着他,他当初费尽心机才当上这个大队长,可不能让这个搅家精给他祸害没了。   晚上,徐富贵背上被江桂枝给贴满了气味难闻的膏药,他嘴里呻/吟个不停,那个死丫头片子下手真是狠啊。   “他娘,咱今晚睡觉,你把那门还有窗户都从里面关好,门用桌子给堵着。”   徐福贵有些不放心,怕半夜那个姜苗提着刀找来。   “你放心,我早就用桌子给堵好了。”   江桂枝心里忐忑的不行,俩口子,到啥时候没睡着,一直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哪,外面谁家狗叫了几声,徐福贵就要从床上坐起来。   这一夜,都没咋睡,而徐家的情况也差不多,徐老太甚至把柜子都堵在门口了,就怕姜苗来找她报仇。   第二天。   “爹,吃饭了。”   老二媳妇王凤像往常一样喊徐福贵,可徐福贵这次冷冷的瞅了她一眼,然后冷哼一声,进了屋。   王凤被公公徐福贵整了个没脸,这还是结婚后的第一次,难道公公是气她昨个在一旁站着没有帮她们打姜苗?   “你刚刚给老二媳妇甩脸子干啥?”   江桂枝有些埋怨老头子。   徐福贵拉着张脸,   “昨个我都说了让她把门从里面插着,要不是她没插好,咋会让刘有才带着人闯进来,他要是不进来,我咋会挨打?   听说这个老二媳妇以前当知青的时候和那个祸害关系好,说不定她就是故意没有插门的。”   “应该不会吧,老二媳妇现在和咱一条心……”   江桂枝忍不住为王凤说好话,其实那天开门的人是大丫,只是众人都顾着打姜苗哪,就没注意到大丫。   下午。   徐家的屋子里坐满了徐家的男丁,而最有话语权的徐福贵坐在了上首,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徐川坐在了下面。   姜苗和刘有才也在下面坐着,今天,徐福贵把这么多人喊来,就是为了让姜苗和川子离婚这事。   “川子媳妇,我这个二叔也不和你绕弯子了,你到底咋样才能愿意和川子去公社离婚?”   这离婚,俩人必须都要到公社去,他即使是疙瘩村大队长,也没法子,只能劝姜苗同意。   “我凭啥离婚,我离了婚,一个人还要干活挣工分,累死累活的,在徐川家多好啊,啥也不用干,有吃有喝,还有人给我洗衣裳洗脚的……徐家就是个福窝,我要在这个家过一辈子。”   徐福贵还没说话,徐老太就先忍不住了,   “他二叔,你听听,她这是赖上我家了……把我一家当她的长工啊。”   徐福贵眉头紧皱,想了会,忽然那被揍的青紫了一块的脸上带了笑,和蔼的看着姜苗,像是拉家常似的,   “我记得你是三年前来的咱村,这么长时间了,你也没回去看看,你想不想家,想不想你爹娘啊?”   “想啥想啊,我爹娘待我不亲,我当初就是替我大哥来下的乡,刚来那会,真是受不住,整天干活,太苦太累了,那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不过幸好我遇到了徐川,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真是谢谢你们当初逼着我嫁给他,我这后半生就在福窝里过了。”   看姜苗一点都没有想返城的意思,这可难坏了徐福贵,旁的知青恨不得做梦都想返城,为啥这个祸害和旁人不一样啊,见她好像打定主意,准备就赖上川子了。   难道她真的就不想返城,徐福贵还想再试试她,   “这算啥好日子啊,我听说你们城里过的那才叫好日子哪,咱村里要啥啥没有的,又落后又穷,听说你们城里人顿顿吃的都是白面,政/府还给你们发布票肉票啥的……再说了,你们知青不是都想返城吗?”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现在的日子比在城里的日子还好哪,在城里要天天干活,我在这天天躺着睡大觉,啥也不用干……多美啊,返城干啥?”   姜苗提起返城就一脸的嫌弃,旁边的刘有才也帮腔。   “对,还是咱疙瘩村好,让川子好好干活挣工分养家,一个大男人,如果连媳妇都养不起,那就还算是男人吗?”   “有才,你就别在这添乱了,他俩日子过不下去了,还是离了好。”   徐福贵见姜苗一点都不想返城,只能拉低姿态,哄着人。   “姜苗啊,你看,你和川子去公社把婚离掉,然后我给你开一张回家探病的证明信,你返城去,城里日子美着哪。   在咱疙瘩村,你虽说不干活,靠川子一个人,可川子他还有老娘,侄子侄女要养,你吃能吃多好啊……能顿顿白面馍馍?吃肉?还是返城好,你可别犯傻。”   “就是,你二叔说的没错,我们可都是为你好,旁的知青想返城,你二叔还不给人家开这证明信哪,你可是头一份啊,拿着证明信赶快离婚返城吧,咱村里日子过的苦巴巴的有啥好啊。”   江桂枝也忍不住附和。   “呵,你们拿我当傻子啊?这探病返城,我的户口还留在你们这哪,我的是农村户口,我回去那就是黑户,领不到粮食,吃啥喝啥?   傻子才离婚返城哪,你们真当我好骗?”   姜苗忍不住冷笑,就是不愿意离婚返城,这可气坏了徐福贵,   “说你傻你还不信,你回城找份工作,把户口从咱疙瘩村扒回去不就行了吗?”   徐福贵真想敲开这死丫头的脑门,看她里面究竟在想些啥,他把旁人都抢破头的返城证明都送到她面前了,她还不要,哪有这样的。   “那工作都是分配好的,一个萝卜一个坑,还想蒙我?”   徐福贵被她气的胸口疼,说她精明吧她傻,说她傻吧她又精明的不行,但他也不敢凶她,怕她一气之下更加不愿意和川子离婚,只能压着满腔的火气,好声好腔的哄着面前这个祸害。   “城里工作好找的很,叔不骗你,真的,那厂里现在缺人,让你家送点礼,你就能进去了。”   “厂里缺人?我咋没听说过?”   姜苗满脸的怀疑和不相信。   “真的,你叔我天天去公社开会,听来的,你在疙瘩村能听到啥?再说了,你都下乡三年了,城里的情况和你之前的早就不一样了。   返城吧,返城当工人多光荣,一个月能拿二十多块钱哪,那日子比着疙瘩村可是强太多了,再说了,当工人比着种地一点都不累,你在疙瘩村虽然啥都不干,但也闲的发慌啊,对不对?返城,回家看看爹娘去。”   徐福贵苦口婆心的劝着,姜苗脸上露出了一丝松动,她看向徐川。   “徐川,我和你离婚返城,你在疙瘩村可不能结婚啊,你要等着我,我在城里当不成工人,就还回来,咱俩继续过日子。”   姜苗的话,可把徐老太给吓坏了,啥,这个瘟神还要回来赖她们?   徐福贵连忙给徐川使了个眼色,让他先答应下来。   徐川瞅了一眼二叔,然后看着姜苗,勉强的点了点头,天哪,这个女人可别再回来了……他一点都不想再和她过日子了。   徐老太寻思了,等这个搅家精前脚走,她后脚就立马找人给儿子说媒,还等着她,等个屁……   “那明个早上你就和徐川去公社离婚,你看咋样?”   徐福贵和姜苗打着商量,姜苗突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我不离婚,也不返城。”   “你这咋又反悔了?”   徐福贵,徐老太他们都急了,刚刚还愿意返城哪,这咋又不愿意了?   “我和徐川一离婚,那我返城家里也没我住的地儿了,我家里人都知道我在疙瘩村结婚生子了,他们肯定不让我进家门,都嫌我丢人,我还是不离婚好,至少有地方住,有饭吃,日子过的也不赖。”   姜苗像是刚想起来这桩事似的。   徐福贵想了想,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徐家给你拿点安家费,你返城先安置着。”   “安家费?”   姜苗眉头紧皱,看着徐福贵伸出了五个手指头,她一脸的嫌弃,   “才五百块钱啊?”   五百块钱?   徐福贵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解释道,   “是五十块钱,咱家里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压根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你体谅体谅。”   “五十块钱,你打发叫花子哪?”   姜苗站起来就要走,被江桂枝她们连忙拉住。   “那你想要多少?”   徐福贵急忙问道。   “那至少也要一千块钱啊。”   姜苗撇了撇嘴,说了个数,把在场的徐家的人都快吓死了。   “你个小娼妇,你真敢要啊……”   徐老太被气的对姜苗破口大骂,要知道一千块钱在乡下都能起两间房子了。   “这一千块钱,我们徐家就是砸锅卖铁也拿不出来啊,这样,叔再给你添点,也甭五十块了,咱凑个整数,一百块咋样?”   徐福贵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和姜苗讨价还价着。   “一百块???”   姜苗明显看不上徐福贵口中的一百块钱,她把目光看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语低着头的徐川。   “我和他结婚三年,给你们老徐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又当牛做马的,想拿区区一百块钱就打发我,做梦!!!”   姜苗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斜了一眼徐福贵,她眼睛转了下,   “一百块也行,不过要让我带走栓娃。”   “啥?你想带走栓娃?栓娃是我徐家的根,只要我这个老婆子活着,你就休想带他走。”   旁人还没说话,徐老太一听姜苗要带走她的宝贝疙瘩,她顿时不依了起来。   “那就没得说了,这日子咱就继续过下去吧。”   姜苗站起来又要走,被瘸腿的徐老太给死死的拽住了胳膊。   “你不能走,你必须要和我儿子把婚给离了。”   “三百,三百,我们老徐家只能拿出三百块钱。”   徐福贵咬咬牙,又往上添了两百块钱。   “呵……”   姜苗眼底满是嫌弃,仿佛三百块钱都入不了她的眼。   这城里的丫头片子胃口咋这样大啊,徐福贵见她连三百块钱都看不上,实在没法子了,只能来到刘有才跟前,拉下脸子求他。   “有才啊,今天能不能先把咱俩的恩怨放一放,你帮我劝劝你干闺女,这三百块钱真的不少了啊……就算我求你了。”   “这个时候想起来我来了?”   刘有才明显还是对之前他抢了他生产队大队长的事耿耿于怀,他哼了一声,没给徐福贵好脸子瞧,徐福贵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求他,好话说了一箩筐。   后面刘有才才不情不愿的帮他劝姜苗,   “闺女,这三百块不少了,你就拿着吧,返城去再找个好人家结婚。”   “干爹,这三百块钱够干啥的啊,去百货商城买几件衣裳就没了。”   刘有才见闺女不愿意,只能看向徐福贵,   “富贵啊,要不你再给她添个一百块钱。”   “再添一百块钱?”   徐福贵震惊出声,那不就四百块钱了吗,天老爷啊,那可是整整四百块钱啊,几年还挣不到这个数哪。   “四百块她就愿意返城了?不会再继续要吧?”   “你放心,她那有我那,她要是拿着这个钱,还不愿意和川子离婚,我这个当干爹的就饶不了她。”   刘有才和徐福贵打着包票。   徐福贵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扭头和徐老太,徐川他们说起了悄悄话。   “他二叔,这四百块钱给她,只求她能走……实在受不了了。”   徐老太疼的心都在滴血,但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钱还能再挣,要是这个祸害继续赖着他儿子,那花的钱恐怕就不止四百块了,这个祸害就是个败家娘们。   “给她吧,二叔,让她走,我不想再和她过日子了……”   徐川也疼钱,这四百块钱,也把他家的家底快给掏的差不多了。可比着花钱,他更受不了她的磋磨,这就当花钱消灾了。   ……   “这是四百块钱,你拿好,现在就去公社和川子离婚,咋样?”   徐福贵怕姜苗再出尔反尔,就迫不及待的催促着。   “现在?会不会太赶了,这才上午,要不下午去吧。”   姜苗有点不乐意。   “不赶不赶,你们骑我的自行车去公社,快的很,一会就把手续给办完了,办完离婚,你下午就能返城去了,看,这返城的证明信我都给你开好了,你快拿着。”   徐福贵把手里的证明信递给姜苗,姜苗拉着个脸子,不情不愿的把证明信接了过来,塞进了口袋里。   姜苗被江桂枝她们往门口请大爷似的请着,大门口早就已经停好自行车。   徐福贵,徐老太她们见姜苗和徐川终于去公社离婚了,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但这个心依旧还没有放进肚子里哪,就怕中间再出点啥意外。 第57章   姜苗从公社回来, 身上又多了一张离婚证,说白了那就是一张盖了公社章的离婚证明纸。   “离了?”   徐川刚到家,就被徐福贵徐老太他们抓着问, 徐川脸上高兴的都快笑出花来了。   “离了。”   徐川说着, 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了四四方方的纸, 徐福贵连忙接过来打开一看,见果然离了。   “这下好了,终于是离掉了。”   “哼,和我离婚, 你就这么高兴?”   姜苗阴阳怪气的打徐川身边过,瞪了他一眼, 徐川没有吭声,脸上的笑淡了些。   “他二叔, 你瞅瞅, 这都离了, 还这个德性,我看她离了,以后谁敢要她这个搅家精……”   徐老太气不过, 还要再说什么,被徐福贵连忙给阻止了,他见姜苗进屋了, 这才压低声音劝徐老太。   “这婚离了,你就别再惹她了,再生出事端来,她赖着不走了可咋整?先忍忍, 把这个瘟神送走后, 你在家想咋骂她就咋骂。”   “娘, 二叔说得对,咱忍忍,把她先哄走返城去。”   徐川最怕的就是姜苗已经和他离婚了,最后还赖在他家不走,这可就完犊子了。   “那她这啥时候能离开咱家啊?”   徐老太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再瞅见她,恨不得现在就让她从她家立马滚出去。   “大嫂,四百块钱都花了,不在乎这一会儿了,川子,你去把生产队的牛车拉来,待会我把她送到汽车站,就希望这个祸害返城后,可千万不要再回来了,她的户口最好赶快扒走才让人安心。”   ……   屋里。   在姜苗去公社和徐川离婚的时候,大丫就在给姜苗把包裹收拾好了。姜苗带的东西很少,也就几件衣裳,和一个原主当初下乡身上背的一个斜跨的军绿色书包,书包的颜色褪的已经有些暗淡了。   姜苗打开装衣裳的包裹,给自己留了两三件替换的,就把剩下的衣裳都留给了大丫。   “大丫,等我走后,无论是你奶问还是你妈问,你就说我喝了那杯红糖水,其他的事你都不知道,你要在她们面前说我的不是,骂我……知道吗?这样她们才会对你好。”   姜苗有些不放心大丫。   “婶儿,你放心吧,不要记挂我。”   大丫眼睛瞪的很大,因为她怕自己一闭眼,眼泪会不争气的流下来。   “丫儿,还记得婶儿给你说过的话吗,一定要上学读书,走出这里,无论多困难,都要坚持上学,不能放弃……   这是一百五十块钱,留着你上学用,你一定要藏好,不要被你妈发现,不仅是你妈,任何人都不要告诉,更不要让旁人知道我给了你钱……”   姜苗拿出一沓钱,塞给大丫,细细叮嘱着她。   大丫不要,被姜苗硬塞给了她。   “你不要这个钱,就是让婶儿走的不安心,这钱是婶给你上学用的,知道不,藏钱的时候,不要都藏在一个地方,也不要都藏在家里。”   姜苗把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她能给大丫的不多,也就这点钱了。   大丫点点头,把钱塞进了口袋里,然后姜苗又递给了她一张纸,   “纸上写的是我在城里的地址,你在徐家过不下去了,就去找我,记住没?这纸一定要放好。”   “记住了,婶儿。”   大丫把这张纸,仔细的叠好放在了她那本爱惜的不行的字典里,她看着姜苗,有些犹豫,   “婶儿,我以后还能叫你婶儿吗?”   “当然能,无论我和你三叔有没有离婚,你对我来说都是丫儿。”   姜苗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舍不得大丫,更不敢看大丫的眼睛,她匆匆的拿起包裹,背上书包,踏出了屋门。   “婶儿……”   姜苗身后传来大丫的喊声,她停住了步子,扭头看向大丫,眼中满是不舍,嘴唇来来回回蠕动了好多下,但最后还是只说了句,   “大丫,婶在城里等你。”   “好,婶你一定要等我,我考上大学就去找你。”   大丫红着眼睛说道。   姜苗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丫儿,看。”   大丫顺着姜苗的目光朝天空望去,只见天湛蓝湛蓝的,云很白,很纯粹美好……仿佛心头的雾霾就会被冲散似的。   “丫儿,感觉难熬的时候,就看看天,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在姜苗走出徐家大门的瞬间,大丫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婶儿……”   大丫冲出徐家,只见门口已经没人了,她朝村口追去,却被徐川一下子给拦住了。   “大丫,你这是干啥,她走就走了,不要去追。”   “姜苗妹子,你以后常回来看看大嘴姐啊……”   站在村口的张大嘴和刘小珍,胡婶等人冲姜苗挥着手,坐在牛车上的姜苗也在朝她们挥着手。   刘小珍手里攒着刚刚姜苗偷偷塞给她的一百二十块钱,这是他们一家维护她的报酬,可刘小珍心里酸酸的,说不上来啥味。   人群后面的王凤一脸羡慕的看着远去的姜苗,她始终没有鼓起勇气,上前搭话,因为那天,她公公一帮徐家人打姜苗,而她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作为和姜苗玩的关系很好的她,在姜苗面前再也没脸了。   她此时心情很复杂,有对姜苗的愧疚,有对姜苗的嫉妒,因为姜苗竟然返城了……   ……   坐在牛车上的姜苗遥遥的望着村口,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   其实姜苗出了村子就有些后悔了,她刚刚在徐家的时候,就应该问问大丫,愿不愿意和她走,如果大丫愿意,她肯定会想法子把她带走的。   如果现在大丫出现在村口,姜苗说不定会回来……很多事情都说不准,其实也在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   ……   此时村子里的知青处已经炸了。   “啥?姜苗离婚返城了?”   孙小玲不敢置信的看着气喘吁吁跑回来的林青青,就连屋里的江云都有些诧异的慌,那个只有脸蛋长的好看,已经结婚生子的姜苗返城了?   “对,人已经走了。”   林青青气都还没喘匀,她真是没想到,他们这群知青中那个最没有返城希望的姜苗竟然是一个返城的。   “这咋可能,她不是都和那个庄稼人徐川结婚了吗,连娃都有了,她咋可能能返城啊?”   孙小玲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似的。   “听说是和徐川离婚了,连娃都没要,一个人走的。”   林青青一脸的羡慕,连姜苗都返城了,也不知道她啥时候能返城。   一旁的江云听到林青青这样说,她眼底流露出几丝的不屑,   “那个姜苗也真是狠得下心,为了返城,竟然连娃都扔这了……”   ……   当高大林听到姜苗返城的消息后,先是一愣,然后笑了,他是真心为姜苗感到高兴,他在姜苗走后的第二天也返城了。   徐福贵把姜苗送到城里,姜苗还专门去了一趟看守所,看望了张素芬,张素芬和几个人被关在一起,里面就有她那个神婆干娘。   这娘俩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姜苗靠近了一点,就听那个张素芬正在诅咒她。   “大仙,求你不要放过那个姜苗,让她浑身生毒疮,被人磋磨死……等我出去后,就给大仙你烧香,烧元宝……大仙啊……”   “啧啧啧……张素芬,你咋不求求大仙,让他把你放出去啊……”   姜苗感觉张素芬真是中毒太深了,人都被关进看守所了,还没忘她的大仙哪。   “是你?”   张素芬听到姜苗的声音,睁开了眼睛,一看果然是姜苗,她的脸色立马狰狞了起来。   “你竟然还敢来见我?”   “我为啥不敢?”   姜苗忍不住冷笑,张素芬这才注意到姜苗身上背着军绿色的书包,还挎着一个碎花包裹,像是要出远门似的。   “你这是要干啥去?”   “返城啊,你以后恐怕是再也见不到我了,就是可惜了,你以后没法给我投毒了,你生的那个大丫,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枉我对她这么好,没想到她竟然帮着你害我。   不过,她就是太蠢了点,和你这个妈一样的蠢,我当着她的面假装喝了几口红糖水,然后让她帮我去拿对面柜子里的桃酥,她一转身,我就把那杯红糖水泼在了床底下,她还以为我喝光了,真是和你一样,蠢得没边了。”   姜苗在张素芬发疯似的咒骂中,离开了看守所,看守所里的人说张素芬是这次的典型,后面和她那个干娘俩人要去挑半年的大粪。   ……   姜苗先坐的公共汽车,然后在下午三点才到火车站。   “同志,去哪?请出示你的介绍信。”   姜苗把徐福贵给她开的那张返城探亲,盖了戳的纸穿过那个四四方方的窗户,递给了对方。   “去林城,请问还有硬座吗?”   “硬座还有最后一个,票价十一块二毛钱,三点半发车。”   姜苗数给对方十二块钱,对方找回八毛钱,并且塞给姜苗一张小小的纸片,纸片上写着火车信息,还有到站地址,以及售价。   ……   上了火车的姜苗,她看着手里的火车票,在拥挤的人群中找着自己的位置。   “八排十二座……”   姜苗的位置刚好在靠窗,她刚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对面就来人了,瞧着像是一对刚结婚不久的夫妻,穿着时髦的很。   “我早就说了,我们买包厢,你不听,非要来挤什么硬座,回林城的时间长着哪,这硬座都是土包子坐的,你没闻见吗,空中一股子土腥子味……”   对方说着,眼睛还看了一眼姜苗怀里的碎花包裹,明显就是在说姜苗。   “郑秀,你烦不烦,你要是想去包厢,你就自己去。”   说话的是一位穿着白衬衫,袖口卷了上去,手腕上戴着一块表,头发梳成了三七分,那俊俏的脸上满是对口中叫郑秀的女人的不耐烦。   “沈三儿,你啥意思?信不信我告诉周姨。”   那个叫郑秀的女人威胁道,可那个叫沈三儿的男人却嗤笑了一声,像是对她口中的那个周姨很不屑似的。   姜苗撩开眼皮子瞅了一眼对面的男人,没想到,目光直直的闯进一双黝黑深邃的桃花眼中,显然男人也有些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对姜苗眨了下含着笑意的桃花眼。   这不是个正经人!!!   姜苗心中这样想,然后面无表情的收回了目光。   “好你个沈三儿,我儿子都给你生了,你竟然这样对我……”   郑秀不依不饶,沈三儿仿佛聋了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本书,看了起来,不搭理身旁还依旧呱噪个不停的女人。 第58章   “同志, 你这是去哪啊?”   挨着姜苗坐的是一位穿着的确良料子的大姐,她一边打量姜苗,一边往嘴里塞她刚刚从包里拿出来的葱花大饼, 这是她早上提前烙好的。   这个年代, 人们出远门坐火车都是自带干粮, 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吃得起火车上的餐饭,它并不是有钱就能吃到,还必须用粮票购买才行。   “去林城。”   姜苗不想说那么多,可一旁的大姐听到姜苗也是去林城, 立马打开了话匣子。   “我也是去林城,我男人在林城酒厂当工人哪, 我这次就是去看他……”   姜苗听到酒厂两个字后,眼睛闪烁了一下,   “是那个林城双水酒厂吗?”   “对, 就是那个酒厂, 咦,你咋知道的?”   大姐以为姜苗是去林城那边投奔人的,没想到她竟然也知道林城那个双水酒厂。   “我大哥就是在那个厂子当工人。”   姜苗答道, 想当初原主就是被分到了那个酒厂当工人,那个时候恰逢她们那片掀起知青下乡运动,下乡名单上有原主大哥姜向军的名字。   而原主的父母不想让儿子下乡, 就让原主和姐姐姜娟俩人中有个替他下乡。   “啥?这么巧,你大哥叫啥名啊?”   曹大姐一听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激动了。   “姜向军。”   “姜向军?我的天,姜向军和我家男人关系可好了,原来你是姜向军的妹子啊……”   这么巧?   姜苗眉头微挑, 她不动声色的向旁边的大姐打听姜向军的事。这个曹大姐是个嘴巴没有把门的人, 没一会就把关于姜向军的事全都给说了出来, 姜苗也因此得知了姜向军最近在争取厂里一个干事的名额。   “妹子,来,吃块大姐自己烙的饼子,老香老香了。”   曹大姐不由分说的从油纸里拿出一块葱油饼塞进姜苗手里。   姜苗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在曹大姐的催促下,啃了一口饼子……就是香!!!   “好吃吧?你大姐我烙的饼在我老家那块可是数一数二的,我男人最爱吃这口。”   曹大姐见姜苗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她嘚瑟的不行,顿时对姜苗更热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俩是老相识哪,其实认识才没有半个小时。   曹大姐是那种大大咧咧没有心眼的人,说话还带着一股乡下的口音,显得整个人很淳朴,她看了几眼对面的俩人,热情的把饼子递了过去。   “大妹子,你们吃不吃饼?可好吃了。”   “你叫谁大妹子?谁吃你的饼,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   郑秀嫌弃的看了一眼曹大姐手里拿着的油纸里的饼子,很是不屑,面前这个胖女人即使穿了一身的确良料子的衣裳,也掩盖不了她身上那股乡下女人的村味。   曹大姐被郑秀这番话,羞辱的顿时有些局促了起来,她心里忍不住埋怨自己,上火车的时候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句同志,城里的人都喜欢喊人同志,可她就是不长记性,一张嘴就又喊人大妹子了。   就在她难堪的要把手收回来的时候,斜对面突然伸出来一只男人的手。   “大姐,我刚刚就闻到香味了,正寻思着怎么开口朝你要哪。”   沈三儿从油纸里拿起一块油滋滋的葱花饼子,把曹大姐从刚刚那股尴尬中解救了出来。   可一旁的郑秀却不乐意了,   “沈三儿,你要是想吃饼子,等待会回去让周姨给你做。”   郑秀说着,斜了一眼曹大姐,   “这乡下来的女人也不知道她做饼子有没有洗手,你快把饼子扔了,别吃坏肚子。”   “你咋这样说话啊,我乡下来的咋了?我做饼子的时候,那手洗了好几遍,洗的可干净了,再说这饼子我自己都吃了。”   曹大姐见郑秀这样说,顿时急了,她可以说她饼子不好吃,但不能说她做的饼子脏,她虽然是打乡下来的,可她也讲卫生啊。   “大姐,你甭搭理她,她这有病。”   沈三儿指了指郑秀的头,意思是她脑子有病,这可把郑秀气坏了,   “沈三儿……”   沈三儿不搭理她,自顾自的吃着手里的葱花饼,一边吃还一边夸曹大姐饼子做的地道。   “小兄弟,你爱吃就来拿,大姐做的饼子干净着哪。”   对方一副高/干子弟的矜贵样儿,不像是一般人,他的肯定让曹大姐又重新找回了自信。   郑秀见沈三儿不搭理她,她就在一旁生起了闷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嫌窗外的光太亮了,就看向姜苗,   “你把帘子给我拉起来。”   这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让姜苗很不爽,她懒得搭理斜对面那个下巴抬到天上去的女人。   郑秀见姜苗不搭理她,有点恼羞成怒了,   “你耳朵聋了吗,我在和你说话。”   姜苗就像是没有听到似的,身子靠在后面,欣赏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郑秀,你够了。”   沈三儿不耐烦的看着身边的女人,原本脸上的嬉皮笑脸不知道啥时候消失了。   郑秀怔了一下,像是被男人给吓住了,等回过神来她突然捂着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沈三儿,你没良心,我这么喜欢你,你却对我这个态度,你对一个不认识的村妇都比对我好,你还要和我离婚……我除了家世配不上你,到底还有哪一点不好?”   沈三儿任她哭,也不哄。   “小兄弟,要不你哄哄她?这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磕着碰着的。”   曹大姐瞅对面的年轻女人哭的这样可怜,忍不住劝道。   “大姐,我不会哄人,她哭就让她哭吧。”   沈三儿的话让曹大姐有些无语,到底是不会哄人还是不想哄啊……   郑秀听到沈三儿的话,哭的更加伤心了,   “沈三儿,你这个负心汉……我就知道你和外面的小妖精好上了,你对不起我。”   虽然郑秀很讨人厌,但她这番哭诉,把沈三儿塑造成了一个始乱终弃的坏男人形象。   听得姜苗忍不住又打量了他一眼,可没想到,俩人的眼神又对上了,姜苗瞪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股子鄙夷。   这男人瞧着就不像那正经男人,那个叫郑秀的咋会眼瞎喜欢上这样的人?   被对面女同志鄙夷的沈三儿忍不住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   等姜苗下了火车,天已经微微亮了,她在火车站和曹大姐分开后就搭上了回家的公共汽车。   姜家住在双水职工家属筒子楼里,那还是以前厂里给姜爸姜妈分的房子,房子不大,但比着楼里的其他家也不小。   姜苗下了公共汽车,立马就感觉出来,这里人的精神面目是疙瘩村那个地方不能比的,宽大的路上到处都是骑着自行车上班的人,街道两边开着大大小小的国营店,有供销社,有鞋店,有副食品店……百货大楼。   姜苗站在路边,看着墙上贴着的“抓生产,奋斗”的字样,以及那很有年代感的街道,整个人就仿佛穿越了似的。   这里的人,女的都剪着齐耳的短发,有的是编著一条辫子垂在胸前,穿的衣裳都是干净而得体,没有补丁。   年轻的女孩们都穿着布拉吉或者蓝色的工装,男的有的穿着中山装,手里提着在这个年代象征身份的手提包,这样的人一般都是公家人,或者是厂子里的干事。   姜苗身上穿了一套朴素的旧衣,那还是原主刚下乡的时候穿的,比着那些穿布拉吉的年轻姑娘,显得有些过时了,但姜苗的气质比较能打,所以也不土,没人看出她是刚从乡下返城来的,如果不背那个土得掉渣的碎花包裹,可能就更好了。   道路的两旁种着一排高大的梧桐树,庞大的树冠遮住了太阳,人走在下面很阴凉,地面上有些斑驳的光线。   等姜苗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姜家所在的那栋墙皮已经有些裂开的筒子楼前,正准备进去的时候。   “你……你是吴淑兰家的三闺女……姜苗吧???”   正在楼下晾衣裳的孙嫂,用不确定的目光瞅着姜苗。   “孙姨,是我。”   姜苗也显然认出了眼前这个干瘦的妇女就是姜家同一个楼道的邻居。   “呀,真是你啊,我刚刚都差点不敢认,你这下乡三年,咋变化这样大啊?”   孙嫂放下洗衣裳的盆子,一把抓住了姜苗的手,让姜苗有些不适应。   “我爸妈在家吗?”   “不巧,你爸妈刚走去棉花厂了,不过你小妹姜敏在家里哪,快回去吧,这三年没回来,肯定想家了,你妈肯定不知道你回来,我待会去厂里告诉她这个喜事。”   孙嫂拍了拍姜苗的手。   “行,孙姨,那我先回家了。”   姜苗说着,就进了筒子楼,来到了三楼里面第三间房门口。只见屋门口右边摆着做饭的家伙什,墙边堆着一堆煤球。   墙上装了一个柜子上面放着油盐酱醋,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切菜的案板,旁边坐着一个铝锅。   案板上还放着一个切了一半的半颗白菜,以及一截葱叶,上面还摞着几个早上没来得及洗的碗。   她打眼望去,只见楼道里几乎家家门口都是这个样子,她收回目光,推开门走了进去。   正躺在沙发上看书的姜敏,见家里来了生人,连忙从他爸在旧货市场淘来的旧沙发上下来,一脸戒备的瞅着站在门口,有些眼熟的年轻女人。   “你是谁啊?”   姜苗用脚把身后的门给踢上,把手中的包裹随意的扔在门口旁边的柜子上,然后毫不客气的走到沙发旁边坐了下去。   这才回答姜敏的话,   “我是你下乡回来的三姐。”   姜敏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皱着眉头质问姜苗,   “你咋回来了?”   语气里没有任何的想念和欢迎。   “这是我家,我想回来就回来,没必要和你说吧?”   歪在和鸭蛋黄颜色差不多的沙发上的姜苗,翘着二郎腿,斜晲着站在地上质问她的姜敏。   “你现在说话咋这么冲?”   姜敏有点诧异,她印象中的三姐是个很腼腆的人,说话从来都是细声细气的。   “你不是在乡下当知青种地的吗?你咋突然跑回来了?”   “不想种地了,就回来了。”   姜苗到底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这个姜敏也真是够冷血的,三年下乡没回来的姐姐,现在回来了,竟然这个样子。   “那你住哪啊,家里可没你住的地了。”   姜敏一张口,说的就是不讨人喜欢的话。   原主让出了自己的工作,替大哥下乡三年,这中间,姜家人连份电报都没有给原主打过,更不用说寄些吃的穿的,全家人就好似忘了原主这个人似的,还是原主当初在疙瘩村结婚生子的时候往家里打了份电报,但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作者有话说:   十二点还有一更 第59章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我替大哥下乡三年,我可是家里的大功臣,谁没地住都行, 也要有我的地住。”   姜敏听到这个陌生的三姐这样说, 心里有点不舒服。   “去, 给我倒杯水来。”   姜家的沙发是那种单人沙发,姜苗横躺着,连鞋子都没脱,把脚垂在下面, 仿佛一只没有骨头的咸鱼。   在姜敏看来,三姐就仿佛大爷似的, 吩咐她去倒水,她心里不乐意, 但看在她刚回来的份上, 拉着脸子到底还是去桌子上, 拿起塑料暖水瓶给她倒了一杯水。   “给。”   姜苗把那掉了白漆,露出黑边的搪瓷茶缸接了过来,她没有嫌弃, 而是喝了两口水,站起来,在客厅里乱转悠, 只见姜家的变化和原主记忆中的差别很大。   姜家是小三居,客厅不怎么大,中央的位置摆了一张饭桌和几把凳子,西边放着一个红色掉漆的橱柜, 橱柜左边放着一个洗脸盆, 右边是一张桌子, 上面放着几瓶白酒。   屋子后山的位置,墙上正中央挂着领袖的人物画,右边的位置,挂了一张没有原主的全家福,再右边就是一个印着摩登女郎的日历,已经被撕掉一半了。   东边的墙上什么也没挂,一把老式拖把在墙上竖着。   再往里走,就是姜家的房间了,原本是有三间房,可大儿子姜向军要结婚,嫌家里的房间小,吴淑兰两口子就把两间挨着的房打通,合成了一间大屋。如今那里面住着姜向军两口子。   剩下的一间是小屋,住着姜敏和姜娟。   而吴淑兰两口子住在了阳台。   可以说原主前脚刚下乡,后脚原本住的屋子就被吴淑兰他们给大儿子改成了婚房。   这也是刚刚姜敏为啥说家里没有姜苗住的地的原因。   想当初,姜向军也就是原主的大哥姜家老二,自由恋爱谈了对象,可没想到他在那次的下乡知青的名单上,姜家彻底的乱了,姜母吴淑兰舍不得让大儿下乡,因为一旦下乡,代表着谈的对象吹了,并且以后很可能没法返城,要在破水沟里吃苦受累,遭大罪,前途也完了。   而当时姜家适龄的人只有大姐姜娟和原主,老四姜敏还在上初中,所以只能由老大姜娟和老三姜苗中有一个替姜向军下乡。   原主当时就不愿意,因为她的工作已经下来了,进酒厂当工人,要知道酒那可是紧俏货,所以能在酒厂当工人,很吃香。   那是很多人送礼都想进去的地方,原主也是运气好,没有送一分礼,就被分了进去,这可让旁人着实羡慕眼红。   而大姐姜娟一直在造纸厂当工人,替老二姜向军下乡,也就意味着她要把自己的工作让给他,而她自己去乡下遭罪,以后还不一定能返城,她当然也不乐意。   最后,还是姜母吴淑兰出了个主意,抓阄,谁抓到黑阄谁就把工作让给姜老二,然后顶替他下乡。   在大姐的推让下,是原主先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原主运气真的不好,她抽中了黑阄,也就意味着她要让出人人眼馋的工作,顶替姜老二去乡下挖泥刨地。   原主本来就不愿意,抓阄也是被迫的,见自己抽中了,但还是不愿意,姜母吴淑兰指责原主不懂事,不去顶替姜老二下乡,那就是毁了姜老二的终身大事,那就是家里的罪人,她对不起他们的养育之恩什么的。   后面,一向疼原主的姜父姜建国甚至给原主下跪,求她为了这个家,为了她这个爸,去顶替姜老二下乡当知青。   原主心软,遭不住一向疼她的爸,这样姿态卑微的求她。   这两口子,还承诺原主,下乡一两年就想法子让她返城,结果,原主在乡下三年,家里连个屁都没放,连封电报都没有。   而姜老二是原主的哥,竟然厚着脸皮顶替了妹妹在酒厂的位置,并且在城里结婚,日子过的美滋滋,一点也没有想起那个替他去山沟沟里受苦的妹子。   ……   “吴淑兰,你闺女回来了!!!”   中午下工的吴淑兰正准备回家做饭,他们两口子中午不吃食堂,一般都是回家做,听到孙嫂喜气洋洋的说,吴淑兰还有点纳闷,   “这还不到我家娟子回家的日子哪,这咋突然回来了?”   “不是你大闺女。”   拿着铝皮制的饭盒正准备去食堂排队打饭的孙嫂,故意卖了个关子。   “不是我大闺女?”   吴淑兰以为孙嫂说的是她小闺女姜敏,她解释道,   “你说小敏啊,她不是突然回来了,而是今天没去牧场,在家休息哪。”   “吴淑兰,你咋这么糊涂啊,你难道忘了不成,你可是有仨闺女哪。”   孙嫂见吴淑兰把那个下乡三年的闺女姜苗给忘了个干净,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吴淑兰也真是的,平时就没听她提起过这个下乡当知青的闺女,就像是没这个人似的。   “你是说我家老三?姜苗?她回来了?”   吴淑兰眉头紧锁。   “就是她,你家老三回来了……”   孙嫂话还没说完,吴淑兰就不见了人影,她忍不住和旁边的人嘀咕,   “这个吴淑兰也不知道是不是高兴傻了,听到自己下乡三年的闺女突然回来了,脸上连个笑都没有。”   “谁知道哪,对了,她闺女咋突然回来了?”   “这个不知道,没有问。估计回来探亲的吧,毕竟三年没回来了。”   ……   吴淑兰快步来到家,推开屋门,就见她那个下乡三年的老三正站在屋子里,刚好姜苗听到门口动静一扭头,母女俩的目光就撞上了。   “老三,你咋回来了?”   姜母吴淑兰问了和姜敏一样的话,她脸上没有一点笑。   “妈,你见到我回来不高兴吗?”   面对这个显得有点陌生的闺女的质问,吴淑兰脸上立马扬起了尴尬的笑。   “高兴,高兴,妈做梦都念着你哪,妈这是突然看到你回来,高兴傻了。”   “我也想你,想的晚上睡不着,所以才回来的。”   姜苗上前一把抱住了吴淑兰的胳膊,埋怨道,   “妈,我下乡三年,为啥你们也不给我来个电报,我看你们一点都不想我。”   吴淑兰像是很不习惯闺女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似的,想把胳膊抽出来,但见闺女满脸的委屈,到底还是没有抽。   “都怪厂子里太忙了,我和你爸前两天就说,等今天下工,就去邮局给你打份电报。   没想到你今天突然回来了,你不知道,自打你下了乡,你爸和我那是天天在家念叨你,还有你那个大哥大嫂,一家人都念着你哪,今天回来了,可真好,等他们下工回来看到你,甭提多高兴了。”   “高兴就行,我还以为你们不乐意我回来哪。”   姜苗表面上没啥,但心中忍不住冷笑,   “妈,你快去做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行,妈这就去做。”   吴淑兰见闺女撒娇,心里升起一股子愧疚。   “我在农村啥苦活累活都干,身子亏了,妈,你可要给我好好补补……我中午要吃肉。”   姜苗想吃肉,这让吴淑兰有些迟疑,但想想闺女在农村日子不好过,还是应了下来。   “行,我闺女想吃,妈就给你做……不过这肉咱能不能晚上,今天晚上再吃,你大哥嫂子也下工了,到时候咱一家吃个团圆饭。”   “妈,是不是我下乡三年,你就不疼我了,这肉我中午就想吃,等不到晚上了……你们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我在农村三年来,连肉腥子都没闻过,都快忘了肉是啥味的了。”   姜苗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吴淑兰只能答应,从屋里拿出一张肉票让姜敏去供销社割点猪肉回来。   姜敏瞅了一眼性情大变,以前从来不会撒娇的三姐,然后接了她妈递来的肉票去供销社了。   “妈,我晚上想喝鱼汤,你下午去买鱼,给我炖汤喝,我身子虚的厉害。”   姜苗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仿佛这个家欠她的。   而吴淑兰看着这个一回来就喊着要吃肉要喝鱼汤的老三,心里有些怪怪的。   她觉得老三下乡这三年回来,整个人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以前从来不会对她撒娇,嘴巴说话也没有现在利索,更不会朝她要吃这要吃那的。   不过乡下日子苦,说不定是把人给磨成了这样,吴淑兰这样想,心里反而越发的对这个闺女感到愧疚的慌了,她要喝鱼汤就喝吧,反正也在家待不了几天就又要回去了。   “行,妈下午就去给你买鱼去。”   “妈,还是你疼我这个闺女,你都不知道我在乡下日子过的有多苦……当初要不是你们让我顶替大哥下乡去吃苦,那现在在那受苦的就是大哥了。”   姜苗的话前半句让吴淑兰听着心疼愧疚这个闺女,可听到后半句,味就变了,她整个人变得有些说不出的尴尬,望着这个闺女,干巴巴的解释道,   “当初妈也不知道乡下日子会这么苦,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让你顶替你大哥去的……你为咱这个家的付出,妈都知道。   当初都怪你那个大嫂,她说你大哥要是去下乡,就和他吹了……就因为这,我和你爸才迫不得已让你去替你大哥下乡。   你放心,我和你爸,还有你大哥都念着你的好哪,咱家,你向来是最懂事的那个,从来不让我和你爸操心。”   吴淑兰说的话是骗鬼哪,还不知道乡下日子苦,要是知道,肯定不让她去……要是原主听到这样的话,恐怕会被她妈感动,可姜苗只感觉到了恶心。   都下乡三年了,再说这样的话有什么意义,要是真疼这个闺女,那这三年来,为啥连去邮局打封电报的时间都没有,厂子里即使再忙也不会忙成这样吧,一忙还三年?   人家别的知青,家里都给寄钱寄包裹啥的,原主三年来没有收到过一次。   等着吧,他们的好儿子姜向军顶替了她在酒厂的好工作,她又替他下乡遭了这么多年的罪,不对,遭罪的是原主,反正不管啦,姜向军就准备好好养她吧,她要赖上他了。   还有这个吴淑兰两口子,都好好在厂里干活,养她这个闺女吧。   姜苗要做的是就是挟恩图报。 第60章   闺女老四用草绳拎着一小条子肉回来了, 刚把大米煮上的吴淑兰手脚麻利的拿起家里那把菜刀往碗底上磨了磨,把肉切好后,起锅烧油, 把肥肉先炒出来猪油。   看肥肉炼的差不多了, 才把案板上的肉放进锅里煸炒, 同时又把墙上挂着的那串红辣椒摘掉了两个,用手捏碎,和案板上的蒜末,葱花一起放在了锅里。   “吴大姐, 做啥好吃的了,咋这么香?”   楼道里最里面的那家正在炒白菜的男同志, 忍不住问。   “小李,今个咋又是你做饭, 我这炒点肉, 这不我那下乡的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了, 给她改善改善伙食……”   吴淑兰话音还没落下,楼道里就传来了她男人姜建国的声音。   “呦,这谁家炒肉了, 咋这样香……”   回来吃饭的姜建国刚走到楼下,还没进楼道,就闻见了从筒子楼飘出来的香辣扑鼻的肉香。   “还能是谁家?”   吴淑兰说着, 拿起酱油往锅里倒了点,快速的翻炒着。   姜建国快步凑到吴淑兰身边,看着锅里色泽诱人的白菜炒肉,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家里也好长时间不吃肉了,   “这不年不节的, 咋想起来买肉了?”   “你的那个好闺女回来了,嚷着要吃肉。”   “娟子回来了?她回来,要吃肉,你也不能中午炒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向军他们两口子中午不回来吃饭,在厂里吃食堂,你咋不晚上做?”   他们家都好长时间没有开荤了,按理说好不容易买点肉,应该等向军他们两口子回来一块吃才对。   “啥娟子啊,是你那个下乡的闺女回来了。”   吴淑兰见向军他爸和之前在厂里的她想到一块去了,都以为是娟子回来了。   “啥?”   姜建国急忙进屋,就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齐肩短发,穿着朴素的年轻女同志。   “苗儿!!!”   姜苗抬起头,朝门口看去,只见屋门口站着一位穿着蓝色工装,满脸激动的中年男人。   “爸。”   姜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姜建国走近几步,细细打量着闺女的变化,   “你这都长成大姑娘啦,要是走在路上,爸肯定都不敢认。”   “爸,我才下乡三年。”   这个姜建国倒是比那个吴淑兰要强点,至少没有一进门就耷拉着脸子质问闺女姜苗咋回来了。   “三年,三年也不短啦……”   姜建国觉得这个三年没见的闺女,不仅是外表变化了,连性格都比以前开朗了点。   “好了,你们爷俩先别说了,这饭做好了,快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吴淑兰一边说,一边张罗着让老四姜敏过来端饭。   姜家最里面原本是厕所,中间用板子隔成了两个空间,外面有个水龙头,水龙头上面贴着一块长方形带着塑料边框的镜子,台子上放着牙缸和牙膏肥皂之类的,绳子上挂着脱线起球的旧毛巾。   姜苗洗好手后,在饭桌前坐下,吴淑兰给这个下乡三年的闺女亲自盛了一碗米饭。   “你在乡下受苦了,来,快吃。”   “是啊,快尝尝你妈专门给你炒的肉。”   姜建国拿起筷子往闺女碗里夹了一块炒肉片。   姜苗也不含糊,端起桌子上那盘姜母专门为她炒的白菜肉片,把菜里面的肉都捡到了自己碗里,然后又把白菜扒拉一半。   这一幕把姜父姜母,还有那个姜家老四姜敏看的目瞪口呆。   “你都把肉挑走了,我们还咋吃?”   姜敏盯着姜苗碗里那堆尖的肉,很不满。   “爸妈,小妹,你们在城里隔三差五就吃肉,还顿顿这大米饭,生活好的跟啥似的,我在乡下三年都没见过一块肉,吃的更是糠饼子……你们不会怪我吧?”   姜苗的话说的可怜巴巴的,但细琢磨的话,就能感觉到哪里怪怪的。   姜建国对这个闺女既愧疚又心疼,把桌子上剩下的半盘子白菜也放到了闺女手边,   “咋会怪你,吃,今天这盘子菜都是你的,不够吃的话,再让你妈去给你炒盘子鸡蛋。”   “真的吗?我自打下乡,连鸡蛋是啥味的都快忘了。”   姜苗双眼放光的盯着姜建国和吴淑兰。   这可把姜建国心疼坏了,闺女在乡下的日子也太哭了吧,竟然连鸡蛋都没吃过。   “向军妈,你再去给闺女炒盘子鸡蛋去。”   吴淑兰原本对闺女就很愧疚,听到她在乡下吃糠饼子,心里更不是滋味,放下筷子,站起来从橱柜里拿出两个平时家里都舍不得吃的鸡蛋,去屋外给闺女炒了一盘。   炒的喷香的鸡蛋刚放到桌子上,姜敏正准备伸筷子夹,又被姜苗连盘子给端走了。   “妈,我真羡慕你们啊,你们没去下乡在城里可以天天都吃炒鸡蛋,不像我,三年来,我这是第一次吃……”   姜苗这话把吴淑兰和姜建国搞得有点尴尬,因为当初是他们逼着闺女下乡的,吴淑兰看了一眼没吃到鸡蛋和肉愤懑不平的小闺女,她把桌子上那盘仅剩的咸菜往小闺女那推了推。   “小敏,咱和你爸吃咸菜,那肉和炒鸡蛋让你三姐吃,她在乡下日子苦。”   “你妈说的对,今天中午先紧着你三姐吃,等下个月发了肉票,再让你妈去买肉。”   姜建国也附和道,说罢,就夹起了咸菜就米饭。   姜敏见她爸妈这样说,脸色臭的很,但也没说啥,她扒拉着盘子里的咸菜,心里不高兴,这咸菜配米饭,咋吃下去啊?   姜苗见这仨人吃咸菜,一点都没有把自己旁边的好菜端出来分享的意思,她慢条斯理的往嘴里塞着鲜香麻辣的肉片和炒鸡蛋。   姜父姜母回来的时间有这么大会儿了,他们随便扒拉几口米饭,对付一口,就跑着去棉花厂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对姜苗说下午她早点回来给她炖鱼汤的事。   姜苗吃完饭,把碗和筷子往桌子上一扔,抹了抹嘴,就又歪在了沙发上,一点都没有要收拾桌子上碗筷盘子的意思。   姜敏看着她又坐在了沙发上,眉头微皱,把手中的筷子放下,走到她跟前,质问,   “你吃完就往这一坐,咋不去刷碗洗锅?”   “我在乡下干活伤了身子,身子虚,不能累着。”   姜敏躺在沙发上,整个人懒洋洋的,想睡午觉的架势。   “累着?洗碗刷锅咋会累着?”   姜敏满脸的质疑,她觉得她这个三姐就是不想洗碗,才这样说的,她记得下乡前的三姐,勤快能干的很,每次家里吃完饭,总是很自觉的主动收拾碗筷,压根就不用人说。   “好困……我睡会儿……”   姜苗没有回答姜敏的质疑,她站起身子打了个哈欠,就朝姜敏的屋子走去。   “你干啥?”   姜敏急忙追了上去。   姜苗推开门,只见屋子里两边各放着个单人床,中间窗户下面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一排的书,以及还缠着头发的红色塑料,断齿的梳子。   带把的塑料镜子挂在了门后面,门后面扯了一根绳子,上面挂着几件女式衬衫和蓝色工装。   屋里地方不大,放了两张床和一张桌子,一个椅子,基本上就没位置了,俩人同时站在屋里,连转身的空都没有。   这两张床,一个是姜敏的,一个是姜娟的,左边那个乱糟糟的,床上堆放着衣裳和被子,显得很凌乱。   右边那个床上铺着红牡丹,俗气的掉渣的床单,套了小碎花被罩的被子叠的工工整整的,放在床头,上面是个用枕巾盖着的枕头。   姜苗二话不说,整个人躺在了很整洁的那张床上。   “呀,那是大姐的床,她那个人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睡她的床。”   姜敏以为三姐下乡三年,忘了大姐的这个毛病,所以好心提醒,大姐是在造纸厂上班,平常都住在厂里分的宿舍里,只有每个月回来住几天,大姐心细的很,谁趁她不在家坐过她的床,她一回来就能发现。   “我知道,你可以去外面收拾碗筷了,顺便帮我把门给带上,我要睡午觉了。”   姜苗脱掉鞋子,那脚毕竟在鞋子里捂了一天一夜了,又走了这么多的路,到底还是有点味道。   “啥味啊……你去洗洗脚丫子……”   姜敏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往后退了几步。   “哦,我这个人不讲卫生,不爱干净,委屈你了。”   姜苗坦荡的承认自己不讲卫生了,把姜敏后面要说的话给抢了,她看着依旧躺在床上没打算起来去洗脚的三姐,忍不住催促,   “你去洗洗脚吧……屋里都是味,我还咋在这个屋睡啊?”   “都说了我这个人不讲卫生,洗啥脚啊,要是你能把洗脚水给我端过来,我勉强能洗洗。”   “你让我给你端洗脚水???”   姜苗无耻的话让姜敏整个人对她这个刚回家的三姐又有了新的认识。   “不愿意端就臭着吧,反正我都习惯了,出去,把门带上,我要睡觉。”   姜苗赶人。   姜敏看着这样不讲理的三姐,气的啪的一声把屋门给甩上了。她还记得以前的三姐没这么邋遢啊,咋下乡三年,连卫生都不讲了,果然和泥腿子待一块久了,就变了。   人不仅变得懒了,还不讲理。   姜苗躺在姜娟的床上,打了个哈欠,她不由得想起原主和大姐姜娟俩人抓阄替姜向军下乡,大姐姜娟一个劲的让原主先抽,原主抽中了黑阄,真是原主的运气不好吗?   姜苗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   等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姜苗才睡醒,她坐起来,就见床边放着一盆水,显而易见是让她洗脚的。   姜苗洗完脚,随手拿挂在床头上的毛巾擦脚。   “那是大姐擦脸的毛巾,你怎么能擦脚?”   推开屋门的姜敏见三姐正拿着大姐擦脸的毛巾擦脚,急忙说道。   “擦脸的啊……啊……”   姜苗说着,打了个哈欠,并没有停下,而是用毛巾继续擦脚。   面对这样的三姐,姜敏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   没一会儿,提前下工的吴淑兰手里拎着一条从供销社买来的鲫鱼,回来了,见桌子上还放着中午那一摊子没有洗的碗和锅,她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小敏,小敏,你们在家怎么连碗都没有洗?”   “妈,你回来了。”   姜苗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脸虚弱的样子。   “妈,我在乡下干活伤了身子了,一干活手就发抖,人卫生所的同志说,让我要好好歇歇……要不,这碗还是我去洗吧。”   “你赶快去歇着,这碗让你妹洗。”   吴淑兰见闺女中午的时候还精神着哪,现在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听她话里这样说,哪能让她去洗碗啊。   “妈,你回来了。”   在隔壁串门的姜敏见她妈提着条鱼回来了,一看就知道是给三姐补身子的,她嘴巴忍不住撇了撇。   “这碗放着一下午了,你在家你咋不洗?”   吴淑兰拉着张脸子,质问老四姜敏。   “我三姐她不是也在家,她咋不洗?”   姜敏被她妈这样问,有些不高兴,这碗她是故意留在那不洗的。   “你三姐在乡下干活,身上落了病,让她好好歇歇,你去把碗还有锅洗了,咋这么不懂事。”   吴淑兰不满的看着小闺女,她三姐在乡下吃尽了苦头,身子都累出了毛病来,咋就不心疼心疼她。   “哼。”   姜敏觉得三姐就是在装病,她冷哼一声,端着桌子上的碗和锅出门洗去了。   “苗儿啊,你别和你妹妹一般见识,她就是那样的人,你快去屋里歇歇,妈这就给你炖鱼汤哈。”   吴淑兰一脸笑意的对这个三闺女说。   “妈,我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我只怪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大冬天的去地里干活,被冻晕在了地上,没有来得及休息,第二天就又去挑粪啥的。   在那个地方,他们是拿女人当男人使唤,啥重活累活的都让干,生生的把我的身子给掏空了,哎……我回来想替你洗碗干点家务,都困难,要是当初下乡的是大哥,我身子也不会成这个样子。”   姜苗把自己塑造的惨兮兮的,话里也带着埋怨。   这让本就对顶替儿子下乡的闺女的愧疚更加深了,甚至到了一种心虚的地步,因为这是在提醒吴淑兰,要不是当初她让三闺女去替儿子下乡,她也不会吃这么多的苦……受这么多的罪,可以说三闺女的罪都是替儿子受的。   “苗儿啊,回到家,你趁这段时间就好好歇歇,家里的啥活都不让你干。”   吴淑兰以为闺女是探亲回来的,只在家里待几天就走,所以对她也格外的宽容,毕竟她过几天又要回乡下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十点半还有一更 第61章   等晚上姜向军两口子回到家的时候, 看到返城的姜苗很是诧异。   “苗儿,你咋突然回来了?”   姜向军看到姜苗,就很心虚, 因为当初应该下乡的是他这个当哥的, 可却让妹妹替他下乡去吃苦受罪, 而他顶替了妹妹在酒厂的好工作,留在城里。   姜向军的媳妇孙英子见自己男人这么不会说话,连忙用胳膊撞了他一下,替他描补了几句。   “你哥见你突然回来了, 太惊喜了,他前天还和我说等过两天就去你插队的地方去看看你, 没想到你这回来了,真好, 你哥平时老记挂你了。”   大嫂孙英子说的话, 姜苗听得很恶心, 瞧姜向军刚刚见到她的那副熊样子,眉头皱着,似乎不欢迎她回来似的。   她是不是就该在乡下窝着, 烂死,永远不回来,这些人才高兴, 就能心安理得的继续霸占着原主的工作?   “是吗?”   姜向军见姜苗冷冷的看着他,他连忙回过神来,顺着媳妇的话说了下去。   “当然了,自打你走后, 我就没有一天不记挂你的。”   “既然你们这样记挂我, 那这三年来为啥不给我打电报, 寄钱,寄吃的?”   姜苗见不得这样虚伪的人,明明把替他下乡的原主给忘的干干净净,还非要装出一副记挂她的样子,虚伪的让人作呕。   “旁的知青,人家家里隔三差五的就发电报,寄包裹啥的,只有我,像是被人忘了似的。”   姜向军被姜苗如此直接的话问的答不上来,把原本望着姜苗的目光给移开了。   “你哥让咱妈给你寄钱了啊,你没收到吗?”   孙英子把这事推到了吴淑兰身上。   一旁的姜向军也连忙附和,   “我让咱妈给你寄了……”   屋外做饭的吴淑兰听到了这话,把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苗儿,你不要怪你大哥,这都怪我,你大哥把钱给我了,叮嘱让我寄给你,可我那段时间忙,就给忘了。”   姜苗看着这三人在她面前唱双簧,心里忍不住冷笑。   “原来这样啊……我以为我把自己的好工作让给大哥你,然后我自己去替你下乡遭罪,你转头把我这个替你受苦的妹妹给忘了个干净哪。”   “你看你说的这是啥话,你可是我妹妹,我咋会忘了你,再说了,你下乡是替我下的,你对哥的好,哥都记着哪。”   姜向军连忙解释道,他这个三妹咋和以前不一样了,下乡三年,人怎么变得这样咄咄逼人。   “记着就好,我还以为大哥你忘了,我替你受了这么多的苦,又把人人抢破头的好工作让给你,如果大哥忘了,那就真是白眼狼了。”   姜苗说着,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姜向军,然后把目光落下孙英子脸上。   “大嫂,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三妹你说的对,你大哥记着你的好哪,他不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   孙英子觉得这个姜老三和以前不一样了,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她以前和姜向军处对象的时候,来过姜家几次,见到过这个姜老三。   “好了好了,快吃饭吧,你妈把你今个点名要喝的鱼汤都给炖好了,平时我想喝,你妈都不给我炖,我今天算是沾了闺女的光了……”   姜父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   姜父在家里一直担任的是搅稀泥的角色。   姜苗坐在凳子上,大嫂孙英子很是主动的站起来给姜苗盛了一碗炖的奶白奶白的鱼汤。   “苗儿,你快尝尝,当初我和你哥结婚的时候,你也不在家。”   “我咋在家啊,我那不是去乡下替他种地挑大粪去了吗?”   姜苗不知道为啥,瞅着这两口子心里就不得劲,也不知道是原主残留的情绪还是姜苗再在原主抱不平。   孙英子很尴尬,姜向军这个妹妹咋像是吃了炮仗似的。   “嫂子知道,你替你大哥遭了不少罪,你大哥有你这样的妹妹是他的福气。”   “知道就好,我替他下乡插队,整天干活,就像牲畜一样,原本好好的身子都熬垮了,我这些可都是替大哥遭的。”   姜苗的话,让孙英子脸色一僵。   “苗儿,快吃点鱼,好好补补身子,在家这段时间想吃啥就对你妈说。”   姜建军见闺女越说越不像话,连忙给她夹了一块鱼。   姜苗得了她爸这句话,那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妈,那我明天早上要吃油条肉包子,中午我要吃炖排骨,晚上我要吃葱花油饼子喝小米粥。”   她这番话一说出来,姜家的其他人脸色都变了。要知道姜家一个月才沾一次荤腥,排骨就先不提,光是前面的油条肉包子就要拿着粮票和钱去国营饭店给她买。   “行,明个早上妈起早点去给你买油条包子,晚上的油饼子和小米粥也没啥,就是中午的炖排骨……家里没有那么多肉票了,你看咱今天中午吃了肉,这晚上又是鱼的……”   吴淑兰有些为难。   “没肉票?那就找人借啊,可不能耽误我明天中午吃排骨,我都三年没吃到了。”   姜苗一所理所当然的语气,就仿佛这个家欠她的,不过也确实是欠她的。   “既然苗儿想吃,我明天去找人借两张肉票,你给她做。”   姜建国打了圆场,被吴淑兰暗地里瞪了他一眼。   “这都是应该的,苗儿这几天想吃啥,和你大哥说,或者和我说都是一样的,我下工回来买给你。”   孙英子原本是客气客气,可被姜苗当真了。   “行啊,我明天想吃大西瓜,大哥你回来买两个,嫂子,你看我回来的急,像牙刷啊,毛巾啊,睡衣啊,洗脸的香皂,擦脸油啥的都没有……要不,你明天去帮我置办置办?   我替大哥下乡,你也知道我没有收入,没有钱,不像你和我大哥一个月有几十块钱的工资哪。”   “行……啊……”   孙英子脸上的神情很不自然,天哪,这待要花多少钱啊?   晚上,孙英子躺在床上向姜向军抱怨,   “你看看你那个妹妹,在今天的这个饭桌上,张口闭口就是替你这个大哥下乡,所以才熬坏了身子,她这啥意思啊?不会是想讹咱们吧?   还有我今天在饭桌上那样说,就是一般的场面话,客气话,她倒当真了,让你给她买西瓜,还让我给她买睡衣,买擦脸油,买毛巾……她倒真不客气。”   “她说的也是实话,毕竟当初我顶了她的工作,而她替我下的乡,你就当她是上门来打秋风的,这知青探亲一般那个地方只给批几天,她过几天就回去了,先忍忍。   幸好我当初没有下乡,这乡下日子可不是人过的,你没听见她说在乡下干活把身子都熬垮了,还是城里好啊……有吃有喝,还不累,我这都快当干事了。”   姜向军洗完脚,躺在了床上,一脸的庆幸。   “也是,反正她过几天就要回去了。”   孙英子想了想,准备明天把那便宜货给她置办一套,应该也花不了几个钱,肥皂啥的,街道这个月初发的肥皂票应该还没用完哪。   姜向军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似的,   “你明天不要舍不得钱,即使破上一个月工资也没啥,把她哄高兴,好好的送回去,反正也就这一次,我估计她下次再来,就又是几年后了。   现在,我正处于竞选厂里干事,可不能让人发现我这事,我们厂子里有个和我情况差不多的,当初替他下乡的姐姐去厂里闹了一顿,原本应该他提干的事吹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种由兄弟姊妹顶替下乡的事不是挺多的吗,大家一直都默认的啊,我们厂里有好几个都是顶替姊妹的名额,现在为啥这样啊?”   孙英子眉头紧皱。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这事只要不闹到明面上就没事,要是闹到明面上……”   姜向军剩下的话没有说,就像是他厂里那个人,熬了四年,比他还早一年了,眼瞅着要提干了,被他姐姐一闹,提干的事不仅吹了,恐怕以后在酒厂也不好再往上走了,毕竟这种事不光彩。   “行,我知道了。”   这种时候,孙英子可不能给丈夫拖后腿,不就几个钱吗,买就买了。   “哎,你不是说你这个三妹在乡下结婚生子了吗,今天咋没见她提这事啊?你爸妈也没提。”   “有啥好提的,还不嫌丢人吗?一个高中生下乡插队,竟然嫁给了农民,还生了娃……不过这样也好,她在那结婚生子了,就不会总想着回城了,她要是闹着回城,去哪给她找工作啊。”   姜苗在乡下结婚生子这事,一直被家里人给瞒的死死的,就怕街坊领居知道,丢人的慌。   今天晚上不仅姜向军两口子在屋里说姜苗的事,就连吴淑兰和姜建国都在阳台改造的小屋里谈论着这个下乡三年,突然回来,有些陌生的三闺女。   “你说她变化咋这样大,这下乡三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从今天一回来就嚷着要吃肉,喝鱼汤,明天还要吃炖排骨,其实在饭桌上我是故意说没肉票的,你倒是巴巴的要去借肉票。”   “既然家里有肉票,那你为啥扯谎说没肉票?她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姜建国不理解妻子吴淑兰的做法。   “你没见她回来要吃这要吃那的,我要不这样说,家里的那几张肉票肯定让她两三天就给吃光了,再说了,娟子还没回来哪,她回来没有肉票了咋办?”   吴淑兰解释道,她的三闺女一回来就像是那饿了三年的狼似的,真是啥好吃吃啥。   姜建国有些无语的慌,   “等娟子回来,我出去借肉票总行了吧,苗儿三年都没有回来,这还是第一次回家,你明个多买点排骨,炖给她吃。”   “知道了,你以为就你疼闺女啊,她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也心疼她……她这次回来幸好没有带上在乡下生的娃,否则真要丢人死了。”   吴淑兰提起这件事就来气,好好的高中生嫁给谁不行,非要和那泥腿子结婚,她都不敢让旁人知道,真是太丢人了,要是传出去,她的脸面往哪搁。   “她在那成了家也挺好的,和人踏实在那过日子,等啥时候咱去闺女插队的地方去看看。”   姜建国提议道。   “看啥看啊,穷山沟……她有没有说啥时候回去?”   吴淑兰脸上遮不住的嫌弃,仿佛提起那个地方就脏了她的嘴似的,这她闺女姜苗今天刚回来,就迫不及待打听她啥时候回去了。   “这个倒没说,我估计在家撑死五六天就回去了,你可别问她啥时回去啊,整的多不希望她回来似的,像是要赶她走,她在乡下日子不好过,她这几天想吃啥你就给她做,甭不舍得,也就吃这五六天。”   姜建国心里觉得愧对这个闺女,她原本应该是在酒厂当工人的……要不是为了替她哥向军下乡插队,也不会这个样子,在穷沟沟里结婚生子,这一辈子也算是毁了。   ……   作者有话说:   不要养肥我啊……明天爆更!!! 第62章   第二天一早, 姜家人匆匆忙忙的起床洗刷,去上工,来不及在家吃早饭, 往常都是随便拿着一个玉米面馍在路上啃着。   和急促, 打着哈欠的姜向军他们不一样的是姜苗。   只见她拖拉着鞋子, 脸没洗,牙没刷,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慢吞吞的坐在饭桌上, 悠闲的吃着姜母给买回来的油条,肉包子。   姜苗与她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苗儿, 今天你在家歇着,啥也不要干, 等中午你妈回来给你炖排骨。”   姜建国一边往身上穿蓝色的工装褂子, 一边对吃油条的姜苗嘱咐道, 说着,趁姜向军和姜母没看到,偷偷的塞给姜苗一块钱。   “你上午要是闲着没事, 就去外面逛逛。”   姜苗把这一块钱收下了,蚊子再小也是块肉,不过讲真的, 这一块钱能买啥啊?   姜父是棉花厂的一级工,每个月的工资有三十一块钱。   “苗儿,中午我和你哥回来吃饭,顺便把你昨个要的东西买回来……你还有没有想要的, 我一块买了?”   孙英子是知道中午有排骨吃, 所以才回来的, 平常他们俩口子都是在厂里吃食堂。   “那你再给我买两双鞋吧,我穿三十七码的。”   孙英子见姜苗不知道客气是何物,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憋屈,脸上原本的笑脸也僵住了。   “家里好像没有鞋票了?要不,我找人去借借?”   “行啊,我就知道嫂子你不会看着我没鞋子穿的,也不用买太好的,就给我随便买两双凉鞋,对了,再给我买双运动鞋。”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即使是那厂里的工人穿的大多也都是布鞋,姜苗口中的凉鞋不便宜,在百货大楼里两双就能花掉一个工人大半个月的工资。   更不用说运动鞋了,价格比两双凉鞋的价格加在一起还贵哪。   这眼瞅着天热了,孙英子早就想给自己买双凉鞋穿,可就是舍不得,这个打乡下探亲回来的小姑子,真是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两双凉鞋和一双运动鞋。   “买啥买啊,家里我给小敏做的还有两双没有上脚的布鞋,你先穿着。”   吴淑兰对这个闺女再愧疚,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这样花儿子向军两口子的钱。   “妈,你不疼我了……我在乡下日子这么苦,要两双凉鞋穿咋了?”   姜苗把油条扔在了桌子上,拉着张脸,不满的瞅着吴淑兰。   把吴淑兰整的挺尴尬的,家里的孩子从来没有向她这样抱怨过,疼谁不疼谁的。   “妈咋不疼你了,你这孩子,妈疼你就跟疼你大哥他们几个是一样的。”   “哼,既然疼我,就去给我买凉鞋,我要穿凉鞋。”   姜苗揪着凉鞋不放了,一旁的孙英子连忙哄道,   “买,买,苗儿,那布鞋你先凑着着穿,我找人借到鞋票,就立马带你去百货大楼买。”   “这还差不多,你们都快去上班挣工资去吧。”挣了工资好给她花……   姜苗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催促着几人赶快去上班,孙英子听着她话里有些怪怪的,但没放在心上。   “行,那我们走了,苗儿。”   姜向军说着,拿着包就火急火燎的出了门,他们两口子是有一辆自行车的,这眼瞅着今天起晚了不说,又在家耽搁了一会儿,姜向军把车轮子蹬的很快,坐在后座上的孙英子忍不住向丈夫抱怨小姑子。   “你那个小姑子,下乡三年,咋变成了这样,刚刚要我给她买两双凉鞋还有运动鞋,再加上昨天要的那些,我两个月的工资都打不住啊,真是的,脸皮咋这样厚。”   “她先给她买双凉鞋哄哄她得了,等过几天就走了。”   姜向军劝道,心里觉得毕竟是自己亏欠这个妹妹的。   “我才不给她买,我都想好了,我就说鞋票借不到,拖到她走,那凉鞋我都舍不得给自己买,凭啥给她买啊?”   孙英子嘟囔着,心里忍不住盼着丈夫这个小姑子赶快走。   可她们不知道的是,姜苗这次回来,压根就不准备再回去。   姜苗吃完饭,又去屋里床上睡了个回笼觉,真好,不用上班,还有人养她,简直美滋滋。   等中午姜母回来,把排骨炖好,又炒了一盘子青菜,一盘子豆腐。   姜苗当着大家伙的面,直接把那盆子排骨放在了自己跟前,   “我不爱吃青菜豆腐,你们吃吧,我吃这个就行。”   姜苗说着,直接下手捞起排骨啃了起来,这一幕把姜向军两口子看呆了,这是啥意思啊?那盆排骨她想自己一个人全吃了?   “苗儿,你看家里还有那么多人哪,这排骨你大哥嫂子也爱吃。”   吴淑兰想让闺女把排骨放回去,毕竟这排骨她今个买的多,也算着其他人的份哪,家里好不容易吃次排骨,咋能让她一个人给吃了啊。   “那你咋不多做点,这盆子排骨还不够我吃哪,我在乡下熬坏了身子,正该要好好补补。”   姜苗埋怨道,一边啃着手里炖的软烂的排骨,一边瞥了一眼姜向军。   “大哥,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说的对,那盆子排骨你吃吧……啊……我和你嫂子吃这青菜豆腐就行。”   孙英子忍不住气的偷偷拧了姜向军一下,家里难得吃一次排骨,凭啥都让这个姜苗吃啊?这家里的肉票,那可还有她一份哪。   姜向军揉了揉被孙英子拧的地方,刚刚五官疼的都皱在了一起。   “我也要吃排骨,家里的肉票也有我的。”   姜敏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她上班的地方是牧场,离家里远,原本中午都是在食堂吃,可今天毕竟家里改善生活炖排骨,她不惜大老远的从牧场赶回家,可不是吃青菜豆腐的。   “有你的咋了?有你的还不让我这个三姐吃了?你咋这么不懂事,我为这个家出了那么多的力,吃点排骨咋了?”   姜苗把啃干净的骨头扔在桌子上,端的是一个无赖的样子。   “你……”   姜敏瞪着这样不要脸的三姐,气的说不出话来。   “好了,小敏,等下个月发了肉票,让你妈再去给你买排骨,这次的排骨就先让你三姐吃。”   姜建国劝着小闺女,三闺女难得回来一次,她吃就吃吧。   姜苗跟前的桌子上没一会儿就堆了小山似的排骨,她啃得津津有味,连米饭都没吃,桌子上的其他人都没滋没味的吃着青菜豆腐,看她啃排骨啃得那样香,都忍不住一个劲的咽口水。   等吃完饭,姜苗碗又是没洗,扔在了桌子上,歪在沙发上剔着牙,手扒拉着姜向军两口子给她买的东西。   “大哥我昨个不是让你买俩西瓜吗,你咋就买一个,还这么小,够谁吃的啊?”   姜向军对这个挑三拣四的妹妹,心里升起了一丝的不满,但他还是耐着好性说,   “等我明天的时候,再给你买个大的。”   “顺便再给我买串子香蕉。”   “行。”   姜向军压下心中的不满,应了下来。   对于孙英子给她买的毛巾,牙刷,睡衣啥的,姜苗没有再挑刺,因为孙英子昨个听了丈夫的话,给她买的这些东西都是中等的,算不上差,也说不上好。   姜苗把东西全拿回了自己屋,然后关上门,睡午觉了。   这让孙英子越发的对这个刚回家的小姑子不待见了。   孙英子以为丈夫给小姑子买的这个西瓜,等晚上回家的时候,小姑子会拿出来,切切大家一块吃,可等晚上回到家,得知那个西瓜都进了小姑子的肚子,气的她当晚就没有出来吃饭。   姜苗这几天,在姜家那日子过的滋润的很,不过同样的,家里的人对她的不满越发的大了。就连原本对她觉得愧疚的姜父姜母现在都有点不舒坦。   之前之所以包容她,是因为对她的愧疚还没有被消耗完,现在姜苗天天嚷着要吃这要吃那的,把姜家的肉票啥的给败的差不多了,家里的鸡蛋啥的也都被她给吃了,尤其是那米袋子已经见底了。   并且还天天让姜向军下班回来去供销社给她买零嘴,哪家经得起这样造,自打姜苗回来,姜家这几天的开支顶的上以前两个月的了。   原本姜家的粮食都是街道每个月按人口定量发的,全家人吃饭都要精打细算着才勉强够吃,可姜苗一来,姜家突然添了一张嘴。   导致姜家的粮食不够吃了,这眼瞅着离下个月领粮票还有一个多星期哪。   “你那个妹妹啥时候走,我受不了了,你看咱今个好不容易休息,那饭桌上做的都是啥饭?竟然是杂粮窝窝头,还一个人一个,够谁吃的?”   孙英子在屋子里朝姜向军抱怨着,以前她们家每个月在街道领的粮票都够吃,可这个月自打那个下乡的小姑子回来了,家里的粮食就突然不够吃了……   她可是上班的人啊,伙食这么差就不说了,还吃不饱,自打她和姜向军扯证,来到这个家,这家的日子还从来没有这么艰难过。   “你再忍忍,我估计就这两天了,要不你找妈要张粮票,咱今天中午出去吃?”   今天不光是孙英子没吃好,就连姜向军也是,他此时心里早就没了对替他下乡三妹的愧疚,在这几天中,之前的愧疚,早就在三妹朝他要这要那的事中给消磨掉了。   “呵,你妈手里的粮票早没了,你没瞅见这几天你妈天天早上去国营饭店给你那个妹妹买饭吃,那不要粮票啊?你那个妹妹,昨个早上还嚷着要喝羊肉汤,那羊肉汤多贵啊。   我嫁到你们家这几年,我都没有过这种待遇。”   孙英子满肚子的牢骚,凭啥她天天累死累活的去厂里上班,吃的还没这个小姑子一半的好,这个小姑子自打回来,在家啥也不做,饭等着婆婆回来做,碗等着她们回来洗,就连地脏成啥样了,都不说拿拖把拖拖地。   她昨天看不下去了,让她去把地扫扫,一支使她干活,她立马一副虚弱的样子,张口闭口就是替她男人下乡,累坏了身子这种屁话。   她这几天听这句话真的听得够够的,每次在饭桌上,这个小姑子就像是怕他们忘了似的,总是拿出来翻来覆去的说,说她在乡下日子过的有多么多么的苦,她们在城里有多享福……   一让她干活,就说自己虚,可一上饭桌,就像是狼似的,立马来了精神,专挑好菜吃,一点都不像虚的样子,每次吃饭都能干两碗大米饭,这比她都能吃,胃口好得很。   睡觉就更别提了,每次吃完中午饭,把碗一扔,就回屋躺着睡午觉,早上他们起的很早要去上班,可这个小姑子睡懒觉,想睡到啥时候就睡到啥时候,醒来就去吃婆婆上班前在国营饭店给她提前买回来的早饭。   这日子过的,让她都眼红的不行,同时心里也很不平衡。   “你快点去找你妈说说,让她赶快回去,一直在家吃白食,这也不是个事。”   “知道了,知道了。”   姜向军准备今天晚上就和他妈说说这事,眼瞅着三妹回来好多天了,也该回去了。   ……   “姜苗啊,我前几天就听说你回来了,你这真是长成大姑娘了,出落的越发好看了。”   “张婶,孙婶,我都离开家下乡插队三年了,你们咋一点都没变啊,还是那么年轻。”   姜苗抱着一堆衣裳,把楼道里这俩妇女哄的都笑开了花。   “咋能啊……婶子都快老了……倒是你妈,那真是没变化,还是原先的样子。在几天,看你回来了,把你妈高兴的,天天在家给你做好吃的,咱这楼道里啊那香味都是从你家飘的。”   张桂兰笑着说。   “我妈疼我,见我在乡下插队累坏了身子,就想着给我做点吃的补补,你们瞧,我这回来,我妈连衣裳都不让我洗。”   姜苗说着,身子晃了晃,像是虚的不行的样子,可把张桂兰她们给吓坏了,   “你没事吧,苗儿?”   “张婶,我没事,这是在乡下大冬天修河坝,挑大粪落下的病根。”   “我早就听说去乡下插队日子苦,我娘家的侄子刚去一个月,就打电报闹着非要回来,说那的日子不是人过的,人去了天天干活,干的还是重活,拿人当牲口使唤。   我那个侄子可是一个壮小伙,他都受不了,更不用说像你这样的小姑娘了,真是不知道你是咋熬过来的,瞧着身子都给熬垮了。”   张桂兰说着看着站都站不稳的姜苗,一脸的唏嘘,听说当初下乡知青的名单上写的是姜向军的名字,可最后去下乡的人却是姜家的这个三闺女,这种事放在当时并这不稀奇。   可瞧着这姜家的三闺女在乡下累成了这个样子,身子都空了,也是忍不住让人心疼,这事要怪就怪她那对偏心的父母,明明就是该儿子去的,非要让闺女去顶替他。   这个闺女比姜向军还小两岁哪,让妹子去顶替哥哥下乡,这事整的……   等姜苗走了,张桂花和孙嫂还一个劲的盯着姜苗,脸上都是对她的同情。   “妈,我放在那的衣裳你咋不帮我洗啊?”   姜苗瞅见水池这边只有姜母一个人,就把手中的衣裳全扔进了姜母正在搓衣裳的盆子里,姜母忍不住责备闺女,   “你回来这么多天,啥也不干,这自己的衣裳总要自己洗吧?”   “我在乡下大冬天干活,冻坏了身子,手不能碰凉水……啊……我身子好虚,妈,今天中午给我炖一只老母□□,我要补补。”   姜苗说着,把头靠在了吴淑兰的肩膀上,一副好虚弱的样子。   “老母鸡?我昨个中午不是才给你包了肉饺子吃吗?”   吴淑兰把靠在她身上,仿佛没有骨头似的闺女给推开,可姜苗就像是一块黏皮糖似的,又粘了上去,这次还紧紧的抱着她的肩膀,把身上的重量往她身上压。   “那肉饺子又不补,我现在身子是虚,我要喝老母鸡汤,最好再给我做点爽口的小菜配着吃,家里没醋了,顺便打点醋,让我蘸着鸡肉吃……”   “我现在上哪去给你找老母鸡啊,你也不怕你嫂子生气,不要看你才回来这几天,可硬生生的把家里吃的顶的上我们两三个月吃的了。   不是给你炖鱼汤就是给你炖排骨,早上都是去国营饭店给你买着吃,昨天你说要喝羊汤,你爸昨个晚上就给你买回来了……你现在又要闹着吃老母鸡?你这是准备把咱家给吃穷吗?”   吴淑兰苦口婆心的劝着闺女,想让她懂事点,不要再闹着吃这吃那了,她一回来,就仿佛是祖宗似的。   这些好东西,他们平时可都舍不得吃。   老大媳妇这几天,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我不管……我就要喝老母鸡汤……你去给我买,我遭的罪可是替我大哥遭的……难道连只老母鸡都吃不得了?”   姜苗不依不饶,一个劲的晃着吴淑兰,非让她去给她买老母鸡。   “我的祖宗啊,你快停下来,不要再晃我了……我去给你买还不行吗?”   吴淑兰被晃的头昏眼花的,她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她那个以前木讷懂事听话的三闺女咋变成了现在这个熊样子。   “你去干啥?”   姜苗见吴淑兰要走。   “你不是吵着要吃老母鸡,我去给你买啊。”   吴淑兰对这个闺女头疼的不行。   “那这衣裳咋办,还没洗哪?”   姜苗指着盆子里那堆衣裳,吴淑兰气的心肝疼,只能压着气,回来把衣裳洗好,去给这个狗东西买老母鸡去了。   孙英子见到婆婆吴淑兰在炖老母鸡,就知道肯定是那个小姑子整的事,她心里的火气已经快压不住,这几天,自打小姑子回来,不是排骨就是肉,现在又是鸡,日子还过不过了?   其实吴淑兰之所以这样轻易答应闺女给她买老母鸡,是昨天晚上她和姜父就商量了,今天问问闺女啥时候回去,毕竟已经在这住了有七天了。   这只老母鸡算是她这个当妈最后能补偿给她的,吃了这只老母鸡,就该回去了。   饭桌上。   一只老母鸡就有两只腿,全被姜苗撕下来,蘸着调好的料汁吃了,她旁边还放着一碗香味扑鼻的鸡汤。   姜建国看着正在埋头啃鸡腿的闺女,问出了姜家人最关心的事。   “苗儿,你看你都回来这么几天了,你们村里给你批的探亲日期,是不是超了啊?你家里的男人还有娃,见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去,肯定也想你了。   要不明个,让你大哥把你送到汽车站,你回家去?”   “我啥时候说我要回去了?”   姜苗这句话,就仿佛往平静的湖面里丢了一颗炸弹,把姜家人都给炸晕了。   “你这啥意思啊?是不是舍不得咱家,还想在这再住几天啊?”   姜建国刚刚听到闺女那话,心里猛地一咯噔,他试探的问了问,如果是想在家再住几天,那还是可以的……   就连大嫂孙英子,大哥姜向军,还有吴素兰以及姜敏,都忍不住看向她,眉头微皱。   “不是,我在这不准备走了,乡下日子太苦了,还是城里好,早知道我就应该早点回来。”   姜苗啃着鸡腿,笑眯眯的看着脸色大变的众人。   “苗儿,你开啥玩笑哪?你不是在乡下和人结婚,连娃都有了吗,你不回去他们可咋办啊?”   孙英子连忙问道。   “我离婚了,那个娃扔给了他爸……”   “啥????”   姜苗的话音还没落地,就被吴淑兰给打断了。   “你咋又突然离婚了?”   “日子过不下去就离了啊。”   姜苗不知道原主的妈为啥这样惊讶,她回来这么多天了,可吴淑兰就像是不知道闺女已经结婚生子了似的,没见她问过一句。   “你娃还这么小,为了孩子也不能离婚啊……”   孙英子其实不在意这个小姑子到底是结婚了,还是突然离婚了,她只在意的是,她离婚了,看这样子,是准备赖在家里不准备再回去了。   “可你户口在你插队的地方,你回到咱这,你就是黑户啊,街道不给你发粮票啥的,你吃啥喝啥?”   姜向军毫不客气的问道,叫他说,这个三妹就应该乖乖的回去继续去乡下种地,这跑回来不走了,算是哪门子事啊。   “我吃啥喝啥?难道爸妈还有大哥你们会让我饿着吗?我当初可是替你去下的乡,你现在在酒厂的这份工作是我的。   当初要不是我的话,你能坐在这?听说,你好像要提干了,这多亏了我啊,要不是我替你去遭罪,那现在提干的人就是我了,你这个白眼狼,还不感谢我。”   姜苗说着猛地把手中的碗砸在了地上。   “啥提干的人是你啊?那是我在厂里勤勤恳恳工作才换来的提干机会。”   姜向军有点火了,这个三妹把他提干的功劳一把给夺走了,他承认是当初三妹把工作让给了他,可厂里提干的机会那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   “我不把那个工作让给你,你现在就在农村打土坷垃哪,还提干,提个屁的干,所以,你提干都是我的功劳,你把我的工作抢走了,这干事原本就应该是我当。”   “你咋这样不讲理?”   姜向军妄想和三妹讲道理,可被三妹这简直无赖的话给镇住了。   “啥是理?我姜苗就是理,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回去的,我就要呆在这个家里,你们还必须好吃好喝的伺候我,因为这是你们欠我的。”   姜苗和大哥姜向军撕开了脸,也撂下了话。 第63章   屋里。   姜建国在劝闺女。   “苗儿, 我知道你还是在气当初我和你妈让你把自己的工作让给大哥,让你去顶替你哥下乡插队那事,这就算是我和你妈欠你的, 不关你大哥的事。”   姜建国说着, 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放到桌子上。   “别闹了, 回来这几天就可以了,回去好好和你男人过日子吧,你呆在城里也没个工作,还是回去吧。”   姜苗拿起桌子上的那二十块钱, 质问姜父。   “你这是在打发要饭的吗?”   姜父是棉花厂的老师傅,一个月工资足足有三十一块钱, 现在拿出这二十块钱就准备把亲闺女打发走。   “你咋说的这么难听,啥是打发要饭的?你要是嫌少, 我再给你点。”   姜建国说着, 又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块钱来。   “这都快赶上你爸我两个月的工资了, 拿着回去给你娃买点好吃的,在乡下和人家踏实过日子。”   姜苗把桌子上的五十块钱揣兜里了,然后从包里掏出那张离婚证明扔在了姜父的脸上。   “你以为我在饭桌上说的离婚是在诓你们?”   姜建国顾不得闺女语气里的嘲讽, 把纸从地上捡起来,展开,见那纸上赫然写着离婚证明四个大字。   吴淑兰推开门, 从姜建国手里把纸夺了过来,看了几眼。   “你这个死丫头,咋真的离婚了啊……也不嫌丢人的慌。”   吴淑兰气的要打姜苗,还没碰到她哪, 姜苗就嚎起来了。   “吴淑兰同志要打死她闺女了……”   “我个小冤家啊, 你给我闭嘴。”   吴淑兰气的跺脚, 要去捂姜苗的嘴,因为这筒子楼不隔音,在屋里说话声音大点,外面楼道就能听到,而吴淑兰是个爱面子的人,否则也不会一直瞒着闺女在乡下结婚生子的事。   “想让我闭嘴?拿钱来,五十块钱,不给我,我就出去说你打我。”   姜苗伸出了手,朝吴淑兰要钱。   “你要那么多钱干啥?在家里不缺你吃不缺你喝的。”   吴淑兰不想给,眉头紧皱。   “不给?我现在就出去嚎,只要你不怕丢人。”   姜苗说着,就要下床出屋子,被吴淑兰给拦着了,姜苗算是一把掐住了吴淑兰的命脉,她这个人爱面,最怕丢人。   “没有五十,只有十五块。”   吴淑兰把身上的钱都掏给了姜苗,这十五块钱可不是小数,要知道她一个月的工资才二十三块钱,比姜建国的稍微低一些,因为姜建国是技术工。   姜苗把钱拿过来揣进了兜里,   “你还欠我三十五块,下个月发工资记得给我。”   吴淑兰一听这话,顿时反驳道。   “我把你养这么大,我还欠你钱?明明是你欠我的。”   “哼,我不管,你下次再打我,价格就是一百块了。”   姜苗耍起了无赖,吴淑兰见她这个样子,气的胸口疼。   “你说说你,你下乡这三年咋变成这个样子?”   “怪谁啊?当初要不是你们逼着我替那个白眼狼下乡,我会变成这个样子吗?现在嫌弃我?晚了。”   姜苗吊儿郎当的在床上翘起来二郎腿。   “啥白眼狼?那是你大哥,他刚刚在饭桌上也没有旁的意思,就是就是……”   姜苗似笑非笑的看着吴淑兰说不下去了。   “你大哥说的那也是实话,你留在城里就是黑户啊,咱这街道发粮票都是按城市人口发的,到时候没有你的粮票这可咋整?”   姜建国把话接了过来。   “这简单啊,你让那个姜向军把工作还给我,我有了工作,户口就能从疙瘩村扒回来了,到时候就能领到粮票了。”   姜苗眼底满是快要溢出来的讽刺,姜建国还没有说话,吴淑兰倒先忍不住了。   “你当初那个工作,你大哥现在做的好好的,这眼瞅着就要提干了,你现在要求他把工作还给你,你这不是想毁了他吗?”   “那你说咋办?我要求他把我的工作还给我,我就是毁了他?我咋办,我没有工作,户口就扒不回来,没有城市户口,街道就不给我发口粮,咋办啊?你给出个主意?”   “要不这样,你先回去,等过段时间,你大哥真当上了干事了,让他再给你找份工作,到时候你就能返城了。”   姜建国这是把姜苗当成傻子了,想当初哄原主替姜向军下乡插队就是这样说的,说只要她在下面一两年,就在城里给她找份工作,让她回来,可三年来,连份电报都没有,还什么找工作,骗鬼哪。   “姜建国同志,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我了,现在的我没有那么好骗,去,你去让你儿子姜向军把我的工作还给我。”   “那工作已经是你哥的了,你能不能别再胡闹了。”   姜建国见闺女这样不懂事,有些生气了。   “那意思就是不还给我了呗,也行,那我的后半生,就交给我哥,让他养我,我不仅把自己的好工作让给了他,还替他下乡去遭了三年的罪,我对他的恩情如再造父母,这么大的恩情,他也该报答我了,让他养我不过分吧?正好我也不想工作。”   姜建国见闺女准备赖上她大哥了,顿时有点急了。   “你怎么能挟恩图报啊……那可是你亲大哥。”   “我就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啊,干这种挟恩图报的事不正常吗?”   姜建国老同志妄图用道德绑架姜苗,可姜苗面对他们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这种东西,所以绑架不了她。   自打上次姜父姜母劝姜苗回去未果后,姜苗就在家算是彻底住下了,这可急怀了大嫂孙英子,甚至不惜下血本,带姜苗去逛百货大楼,去买当初姜苗想要的凉鞋和运动鞋。   “苗儿,那天你大哥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回屋后就后悔了,不该说那样的话,咱都是一家人,你想在家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家里有我,你大哥,还有爸妈他们分的粮票,大家紧紧也够吃,即使不够吃,你放心,我们先紧着你吃。”   “嫂子,还是你明事理,本来就应该这样。”   姜苗的一句本来就应该这样把孙英子堵得面色有些难看,这人咋这么不要脸,啥本来就应该这样,搞得她们像欠她的,不就一份工作吗。   但孙英子不能和她撕破脸皮,只能压下心中的郁闷,脸上扬着笑,继续哄着面前这个在挑鞋子的小姑子。   “你看,你生的那娃才多大啊,哪能离开妈,你要不就先回去看看孩子,等啥时候想咱爸妈了,你再回来。”   “嫂子,你前几天不是嚷着借不到鞋票吗,今天咋突然借到了,还带我来买鞋子,是不是想哄我回去,嫌我在这你们的眼了?”   姜苗一边试鞋子,一边质问孙英子,把孙英子问的有些讪讪的,   “看你说的这是啥话,嫂子我是今天才借到这鞋票,问了好多人她们都没有,嫂子不是哄你回去,是想着家里的孩子该想你这个妈了。”   “这样啊,如果嫌我碍眼了,那就给我忍着,大哥的工作那可是我的,没有我,就没有大哥的今天,大哥应该好好报答我。”   姜苗把试好的鞋子脱了下来,放在木头制的柜台上,指着上面的那几双,   “同志,这几双都要,给我包起来。”   “这么多双都要啊?”   售货员有些不确定地问。   “对。”   姜苗说完扭头看向身旁的孙英子,   “嫂子,愣着干啥啊?掏钱啊掏票啊。”   孙英子看着售货员正在包带跟的小皮鞋,还有凉鞋,运动鞋啥的,连忙把姜苗拉到了一旁。   “苗儿啊,嫂子我就借来了一张鞋票,你看看你选了四双,这……”   不料一旁的售货员听到了这话,   “那个女同志,这四双鞋里,有三双不用鞋票,付钱就行了。”   “嫂子,听到没,有三双不用鞋票……”   孙英子心里暗恨那个多嘴的售货员,她一脸为难之色的看着姜苗,   “嫂子今天带的钱只够买一双的,要不咱先买一双吧。”   “哼,说好带我来买鞋的,带的钱只够买一双,你咋回事吗,是不是故意的,就是不想给我多买。   既然你钱不够买这四双的,我去酒厂找我哥去要,我就不信,我替他下乡遭了三年的罪,他连几双鞋都不舍得给我买。”   姜苗说着,气呼呼的就要朝外面走,被孙英子一下给拉住了,   “好妹妹,好苗儿,嫂子给你买还不成吗,嫂子这就回家拿钱去。”   现在丈夫正在竞争干事的名额,她可不能让小姑子在这个时候去厂里闹。   最后,孙英子到底是出了一次大血,那带跟的皮鞋啥的,四双鞋竟然花掉了她整整三个月的工资。   她原本是想带她来百货大楼随便买双凉鞋就得了,好哄着她回乡下,可没想到,事情没办成,反而还花了这么多的钱,把孙英子心疼的都快哭了。   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姜苗用彩色的网兜提着买来的鞋,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难受郁闷的孙英子在前面泄愤似的蹬着自行车。   这个小姑子,真是太讨人厌了,脸皮还贼厚,动不动就拿工作来说事。   等姜苗回到家,大爷似的又歪在了沙发上,鞋盒扔在了地上,吴淑兰已经知道闺女赖在百货大楼非要让老大媳妇给她买鞋子的那事了,她把地上的鞋盒捡起来,忍不住埋闺女。   “你大哥大嫂挣钱能容易吗,你这一口气让她给你买四双鞋子,你才有几只脚啊,能穿的过来吗?”   “大嫂非要拉着我去百货大楼买鞋,又不是我逼她的,是她主动要给我买的,再说了,大嫂是替大哥给我买的,大哥给我买鞋是应该的。”   姜苗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翘着二郎腿,磕了起来,这让吴淑兰越发的看她不顺眼,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去把盆子里的衣裳给洗了,别整天除了吃就是睡的,在家啥也不干。”   “妈,你忘了?我下乡身子冻坏了,手不能碰凉水。”   吴淑兰拉着张脸子,   “现在是夏天,那水一点都不凉。”   “不行,我觉得它凉,它就凉。”   “行,那你把地给我拖了。”   吴淑兰压着火气,让这个懒闺女去拖地,不料,姜苗又有话说了,   “我下乡插队干重活累垮了身子,我要歇歇……妈,这地你还是让旁人拖吧,我有心无力啊。”   姜苗说着,虚弱的呻/吟一声。   “歇?你回来半个月,歇了半个月,还没歇够?”   吴淑兰看着刚刚还精神抖擞的人,现在就像是半死不活的,虚弱的不行,咋会不知道她是装的哪。   只可惜她刚回来那几天,她都被她给骗了,不舍得让她干活,照她看,她身子好着哪,比那牛犊子都要壮。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闺女下乡三年,现在整个人变得好吃懒做的,连自己的衣裳都让她这个当妈的给她洗,在家啥也不干,连碗都不刷,外面酱油瓶子倒了都不扶,她上班这么忙,不说在家里帮忙把饭做好,就知道等着她回来做。   还特别好吃,那好菜一端上桌子,她一筷子就夹走了一大半,啥好吃啥,还隔三差五的嫌弃她做的菜没有油水,闹着要吃肉。   那嘴巴更是从来都没有闲过,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气她,气起人来,能让人厥过去,她下乡前的闺女,多勤快,多懂事,除了嘴巴有点笨外,其他都好,可下乡三年再回来,变得又懒又馋又气人。   “没有歇够,我这不歇个两三年,就缓不过来,妈做饭去吧,晚上记得给我炒盘子鸡蛋,不要再蒸那个杂粮窝窝头了,我都吃够了,我要吃白面馍馍,那窝窝头要吃你们吃,我可不吃。”   姜苗话里难掩对杂粮窝窝头的嫌弃,气的吴淑兰用手指头狠狠戳了一下这个馋丫头的脑门。   “吃吃,整天就数叨着吃,家里的那篮子鸡蛋都进了你的肚子,还要吃白面馍馍,你哥你嫂子你爸还有我,我们都是吃杂粮窝窝头,你个不上班的,天天在家游手好闲还吃白面馍馍?”   “我不管,我就要吃,晚上我吃不到白面馍馍,你们给我等着,哼。”   姜苗揉了揉被她妈戳疼的脑门,耷拉这脸子。   吴淑兰头疼的不行,她咋就生了个这样不讲理的无赖啊,最后她还是带着满腔的火气去给这个狗东西炒鸡蛋去了。   “过来给我剥葱。”   吴淑兰冲屋里的姜苗喊道,语气很恶劣,显然是被气的不行了。   姜苗知道她今天要是不剥这个葱,今天晚上恐怕就没有葱花炒鸡蛋吃,她懒洋洋的晃着身子去屋门口给吴淑兰剥葱去了。   “苗儿,剥葱哪?”   下工的人回来了,从楼道过,亲热的给姜苗打着招呼,这些都是和吴淑兰年龄差不多的人,当初一块搬到这个筒子楼的,都是好多年的邻居,也都相互认识,即使姜苗下乡插队了三年,回来了也不生疏,反而亲热的很。   “对,我帮我妈干点活,她上班太辛苦了,婶子,你们都下工了?”   “下工了,今天活有点多,下工有点晚,苗儿孝顺,还是淑兰有福气啊,不像我家那个混小子,整天就知道气我,不说了,回去做饭了。”   ……   路过一个人就给剥葱的姜苗打招呼,姜苗也不害臊,张口闭口就是帮她妈干活,一旁的吴淑兰忍不住一个劲的朝她翻白眼。   “淑兰啊,我记得以前你家苗儿没有下乡的时候最喜欢我腌的酸黄瓜。”   孙嫂拿着一碗腌黄瓜过来了。   “孙姨,我下乡三年老想这口了,你都不知道……”   姜苗站起来连忙把碗接了过来。   “快尝尝,姨今年刚腌的,又脆又酸,吃的时候放两滴香油,别提多开胃了,保管让你比平常多吃一碗饭。”   “你给她端啥腌黄瓜啊,是不是想让她吃塌我家的锅啊?”   吴淑兰仿佛火药桶似的,这个老三自打回来,每天每顿都是两碗饭,有了这黄瓜,吃三碗饭,这让她家日子还过不过了,让其他人把脖子扎起来?   孙嫂不知道这里面的原由,见吴淑兰拉着个脸子,语气不好,忍不住纳闷。   “多吃点不好吗,你看她瘦的,在乡下遭了不少罪,你也不说对这个闺女好点。”   “我对她还不好吗?整天好吃的好喝的供着她,她晚上要吃炒鸡蛋,看我这不给她做着哪,她现在就是我家的祖宗。”   吴淑兰这样说,姜苗没有反驳,而是怯怯的看着她妈,这落在孙嫂眼里,又是一番联想。   她回去转头就给旁人讲了起来,老姜家的那个下乡插队的三闺女回来了,在乡下吃了那么多的苦,把身子都熬垮了,回到家里,还不招吴淑兰待见,可怜的很……   ……   “苗儿,看我给你买啥了,你以前最爱吃的红糖糍粑!!!”   姜建国提着一包鼓囊囊的油纸包,拿到姜苗跟前,献殷勤,他这些天一直给姜苗买东西,说好话,目的就是想让姜苗回去。 第64章   把米汤熬好的吴淑兰, 正端着铝锅往屋里的桌子上送,见这个懒闺女又歪在沙发上嘴里吃着姜建国买回来的红糖糍粑,就气不打一处来。   “整天就知道往那个破沙发上一歪, 没见我这饭做好了吗, 也不说去外面帮我端个碗, 拿个馍筐啥的,整天就知道吃。”   “饭做好了?那可以吃饭了。”   姜苗听话向来只听重点,听说饭做好了,立马把嘴里的糍粑咽下去, 在饭桌前坐好,没有等其他人来齐哪, 就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蛋塞进了嘴巴里。   吴淑兰看到,连忙把手中的馍筐放在桌子上, 一把抢走她手中的筷子。   “你哥还没回来哪, 等他回来了再吃……”   吴淑兰说曹操, 曹操就到了,姜向军提着厂里今天发的一包橘子味的饼干回来了。   “妈,厂里今天给每个工人都发了一包饼干……”   姜向军话还没落地, 手中提着的那包饼干就被姜苗给夺走了。   “你干啥啊?那是厂里给我发的饼干。”   姜向军看着拆包装,往嘴里塞饼干的三妹,就好像这饼干是她的似的, 这样不客气。   正在吃饼干的姜苗听到这话,开始阴阳怪气了,   “啥是给你发的饼干?你不要忘记你现在的这份工作是谁的,那是我的, 厂里不是给你姜向军发饼干, 那是给你所在的工作岗位发饼干, 也就是这饼干是发给我的。   不仅是饼干,你每个月的工资也是我的。”   “妈,你也不说说她,看她现在啥样子,整个就一无赖。”   姜向军被气的胸口疼,饼干说是发给她的,她上过一天班吗,都是他姜向军在上班,还他每个月的工资是她的……   “你这个死丫头,这饼干吃两块就行了,把剩下的还给你哥,还有那工资,你咋能说出这样不要脸皮的话啊,你下乡三年,没上过一天班,你哪来的工资?”   不仅是姜向军气得慌,就连吴淑兰也气的不行。   “我哪来的工资?你说我哪来的工资,他姜向军这三年挣得工资全都应该是我的,不仅是工资,还有他的城市户口也都应该是我姜苗的,当初要不是我替他下乡,他会有这些东西吗?   原本就应该是他下乡,我舍身为他,把自己原来的工作给了他,他才能在城里天天享福。”   姜苗瞅着姜向军,一脸的愤懑和鄙夷。   “你姜向军,有能耐,现在就把我的工作还给我,不还,那就老老实实的伺候我,我一个不高兴,就去你们厂里闹,让你们厂里的领导都知道你是个让妹妹顶替下乡的自私鬼,逃避下乡插队,就你这样的觉悟,还能被提干哪?我让你提个屁的干。”   “你……好,我还,你说个数,你这个工作多少钱,我给你钱,你拿了钱,就滚回乡下去。”   姜向军被姜苗的话给激住了,他当初不就顶替了她的工作吗,至于她天天这样吗,就像是他欠了她多大的恩情似的,值得她天天在这拿出来说。   “行啊,给我拿二十万来,我就拿了钱麻溜的离开。”   “二十万????”   姜向军不敢置信的看着狮子大开口的姜苗,   “你是疯了吗?一个酒厂的破工作,你竟然敢要二十万?”   要知道姜向军在酒厂每个月的工资才二十五块钱,一年才三百块钱,姜苗要二十万,无异于天价。   “我不仅把工作让给了你,还替你在乡下遭了三年的罪,这二十万还是少的哪。”   “你这是在讹诈我……”   姜苗看着姜向军脸都气红了,她就是在赤/裸裸的讹诈他,有本事就拿出这二十万来。   “苗儿,向军可是你亲哥啊,你咋能这样对他,你看从你回来,你就朝他要工作,你这不是看不得你哥好吗?你小时候,你哥对你多好啊,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   姜建国皱着眉头看着讹诈儿子的闺女,   “你要是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了,爸也不逼你了,你想留在城里就留吧,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说让你哥还你工作的事了?咱都是一家人,没必要为了一个酒厂的工作,就闹成这样。”   “不想让我闹也行,那你们要让我在这个家吃好喝好,我说的吃好,那可是有要求的。”   姜苗斜着眼睛看着他们。   “啥要求?”   只要不再闹着让向军还她工作了,咋样都行,不就吃好点吗,这有啥难的,姜建国这样想。   “顿顿要有肉有蛋,有荤有素……还有,我可不吃杂粮,我要顿顿吃细粮……”   姜建国听这个闺女说的眉头一个劲的皱着,越听眉头皱的就越紧,他之前以为的吃好点,左不过就是十天半个月割次肉改善改善伙食,谁能想到,她竟然要天天吃,顿顿吃,还要吃细粮。   他们家里不算上大闺女娟子,一共有五个上班的人,每个月领的肉票,细粮票,都是定量的,细粮还好说,家里的人不吃,全省给她吃,可肉票咋办?他们五个人领的肉票加起来,那也不够她顿顿吃的啊。   “对了,你们还要每个月给我五十块钱的零花钱。”   “啥?你还要零花钱?还五十块钱?”   吴淑兰早就憋不住了,瞅着这个先是要讹儿子向军二十万,后面又要顿顿吃肉,顿顿吃细粮,现在又要每个月五十块钱的狗东西。   “你咋不上天啊?”   “不给?那好办,我明天就去酒厂,找姜向军的领导,问问,我这种情况咋办,我让他的干事提不上去,哼。”   姜苗威胁着众人,姜父姜母还有姜向军他们面面相觑,这次提干的机会,那可是姜向军费了好大力气才整来的,又是求人又是送礼的,他可不能让这个无赖给他整没了。   可以先稳住她,等他提上干后……   姜向军给父亲姜建国使了个眼色,让姜建国先答应她,姜建国收到了儿子的示意,只能为难的看向姜苗。   “行,你说啥就是啥,不过,每个月的五十块钱,实在是有点多了,每个月给你十块钱咋样,也够你花了。   还有你顿顿要吃肉,可家里我们五个人的肉票加起来也不够你顿顿吃啊,要不咱每隔五天吃一次咋样?”   “不行,没肉票你们就出去借,我反正就要顿顿吃肉,五十块钱一分钱都不能少我的,要是敢少我的,你们给我等着瞧。”   姜苗说着看了一眼姜向军,就猜到了他心里咋想的,   “你也不要以为你先拖着我,等你当上干事就万事大吉了,我告诉你,你怎么当上的,我就怎么给你搅黄它。”   姜向军脸色顿时一变,看着她脸上那得意的笑,他恼的牙痒痒的慌。   “作孽啊,我咋就生了你这么个不是东西的玩意啊,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存心想把家里搅合的不成样子啊……”   吴淑兰被气哭了,她拍打着姜苗。   姜苗不躲也不闪,就静静的站在那任她打,淡淡的说,   “你们每个月不是给我五十了,而是五十五,如果妈你再打我一下,那就是六十块……”   “好了好了,快别打她了……”   姜建国知道闺女不是开玩笑,连忙把还要打闺女的吴淑兰给拉回了屋子里。   姜向军憋着满肚子的火气,瞪着姜苗,要打她身边过,姜苗好心提醒道,   “我明天早上起来,要在那张饭桌上看到五十五块钱。”   “你这是在抢钱,我一个月工资才二十五块钱,哪来五十块钱给你?”   姜向军憋屈的不行,他是真不明白,以前的三妹多懂事,性格多温顺,也知道心疼她这个大哥,可现在哪,变得自私自利,尖嘴薄舌,贪婪心狠,不讲亲情,连爸妈的话都不听了,还要搅黄他这个大哥的好事。   “我才不管,见不到钱,你就给我等着瞧。”   姜苗说完,就坐到饭桌上吃起饭来了,而其他人都被她气的压根没心思吃饭了。   在屋里趴在门上偷听的孙英子,把刚刚外面的那些话听得清清楚楚的,等姜向军一回屋,就和他闹起来了。   “咱凭啥每个月要给她五十五块钱,咱俩的工资加起来都还没有五十五块钱哪,都给她,咱花啥?”   “英子,咱不给她这个钱,她明天就会去厂里闹,我提干的事也指定的会黄掉,我为这次提干疏通了多少关系啊,送了多少礼啊,要是被她搅黄,那我这不全打水漂了吗?”   姜向军丧着张脸,坐在了床上,抽起了烟,这烟是他今个买的,准备用来巴结领导的,可他这会心情实在是太郁闷了。   “你咋就摊上这样一个无赖不讲理的妹子啊?”   孙英子扑在床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这个讨债鬼,为啥要从乡下那个穷沟沟里回来啊……   她这是做了啥孽了,咋会摊上这样的小姑子啊,下午讹了她几双鞋不算,这晚上又要讹她们两口子的工资啊……   姜向军看着妻子哭成这样,他也想知道,自己咋会摊上一个讨债鬼妹子,明明大姐娟子和老四小敏她们俩都干不出这样的事,为啥这个老三姜苗偏偏就能干出这样的事来了。   “咱这个干事不当了,看她还拿啥威胁人……”   孙英子冲着屋门,拔高声音大声骂道。   ……   第二天,姜苗睡到太阳晒屁股才懒洋洋的起来,她穿着孙英子给买的带着蓝色小碎花的睡衣,来到客厅,只见桌子上放着一沓钱,她拿来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五十五块钱,她把钱塞进口袋里,美滋滋的吃起了姜建国起个大早去买的羊肉汤配油条。   中午的时候,吴淑兰再不情愿,还是乖乖的回来给这个狗东西做饭了,儿子向军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她这个当妈的可不能让这个狗东西去向军厂里乱搅合。   “中午吃啥啊?”   姜苗嬉皮笑脸的凑到吴淑兰身边,看她做啥饭。   吴淑兰见这个讨债鬼凑过来了,拉着张脸子不搭理她,泄愤似的,啪啪啪的剁着肉,把案板震的都乱动。   “吴淑兰同志,你这对我啥态度啊?拉着张死人脸,难不成我欠你钱了?”   姜苗腆着脸把脸凑到了吴淑兰眼前,被吴淑兰一把推开,   “你个讨债鬼,一边去,看到你就烦,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你这辈子这样来报复我。”   姜苗看着吴淑兰对自己满脸的嫌弃,她也不生气,继续往她身边凑。   “你多放点辣椒,我喜欢吃辣的。”   “吃吃吃,辣死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吴淑兰说着,从墙上摘下来一把红艳艳的辣椒扔进了油锅里,可她不知道的是,姜苗就爱吃辣的,越辣越爱吃。   “吴淑兰同志,做饭辛苦了……把肉多炒炒……我不爱吃挂面。”   姜苗看着吴淑兰往锅里煮挂面,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不爱吃也给我吃,你不是嚷着要吃细粮吗,这挂面就是细粮。”   吴淑兰见她挑三拣四的,脑门的青筋都忍不住冒了起来,拿着抄面的筷子恨不得给她一筷子。   姜苗用手扇了扇锅里四溢的蒸汽,瞅着里面那翻滚的挂面,忍不住撇了撇嘴。   “你咋这么坏,吴淑兰同志,我不爱吃挂面,你还非让我吃……我明天中午要吃饺子,你记得早点回来给我包,我要吃韭菜猪肉馅的,要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那吃着才香。”   “吃吃吃,就知道吃,家里都被你吃垮了,还要韭菜猪肉馅饺子,还五花肉的,你挺挑啊,旧时代的资本家小姐都没你这样的,前几天不是刚吃了饺子,现在又要吃。”   吴淑兰埋怨的不行。   “你也不小了,都结过婚生过娃的人了,还腆着脸让我这个当妈的给你做饭,你整天在家啥也不干,我在厂里干活都快要累死了,还要去买菜回来给你这个好吃懒做的货做饭。   你说我生你有啥用,除了天天气我,啥用也没有,在家整天也不知道帮我分担点,气死个人,也不知道你下乡三年是咋改造的,原本下乡前好好的一个人,给改造成了这个鬼德行。”   “我在乡下插队,干活把身子累垮了……”   “停停停,你给住嘴,我一点都不想再听这些话。”   姜苗话还没说完,就被吴淑兰给打断了,这些话,她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   不想听?这可不行。   吴淑兰越不想听,姜苗就越要说,把她在乡下日子过的有多么多么的苦,又絮叨叨的给吴淑兰讲了一遍。   吴淑兰恨不得找块棉花把耳朵给塞上,她现在越发的觉得,这个下乡插队三年没回来的闺女,这次回来就是来折磨她的。   把面煮好后,姜苗端着一个比她脸还要大的碗,在桌子旁吃面,而吴淑兰和后面回来的姜父,俩人啃着昨个晚上剩下来的杂粮窝窝头,就着昨个的剩菜。   一副苦兮兮的样子。   姜母见这个讨债鬼没心没肺的吃着自己的青菜肉丝面条,就像是没看到她这个当妈的,和当爸的吃的有多差劲似的。   她给姜建国使了个眼色,让他看看他的好闺女,人压根就不管他们俩吃的啥,更没有心软啥的。   瞧她吃的多香啊,啃着凉窝窝头的吴淑兰心里忍不住埋怨姜建国给出的“苦肉计”一点用都没有。   姜建国放下手里的窝窝头,瞅着吃独食的闺女也忍不住纳闷起来,他这个闺女以前是最心软的,现在咋变成了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这个当爹的啃窝窝头吃剩菜,那脸上咋就没有一点心疼可怜他们的意思啊?   “爸,你和我妈再喜欢吃窝窝头,也不能多吃啊,要把家里的粮食省下来,拿去给我换细粮吃。”   吃面,被辣的嘴巴通红的姜苗抬起头瞅着他们来了这么一句话,姜建国和吴淑兰气的顿时连手里的窝窝头都吃不下去了。   这个闺女到底是咋回事,一点都不心疼他们了,还说出这样一番话,咋变的这样自私?   这要是搁到以前,这个闺女宁愿自己吃窝窝头,也要把好东西留给他们吃。   中午,这两口子没吃几口窝窝头,带着一肚子的气去上工了。   接下来的日子,姜苗过的就像旧时代地主过的那样,饭有人做,衣裳有人洗,地有人拖,碗有人刷。   ……   而早就受不了姜苗的姜敏早就不回家住了,而是每天下班都跑去大姐姜敏的宿舍,她在的牧场和大姐娟子所在的厂子不算远,姐们俩这几天都挤在一张单人床上,幸好俩人身材都比较苗条。   这天,是姜家老大姜娟子厂里放假的日子,她和姜敏一块回家去了,路上,姜娟向小妹打听着已经回家快一个多月的三妹姜苗。   “大姐,你不要再和我提她了,她现在变得不讲理就是一个大无赖,家里已经被她搞得乌烟瘴气的,她就是一个土霸王,脸皮贼厚的土霸王,不对,她没有脸皮,还不讲卫生。   现在她是讹上大哥了,让大哥每个月给她五十五块钱的零花钱,咱爸妈为着咱大哥的事也不敢对她咋样,整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她,她在家懒得连碗都不洗,提起她我就糟心的慌。”   提起这个好吃懒做的三姐,姜敏就一肚子的牢骚。   “不会吧,她下乡前也不这样啊,你说的就像是另外一个人似的,以前你三姐多勤快,家里的家务啥的从来都是她做,就连你和老二的衣裳也都是她洗,饭也做。”   即使姜敏之前已经和她说了很多关于姜苗的事了,可她还是有点不信,因为一个人下乡插队,短短三年,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作者有话说:   今晚十二点有第二更,明天爆更呦 第65章   “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三姐了, 不过,幸好当初下乡的是她,不是大姐你, 我听她说乡下日子苦的很, 要挑大粪, 挖河,种地……把女人当牲口使。”   姜敏一脸的唏嘘,幸好当初她年龄小,顶替大哥下乡插队是在两个姐姐中抽。   “乡下日子这么苦吗?”   姜娟子脸上露出一股庆幸的神色, 庆幸当初下乡的不是她。   “苦的很,三姐在那遭了不少的罪, 别看她嘴上整天嚷嚷自己在乡下日子苦,我原来不咋信, 可那天我瞅见了她脚上那厚厚的茧子, 还有手也是, 她这几年,干的活应该挺苦挺累的。”   姜敏说着,扭头看向神色有些恍惚的大姐。   “大姐, 其实这也怪她自己手气不好,谁让她抽中了黑阄,去乡下遭罪那也是她活该, 当初你幸好让她先抽了,要不然,抽中黑阄的就有可能是你了,不过这也是运气, 那个时候谁让大姐你运气好。”   姜娟子低着头没有接腔, 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等快到家的时候, 姜娟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不安啥的,在供销社给姜苗买了两个大梨子,用红色的网兜拎着,又好心的劝姜敏。   “小妹,她毕竟是你三姐,又刚从乡下回来,你多包容包容她,即使她做的再不对,你也不能发脾气。”   “大姐,等待会上去,你见见三姐,再说这些话。”   姜敏说完话,就上楼了,那个三姐脸皮厚的像城墙,等待会大姐见识到就全明白了。   姜苗此时在客厅的沙发上正歪着,手里拿着一本外国小说看的聚精会神,嘴巴里叼着一根冰棍,连姜敏推门进来都没发觉。   “苗儿?”   姜娟子看着沙发里的那个下乡插队三年,不仅没有被磋磨的变丑,反而越发的出挑的三妹,她眼底眸光微闪。   姜敏见大姐和三姐打招呼,三姐只顾着看小说,不搭理人,她顿时看不过去了,走上前,一把把她手里的小说给夺了过来。   “大姐叫你哪,你耳朵聋了吗?”   姜苗见书被姜敏给夺走了,也不生气,慢条斯理的拿着冰棍上的木条,把冰棍从嘴里拿出来,她懒散的歪着,撩开眼皮子上下打量着站在眼前的姜娟子。   只见她穿着一身到膝盖的蓝裙子,裙子上面还有个大披领,这身裙子适合年轻的小姑娘穿,而不是像姜娟子这样的老姑娘,她脚上穿着一双黑布鞋,头发编成了两条长辫子垂在身前。   按理说吴淑兰和姜建国长的都不差,他们生的闺女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这个姜娟子放在人群中也是挺齐整的一个姑娘。   可和她这个三妹姜苗一比,就差点意思了,首先是皮肤没有姜苗的白,鼻子没有姜苗的翘,她的眼睛遗传了姜父的单眼皮,而姜苗遗传了姜母的那双杏眼。   姜苗是标准的瓜子脸,而姜娟子脸型有点方。   这俩人站在一起,旁人第一眼看的肯定是更为出挑的姜苗,即使她已经结过婚,生过娃了。   “大姐,你手里拎着的是给我买的梨吗?”   姜苗把人来回打量了几遍,然后目光落在了姜娟子手里拎着的犁上。   “对……这是我给你买的。”   姜娟被姜苗瞅的浑身不舒坦的慌,见姜苗问梨,连忙把手中拿着的梨递了过去,但姜苗没有接,而是嫌弃的说道,   “买这两个梨还不够人塞牙缝的哪,大姐,你咋这么抠?”   “苗儿……要不,我再去给你买,你想吃几个?”   姜娟子尴尬的不行,她买梨的时候,见梨价不贱,就买了两个,被三妹当着小妹的面说她抠,她真的是有些难堪的慌。   “甭去了,你买的这烂梨我也不爱吃,哼……我下乡三年第一次回来,就给我买俩烂梨,这是瞧不起谁哪?”   姜苗说着,把手里的梨砸到了地上。   “你……你咋这样?大姐好心给你买梨,你不吃就不吃,干啥要把梨砸到地上?”   姜敏看着地上被砸出水的梨子,瞪着不识好歹的姜苗。   姜娟子连忙把地上的梨给捡了起来,向姜苗解释道,   “苗儿,我买的梨不烂啊……你要是不喜欢吃梨,我去给你买几个苹果?”   “大姐,凭啥给她买,她就是故意的……”   姜敏话还没说完,就被姜娟子给拉了出来,俩人朝供销社走去。   “大姐,你人就是太好了,她才这样欺负你,这好心给她买梨吃,她不仅不领情,还把梨砸到地上,哪有这样的啊?”   姜敏一边走,一边抱怨着,她不知道大姐为啥要对这个不识好歹的三姐这样好,要是她的话,她早就发火了,还给她买苹果,买个啥苹果,也不看看她配不配吃。   “小妹,别这样,她在乡下受了不少苦,咱多包容她,不就几个苹果吗,她想吃就给她买。”   这样她心里也好受点,姜娟子妄想用几个破苹果来弥补自己心中对三妹姜苗的那份愧疚。   可这也要看姜苗答应不答应,姜苗把她买回来的那兜子苹果,用手扒拉扒拉,里面都是些又小又赖的青苹果,一看就知道是供销社里处理的下等货,姜苗拿起其中一个有虫眼的苹果朝姜娟子砸了过去。   “买的这苹果是给人吃的吗?”   姜娟子被苹果砸中了胸口,她眉头紧皱,塌下背,一脸痛苦的捂着胸口。   “你咋这么孬,大姐给你买苹果,你竟然拿苹果砸她。”   姜苗这番操作,让姜敏看的目瞪口呆的,要说之前把大姐给她买的梨子砸到地上,是很过分的事,那现在这种拿苹果砸大姐,这就是不可理喻的坏,孬。   “她给我买苹果,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她自己,她做了亏心事。”   姜苗似笑非笑的斜着嘴角,撇她,说着又拿起一个苹果往姜娟子身上砸,这个姜娟子之所以这样容忍她还给她买苹果,为的就是想让自己的心里好受点,而不是为了她。   “苗儿,你说这话啥意思啊?我咋听不懂啊,我做了啥亏心事?”   姜娟子捂着自己被砸疼的胳膊,有些不安的看着姜苗,难道三妹知道她当初做的那件事了?   “你做了啥,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的好大姐,你欠了我的,准备怎么还啊?”   姜苗说着,来到了姜娟子跟前,用手给她整理了下衣裳,随后又拍了拍她的脸。   姜娟子听她这样说,心里越发的心虚,一把推开了姜苗。   “我啥也没做,你别诬陷我。”   “大姐她能做啥啊?欠你啥啊?她对你多好啊,听说你回来,给你买梨子还买苹果的,你不识好赖,还欺负大姐,哪有你这样的。”   姜敏看不下去了,这个刚从乡下回来的三姐也太欺负人了。   “当初下乡那事,是你自己运气不好,倒霉抽中了黑阄,关大姐啥事,当初大姐还是让你先抽的哪,你别在这怨大姐,要怨就怨你自己手气差。”   “苗儿,我知道你因为当初抓阄那事,怪我这个大姐,但我真没想到,你会抽中黑阄,我当初还让你先抽,我当时其实都做好顶替向军下乡插队的准备了,可没想到是你抽中了黑阄去下乡。   你不知道,我当时都恨不得替你去下乡,让你留在城里。”   姜娟子说的情真意切,一副好姐姐的模样。   这么虚伪的话可把姜苗恶心坏了。   “是吗?那你当初咋没拦着我,自己去下乡啊?”   “……这不抽中黑阄的是你吗,你前脚刚走,我就后悔了,后悔没有替你去。”   “哼……”   姜苗阴阳怪气的瞅着她,明显是不相信她的话。   “大姐凭啥替你去,抽中黑阄的是你,你还好意思怪大姐?真是蛮不讲理。”   姜敏气坏了,她活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明明是当初自己抽中的黑阄,还责怪大姐?   关大姐什么事,明明是她自己倒霉,还怪旁人,这怎么怪的着旁人,又不是大姐让她抽中的黑阄。   “不怪她怪谁,我就怪她,她是大姐,当初就应该替我去,这是她应该做的,可她没做,害得我在乡下遭了三年的罪,都是她害的。”   姜苗这下彻底是不讲理了。   “你咋这么不要脸啊,她虽然是大姐但凭啥就应该替你去下乡啊?还应该做的,还害的你遭罪?你在乡下三年,咋变得这样不讲理了,你这不是耍无赖吗?”   姜娟子连忙把指着姜苗鼻子骂的小妹给拉到了一旁。   “小妹,快被说了……”   被骂的姜苗可不依了,   “说谁不要脸哪,说谁无赖哪?我可是你三姐,没大没小的,我今天就教你个乖……”   姜苗说着,一巴掌呼在了姜敏的脸上。   姜敏被打傻了,她捂住自己的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打人的三姐。   “你竟然敢打我???”   “大姐你放开我,我今天非要教训教训这个不要脸的货……”   姜娟子拉不住姜敏,姜敏朝姜苗扑了过去,可姜苗在乡下那可不是白待的,已经有经验了,看老徐家的张素芬掐架都是先抓头发,一击制胜。   姜苗学到了精髓,上来一把抓住了姜敏的头发。   “啊……”   刚刚还张牙舞爪要打姜苗的姜敏,一下子成了姜苗手里的小鸡崽。   作者有话说:   熬夜熬的有点虚,今天先发半章,明天码个大长粗,看个爽。 第66章   “你快放开我……啊……好疼……”   姜敏嗷嗷叫, 姜苗一手揪着她的头发,一手又给了她两巴掌。   “我可是你三姐,教训你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放开我……大姐……你快给我打这个无赖。”   姜敏都快气炸了, 她咋会摊上这样一个三姐啊。   姜娟子看到三妹打小妹, 急的跟啥似的。   “苗儿, 你快松手,这可是咱小妹啊,你是当三姐的怎么能这样欺负她啊?”   “你哪只眼看到我在欺负她了,我这明明是在教她怎样尊重我这个三姐, 不要一张口就是不要脸,无赖的。   她不去骂这个家真正不要脸的人, 竟然来骂我这个大好人,真是瞎了她的狗眼了。”   姜苗说着, 又给了她两巴掌。   姜娟子见这个三妹现在变得这样虎, 吓得也不敢往上凑, 姜敏嘴里除了尖叫就是在喊大姐。   “你的好大姐咋不来救你啊?”   姜苗说着风凉话,故意戳人心窝子。   原本一直喊大姐的姜敏突然沉默了,姜娟子怕姜敏对她这个大姐失望, 只能壮着胆子去拉姜苗。   刚凑到姜苗身边来,就一把被姜苗薅住了头发。   “苗儿……快松手……”   一直在城里生活的姜娟子压根就没和人吵过架,更不用说掐架了, 尤其面对的还是姜苗这样从乡下学艺归来的人。   “好啊,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我让你们欺负。”   姜苗说着,拽着头发的手越发的用力了,一手一个, 疼的这姐妹俩啊啊的叫唤。   “松开……等妈回来要你好看, 你个泼货, 松开我……疼……我没有你这样的三姐,你给我滚出这个家,打哪里来就回哪,回你的穷山沟去……”   姜敏仗着姜苗两只手都占着那,腾不出来手抽她,可她忘记了姜苗还有脚。   姜苗抬起脚,就朝姜敏狠狠的踹了一脚。   把姜敏踹的对姜苗不停的咒骂,这好办,姜苗一脚又一脚,踹的她再也不敢吭声了。   “苗儿,快放开我们,你现在咋和乡下的那些泼妇一个样子了?”   姜娟子头皮疼的龇牙咧嘴的,用手去扒拉姜苗的手,姜苗越发的用力,让她不敢再扒拉。   “打人啦……大姐你别打我……”   姜苗一边朝门外喊,一边用脚死命的踹姜娟子。   现在正值工人都下工回来了,走到楼道里的工人听到姜建国家传来尖叫声,还有打人声,张桂兰她们都忍不住驻足在了姜建国家门口,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听到几句:大姐别打我了……求求你了……我回插队的地方……小妹……求求你别踹我了……我这就回去……我再也不来给你们添乱了。   听着像是姜家那个回来已经有一个多月的三闺女的声音,那打人的难不成是姜家的大闺女姜娟子和姜家的老四姜敏?   就在张桂兰她们准备推开门进去瞅瞅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跑出了一个蓬头散发,满脸恐惧惊慌的姜苗,仿佛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她似的。   “张婶快救我……”   姜苗见到张桂兰仿佛见到救星似的,连忙躲在了她的身后。   张桂兰下意识的把光着脚的姜苗护在了身后。   “你个死姜苗,我今天非要打死你……”   从屋里跑出一脸狰狞的姜敏,她看着躲在张桂兰身后的姜苗,就要扑过去打她,被孙嫂她们几个连忙给拉住了。   张桂兰见她扑过来,急忙往后退,双手护着身后的姜苗。   “小敏,你干啥要打你三姐啊,她可是你三姐啊。”   孙嫂皱着眉头质问姜家这个老四,其实大致的事情她刚刚在门外已经听得差不多了,这个姜老四和姜家那个大闺女想把返城的苗儿给赶回去,不想让她在这家待了。   这姐妹俩竟然仗着人多,俩人合伙打苗儿,苗儿都够可怜的了,在乡下干活熬坏了身子,前不久走路都走不稳,这姐妹俩不仅不心疼苗儿,竟然还这样欺负人,这哪有一点姐妹的样子啊?   “孙姨,是她先打我和我大姐的,揪我们的头发,还打我的脸,踹我和我大姐……你们快放开我,我今天一定要打回来。”   姜敏说着就要挣扎开去打姜苗,可孙嫂她们抓的很紧。   孙嫂她们瞅了瞅身材瘦弱站都站不稳的姜苗,不咋相信姜敏的话,先不说姜苗这样柔弱的性子,咋可能动手打人。   即使是她动手打人,但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打得过姜敏和那姜娟子俩个人?这不搞笑吗。   “姜家老四,你咋这么能扯谎啊,你看你三姐像是能打人的样吗,还打你和你大姐两个人?依我看,明明就是你和你大姐俩人合伙欺负你三姐,想把你三姐赶回乡下。”   张桂兰扶住了身子往下滑的姜苗,嫌恶的瞪着姜敏,姜苗这姑娘的鞋子都被这俩人给打掉了,头发乱糟糟的,想也能想得到被这姐俩在屋里给欺负成啥样了。   姜敏一听这话,变得顿时暴躁了,她死死的瞪着姜苗。   “我没扯谎,就是她打的我和我大姐,这都是她装的,她在屋里一边打我们,一边喊那些话……大姐,大姐,你快出来,告诉她们,刚刚是这个姜苗打我们俩的。”   姜娟子在姜敏喊了几声后,才从屋里走出来,她看着桂花婶扶着的姜苗,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站都站不稳,这还哪有一点刚刚在屋里的凶狠样。   就在刚刚,姜苗正在踹她,突然就不知道咋停手了,然后一边疯狂的弄乱自己的头发,鞋子也不知道啥时候已经脱掉了,就往门口跑。   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哪,就听到她喊张婶救她的话。   之前在屋里她一边打她们,一边还嘴里喊着让人误会是她和小妹打她的话,原来是在这等着她们哪。   她这个三妹啥时候变得这样能算计,又这样能装了?   “桂花婶儿,就是三妹打的我和小妹,你们看我和小妹的头发就是她给揪的,小妹脸上被扇的发红,还有我们身上被踹的……”   姜娟子正准备说被踹的脚印子,可她往后一看,只见身上干干干净净的,并没有鞋印子。她这才意识到,这个三妹刚刚踹她们的时候,好像并没有穿鞋。   “小妹脸色发红,那是踹我踹的了,不是我打的……”   姜苗一脸的委屈,说着身子还往张桂兰身上倒,在场的众人看着她这幅虚弱的样子,压根就不信这姐妹俩的话,这样的人能扇姜敏嘴巴子?   咋可能嘛,要是这俩人扇姜苗,那她们信。   “这是咋了?咋都围在我家门口?”   吴淑兰提着一根腊肠回来了,准备晚上给那个讨债鬼切点掺上蒜苗炒炒,也算是肉菜了。   姜建国和姜向军两口子还在后面哪。   “苗儿妈,你可回来了,你家的这个大闺女和小闺女趁你们不在家,合起伙来打你家三闺女姜苗,还扯谎,说是你家三闺女打她们两个,你还不快管管。”   人群中有个大娘忍不住为姜苗打抱不平。   “啥?”   吴淑兰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家大闺女和小闺女合起伙来打我家老三?”   “她们俩嫌弃你三闺女在家了,想把她赶回去,你家老三真是让人可怜的心疼,在乡下遭了三年的罪,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在家日子长一点咋了?咋就碍了她们俩的眼了,竟然干出这样的事。”   张桂兰以前觉得姜家这个大闺女和小闺女人都挺好的,可没想到她们俩竟然欺负下乡回来的姜苗,人家姜苗也是姜家的人,不就在家多住了一段日子吗,就这样迫不及待的赶人,真是让人瞧不上。   怪不得这个姜家大闺女到现在还没有嫁出去,成了老姑娘,原来人表面上看着不错,芯子坏的很,对自己的三妹都下得去手。   “叫我说,苗儿你甭回去受苦了,就在这个家住着,她们越赶你,你就越不走,等啥时候去厂里当工人,把户口迁回来。”   孙嫂不是耍空嘴,而是棉花厂最近有个无儿无女的老工人要退下去了,他的工作没有人顶,现在好多人都盯着哪,就等他一退下去,就把自己家的人给塞进去。   “孙姨……”   姜苗哽咽的叫了她一声,然后用手捂住了脸,像是哭了起来似的,这让在场的人更加忍不住唏嘘了。   吴淑兰都看傻了,这个讨债鬼真的被大闺女和小闺女合伙揍了?   她心里不仅不心疼,还窃喜的慌,终于有人教训这个讨债鬼了,活该!!!她早就想打她了,只是碍于大儿子工作的事。   打得好,打的好,甭管吴淑兰心里多舒坦,多高兴,她脸上还是摆出一副死人脸,骂着打人的两个闺女。   “娟子,小敏,你们俩咋回事?还小吗?咋能动手打老三?”   原本姜敏见桂兰婶子,孙姨她们都不相信她说的话,反而相信她三姐姜苗的,并且都还站在那个谎话精的那边,指责她们,她气的眼圈都已经红了,见她妈也不相信她,她顿时哭了。   “妈……是她打的我和大姐,我和大姐没打她……也打不过她。”   姜敏前半句气汹汹的,后半句直接委屈的不行,泪珠子啪啪啪的往下掉,她和大姐俩人都打不过这个谎话精……   吴淑兰这下傻眼了,不是大闺女和小闺女揍讨债鬼,而是讨债鬼揍她们俩?   “你当着你妈的面,还不肯说实话,刚刚我们都看见了,你和你大姐追着你三姐打,你嘴里还喊着要打死她,也不叫她三姐,而叫她死姜苗。”   人群中一个半大的小青年,来了一波助攻,原本有些人见姜敏哭的这样委屈,已经有点动摇了,可一听这话,看姜敏的眼神又立马变了。   吴淑兰瞅着一脸委屈的大闺女和小闺女,又看了一眼啥事没有的讨债鬼,咋还能不明白啊……   可她没法替大闺女和小闺女说话,大伙明显都是相信了那个讨债鬼的鬼话,她如果现在为俩闺女说话,肯定落下口舌,被人指责偏袒俩闺女,所以……   “娟子,小敏,你们还不快向老三道歉赔不是,这可是你三姐,以后不准再没大没小喊她死姜苗,也不准再欺负她。”   “妈,你说啥?你要让我对这个扇我脸,揪我头发,还踹我的谎话精,道歉???”   正在啪啪掉泪珠的姜敏,顿时忘记哭了,瞪大了眼睛,愤怒的瞅着偏心的吴淑兰。   “妈,小妹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没有打她,是她打的我们俩。”   姜娟子也委屈的不行,打人的明明是三妹,应该让三妹给她们俩道歉赔不是才对,怎么能让她们挨揍的去给揍人的三妹道歉哪?   可姜娟子说的这话,除了她妈吴淑兰相信,其他人压根就不信,这姜娟子别看是个姑娘家,但她遗传了父亲姜建国的大骨架,即使瘦,但看着壮,和小骨架的姜苗一比,就感觉只有她姜娟子打姜苗的份。   吴淑兰把大伙脸上的神色瞧的一清二楚,这样的情况下,只能逼着俩闺女向那个讨债鬼赔不是。   “别说了,快向老三道歉赔不是。”   “我凭啥道歉……明明就是她打的我和大姐?”   姜敏崩溃的大哭了起来,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被人冤枉,还被她妈逼着给谎话精道歉。   “娟子,你是大姐,你来带个头,给你三妹道歉。”   吴淑兰见这场面越发的难收,脸色有些难看,她不是非要逼着俩闺女给老三赔不是,而是如果今天不道歉,那她俩的名声在这筒子楼里可就难听了。   被她妈逼着给三妹道歉的姜娟子,即使比小妹她们大很多岁,但眼圈也忍不住红了起来,她慢吞吞的来到姜苗跟前,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说,   “三妹……对不起……今天是大姐我不对。”   姜娟子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攒成了拳头,当着众人的面道歉,这是多么丢人的一件事,这样也侧面承认了她打了三妹的事,可她明明没有打,她才是被打的那一个。   姜娟子仿佛吃了黄连似的,有苦说不出。   最后,姜敏在吴淑兰的逼迫下,也只能在姜苗跟前低头赔不是,她赔完不是就跑回屋里痛哭了起来。   “苗儿,娟子和小敏都和你赔不是了,你就原谅她们吧,你这光着脚也不是个事,来赶快进屋。”   吴淑兰亲切的招呼闺女进来,这样她就能把门关上,隔绝这群看热闹的人。   姜苗闻言,害怕的往后一个劲的躲,   “妈,我回屋,大姐和小妹不会再打我吧?”   吴淑兰脸上的神色一僵,还不等她说话,孙嫂就按不住性子了,   “苗儿,我就住你家斜对面,她们要是再敢打你,你就大声喊,我带着你叔他们过来,看谁敢再打你,现在可不是以前的旧社会,能随便打人,咱这可是新社会。”   “孙嫂,你这说的是啥话,她们姐几个,就是闹了一点小矛盾,我刚刚也让她们俩给老三道歉了,咋还会再打老三啊。”   吴淑兰说完,就看着姜苗,哄道,   “苗儿,快回来吧,有妈哪,借她们俩胆子都不敢再欺负你了,快回来,妈给你泡一杯红糖水喝压压惊。”   吴淑兰说着,把一脸恐惧的姜苗给半拖半拉回了屋。   门外留下一群吃瓜群众。   “我的天哪,姜家这个三闺女回去不会还挨揍吧?看她被吴淑兰拉回去的时候,都怕成啥样子了,身子都打颤。”   “这个姜家大闺女和那个小闺女,真不是省油的灯啊,把姜家三闺女给欺负成啥样子了……她们俩为啥要把那个苗儿给赶回乡下啊?”   “还能为啥啊,嫌她在这吃她们的口粮了呗。这一下乡插队前程就没了,一辈子只能在乡下种地挑大粪,估计那姐俩势利眼,瞧不上苗儿了。”   ……   众人听得都忍不住摇了摇头,最后慢慢的散了。   刚刚被吴淑兰拽回屋里的姜苗,在看到吴淑兰把门从里面关上隔绝了外面那些人的视线时,她立马就把脸上的恐惧畏缩给收了起来。   “晚上吃啥啊?”   把门从里面插上的吴淑兰刚转过身子,就见这个讨债鬼板着一张脸问她晚上吃啥?脸上没有之前的害怕,她果然是装的……   “你为啥要动手打你大姐和小妹?”   这是吴淑兰最不能理解的地方,好端端的为啥要打人啊?   “小妹?我是看她不顺眼就打了,大姐?那是她当初没有替我下乡遭罪,我不开心,就打了。”   姜苗无赖的很,说出这番话一点都不怕吴淑兰。   吴淑兰气的胸脯一个劲的起伏,姜苗都能听到她的喘气声。   “你……你看小敏不顺眼就打她,你哪有一点做姐姐的样子,还有下乡那事,当初抽中黑阄的是你,你大姐娟子凭啥要替你下乡?”   姜苗冷哼一声,斜晲着吴淑兰,   “谁让她是我大姐,就应该主动替我下乡,让我在乡下白白遭了三年的苦,都是她的错。”   “你咋就一点理都不讲啊?你这不是无赖吗?”   吴淑兰气的眼前一阵发黑,这个讨债鬼咋是这样的一个人啊,一点理都不讲。   “讲啥理啊?明明就是她欠我的,你咋不站在我这边,就知道整天向着姜娟子和那个姜向军,你个偏心眼子的吴淑兰。”   姜苗瞪着俩大眼珠子,满是对吴淑兰的控诉。   “你你你……你咋还意思舔着脸说出这番话的啊,我咋不站在你那边?我站在理那边,谁有理我就站谁哪。   你还说我偏心眼子?你……是不是就是想把我气死才高兴。”   吴淑兰扶着墙,用手指着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讨债鬼。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是姜建国他们回来了,他们之所以回来这样晚,是因为仨人在附近的公园开起了家庭会议,会议的主题就是如何把好吃懒做的姜苗请出姜家。   吴淑兰把门从里面打开了。   “干啥要把门从里面插上啊?”   姜建国很不解,见吴淑兰眼圈红红的,直觉家里肯定出事了,他看向站在客厅的老三。   “苗儿,你妈这是咋了?”   “被姜娟子和姜敏这俩人气的。”   姜苗睁着眼睛说瞎话,吴淑兰气的都能呕出一口老血来,她捂着胸口哎呦哎呦的在姜建国的搀扶下坐在了沙发上。   姜建国见客厅没有大闺女和小闺女的身影,就准备喊人,被吴淑兰给阻止了。   “是那个讨债鬼气的我……她不是个东西,我快被她给活活气死了。”   “哼,就知道整天说我不是个东西,卖我的赖,哪有你这样当妈的。我不是东西,那谁是东西?姜娟子?姜敏?她们是东西……”   姜苗话还没说完,吴淑兰就捂着胸口,快哭了,   “建国,求求你不要让你那个好闺女再说了,我真的是不能再听到她的声音了……啊……”   “苗儿,要不你先回屋吧,让你妈缓缓。”   姜建国一边给吴淑兰顺着气,一边扭头对闺女说。   “那可不行,我还等着吃饭哪。”   最后是孙英子实在看不下去了,来到姜苗面前,哄着人,   “苗儿,你先回屋,今天晚上这顿饭嫂子来做,等做好了叫你出来吃。”   姜苗用眼角斜瞅了她一眼,撇了撇嘴,   “行吧……那你可要做好吃点。”   说完姜苗就回屋了,姜向军瞅着这样的她就来气,没见她把妈都气成啥样子了,还惦记着吃,真是没良心。   孙英子看了一眼丈夫,心塞的去外面给这个无赖的小姑子做饭去了。   ……   姜苗推开门进了屋,见姜敏正趴在自己的床上哭,而姜娟子坐在她姜苗的床上劝着姜敏。   姜苗一看,顿时不乐意了,   “闪开,这是我的床,都给我坐脏了。”   姜苗把姜娟子给扒拉开,拿起床上的衣裳打了打她刚刚坐的位置。   “你这也太欺负人了吧……刚刚明明就是你打的我和小敏,却在大伙面前颠倒黑白……让我们给你赔不是,现在你又这样子,你没回来前,这床是我的,我连坐一下都不行了?”   姜娟子脸上满是怒气,之前她对姜苗的那份愧疚早就被她给抛到了脑后。   她刚才一进屋,就见自己走之前叠的工工整整的床铺上乱的像猪窝似的,床上的被子衣裳都乱放着,她都差点被气哭了。   刚刚她只是坐了一下自己的床,就被姜苗拿衣裳打灰,这不就是明晃晃的在羞辱她吗?   “不行,之前这张床是你的,但我回来后,这张床就是我姜苗的。”   姜苗把打灰的衣裳随手扔在床上,然后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挑衅的看着姜娟子。   “你……凭啥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姜娟子真是不知道这个三妹是怎么样说出这样无赖的话的。   姜苗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嘴角一边勾起,从鼻子里发出一道不屑的冷哼,像是在说:你敢和我来抢个试试。   “大姐,你过来坐我床上。”   姜敏也不哭了,眼睛红肿的像核桃,她把姜娟子拉到自己床上坐下。   俩人一块瞪着姜苗。   “再瞪,我就还揍你们。”   姜苗看着她们,恶狠狠的说道,姜敏和姜娟子很同步的把头都扭向了后面。   …… 第67章   第二天一早, 刚好是休息日,全家都在家,吴淑兰躺在床上罕见的没有出来做饭, 姜苗这讨债鬼砰砰砰的来砸门了。   “妈, 你咋这么懒, 还不起来做饭,是不是想饿死我?”   “你听听,这个讨债鬼又来了。”   吴淑兰钻进了被子里,用被子蒙着头, 她现在一听到她的声音就难受的浑身不是劲。   姜建国听到这个闺女的声音,也是挠头的很。   “开门啊, 妈,你起来没有, 我放在盆里的脏衣裳都快臭了, 你快出来给我洗衣裳啊……”   姜苗还在砸门。   “看看你那个好妹妹, 咱好不容易才休息一天,她大清早的就开始砸门,让我们还咋睡?”   孙英子被砸门声吵醒, 整个人烦的不行。   姜向军坐起来,挠了挠头,恨不得去给外面那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两拳头, 真是快烦死了,这过的是啥日子啊。   他躺了下来,用被子蒙着头,想继续睡觉, 可姜苗的砸门声, 就像是魔音入耳似的, 就在姜向军已经崩溃,要掀开被子下床的时候,砸门声突然消失了。   ……   “爸,你咋现在才开门?我妈哪?”   姜苗耷拉着脸子,不满的质问。   被闺女质问的有点尴尬的姜建国,随便扯了个慌,   “刚刚我在穿衣裳哪,你妈今个身子不舒坦,就不起来了。”   “那早上饭咋办啊,谁做啊?还有我衣裳谁洗啊,我都快没衣裳穿了。”   姜苗说着,推开姜建国,进了屋里,一把掀开了吴淑兰蒙着头的被子。   “妈,你咋了?身子哪不舒坦?你不舒坦,那我咋办啊?”   姜苗见吴淑兰埋着头不搭理她,她就上手把吴淑兰给掰正,按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妈,那我咋办啊?”   “建国啊……”   吴淑兰看着这个粘人的讨债鬼,嘴里喊着姜建国,声音像是要哭了似的。   “苗儿,早饭我来做,衣裳让你嫂子给你洗,咱先出去,让你妈好好歇歇。”   “那妈你赶快好起来啊,我还是最喜欢吃你做的饭。”   姜苗拍了拍吴淑兰的肩膀,然后站起来和姜建国一块出了屋子。   ……   “老姜啊,今天咋是你做饭啊?淑兰哪?”   楼道里传来旁人的问话。   “她今天身子不舒坦,我刚好闲着也没事,就把饭给顺手做了。”   姜建国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这做饭一向都是女人的事,没有哪家男人做饭的,他这被人看到挺丢人的。   他低着头,恨不得旁人都注意不到他,可他一个大男人在那杵着,咋可能看不见。   刚好今天又是休息日,楼道里来来去去的都是人,姜建国格外煎熬的把早饭给做好了,拿到屋里桌子上,姜苗又开始挑三拣四了。   “我都说过我不吃杂粮窝窝头,你咋还做啊,还有,为啥是拌黄瓜,而不是炒鸡蛋,这么淡,谁吃的下去,我不管我就要吃炒鸡蛋。”   姜苗说着,用筷子扒拉了几下盘子里的黄瓜,嫌弃的撂下了手中的筷子。   “苗儿,家里没鸡蛋了,要不早上这顿咱先凑合一下?”   姜建国好声好气的和她打着商量。   “怎么凑合,这吃的下去吗?”   姜苗看着桌子上寡淡的吃食,脸色很难看,姜建国看着这样的闺女,头疼的不行,只能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和票来,从里面抽出一张粮票和五毛钱,递给姜苗。   “这样,爸给你钱和票,你拿着它去国营饭店吃。”   姜苗接了过来,又伸了手,   “再给我五毛钱。”   姜建国眉头先是一皱,因为五毛钱就能吃一顿像样的早餐了,他叹了一口气,还是又抽出了五毛钱给这个祸害。   姜苗拿着钱,去国营饭店吃早饭去了。   等姜苗一走,吴淑兰,孙英子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家人垂头丧气的不行。   “爸,你快拿个主意啊,向军昨个说的那事到底行不行啊?她再在这个家待下去,咱家日子还过不过了?”   姜建国听到儿媳孙英子这样说,沉默了片刻,   “我看向军昨个说的那事行,你和向军姑说一声,让她那边有合适的媒茬就给苗儿提提,赶快让她从这个家搬出去才行。”   “就是嘛,我觉得把她嫁出去,是一件好事,她就不用再吃咱家的饭了,也不用天天再气咱们了,她有了归宿应该也不会再吵着要向军的工作了。”   主要是能彻底的把这个祸害给甩出去了,要是不结婚,她会一直赖着她男人向军,继续讹她们,把她嫁出去,就像是送走了一块烫手山芋。   不过,她这样好吃懒做的性子,人又这样的不讲理无赖,和人结婚后,别被人赶出来啊……否则又要回这个家。   ……   姜苗还不知道姜家人在背后如何算计她,她刚到国营饭店,站在点菜的窗口。   “同志,我要一碗馄饨,两个油条。”   姜苗说完,就把手里的粮票和钱递了过去,然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没一会儿,馄饨和油条就好了。   这个年代的馄饨里包的馅都是实打实的,汤底也实诚,是用筒子骨熬出来的,一碗里总共就有十个馄饨,上面撒了一层切的碎碎的香葱,碗里还有些许的虾皮以及紫菜,上面还滴了两滴芝麻油。   光是看着就很有食欲,这家国营饭店的厨子也不孬,馄饨皮整的晶莹剔透的,用勺子挖出一个,都能看出里面粉色的肉糜来。   姜苗低着头只顾吃碗里的馄饨,没注意到桌子对面坐了一个熟人。   “好巧,你也来吃馄饨啊?”   刚离婚的沈三儿穿的花里胡哨的又出来招摇了。   姜苗听到一道男声,咽下嘴中的馄饨,抬起头,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坐在对面的男人就是火车上那个在外面有了小妖精,要和媳妇离婚的那个……   这不是个正经人,姜苗眉头微蹙,端起碗又换了一张桌子,可不料对方也端着自己的碗跟了过来。   “你好,我叫……”   沈三儿话还没说完,姜苗吃掉最后一个馄饨,拿着油条站起来就走。   “哎……你咋走了?”   沈三儿看着姜苗的背影,端着馄饨就想去追,可国营饭店里的人喊着碗,沈三儿看了一眼碗里的馄饨,又看了一眼姜苗的背影,最后还是选择坐下吃馄饨。   等姜苗回到家的时候,就见姜家人都围在一起说着什么,其中就有身子不舒坦的吴淑兰。   “呦,这都凑在一起干啥哪?”   “苗儿,你咋这么快就回来啊……”   孙英子站起来,有些心虚的慌。   “你们是不是就盼着我不回来啊?”   姜苗说着,啃了一口手里的油条,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这个反常的孙英子。   孙英子被姜苗的话噎的难受,   “看你说的啥话,我寻思着你在那吃了再回来哪。”   “妈,你不是身子不舒坦吗?咋我一走,你就舒坦的能起床了?”   姜苗凑到吴淑兰跟前,故意问。   问的吴淑兰有些讪讪的,   “我这不是起来给你洗衣裳吗?”   “哼,我就知道你在装病,为的就是想躲懒,不想给我做饭吃。”   姜苗一张嘴,说的就是气人的话,但吴淑兰深吸了一口气,没和她计较,心里盘算着赶快把她这个讨债鬼嫁出去。   ……   几天后。   姜家人高兴地就像是过年似的,对姜苗格外的好,就连一向对姜苗冷着脸子的姜向军都对姜苗有了难得的笑脸。 第68章   “苗儿啊, 你看你也离婚了,总要再找,你姑给你说了个对象, 家里可富裕了, 这男的是个头婚, 还是灯泡厂的干事,他大姐也是个干事,还是我们棉花厂工会的哪。   你今个下午去咱附近的那个公园里,你俩见见面说说话。”   吴淑兰一脸带笑的劝着坐在沙发上的姜苗。   就连一旁的孙英子也附和道,   “是啊,苗儿, 人家可是干事,你和他结婚就等着享福吧。”   “不去。”   姜苗才不想去相亲, 她一看就知道这家人打的什么算盘, 想让她结婚, 就可以从这家搬走了。   “为啥不去?你姑说了,人家男方不仅条件好,人也老实本分, 你打扮打扮,下午去公园见见……”   姜建国话音还没落下,姜向军就接着劝姜苗。   “人家是头婚, 不嫌你离过婚,生过娃,你还有啥不愿意的?叫我说,下午去见见, 然后抓紧时间把婚给结了, 毕竟离过婚的女人也丢人。   “哼, 不去不去就是不去。”   姜苗歪在沙发上,就像是故意在和姜家这几个人唱反调似的。   “苗儿啊,你现在都二十一了,离过婚又生过娃,都不值钱了,以后年龄越大就越贱,今天下午这个相亲你必须要给我去。”   吴淑兰板着张脸子,命令道,这个讨债鬼也太不识好歹了,这相亲,那可都是为了她好。   姜苗才不把吴淑兰的话放在眼里,她自顾自的看着手里的小说,也不搭腔。   这可愁怀了姜建国孙英子等人。   “苗儿啊,那你咋样才愿意去相亲啊?”   姜建国弯着腰,低着身子,好声好气的问姜苗。   “是啊,只要你愿意去相亲,要啥都行。”   孙英子知道这个小姑子是啥样的人,想哄她去相亲,必定要出点血。   吴淑兰和姜向军也都看着她。   姜苗闻言,放下手中的书,抬起眼皮子撩了她们一眼,然后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互相搓了搓,意思是拿钱来。   “那你想要多少啊?”   姜建国试探的问。   姜苗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百块。”   “啥?一百块?”   吴淑兰孙英子她们惊呼出声,纷纷不满的看着姜苗。   “苗儿啊,这一百块也太多了,要不待会嫂子带你去百货大楼买件布拉吉,刚好穿着下午去相亲。”   “这个行,让你嫂子给你买件布拉吉,正好穿着上次给你买的凉鞋。”   吴淑兰觉得给讨债鬼买件布拉吉,就顶破天了,一百块钱那可是她好几个月的工资,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家闺女给钱才去相亲的。   “那就没得说了。”   姜苗说完,就又拿起书看了起来。   姜建国他们几个对视了一下,最后还是姜向军拍了板子。   “行,一百块就一百块。”   姜向军咬咬牙,同意了,只要能把这个无赖嫁出去,让他再花一百块他也愿意,他真是受够了,赶快让这个无赖去祸害别人家吧,等她结婚,也就不啃娘家了。   “英子,你去拿存折,给她取钱去。”   孙英子有些不乐意,但想想还是回屋子去拿存折了,这可是一百块钱啊,都快赶上她半年的工资了。   “苗儿,拿了钱,可就答应了下午去相亲哈,可不能再整出啥幺蛾子来了。”   姜建国对这个闺女很不放心。   “是啊,你爸说得对。”   吴淑兰对这个趁机讹人的讨债鬼心里再气,脸上也只能拿出笑来,就怕把她给得罪了,她一个不开心,下午那事会泡汤。   姜向军皱着眉头也看着她,都在等她给了准确话。   姜苗敷衍的点了点头,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   下午,姜苗早早的就被家里的人给赶出来了,孙英子不放心她,怕她出啥坏点子,不去相亲,故意诓她们,所以这次相亲是孙英子和她一块去的。   路上,她见姜苗拖拖拉拉的,恨不得走一步退三步,摸摸草看看花的,都快把她给急死了,眼瞅着约定的时间都快差不多了,她拉着姜苗,哀求道,   “姑奶奶,咱走快点行不行啊,等相完亲,嫂子给你买冰棍吃。”   “那我要吃两个,我还要看电影。”   还要看电影?   孙英子郁闷的不行,最后还是跺跺脚,答应了。   “行,你说啥就是啥,你老老实实的把亲相完,嫂子就带你去看电影。”   等姑嫂俩人到了约定的地方后,就见男方已经来了,孙英子没有走上前,而是推了一把小姑子,示意她过去和男方说会话,而她就在这等着她。   一个小时前。   “姜婶,咱这样骗你那个侄女不好吧,要是她后面发现我结过婚,家里还有娃咋办,还有我不是厂里干事的那件事?”   “你傻啊,你不告诉她不就行了,等你们俩领过证,生米煮成熟饭,她后悔也来不及了,再说了,她在乡下插队的时候,也结过婚生过娃,刚好她二婚,你也是二婚,她即使发现了有啥好生气的啊。   这事她爸妈都知道,她家里的人也都瞒着她哪,放心,没人说,准漏不了馅。”   姜月梅嘱咐道,她哥嫂前两天来找她了,说了她那个下乡插队回来的侄女的事,说她现在变得好吃懒做的很,在乡下也结婚生子了,这次回来闹着不走了。   可她户口还在插队的地方哪,留在城里就是个黑户,家里几个上工的人只能领的粮食分给她吃,整的家里的粮食都不够的。   她哥嫂就想着赶快把她嫁出去,省的在家里吃白饭,还整天气他们。   她给找的这家,男人丧偶,留下了一个男娃,他是灯泡厂的普通工人,但大姐是她们棉花厂的干事,姜月梅觉得,这样好的人家,是她那个侄女高攀了,哪还有嫌弃的道理啊。   但是她听了哥嫂的话,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隐瞒了男人结过婚有娃的事,不过男人哪都好,就是身上有点小毛病,脚有点坡,但她为了弥补这一缺陷,就让对方谎称自己是干事。   这样任她那个好侄女眼界再高,再挑,也说不出来啥话了。   “对了,你和我侄女的事要是成了,我转正那件事,你可要让你大姐给我办了。”   现在的姜月梅是棉花厂食堂的临时工,一直没能转正,她也送了不少礼,可就是一直没动静,这次刚好哥嫂来找她,她首先就想起来了厂里杨干事,那个死了媳妇,还在单身的弟弟。   ……   “同志,你好……我我叫杨大山。”   杨大山看着眼前这个长的这样俊俏的姑娘,顿时红了脸,心中对她满意的很,他之前也相过好多个,要么就是人家嫌弃他是个坡子,要么就是他瞧不上对方。   眼前这个,瞧着一点都不像结过婚生过娃的,就像那十八岁的小姑娘似的,聘聘婷婷的,他之前就听姜婶说她这个侄女长的好,但至于怎么个好法,他不知道,这一见,果然出挑的很。   他杨大山要娶就娶这样的,看着这样的姜苗,杨大山甚至心底生出了一点自卑感来,可他一想对方长的再出众,也是离过婚的人,心里顿时平衡了点。   “杨大山?听说你是灯泡厂的干事?”   姜苗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中山装,个头不高,长的挺老实的男人,眉头微蹙。   杨大山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他有些迟疑,但看着姜苗那漂亮的脸蛋,连忙点了点头。   “对,我是厂里负责宣传的干事。”   “那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二十八块钱。”   杨大山说着,悄悄踮起了有些坡的右脚,怕姜苗看出来,其实他坡脚,姜苗早就看出来了,刚刚他走过来,即使走的很慢,很努力的伪装,可还是能看出来。   “你条件这么好,还是头婚吗,为啥找我一个二婚?”   姜苗感觉这里面有些蹊跷,即使杨大山有点坡脚,但冲着他是厂里的干事,也应该不会找不到媳妇,来找她一个二婚的啊。   她见杨大山说话间,眼神一个劲的闪烁,脸上似乎还带着点心虚的样,她心里就猜的差不多了。   “是头婚……我的脚有点坡。”   杨大山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些难堪,有点怕姜苗嫌弃他,不过她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嫌弃他的吧,听姜婶说,她人很好,会过日子,也踏实。   “坡脚?”   姜苗脸上立马露出一股嫌弃。   这和杨大山想的不一样,她这样的人怎么会和之前那样的人一样嫌弃他啊。   “但我不影响走路干活。”   杨大山连忙说道,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难受,他原本还以为她和那些人不一样哪。   “直接和你说吧,我在乡下结过婚还生过娃,要是咱俩结婚后,你每个月的工资必须一分不剩的全部上交给我,还有,我可不干活,家里的家务全你干,饭你做,碗你洗,地你拖,还有我的衣裳你也要给我洗。   你知道我是黑户吧,家里的粮食要紧着我吃,你要把口粮省给我,你自己饿着没事,但不能饿着我,我顿顿都要吃肉,还要吃细粮,每个星期,要买两件新衣裳。   另外我还要每个月给我乡下的娃寄五十块钱,钱不够你就去给我借……”   姜苗越往下说,杨大山的脸就越黑。   “对了,我已经生过娃了,就不准备再生了,咱俩结婚后,啥时候把我在乡下的娃接过来,让他喊你爸,不过你以后可要给我儿子买房子啥的,他上学结婚都要你负责。   还有,我的脾气不好,爱打人,你可要忍着点,要做到像我前夫那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你……你……”   杨大山指着姜苗,连说两个你,最后脸色黑的像碳似的,气呼呼地扭头走了,这姜婶给他说的都是啥人啊,她的侄女咋是这个德行,真是白瞎了那张脸,这拿他当啥了?   好吃懒做,还准备让他给她养儿子,她还打人???   这……怪不得离婚了,肯定是她那个前夫受不了,这个姜婶,把她的侄女夸的像朵花,还人好,会过日子,人踏实,一星期要买两件衣裳,顿顿要吃肉吃细粮,会过日子个屁,还人踏实?   这都啥人啊……   孙英子站得远听不到姜苗她们说话,只能看到那个相亲对象,气冲冲的走了。她连忙跑了过去,质问小姑子给人家说啥了,把人给气走了。   “我啥也没说啊,我就说结婚后,他工资要全交给我,饭他做,衣裳他洗,我话还没说完哪,就不知道他咋就走了?”   “我的姑奶奶啊,你这还叫啥都没说?你还想说啥啊?”   孙英子听得目瞪口呆的,她这个小姑子人咋就这么实诚啊,那些话一说,哪个男人不被吓跑啊。   “嫂子,走,看电影去。”   孙英子见这个小姑子把人都给气跑了,还想着看电影,看个大头鬼。她二话没说,撇下姜苗就走了。   “嫂子你去哪啊,不是说好给我买冰棍,看电影的吗?”   姜苗在后面冲着孙英子的背影喊,孙英子不仅没有停下步子,反而走的更快了,没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   此时的姜家。   “要是她结婚后,发现咱骗了她,她不会回家来闹吧?”   姜建国有些担忧的慌,要是闺女知道,依着她的性子,肯定不会和他们善罢甘休的,说不定真会回家来闹。   姜向军有些不在意,   “当她结婚后和咱闹,咱就一口咬死说咱不知道,就说是姑姑没对咱说,咱也蒙在鼓里。”   “向军说的对,咱到时候就这样说。”   吴淑兰随后又接着说,   “人男方是二婚,她也是二婚,有啥好闹的,难不成她一个二婚还能嫌弃人家二婚?   再说了,人家虽然有点坡脚,但也不是啥大毛病,他不是干事,但他姐姐是干事啊,这家庭多好啊,她嫁过去也算可以了。   按理说,人家这样的家庭找头婚的都行,她一个二婚,人家不嫌弃她就烧了高香了。”   就在他们说着话的时候,孙英子气急败坏的推开门进了屋,他们一见孙英子回来了,急忙问道,   “咋样了?相亲相的咋样?”   姜父姜母恨不得今天相好,明天就让那个讨债鬼结婚,好不再缠着他们。   “别提了,她把那事给搞黄了,把人家男方气跑了。”   孙英子活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像小姑子这样奇葩的人,她把事给姜父姜母他们学了一遍。   “啥?这刚见面,她就让人家男方工资上交,还给她做饭洗衣裳?”   姜母忍不住反问,她捂着头,感觉眼前一阵发黑。   “那个讨债鬼咋能这样说啊,即使是真的也不能往外说啊,她这是要气死我啊……”   “她这是故意,就是故意的。”   姜向军咬牙切齿的说道,真是白瞎了他给的那一百块钱,只当她去了就没事了,没想到她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来。   就在姜家人说着姜苗的时候,姜苗嘴巴里叼着一根草晃悠悠的回来了。   “你还有脸回来,我问你,你为啥要说结婚后,要人家把工资交给你,还要给你洗衣裳做饭?”   姜母现在恨不得拿个锤子把她脑门给锤开,看看里面都是啥。   “我说的是实话。”   “实话也不能说,你不会捡点好听的先骗骗他,就说你在家可勤快可能干了,人也温柔性子好。”   吴淑兰气她不争气,该扯谎的时候不扯,不该扯谎的时候,比谁都能扯。   姜苗听到这话都有点忍不住想笑,勤快能干?温柔性子好?这话也不知道吴淑兰是咋好意思说出来的。   整天在家骂她好吃懒做,不要脸啥的。   “哎,你姑给你找的好对象,就让你给搞吹了,你咋这样不让人省心啊。”   姜建国叹了一口气,责怪闺女。   姜苗听到这,顿时火气上来了。   “什么狗屁好对象,你们骗了我,把我哄去相亲,他们给了你们啥好处了,竟然把这样的人说给我?”   姜父一听,心里猛地一咯噔,难不成闺女知道那个男的不是头婚,家里还有娃,人也不是干事的事了吗?   “人家男方脚有点坡,但除了这,其他条件都好得不行啊。”   姜建国试探道。   “你们还想骗我哪?我全知道了,哪有你们这样的,你们这就是卖闺女。”   姜苗知道那个杨大山有问题,但她具体的不知道是啥问题,所以她在套姜建国的话。   姜建国还想继续试探,可一旁的吴淑兰听到这话,顿时不高兴了。   “啥是卖闺女?人家男方媳妇病死了,撇下个娃,他虽然不是头婚不是干事,但你也是二婚啊,人家配你绰绰有余。   人家家里条件多好啊,爸妈是工人,姐姐又是干事,你个二婚,还嫌弃人家?”   姜苗一听,果然有猫腻啊,这家人为了让她结婚,竟然还骗她。   她抓起身旁柜子上的酱菜坛子就朝她们砸了过去。   “啊……老天……”   吴淑兰她们连忙躲开,看着地上的碎片以及一地的酱菜,还没来得及心疼,姜苗抓着家里的东西又朝她们砸了过去。   “这家那么好,你们咋不嫁过去啊?你们真是我的好爸妈,好嫂子啊……还帮着外人一块骗我。”   姜苗不知道的是那个外表看着老实本分的杨大山的媳妇不是病死的,而是想不开投了井,杨大山是个坡子,在外面被人看不起耻笑,他回家就拿媳妇出气。   有次,他在厂里被同事笑话了两句,回去后就开始打媳妇,一个劲的踩她的脚,甚至拿开水浇上去。   他之前那个媳妇是乡下的,她兄弟的工作是杨大山家里给找的,所以每当她回娘家和她爸妈说,她妈每次都让她忍忍,等娃大了就不这样对她了,可她到底还是没有忍过去,一天夜里,她给全家人做好饭,又给儿子把最后一双鞋做好,换了身好衣裳,跳了井。   作者有话说:   晚上十点半有加更 第69章   “别砸了……别砸了……”   姜父姜母, 还有姜向军以及孙英子到处躲,狼狈的不行。   姜苗可不会放过他们,拿起桌子的碗, 盘子都朝他们身上砸。   她不是歧视对方是个坡脚, 也不是嫌弃对方二婚有娃不是干事, 而是姜家人欺骗她,那个杨大山估计人也不咋地,她明明问了他是不是头婚,是不是干事, 他说是。   这就让人感觉很不好了,一点都不坦诚, 人品有问题。   “你个死丫头还不快住手……哎呦,我的胳膊。”   吴淑兰被碗砸中了胳膊, 嘴里发出疼呼声。   可姜苗依旧没停手, 家里不管啥, 拿起来就朝他们砸,敢骗她,就要付出代价, 其实如果一开始就和她说清楚真实的情况,她也不会生气,可她们不该欺骗她。   “你这是疯了……”   姜向军话还没说完, 就被一本飞来的书砸中了鼻子,那滋味别提多销/魂了,他捂着鼻子连忙往旁边躲,心里不由得埋怨那个相亲的男人为啥要给姜苗这个疯婆子说实话, 当初不是都说好的吗, 先瞒着她, 防止她因为坡脚看不上对方。   ……   最后,姜家被砸的一片狼藉,姜家几个人都蹲在地上,姜向军鼻子里塞着卫生纸,堵着血,脸上青了一块,姜建国的脸破了,红肿的不像话,吴淑兰就惨了点,胳膊砸紫了,脸上也挂了彩,孙英子是这几个人中最轻的,小腿被盘子给砸肿了。   姜敏和姜娟子她们俩因为昨个被吴淑兰逼着向打人的姜苗道歉那事,对偏心的吴淑兰有气,所以今天一早就出门去了,等她们一回来,就见到她家像是被打劫了似的,而姜父姜母他们都坐在地上,脸上也是惨不忍睹的。   “爸妈,大哥嫂子你们这是咋了?”   “娟子,小敏……那个讨债鬼疯了……”   吴淑兰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我们好心好意的让你姑给她说了个对象,当时怕她眼界高,就瞒下了对方是个二婚,因为对方坡脚,就又扯谎说他是干事,谁知被那个货知道了,回来后,就给我们发疯啊……   她也是个二婚,凭啥嫌弃人家啊……”   “妈,她人哪?”   姜娟子瞅了一圈都没见姜苗的影子。   “谁知道那个疯子去哪了,不识好歹,她一个二婚的难不成还真想找个头婚的不成?”   吴淑兰一边抹眼泪,一边骂道,看着家里的东西都被那个疯子给砸了,她的心就像是在滴血似的。   ……   姜苗砸完人,就跑到了斜对面的孙嫂家,和她哭诉姜家人做的好事,当孙嫂听到那人叫杨大山的时候,脸色顿时变了。   “那个杨大山,是不是我们厂里那个杨干事的弟弟啊?”   姜苗想了想,   “应该是,我听我妈说,他姐姐是你们工会的干事。”   “你姑姜月梅咋给你说个这样的对象啊……”   孙嫂忍不住咋舌,她大姐一家住在杨大山家的旁边,据说,杨大山的媳妇那可不是病死的。   姜苗见孙嫂话里有话,就连忙追问,孙嫂看了一眼门口,起身把门关上,这才压低声音给姜苗说了说。   等姜苗回到姜家的时候,把门啪的一声用脚给踹上了,她站在门口,叉着腰。   坐在客厅抹泪的吴淑兰,见这坏种又回来了,她的身子很诚实,一个劲的往后缩。   “好啊你们,竟然把一个打媳妇的男人说给我……”   姜苗质问坐在地上的姜父姜母,还有孙英子,在屋里的姜娟子和姜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打开门也走了出来。   “你啥意思?啥打媳妇的男人?”   孙英子眉头紧锁,难道今天下午那个男人打他以前的媳妇?   “还给我装蒜哪……”   姜苗已经不和她们废话了,抄起门后面的扫把就朝她们仨人打,姜向军下楼去买红花油去了,没有在家。   姜建国也不敢对这个闺女动手,毕竟这事是他们做的不地道,他抱着头乱窜。   吴淑兰和孙英子也是,一旁的姜娟子和姜敏退缩到了角落里,也不敢拦,就怕姜苗连她们也打。   “苗儿啊,我们真的不知道你姑给你说的这个人打媳妇啊……”   吴淑兰真的是百口莫辩了,她是真的不知道啊,要是知道肯定不让闺女去见,虽然她不待见这个闺女,盼着她能早点结婚,从这个家搬出去,可她还没有那么狠的心,因为毕竟是她生的啊……   “还想骗我哪……你们肯定知道。”   姜苗说着,打的越狠了。   “苗儿,求求你放过嫂子吧,嫂子啥也不知道啊……”   孙英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姜苗一扫把给呼在了脸上。   “啊……”   “哼,你们好狠的心啊,他们给了你们多少钱啊,竟然让你们把我往火坑里推……”   姜苗打着打着,打累了,把扫把往地上一扔,指着缩在桌子后面的仨人。   “你们给我走着瞧,咱这事没完。”   姜苗说完,冷冷的瞅了一眼缩在墙角的姐妹俩,然后啪的一声把屋里的门震的很响。   吴淑兰见这个祸害进屋了,崩溃的哭了起来。   “啊……这哪有闺女打娘打爹的啊……我这到底生了个啥玩意啊……姜建国,都怪你那个妹妹,甭管咋说,这个讨债鬼可是她亲侄女啊,她竟然给她介绍个这样的人,害的咱也倒了霉……”   “就是,爸,小姑怎么这样坑咱们啊,咱们这是真的不知道她介绍的那个人打媳妇啊……苗儿现在就认为咱知道……我可是她嫂子,她一个小姑子就这样的打我……”   孙英子捂着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她这是又委屈又憋屈,也不敢还手,怕小姑子去丈夫厂里闹事。   别说这俩人埋怨姜月梅,就连他心里也气,他这个妹妹咋这样不靠谱啊,当时在他们面前把那个男人夸的像朵花,说家里条件多好,人多老实本分……   ……   第二天,姜建国两口子还没去找姜月梅算账,她倒先过来找他们算账了。   “大哥大嫂,你家那个老三到底咋回事?她一个二婚,还是黑户,我要不是看她是我侄女的份上,我能给她找这么好的人家?   她和人杨大山咋能那样说,我听着都替她臊得慌,真是不要脸……你们咋教育的她?真是给我丢人丢死了。”   姜月梅昨个晚上去杨大山家问问啥情况,有没有看上她侄女,刚进门就被杨大山当干事的姐姐还有妈,用棍子打出来了,还让她以后不要再给她们家杨大山说媒。   她细问之后才知道,那个死丫头都给人家杨大山说了啥,害的她被杨大山的姐姐和妈指着鼻子骂。   原本她想靠着把侄女说给杨大山这件事,让杨大山当干事的姐姐能把她从临时工给转成正式工,这下完了。   “姜月梅,你还好意思登我家的门?”   吴淑兰瞅见这个不干人事的小姑子就来气。   姜月梅这才注意到大哥大嫂都是鼻青脸肿的,像是被谁揍了似的。   “大哥大嫂,谁打你们了?”   姜建国和吴淑兰不好意思说是闺女打的,因为当爹妈的被闺女揍成这样,实在是太丢人了。   “你还好意思问,都是你害的,你给我家闺女介绍的那是啥对象,他竟然打媳妇!!!”   “啥?打媳妇?大嫂,这肯定是你在外面听人家胡说的。”   姜月梅眼底露出一抹心虚,心里忍不住纳闷,大嫂咋知道这事啊,那杨大山一家把这事瞒的死死的,还是她和她家住得近,才偶尔知道在外面看着很老实的杨大山在家里竟然揍媳妇。   不过揍媳妇这事也不稀奇,隔三差五的都能听到谁家男人打媳妇了,她原本想的是,等姜苗和杨大山结婚,有她这个当姑的看着,谅杨大山也不敢揍她,可谁知……   ……   是不是胡说,吴淑兰见这个一脸心虚的小姑子都全明白了,走上前,二话不说甩给了她一巴掌。   “姜月梅,亏我和你大哥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这样坑我们。”   吴淑兰把在三闺女那受到的气,全都出在了姜月梅身上,这事整的都怪她,要不是她,她们也不会挨揍。   “你敢打我???”   姜月梅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大嫂吴淑兰。   “打的就是你,让你黑心肠,她可是你亲侄女啊。”   “大哥,你就站在那看着你媳妇打我?”   姜月梅指着吴淑兰,看着大哥姜建国。   “谁让你做那昧良心的事了。”   姜建国看着这个妹妹,感觉有点心凉。   “好啊,你们两口子给我等着瞧。”   姜月梅说完话,扭头就走了。   ……   可吴淑兰心里的那口恶气还没有出哪,她狠狠的拧了旁边姜建国一下。   “姜建国,你去和你徒弟说,让你这个妹妹从厂里食堂滚蛋。”   姜建国是厂里的老师傅,现在管着食堂的那个人,是姜建国的徒弟,当初姜月梅转正这事,来找过姜建国,想让他去他徒弟面前给说说,可他徒弟不管转正的事,她这事要往上面说才行。   这事,姜建国一直拖着,也没办,因为转正这件事,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办成的,还要送礼打点关系才行。   而姜月梅也不提给他拿钱的事,不给他拿钱,他怎么去替她说话啊。   “你这做的有点太绝了吧?”   姜建国管着食堂的徒弟,虽然不管人转正的事,但辞掉一个临时工的权利还是有的,姜建国有点犹豫。   要知道像他们那个棉花厂,就是里面的一个临时工,都能让外面的人抢破头。这要是把她给辞了……   “你去不去说?”   吴淑兰拉着张脸子,姜建国一向是最听她的话的,也只能点点头,   “我明个就去说。”   “让她给我耍心眼子,当初,要不是你,她能当上这个临时工?她不仅不记着咱家的恩情,反过来还坑咱们。”   吴淑兰对这个小姑子气的不行,她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   屋里的姜苗刚睡醒,对面的床上姐俩正背着她说着悄悄话。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苗儿,你醒了。”   之前面对吴月梅耷拉着脸子的吴淑兰,此时那张伤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就很滑稽。   她手里拿着刚刚姜建国从国营饭店买回来的羊肉汤和肉包子,昨个家里的碗,盘子都被床上的三闺女给砸了个稀巴烂,没法子,装羊肉汤的只能用他们上工的饭盒。   “你来干啥?”   姜苗可还没原谅她们哪,看到一脸笑意的吴淑兰,她没有给她好脸子瞧。   吴淑兰听到闺女没好气的话,也不生气,坐到姜苗床上,   “家里今天早上没做饭,我刚刚让你爸专门去国营饭店给你买的羊肉汤还有肉包子,香着哪,你快起来洗脸刷牙。”   “哼,不要以为一顿饭,就能让我不和你们算账,我告诉你昨个那事没完。”   姜苗说完话,一把把饭盒和包子从吴淑兰手里夺了过来,放在桌子上,然后下床洗脸刷牙去了。   “妈,那我们吃啥?”   姜敏昨个见她妈被那个谎话精揍,原本心中对她妈的怨气也神奇的消散了。   “昨个早上做的窝窝头,还有几个,你们待会起来去吃吧。”   吴淑兰没有发现小闺女话里对她的不满。   “凭啥给她吃肉包子羊肉汤,让我们去吃窝窝头?”   姜敏很不服气,都是闺女,凭啥两样待遇。   “小敏啊,不给她吃好点,这可咋行啊?你没瞅见她那样,要是她气不消下去,跑到你大哥厂子里闹事可咋办啊?”   这也是昨个被揍的吴淑兰今天舔着脸给三闺女送饭的原因,她怕她闹事。   “闹就闹,干脆大哥的那份工作就还给她,别整的咱家都欠她多大恩情似的,你看自打她回来,咱家被她折腾成啥样子了?”   姜敏实在受不了了,现在那个谎话精竟然连爸妈,大哥大嫂都敢打,真是无法无天了。   吴淑兰听到小闺女这样说,忽然沉默了,那个酒厂的工作可不是一般的工作比得了的,她们厂子里有个人花了两千块钱想把她儿子塞进酒厂,都进不去,更何况向军这都快提干了。   她家以后都全指着他哪……如果这个时候把工作还给三闺女,那不就……   洗漱好的姜苗进了屋,吴淑兰殷勤的把桌子上放着的饭盒给打开。   “苗儿,快点吃,别凉了。”   “哼。”   姜苗冷哼一声,坐在了椅子上,就是不搭理吴淑兰。   “苗儿,中午想吃点啥,妈给你做,要不还给你炖老母□□?那个吃着最补了,对了,待会吃完饭,你嫂子说要带你去看电影哪。”   吴淑兰伏低做小的哄着闺女,就盼着她的气赶快能消掉,否则就像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似的,让人不安心,她们也不能天天在家盯着她,要是让她一溜烟的跑到向军厂子里,这可咋整啊。   喝着羊汤的姜苗还是不说话,吴淑兰自顾自的说着,   “刚刚你那个坏心肠的姑过来了,被我给打跑了,你放心,妈一定给你出气,她竟然敢这样坑咱们,决饶不了她。”   姜敏和姜娟子见她妈对这个老三态度这样,心中很不是滋味,尤其是姜敏,恨不得把她妈给摇醒,难道她妈忘记昨个这个谎话精是怎么打她的吗? 第70章   因着姜家人嘴里夸的相亲对象背后打媳妇这件事, 被姜苗揍了一顿的姜家人都舔着脸讨好姜苗,唯恐姜苗一个不顺心就就去闹事。   这几天,姜苗趁机又讹了不少的钱和东西, 姜家人那真是被整的有苦说不出来。   棉花厂。   “老秦, 你那还有细粮票没?我拿两张豆腐票和你换。”   姜建国凑到工友身边, 低声询问。   “老姜,你上个月就从我这用烟票换走了几张细粮票,我回家后被我家那个老娘们好一顿说,你家最近这是咋回事啊?咋这么缺粮食啊, 这距离下次领粮票可还有半个月哪,我手上还有几张杂粮票。”   老秦说着, 从自己蓝色工装的口袋里掏出一沓票子,今天说来也巧了, 他屋里那个老娘们让他今天下工后, 去粮食站换点粮食回家, 所以他身上今天带着粮票哪。   “杂粮票?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家里那个姑奶奶可是要吃细粮哪,他家里细粮票全部拿去换了粮食,吃的也差不多了, 杂粮票倒是还有一些,但也不顶用啊。   这些天,一直吃杂粮, 还吃不饱的姜建国脸都有些消瘦了,家里的细粮票,副食品票等,只要是能吃的好东西, 都被家里的那个姑奶奶给吃了。   搞得他们上班的都有些营养不良。   “咦, 你还看不上杂粮票哪?你家这眼瞅着都没粮吃了, 咋还这么挑?”   老秦觉得真是奇了怪了,老姜平时也不是这样挑的人啊,平常他家里领的口粮也够吃,没见他找人借过粮票。   “你也知道,我家那个下乡插队的三闺女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她又是个黑户,领不到粮食,所以搞得我家粮食紧张的不行,她又下乡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苦。   细粮没怎么吃过,所以就寻思着她这回来了,让她吃细粮,我们吃粗粮,这眼瞅着家里的细粮吃的也差不多了,你说我这上哪去给她整细粮去啊?”   姜建国把这事美化了美化,他可不能说是闺女嫌弃杂粮,不爱吃杂粮。   “你这也太娇惯你闺女了吧,都回来多长时间了,还舍不得让她吃杂粮?还有,我每次下工回去,路过你家门口,都能闻见肉香味,自打你这个闺女回来,你家这生活水平那是直线上升啊。”   听着老秦的话,姜建国忍不住苦笑,家里的几个人的肉票,包括俩闺女的都让他给要了回来,相当于现在是全家把自己的肉票都省给了三闺女,而他们吃素。   “你要是不借,我就去找旁人。”   姜建国说着就要走,被老秦连忙拽住。   “回来,我啥时候说不借了,咱俩啥关系,我还舍不得几张细粮票?”   老秦说着,就抽出了几张细粮票递给姜建国。   姜建国没有接,而是问道,   “那你回家咋和你媳妇交代啊?”   “我用得着给她交代?我就说被我弄丢了……快,拿着。”   老秦向姜建国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收下。面对老伙计的仗义帮助,姜建国心里说不出的感动,他把细粮票接了过来。   “老秦,等啥时候请你喝酒。”   “咱俩啥关系啊,用得着来这虚的吗?”   老秦说着,锤了姜建国一拳,然后瞅四下没人,往姜建国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   “我说老姜,咱厂里老李快退休那事你听说没?”   “老李要退休了?是那个生产车间看机器的老李?他退休退休呗,和咱们又没关系。”   “啥和咱没关系啊,和我没关系,那和你有关系啊,那个看机器的老李他无儿无女,没人顶替他的工作,咱厂子里的人可都盯着这个位子哪,就等着他一走,就把自己家里的人塞进来,老李那个工位多好啊,看机器还不累。”   老秦见老姜还迷糊着哪,   “你那个下乡插队的三闺女不是黑户吗,你找找关系,让她顶替老李的那个位置,这样每个月都能领口粮了,户口的问题也解决了。”   “对啊!!!”   姜建国眼睛一亮,高兴的锤了老秦一拳,把老秦锤的往后退了几步。   “还是你脑子灵光……你说我咋就没想到哪。”   这样一来,三闺女的工作有了着落,口粮的事也就能解决了……他们这也相当于把欠三闺女的工作还给了她,她也就不用再嚷嚷着让向军把酒厂的工作给她了。   等下午下工后姜建国拉着全家人在公园开了个小会,这个主意得到了全家人的肯定。   “爸,这样一来,向军就不欠她的了,我们每个月也不用再给她五十五块钱零花钱,我们也不用把细粮,肉票都省给她吃了,这段时间我真是都快受不了了,咱天天上班,还吃的那样差劲。”   孙英子兴奋的很,因为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因为向军工作而一直讹她们的小姑子了,她们一个月给她五十五块钱的零花钱,相当于她和向军俩人每个月的工资都进了她的口袋,更不用说每个月领的粮票肉票啥得了。   “爸,你去疏通疏通关系,说啥也要把这个工作抢到手,这样我以后就不欠她的了,让她从咱家滚出去。”   姜向军最近很苦恼,因为前几天出了相亲那档子事,眼瞅着再让她结婚搬出去这个想法,短时间实现不了,而她要继续在家压榨他们,不仅在物质上更是在精神上,他还以为这样煎熬的日子要继续过下去,没想到这事迎来了转机。   和这高兴的仨人不一样的是吴淑兰,她愁眉苦脸的,   “那个工作,盯着的人肯定不少,咱这待要花多少钱送礼啊?”   “妈,你不要心疼钱,那个无赖就是一块烂疮,咱必须要趁早割了它,花多少钱都值得,你没瞅见她每个月朝我们要五十多块钱吗?”   姜向军想的是,撑死也就花个几百块钱,就能把这事给办了,这样以后那个无赖就没有理由再朝他们要钱了,要知道自打这个祸害回到家里来,他可没少花钱,前几天光是让她去相亲,就花了一百块啊,更不用说平时买鞋子买吃的花的大大小小的钱。   “向军说得对,要是让她一直讹我们,那啥时候是个头啊,还有讹我们的钱,这可比给她找个工作花的还要多哪,那就是个无底洞。”   孙英子附和道。   “行,那我明个就去厂里孟主任那探探口风……只是这个人……算了,我明天去找他问问再说。”   姜建国提起孟主任这个人,眼底浮现出一抹担忧来,因为这个人滑不溜就的,不太好说话。   ……   “老姜同志,我知道你和你媳妇都是厂里的老师傅,现在你家有困难,厂里应该首先给你解决,可……”   坐在椅子上的孟长林说着,停顿了一下,端起桌子上泡着茶叶的水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继续说道。   “可厂里像你这样的老师傅不在少数,这空下来的名额只有一个,厂里也难办的紧啊,现在厂里的人都盯着这个名额哪,你说这是给谁的事啊?”   姜建国看着一脸为难之色的孟主任,态度有些卑微,   “孟主任,我家的情况比他们都困难啊,现在我那个闺女从乡下回来了,户口还留在之前插队的地方那,这平白多出一张嘴来,我家粮食都不够吃啊。   厂里这个名额能解我家燃眉之急啊,孟主任……”   “老姜同志,我知道,可厂里当初和你一块进厂的那些老师傅家里也都急,厂里把名额给你,他们说厂里偏心,厂里把名额给他们,你心里也怨厂里不公平,厂里难做啊……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向上面着重反应你家的困难。”   姜建国见这个年纪轻轻的孟主任比那些老泥鳅都要滑,一直在这和他打太极,他知道再继续说下去也没个啥结果,就走了。   中午食堂。   工人们都在窗口前排队打饭。   “你们听说没,那个姜建国家下乡插队的三闺女回来了。”   “啥?回来了?”   “我昨个还见了她哪,那小姑娘下乡三年回来,长的可真水灵,这老姜三个闺女中就数她最出挑……”   孟长林听着前面的长舌妇议论个不停,心中忍不住嗤笑,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有点姿色的女的,在她们嘴中都是出挑的。   “孟主任,你排队哪,要不我帮你打吧?”   厂花张玉兰拿着铁皮饭盒,在几个女工的推搡下,红着张脸扭扭捏捏的来到了孟长林跟前,虽然孟长林离过婚,家里还有个闺女,但他才三十出头,长的也斯文,更是厂子里的主任。   所以厂里好多未婚女工人都想和他处对象,做他孩子的后妈。   “不用了,张玉兰同志,我自己打。”   孟长林面对厂花张玉兰的殷勤,面不改色的拒绝了。   张玉兰脸色一白,下一秒就被人扒拉开了。   “孟主任不需要你给他打饭,你可以走了。”   杨丽背对着孟长林,瞪了一眼张玉兰,张玉兰脸色腾的红了起来,捂着脸跑了。   “孟主任,我的位置靠前,你把你饭盒给我吧,我给你打。”   孟长林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笑意的杨丽,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不用了,杨干事。”   杨丽讨了个没趣,只能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一幕被不远处另外一个窗口排队的工人看了个正着。   “这个杨干事喜欢人孟主任,可人孟主任压根就对她没那个意思,她还每次都巴巴的往上凑,没看人家孟主任连人张玉兰都瞧不上吗,难道还能瞧上她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就是,每次这个孟主任身边有女的,那个杨干事就立马上来赶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孟主任是她男人哪,看的真紧。”   “人家孟主任年轻有为,长的也不差,虽然离过婚有娃,但还是有大把的女的往上扑,他就是个香饽饽,再说了,人孟主任眼界高着那,那杨干事就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   ……   后面几天,姜建国给孟主任送了几次礼,但对方压根就不收,这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求人办事最怕的就是对方不收礼,因为不收礼就代表着不给你办事。   这几天,姜建国都是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干活也提不起来劲。   这天中午,没去上工的孙英子在家把晌午饭做好,让姜苗去棉花厂给吴淑兰还有姜建国送饭,他们俩中午不回来了。   姜苗手里拿着孙英子给买的冰棍,不情不愿的用网兜子提着两个铁皮盒子去棉花厂送饭去了。   这个时候正值棉花厂中午下工,工人们分成两拨,一拨拿着铁皮饭盒去食堂吃,一拨自己回家烧饭。   姜父姜母就属于后面那一拨,因为离家近,烧饭也方便,又能省一点。   前面那一拨基本上都是住宿舍的单身男女青年,还有就是离家比较远,懒得回去的人,基本上每天都在食堂吃。   姜苗来到棉花厂,一眼望过去都是穿着蓝色工装的人,而穿着布拉吉,手拿冰棍的姜苗在这里面极为显眼。   下工的工人纷纷侧目打量她,姜苗身上这件布拉吉还是当初在疙瘩村的时候用徐川的钱买的,她这几天的脏衣裳吴淑兰一直没给她洗,她就翻出了最后一件能穿的,但没想到今天会来棉花厂给姜父姜母送饭。   回家烧饭的孙嫂看到了姜苗,连忙冲她挥了挥手,姜苗看到,走了过去。   “苗儿,你是不是来给你爸妈送饭的?”   孙嫂的目光落在了姜苗手里拎着的饭盒上。   “你爸妈他们在食堂等着你哪,你快去。”   “行,孙姨那我去了。”   姜苗前脚刚走,就有人向孙嫂打听她。   “孙嫂,这是谁家的闺女啊,咋没见过啊,长的真俊?有对象没?”   “老姜家的,下乡插队刚回来……”   ……   姜苗凭借着脑海中原主的记忆,摸到了食堂。   “快看快看……”   正在排队打饭的单身男青年被身后的工友拍了拍,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一下子愣了。   只见食堂门口站着一个女同志,一个穿着绿裙子的女同志,俏生生的站在那,朝四周看着,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   她一只手里提着饭盒,一只手拿着吃了一半的冰棍,头发到肩,整个人仿佛春天树枝上刚抽出来的绿芽,嫩的能掐出水来。   厂里有很多都是没对象的男青年,这下子厂里来了个这么一个人,眼珠子都纷纷黏了上去。   有那胆子大的,直接上前搭讪了,   “女同志,你是不是在找人啊?”   姜苗正作难哪,因为一眼看去,都是穿着蓝色工装的人,很难找到姜父姜母。   “你好,我找吴淑兰和姜建国,你知道他们坐哪了吗?”   这个食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姜苗要是一个一个坐位挨着找,恐怕要费不少时间。   “他们在那,我带你去……你是姜师傅和吴师傅的女儿吗?”   男青年手上拿着铁皮饭盒,局促的看着姜苗。   姜苗点了点头,俩人从孟主任身边擦肩而过,孟主任怔怔的盯着姜苗的背影,看着她朝姜建国走去,目光闪了闪。   仿佛不经意似的,问了后面的人。   “刚刚那个是姜建国的什么人啊?”   “应该是他那个下乡插队三年最近回来的三闺女吧……”   说话的人是个妇女,她的目光也往那边瞅着那,心里忍不住感叹,这个老姜的闺女长的咋这么俊啊……   原来就是她啊……孟长林收回了目光。   ……   “爸,妈。”   姜建国和吴淑兰正坐在角落里,为着闺女工作的事犯愁哪,没注意到刚刚食堂的骚动,他们听到闺女的声音,抬起头,这才发现姜苗来了。   “咋是你来送饭?”   这个闺女有多懒,吴淑兰是再清楚不过的,回来都一个多月了,连屋门都没出过几次,懒的恨不得在家里那张沙发上扎根。   “她在家给我熬筒子骨哪,说是离不开人,就让我来给你们送饭。”   姜苗说着,啃了一口手里的冰棍,她原本是一点都不想来的,可那个孙英子不放心她看着汤,要不是为了待会能吃馄饨,她才不愿意来哪。   “哦,对了,刚刚是这个同志帮我带路,我才能找到你们。”   “小王啊,真是麻烦你了,你快去排队打饭吧。”   姜建国看着这个小王盯着他家闺女一直瞅,有点不大高兴。他这段时间想通了,闺女毕竟是他亲生的,即使离婚了,也不能凑合着来,像之前那个杨大山就是一个教训和例子。   原本以为那个杨大山虽然坡脚,但人家里条件好啊,又有个当干事的姐姐,再加上姜月梅一直说那个杨大山老实靠谱,人不错,他才同意的,没想到姜月梅介绍的杨大山是个那样的人……   “好……好……”   那个叫小王的男青年,原本还想再和姜苗说几句,但看着姜建国的脸色,到底还是没说,去排队打饭了,路上一直扭头往姜苗那看。   “一个临时工还想打我闺女的主意,哼。”   姜建国盯着那个叫小王的工人,脸上满是不屑,虽然他急着把闺女嫁出去,但也不是啥人都行的,就像刚刚那个小王,连个正式工都不是,甭管咋说,之前那个杨大山人至少还是个正式工哪,他连人杨大山都不如。   “好了,别说了,当心旁人听到。”   吴淑兰往四周瞅了瞅,提醒道。   “没啥事我就先回去了。”   姜苗手里的冰棍吃的差不多了,姜建国闻言又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给她。   “回去路上再买个冰棍吃,路上要是有不三不四的人找你搭话,不要搭理人家,赶快回家。”   姜苗把钱接着了。   姜建国真的就是多想了,姜苗这样彪悍,他有啥不放心的,难道忘记当初拿着扫把打她们有多凶了吗?   一旁的吴淑兰听到姜建国这话无语极了,他闺女啥熊样,他难道不知道吗,瞧着人模狗样的,实际上,人又泼又辣又不讲理。   ……   第二天。   姜建国满脸喜色的回了家,一进家门,就到处找姜苗。   “苗儿,苗儿……好消息……”   啃着苹果的姜苗从屋里出来,瞅着一脸兴奋的姜建国,忍不住纳闷。   “啥好消息?你们又给我找了个好对象?”   姜建国被这话噎的,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不是……我们棉花厂那个老李退休了,现在厂里有个名额,我给你争取过来了,你明天就去报到,不过是临时工,先从临时工干,慢慢转正,到时候让厂里给你开个证明,就可以到街道领粮票了。”   “爸,苗儿工作那事弄好了?你前两天不是说那个孟主任不松口吗?”   从屋里出来的孙英子,也高兴的不行,她不是为姜苗高兴,而是为了自己快要摆脱这个小姑子而高兴。   吴淑兰和姜向军也围了过来,一个个脸上都很惊喜。   “我也不知道,前两天我给他送礼他都不收我的,今个突然告诉我,说厂里准备把这个名额给咱家,他说这是他朝上面努力替咱家争取来的,干段时间就能转正。   没想到啊,这个小孟主任,人着实不错啊……”   姜建国觉得之前是他冤枉人家小孟主任了……之前他见对方不收礼还以为这事肯定没指望了,没想到这个名额竟然能落在他家的头上,这真是可喜可贺啊。   “等改天我从厂子里拿两瓶酒回来,爸你拿去好好谢谢人家。”   姜向军这里的拿其实就是偷,姜苗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看着大家都喜气洋洋的,她泼了一盆冷水。   “我啥时候说我要去上班了?”   听到这话的姜建国和吴淑兰,姜向军和孙英子全傻眼了。   “你啥意思啊?这可是棉花厂的临时工啊,干一段时间就能转正。”   吴淑兰眉头紧蹙,看着这个不识好歹的讨债鬼。   “你知不知道外面抢这个名额都能抢破头,你当临时工,不仅有口粮还有工资,这么好的事落到你头上,你还想咋样?”   姜建国把情绪激动的吴淑兰给拉到一旁,他看着这个闺女,好声劝道,   “苗儿,你看你之前不是把你酒厂的工作让给你大哥了吗,棉花厂这份工作就相当于是你哥还你的,你别看是临时工,但工资福利啥的和正式工人一样都有,并且还能去街道领粮票,等你转正后,户口就能迁过来了,这可是大好事啊。”   “一个棉花厂的临时工,怎么能比得上酒厂的工作,哼,我不去,我就要在家呆着。”   姜苗说的不是气话,她是真不想去上班,现在躺在家里,想睡到啥时候就睡到啥时候,啥也不用做,有人养着她,还每个月给她钱,她傻了才去上班哪。   “苗儿啊,等你转正后就是正式工了,比着酒厂的工作也不错,你为啥不愿意去啊?”   孙英子真是不知道这个小姑子整天脑子里在想些啥,她们费尽心思给她谋划工作,到头来,旁人抢破头的名额下来了,她撂挑子不愿意去,这是哪门子的怪事啊。   酒厂的工作是比棉花厂的好,但对于现在没工作是黑户的小姑子来说,这不是天上砸下来个馅饼吗,她还不愿意接?   要知道旁人像她这种返城的情况,求着家里,家里还不愿意给她们找工作哪,他们又搭钱又搭时间的,替她把工作找好了,她还不愿意去?   “上班太苦太累,还要每天早起,我不干,我就要你们养着我。”   姜苗耍起了无赖,这可气坏了姜向军他们。   “你咋能这个样子啊!!!”   姜向军现在对这个妹妹真是头疼的慌,这世上咋会有她这种厚颜无耻的人啊,工作给她找好了,舔着脸说不干,让他们上班养她。   “你明天必须要给我去棉花厂上班,还想让我们养着你,做梦。”   “姜向军,你们不想养我?那就把我酒厂的工作还给我,你去棉花厂做那个破临时工。”   姜苗一句话堵得姜向军成了哑巴,他的脸色憋成了猪肝色。   “苗儿啊,上班真的一点都不苦也不累,我让带你的师傅多关照关照你,你在厂里看机器就行了,清闲得很,到点就去食堂吃饭,你要是不想吃食堂,就让你妈回来做好饭给你带过去。   再说了,起得早那对身体好,还有每个月的工资足足有十四块钱哪,多美的事啊。”   姜建国哄着面前这个不愿意去上班,非让他们养着她的闺女。   “才十四块钱啊???这点钱够干啥的啊。”   姜苗一听工资才这么点,顿时撇了撇嘴。   姜建国对这个怕吃苦怕受累,还不想早起,还嫌工资少的闺女,真是头都要炸了。   “十四块钱也不少了,等转成正式工,工资还往上调哪。”   “爸说的对,我当初进造纸厂的时候,工资才十二块五,现在干了几年,工资涨到了二十多了,你比我当初的工资还高哪。”   孙英子为了让眼前这个眼高手低的小姑子去上班,专门扯了慌,其实当时她工资不是十二块五,而是十六块五,毕竟她进去就是正式工,而小姑子这个是临时工,临时工本来就比正式工的工资要低一点。   “不去,说啥也不去,我记得当初刚进酒厂的时候,工资都是二十块零三角,这才十四块钱,去百货大楼买件裙子就没了,你们说啥我也不去。”   姜苗又仿佛没骨头似的歪在了沙发上,背对他们。   吴淑兰气的,咬牙切齿的用手戳着姜苗脑门的方向,恨不得把这个讨债鬼狠狠揍一顿。   不上班这可不行,先不说这个名额有多稀罕,就说上班后,能领一份口粮,就是冲这份口粮,还有每个月十四块钱的工资也不能不去啊。   她不吃杂粮可以,但她领回来的杂粮可以让家里人吃啊,至少能缓解家里粮食的紧张,还有那肉票,副食品票啥的,一个人的份额也不少。   姜建国拿她没法子,只能走到沙发前,和她打着商量,   “你看这样行不行,爸每个月再另外给你补贴六块钱,再加上你工资十四块钱,也就是二十块钱了,咱明个去棉花厂上班行不行,就当爸求你了,啊?”   “是啊,苗儿,去吧,去上班,等这周休息,嫂子带你去百货大楼买几件好看的衣裳,再给你买点擦脸油,行不行?”   孙英子也低下了身子,哄着姜苗,只要她肯去上班,让她给她买啥都行,大不了就再破上一个月的工资。   姜苗想了想,   “那咱说好了,这周休息带我去买衣裳,你掏钱。”   “行行,嫂子掏钱,咱买完衣裳,嫂子就带你去国营饭店搓一顿好的。”   孙英子见她这是同意了,高兴的嘴都咧开了。   姜建国,吴淑兰,还有姜向军都松了一口气,哪有这样的,外面抢的跟啥似的工作,还要让他们求着哄着,许了东西,才肯去。   ……   夜里。   “你那个妹妹这工作算是有了着落,那啥时候让她从咱家搬出去?”   躺在床上的孙英子忍不住问旁边的姜向军。   “现在可不能提这事,要是提这事,她会立马撂挑子,继续赖在家里不上班,你没瞅见她啥德行的人吗?”   姜向军急忙说道,今个晚上大伙好不容易才把她劝着肯去上班,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那也不能让她一直呆在家里吧?”   孙英子知道丈夫担心啥,可他们这次给她找工作,目的就是让她从这个家搬出去,不再借着当初工作那事,继续讹他们。   可看现在这个情况,一点都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现在先稳着她,这事后面再说。”   姜向军也愁的不行,但这不是没法子吗。 第71章   第二天, 姜向军专门骑着家里唯一的那辆自行车把姜苗给送到了棉花厂门口,走的时候还专门叮嘱她老实上班不要搞幺蛾子,表现好的话他晚上下工回家给她买只烧鸡。   而姜建国和吴淑兰早就在棉花厂门口等着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懒闺女了。   其实早上, 他们是想等着她一块过来的, 可她洗脸刷牙慢悠悠的, 一会儿这事一会儿那事的,急死个人,她和姜建国就先过来了。   “爸,妈, 你们咋不等我?”   姜苗见到他俩,就是一顿质问。   幸好姜建国早有准备, 拿出一个纸袋来,   “我和你妈这不去给你买肉包子了嘛, 你拿着快吃, 我带你去报道一下, 认认人。”   姜苗听到他们是去给她买肉包子了,脸子这才好看,把肉包子接过来就吃。   等报好道后, 姜建国把她领到了张师傅跟前。   “张师傅,这就是我家那个闺女。”   “苗儿,她以后就是你师傅了, 叫师傅。”   “师傅。”   姜苗看着面前这个和吴淑兰年龄差不多的女人,乖乖叫了人。   “老姜,你这个闺女长的可真俊,有没有对象, 我给她介绍个对象咋样?”   张彩英家里有两个小子, 她一直想要个女孩, 但一直没能如愿,所以特别稀罕姜苗这样的。   姜建国脸色有些不自然,瞅了一眼闺女,趁她注意力在机器上,就连忙把张彩英给拉到了一旁,压低声音,   “我这个闺女瞧着模样还行,但人真不行,性子不好,你多包容包容。”   姜建国旁的不敢多说,怕张彩英嫌弃他闺女,可他又不能一点都不说,自己闺女啥样,他心里知道,所以提前给张彩英打了个预防针,让她看在他的面子上,多包容一下。   张彩英忍不住纳闷了,她只见过当爸的夸自家娃,但没见过像姜建国这样的,难不成这姑娘性子真的不咋好?   等姜建国走后,张彩英带着姜苗熟悉了一下工作流程,然后带着她认识了一些人。   等中午下工后,张彩英领着姜苗来到了她上次来过的食堂,饭盒啥的吴淑兰早就给她准备好了。   俩人站在一个窗口前排队,经过一个上午,张彩英也基本上看出姜苗是个啥样的人了,她忍不住调侃,   “你那个爸真是会胡说,说你性子不好,我觉得你性子挺好的,我要是有闺女,就希望她是你这样的。”   姜苗正要接话那,从前面走过来一个穿白衬衫,干事模样的男人,他没有看姜苗而是看着张彩英师傅。   “张师傅,我的位置在前面,这还有那么多人那,你们去我那打饭。”   来人正是小孟主任。   “孟主任,这怎么好意思啊……”   张彩英有些受宠若惊的,因为孟主任这样可是头一遭,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年纪轻轻的孟主任做这样的事。   “没事,你们快过来,今天食堂师傅做的有红烧肉,恐怕轮到你们的时候就没了。”   孟长林用余光瞅着姜苗的反应,姜苗在打量眼前这个让她们插队的男人。   “那行,真是谢谢你了,孟主任。”   听到有红烧肉,张彩英也就不推辞了,因为厂里的食堂一个月才做一次红烧肉,要是来得晚了,就吃不着了。   “苗儿,走。”   张彩英挎着姜苗的胳膊,俩人来到了窗口,刚好轮到小孟主任。   “师傅,给这两位同志,每人打份红烧肉,米饭要二两。”   孟长林说着,就把粮票和肉票递了过去。   “孟主任,这怎么行?怎么能让你破费,我们有钱和票。”   张彩英很惊讶,但孟长林二话不说,就抽走了她和姜苗的饭盒递给窗口打饭的师傅,这才扭头看向张彩英。   “张师傅,你可是咱厂子里最有经验的老师傅,请你吃顿饭算啥啊,我早就想和你学习学习经验了。”   他一个坐办公室的主任和她一个车间管机器的师傅学习啥啊?张彩英忍不住纳闷,但她没有问出来。   “张师傅,你的饭盒。”   孟长林把手上的饭盒其中一个递给了张彩英,另外一个递给了姜苗,递给姜苗的时候,还特意瞅了她一眼。   张彩英这才明白过来,为啥小孟主任今天这样反常,原来是因为她身边的姜苗。   “呀,看我忘记介绍了,这个是姜建国家的三闺女,叫姜苗,今天刚进厂报道,苗儿,这位是咱们棉花厂的孟主任。”   “姜苗同志,你好,我叫孟长林,你叫我孟长林就行,不用喊什么主任的。”   孟长林向姜苗伸出了手。   “孟主任,你好。”   姜苗敷衍的和他握了下手,没有喊他名字,而是和张师傅一样喊他孟主任。   孟长林见状也没生气,而是拿着自己的饭盒冲张彩英说,   “张师傅走吧,咱们吃饭去,正好我和你交流交流一下职工思想。”   张彩英为难的瞅了一眼姜苗,然后只能同意了,因为孟主任已经在前面带路了。   ……   姜苗跟着张师傅坐下,打开自己的饭盒,只见满满一饭盒色泽油亮,香味扑鼻的红烧肉,把下面的米饭都给盖的严严实实了。   孟长林一边和张彩英心不在焉的交流着思想,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对面低着头认真吃饭的姜苗。他不着痕迹的把话题扯到了姜苗身上,   “姜苗同志,你感觉上午的工作怎么样?累不累?要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可以提出来,厂里会想办法给你解决的,因为你爸妈都是厂里数一数二的老师傅,为厂里做了很多贡献,所以厂里对他们的子女就格外的照顾。”   孟长林放下了筷子,看着姜苗,就仿佛真的是因为她爸妈是厂里的老师傅,所以他才例行公事似的,问问她。   张彩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厂子里像老姜两口子那样的老师傅,他们的子女进厂,也没见他孟长林这样关心人家。   “不累,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正在认真干饭的姜苗,咽下口中的饭,抬起头看了一眼孟长林,然后说完话又继续低头吃了起来。   “那就好,以后工作上遇到问题都可以来找我,等你干一段时间,我就向厂里申请把你转正。”   张彩英见旁边的徒弟只顾着吃饭,连忙用胳膊撞了撞她,   “苗儿,还不赶快谢谢人家孟主任,他刚刚可是说了,等你干一段时间,就给你转正,你不知道咱厂里的临时工为了得到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有多难。”   “孟主任,谢谢你。”   姜苗一板一眼的向孟长林表示了感谢。   “不用谢,你和那些临时工不一样。”   孟长林看着姜苗,又随后补充了一句,   “我意思你父母都是厂里的老师傅,所以你和他们不一样。”   “这样子啊……”   姜苗说完这句话,就又低下头干饭了。   ????   这就完了?   一旁的张彩英忍不住看向姜苗,想给她使个眼色,让她再说点好听的,感谢一下人孟主任,可她只顾着低头吃饭。   这妮子咋是个缺心眼啊!!!   孟长林对她这样的态度不仅没有冷脸,反而很难得的笑了起来。   “说啥哪?”   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杨干事端着饭盒,一屁股坐在了孟长林身边空着的那个位置上。   她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收起笑的孟主任,以及坐在他对面的那个陌生的女工人。   “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张彩英见杨干事看着姜苗一脸的不善,就知道这个惦记孟长林的老女人肯定是打翻了醋坛子。   “杨干事,她是姜师傅的闺女,今天刚来的。”   因为厂子里有好多姓姜的,所以杨干事并不知道她就是姜建国的闺女,那个食堂临时工姜月梅的亲侄女,也就是和她弟弟杨大山相亲的那个。   她也没有多问,因为一个女工而已,并不值得她上心。   “张师傅,你们先吃,我先回去了。”   孟长林端着饭盒就走了,杨丽见她一来孟长林就走,知道对方是不想看到她,心里气得不行,她可是干事啊,比那些女工强不少,凭啥他就这样瞧不上她啊?   她气的饭也吃不下了,站起来拿着饭盒气冲冲的走了。   而姜苗自打那个杨干事过来,就一直低着头干饭,所以杨干事至今都没看清姜苗长啥样。如果刚刚姜苗抬起头,她肯定会有危机感,也知道一直对她不假辞色的孟长林刚刚为啥笑了。   “苗儿啊,你以后可要离那个小孟主任远点,刚刚那个杨干事可不是个好惹的,她一直惦记那孟主任哪,可人家孟主任压根就瞧不上她。”   张彩英好心叮嘱姜苗。   “放心吧,师傅。”   姜苗纯粹是来棉花厂混日子的,她也不想惹事,但事来了她也不怕。   等下午五六点的时候,棉花厂就下班了,姜建国和吴淑兰专门在大门口等着她一块回家。   路上,有那胆子大的人在巷子口胳膊里挎着藤条编的篮子卖葡萄,姜建国为了奖励闺女第一天上班,就花重金给她买了一串刚摘下来的紫皮大葡萄。   “今天上班感觉咋样啊?苗儿。”   吴淑兰问着身旁的闺女。   “不咋样,不过食堂的红烧肉挺好吃的。”   吴淑兰听她这样说,怕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就哄着,   “只要你乖乖上班,妈也给你做红烧肉吃。”   “我还要吃红烧猪蹄……”   姜苗把嘴里的葡萄籽吐了出来,又朝姜建国给她提着的那串葡萄上摘下来一颗,这葡萄熟透了,两个手指轻轻一挤,果肉就进了嘴里,手上染了紫艳艳的葡萄汁,别说,这葡萄就是甜。   “行,想吃啥都给你做。”   ……   在路上走着的这仨人还不知道,被棉花厂辞退的姜月梅带着一家老小找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说:   孟长林不是男主!!! 第72章   姜月梅前两天因为偷拿食堂里的一把韭菜被辞退了, 这两天,她在家越想越不对劲,偷拿食堂里的菜的又不止她一个人, 凭啥只辞退她啊, 还有, 之前她一直把食堂里的菜往家拿,也没出事,为啥偏偏在她来过姜家后拿菜就被发现了,食堂还辞退了她。   管食堂的那个人是她哥姜建国的徒弟, 姜月梅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他哥姜建国的授意,目的就是为了报复她。   姜向军手里用草绳提着一个鼓囊囊的油纸包, 里面的油都有点渗了出来,这是他在国营饭店专门给姜苗买的烧鸡。   旁边跟着的孙英子手里提着用纸包好的几根带刺的嫩黄瓜, 还有一瓶芝麻酱, 她们今天晚上准备吃芝麻酱凉面, 最近天气也热了,吃这个比较开胃,刚好也改善改善伙食, 最重要的是今天是小姑子第一天上班,好好犒劳她一下。   “向军,门口站着的那几个人, 咋像你姑他们?”   孙英子拉了拉丈夫的胳膊,示意他往家门口看。   姜向军看过去,发现真的是他姑,还有前段时间把人家女同志肚子搞大, 整天不正干的表弟。   “向军, 你姑父咋还背着一个老太太啊, 这是要干啥?”   孙英子比丈夫眼睛要尖点,见小姑一家人来者不善,连忙把丈夫往楼梯口拉,怕小姑一家看到他们。   因为上次相亲那事,姜向军他们受到了牵连,所以,他对这个小姑很不待见,给姜苗介绍啥样的人不行啊,非要给她介绍个打媳妇的人,害的那个姜苗找他们算账。   他知道他爸弄掉了小姑工作那事,所以一看就知道,她们肯定是来找茬的,连她那个瘫痪在床的婆婆都背来了,这是准备讹他们?   “向军,英子,你俩咋不回家啊,站在这干啥?”   回来的姜建国他们看着站在楼梯口的这俩人像是在躲啥人似的。   “爸,小声点,小姑一家带着她那个瘫痪在床的婆婆找来了,看样子是因为她被食堂辞掉那事来的。”   姜向军下了几个台阶,走到姜建国身边,小声说道。   吴淑兰一听,不乐意了,   “你那个小姑是因为偷食堂的韭菜被人给抓了个现行,所以才被辞退的,她自己手脚不干净,来咱家干啥?”   自打姜建国把他这个妹妹安排进了棉花厂食堂当临时工,她就一直偷食堂的菜,他徒弟看在他这个师傅的面子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前几天就和他徒弟说以后不用再看他的面子了。   谁知道第二天,这个姜月梅就偷了食堂的一把韭菜,你说她偷啥不好,偏偏偷韭菜,那韭菜是食堂专门买来,招待上面来的人的。   “好啊,你们终于回来了……”   姜月梅刚刚听到这边有说话的声音,就找来了,没想到这一家子都在楼梯口哪,她丈夫背着一个嘴歪眼斜的老婆子也走了过来。   “快跑……”   姜向军条件反射的就往楼下跑,孙英子拽起吃葡萄的姜苗就跟在后面跑,前面是姜父姜母。   姜月梅一看这家子做贼心虚跑了,连忙带着儿子,丈夫在后面追。   其实姜向军他都不知道自己为啥要跑,而姜父姜母见儿子跑了,所以他们也跟着跑。一家人很滑稽,就像后面有追着的豺狼虎豹似的,姜苗用手捧着葡萄,撒开丫子,跟在后面。   路上下班的工人纷纷看向这一家子。   他们跑到公园的偏僻一角,气喘吁吁的。   “妈,她们追来没?”   姜向军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把手上一直拎着的烧鸡放在地上。   “别说话,东子追过来了。”   东子是姜月梅的那个混球儿子。   姜苗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孙英子怀里买菜的网兜子还没来得及放在地上,就连忙捂住了小姑子的嘴,怕她的喘气声,把李东给引来。   姜家人秉着呼吸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妈,他们不见了。”   这是李东的声音。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走,回去,去他家继续守着,就不信他们晚上不回来。”   姜月梅满是怨毒的声音传了过来。   吴淑兰她们见外面没有了姜月梅母子俩的身影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孙英子也松开了捂着姜苗的手。   “咱早知道不跑了,这一跑不就显得咱心虚了吗?”   吴淑兰这才反应过来,懊恼的不行。   这事说到底就怪姜向军,他一跑,把大家带着也跑了,其实跑啥啊,干出那种不地道事的是她姜月梅,后面在食堂偷菜又不是他们让她偷的,姜建国只是和他徒弟打了声招呼而已,要是她不偷菜,人家食堂想辞退她恐怕还没招哪。   “等着瞧吧,人家今天晚上说不定会把老娘丢在家门口。”   姜苗一看他们把老太婆背来了,就知道心里打的啥主意。   吴淑兰他们一听姜苗这话,顿时坐不住了,   “可不能让她们把那个瘫痪的老娘丢咱家门口啊,不行,咱待回去。”   “回去有啥用?和他们扯皮?”   姜苗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   “叫我说,咱现在就去招待所开两间房先住着,她们不把老娘放在门口就算了,要是真放了,咱也不知道,出了啥事,也沾不到咱。”   “这没有介绍信,招待所咱也住不了啊。”   现在厂里也都下班了,他上哪开介绍信啊?姜建国愁的不行。   “他们只要敢把老娘扔在咱家门口,咱抬着她老娘把她扔进这公园喂蚊子。”   姜向军出着馊主意。   “这一家人也太不要脸了……她自己偷厂里的韭菜被辞退,竟然怪到咱头上来。”   孙英子气的不行,这眼瞅着天都快黑了,他们今天晚上不回家,住哪啊?   姜苗早就瞅好一块干净平整的草地了,她往地上一歪,大有今晚就睡在这的意思。反正现在是夏天,晚上也不冷,就是公园蚊子有点多。   “咱先吃饭吧。”   姜苗解开姜向军买的烧鸡,撕掉一个鸡腿,啃了起来,姜向军吴淑兰他们见她还有心思吃东西,都无语的不行。   孙英子肚子也叫了起来,见姜苗吃的那样香,也忍不住动手撕了烧鸡吃。   姜苗见孙英子网兜里买的有黄瓜,就拿出一根用袖子擦了擦,啃了起来,正好很解腻。   “别吃了,给我留点。”   姜向军买的烧鸡很肥,没一会儿就被这俩人给啃掉了一半,他连忙也上前撕了一块吃,   刚刚还鄙夷姜苗的吴淑兰见状也撕了烧鸡,递给了姜建国。   “哎,咱这可咋整啊?”   啃得满嘴流油的吴淑兰忍不住叹气,姜苗吃饱后,就躺在了草地上,没一会儿就被蚊子给叮的浑身是包,她两只手都不够挠的,心烦意乱的不行,蹭的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把坐在地上的孙英子她们吓了一大跳。   “走,回去。”   路上,姜家人每人手上都拿着一根棍子,气势汹汹的朝家里走,姜苗走在最前面……仿佛□□要和人约架似的。   此时的姜家门口,姜月梅她们都蹲在地上,她们带来的那个老太婆,也放在了地上,楼道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朝他们好奇的看,这个姜月梅也不嫌丢人,就大喇喇的让他们瞅。   “月梅,你们这是干啥啊?”   姜建国被她们派来,先和她扯扯皮,看对方啥态度,实在不行,他们就冲过来揍他们一顿,提着棍子的姜苗他们都在楼道里等着哪。   “大舅,你回来了?”   李东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干啥?你咋不问问你自己想干啥,我可是你亲妹子,你咋这么狠的心,竟然让食堂辞退?”   姜建国见周围围了看热闹的人,连忙解释道,   “你被食堂辞退,那是因为你偷了食堂的韭菜,关我啥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管食堂辞退我的那个人是你徒弟,肯定是你和他打了招呼,所以他才辞退我的,拿厂里食堂菜的人又不止我一个,凭啥单单辞退我啊,我告诉你,你必须想法子让我回食堂上班,否则我就把我这瘫痪的婆婆丢给你。”   “大哥,你这事做的也太不地道了,月梅可是你妹妹啊,我家情况你也知道,困难着哪,你把你妹妹的工作搞没了,让我家日子咋过啊?”   姜月梅的丈夫李治平搓着手,话里埋怨着姜建国。   “大舅,你不把我妈的工作弄回来,我和我奶奶就在你家不走了。”   李东耍着无赖。   看这一家子,实在不像话,姜建国也懒得和他们扯皮,冲楼梯口喊了一声,   “你们过来吧。”   首当其冲的就是姜向军,他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了李东一拳,麻蛋,敢赖上他家,谁给他的胆子,姜向军不敢打姜苗,是因为怕她把自己的工作给搞黄掉,但这不代表他不敢打这个混球李东。   吴淑兰这个时候也不嫌丢人了,举着手里的棍子就朝姜月梅打去,孙英子和姜苗俩人追着姑父李治平揍。   楼道里的邻居,基本上把事也听的差不多了,这个偷了食堂菜被辞退的姜月梅不检讨自己,竟然还赖人家姜建国他们。   楼道里的人基本上都和姜家关系差不多,都帮着他们揍这家不要脸皮的人。   张桂兰和孙嫂一个拿着擀面棍一个拿着家里的大萝卜,朝姜月梅打。   楼道里的男同志帮着姜苗她们拦着乱窜的姑父李治平。   姜建国帮着儿子收拾李东。   他们都无暇顾忌躺在地上啊啊啊个不停的李老太,最后还是姜苗怕人把她给踩出个好歹来,就拉着她的衣裳把人给拖到了一旁。   李老太的口水流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   “吴淑兰……你个□□……救命啊……”   姜月梅被打的抱头乱窜,朝姜苗这个方向跑,姜苗不着痕迹的把脚往前伸了伸,只听嘭的一声。   姜月梅面朝下,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姜苗连忙把绊人的脚悄悄的收了回来。   “啊……我的……牙……”   从地上坐起来的姜月梅满嘴的血,地上还躺着两颗血淋淋的大门牙,她现在张着血盆大口,说话都漏风。   姜苗原本是不想动手的,主要是懒的,但谁让公园里的蚊子那样的凶,咬的她没办法。对付这样的人,说话没用,只能用拳头。   更可恨的是这家人竟然比她还不要脸,比她还无赖,这怎么能行,她不允许有人超越她。   “这可是你自己没长眼,自己摔的,可不关我们的事。”   孙英子看着坐在地上,满嘴血的姜月梅,急忙撇清关系。   “就是,小姑,我知道你丢了饭碗,心里不好受,可这和我家没关系啊,因为又不是我家让你去偷韭菜的,你自己干了那事,被人赶出来咋能怪我们啊。   还有,你们把老人背过来,要是她有了啥好歹,可咋办?你们这不是作孽吗?”   姜苗瞅着躺在地上流口水,连话都不会说的老人,真的是……不知道说啥好了,这肯定是她那个小姑姜月梅的主意,可姑父李治平竟然也能同意,这可是他亲娘啊,真的是丧尽天良啊……   张桂兰孙嫂要是手里有臭鸡蛋,此时就砸姜月梅脸上了,哪有这样的人啊?   “你……你……”   姜月梅指着姜苗,气的身子发抖,刚刚就是她绊的她,她一脸狰狞的站起来就要掐姜苗的脖子,可不料一脚踩在了地上姜苗丢的棍子上,顿时又摔了个狗啃屎,这下人躺在地上彻底的一动不动了。   吴淑兰怕人有啥好歹,就催促着身边的姜建国去看看,姜建国上前把他妹子从地上翻开,只见她晕了过去,地上一小片血,中间又躺着三颗牙……算上之前的那两颗,就是五颗了。   她的儿子李东早就趁乱跑了,原本姑父李治平也要跑,被楼道里的人给按在了墙上。   他可不能跑,要是他跑了,这一摊子咋办啊?   姜向军拽着他那软蛋似的姑父把人扔在他姑姜月梅旁边。   “把人带走。”   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李治平,瘸着腿,一脸的畏缩,怯怯的瞅着他这个人高马大的侄子。   “这两个人我……能不能把我老娘先放在你们这,我把你姑先送回家。”   “这可不行。”   吴淑兰想也不想的直接给拒绝了,把这个老太婆丢在这,他要是不回来了,可咋整?   “这样,我去借个板车来,我推着你媳妇,你背着你老娘。”   姜建国皱着眉头说道。   “行行。”   李治平看着这个大舅哥,心里此时后悔的不行,他当初就不应该听姜月梅的话来闹,便宜没讨到,还挨了一顿打。   来的时候,姜月梅咋说的,说她大哥一家不会对他们动手的,都是要脸的人……这要个屁脸啊。   才说几句话,就拿着棍子来揍他们,一点都不看大家是亲戚的份上,说打就打,哪有这样的啊?   正说着哪,楼道里忽然传来一股子尿骚味,原来是躺在地上的李老太尿了,大家都纷纷一脸嫌恶的往后退了退。   姜苗呆不下去了,直接回屋了,这弄的都是啥事啊……   第二天一早,姜家人都无精打采的起来去上工了,姜家昨个晚上发生的这件事,迅速的传遍了筒子楼。   等人一上班,也迅速在厂里传开了。   “姜师傅,今天怎么没见姜苗同志来上班啊?”   中午下工的时候,孟长林来到姜建国身边问道。   姜建国一看是小孟主任,连忙站了起来,脸上有些局促,   “她……她发烧了。”   姜建国今天一来厂里就给闺女请了假,他不能说是因为闺女赖床单纯的不想来上班。   “发烧了?严重吗?”   孟长林眉头紧蹙。   这个小孟主任不会对他闺女有那个意思吧,咋这样关心他闺女?   姜建国心里刚升起这个念头,就被他给掐掉了,觉得不可能,是他自己多想了,因为小孟主任是啥样的人啊,咋可能看上他闺女。   ……   第二天,厂子给职工放了三天假,让过端午节。   姜建国用草绳提着厂里给发的粽子回来了,顺便把姜苗的那份也给领了回来。   “老姜,发你的粽子是啥馅的啊?我的是蜜枣的,我不爱吃,咱两家换换。”   孙嫂提着一串粽子,问姜建国。   “孙嫂,咱俩家口味一样,今年厂里也不知道咋回事,整的粽子都是蜜枣馅的,去年我记得还有红豆,桂花,咸肉的哪。”   “我知道是为啥。”   姜建国和孙嫂往后一看,原来说话的是提着粽子的张桂兰。   “你咋知道是为啥啊?你消息够灵通啊,快讲讲。”   孙嫂忍不住好奇。   “咱厂里食堂负责采买的有个叫小刘的,他是我老家的人,这还是他说的哪,这事说来都怪咱棉花厂张厂长的小舅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车枣……咱厂里把这车枣子给买了下来,今年端午咱厂里的粽子全都是枣味的……   你们说气人不气人,这厂长的小舅子想赚钱,可苦了咱这些下面的工人了,我听说厂里的干事领导发的都是咸肉的还有火腿的哪。”   “哎呦……这厂长的小舅子真不是个玩意,不过,他也真是胆子大,也不怕被人举报了。”   “厂长的小舅子……谁敢举报啊……”   ……   仨人说着说着,都各自回了家。   孙英子她们造纸厂发的粽子是红豆馅的,一个人俩,姜向军他们酒厂好一点,发了五个粽子,都是猪油虾皮馅的。   一直住在姜娟子宿舍的姜敏俩姐妹也提着一串粽子回来了,姜娟子这次专门把她谈的对象带回了家。   一进门,就见大嫂孙英子坐在沙发扶手上歪着身子和啃着苹果的姜苗俩人说着悄悄话,关系瞧着亲密的不行,这和她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姜苗揍他们的第二天,她妈就陪着笑脸主动给姜苗送羊汤包子,当时她和姜敏瞅着心里不舒坦,当天上午就回了宿舍。   难道大嫂孙英子忘记那天是怎么被姜苗给欺负的吗?她才走几天啊,大嫂就对这个三妹姜苗态度咋这样热络,即使是为了大哥的工作,也不应该这样啊。   难道她走后,家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娟子,小敏,你们回来了,快来帮我煮粽子。”   吴淑兰见这俩闺女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眼生的,有些油头滑面的青年。   “妈,这就是我以前和你提过的开公交车的李旺。”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要是谁的对象是开公交车的,那说出去别提多体面了。   果然,吴淑兰一听闺女说这个青年就是那个开公交车的李旺,脸色立马变了。   “李旺啊,快进屋来,我早就听娟子说过你,你说你俩处对象都这么长时间了,咋才过来啊,中午不要走了,阿姨给你做一桌子好菜,欢迎你的到来。”   “阿姨,这是给你买的苹果。”   李旺把网兜子递给了笑成花的吴淑兰,   “你这孩子,来都来了,买啥苹果啊,快坐,娟子你给李旺倒杯水喝。”   吴淑兰对大闺女娟子找的这个对象真是满意的不行,别看人长的不咋地,但人家那可是开公交车的,这工作既体面又吃香。   在屋里看报纸的姜建国也连忙放下手中的报纸,从旁边扯过一张凳子让李旺坐。   自打李旺进来,吴淑兰脸上的笑都没停过,她把给闺女买的瓜子拿来让李旺磕,对这个叫李旺的热情的不行。   姜父也对他挺热情的。   歪在沙发上的姜苗审视着这个叫李旺的,见吴淑兰把给她买的饼干拿给了李旺吃,她顿时不高兴了。   被姜父姜母热情对待的李旺,他有些局促的慌,正要拿起桌子上的饼干吃,一抬头,目光就呆住了。   只见沙发里窝着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女同志,她身上穿着睡衣,光着白的像牛奶似的脚丫子,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苹果,正在冷冷的瞅着他。   “再瞅,把你眼珠子抠下来。”   姜苗伸出两根手指,恶狠狠的比划着。   吓得李旺连忙移开了目光,可是没一会儿,他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了沙发里的那个人身上。   “李旺,喝水。”   倒水回来的姜娟子见自己的对象李旺正盯着三妹瞅,她脸上的笑有些淡了。   “那是我下乡插队三年最近刚离婚回来的三妹。”   “原来你还有三妹哪,怎么平时没见你提过?”   李旺之前一直以为姜娟子只有姜敏一个妹妹,没想到竟然还有个下乡插队的三妹哪,这个三妹长的就跟电影明星似的,比他对象姜娟子还有姜家最小的闺女姜敏好看多了。   姜娟子脸上露出一抹难以言说的尴尬,她是故意不想让李旺知道她这个长的压她一头的三妹的。   “可能是我忘了和你说了。”   她随便扯了个谎。   “苗儿,要不,你回屋换身衣裳吧 。”   姜娟子用身子挡住了对象李旺朝三妹看的视线,她看着穿着睡衣,光着脚的三妹说。   姜苗身上这身睡衣是孙英子买的,很保守的那种,颜色是比较活泼的蓝色,长袖的,姜苗昨个睡觉穿的就是这一身,早上醒来反正在家,也懒得换。   面对姜娟子的话,姜苗像是没听到似的,她探着脑袋,问吴淑兰,   “妈,粽子煮好没?我要吃咸鸭蛋馅的。”   “我的小祖宗啊,咱家里哪来的咸鸭蛋馅的啊?”   在屋外煮粽子的吴淑兰,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湿漉漉的手,回到屋里,和姜苗打着商量。   “咱家只有蜜枣馅的,红豆馅的,还有你哥厂里发的猪油虾皮的,给你煮猪油虾皮的吃,行不行?”   “要不,让向军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咸鸭蛋馅的粽子,要是有,买回来几个。”   孙英子的话刚说完,姜向军就从屋里走出来了,不满的看着姜苗,   “吃啥咸鸭蛋馅的啊?等明个再给你买,昨个晚上不是才吃了烧鸡吗?”   “烧鸡和粽子能一样吗?我今天就要吃,你快点去给我买。”   姜苗站在沙发上,支使着姜向军。   “我去买,我去买。”   还不等姜向军说话,李旺就从凳子上了站了起来。   刚好懒得不想动弹的姜向军见有人去买,正巴不得哪。   “那你去吧,多买几个,刚好我也想吃咸鸭蛋馅的粽子。”   姜娟子脸色难看的紧,三妹想吃鸭蛋馅的粽子,她对象李旺巴巴的去买,算是哪门子事,她一把拉住要去买粽子的李旺,   “三妹,我带回来的有红糖味的粽子,要不你吃这个吧,你生过娃,刚好给你补补身子。”   姜娟子像是忘记她三妹生娃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她这么说,就是在故意说给她对象李旺听,她三妹是个结过婚生过娃的人。   “你拿回来的粽子还是留着自己补身子吧,我就想吃咸鸭蛋馅的。”   姜苗咋能听不出姜娟子话里的意思啊,她只感觉这个姜娟子很搞笑,像是怕她抢她对象那个叫李旺的似的。   “我去买。”   李旺说完,就把胳膊从姜娟子手里抽了出来,急慌慌的出门买粽子去了。   “娟子,你去屋外帮着给你妈煮粽子去。”   姜建国见大闺女脸上神色不对劲,连忙说道,姜娟子听到她爸这样说,只好去外面煮粽子去了。   “都在家哪,老姜,苗儿,来,你们尝尝我家的粽子,是我大儿子他们厂里发的白水粽。”   孙嫂端着一个碗,碗里放着三个粽子,像是没有看到门口的姜娟子似的,径直来到了屋里,姜建国连忙上前接了过来。   “孙姨,你家粽子煮的怎么那么快……我家的还没煮好哪。”   姜苗趿拉个鞋子,跑到孙嫂身边,探着脑袋瞅姜建国碗里的粽子,虽然还没吃到,但浓浓的糯米香已经透过粽子叶飘了出来。   “我大儿子他们厂里粽子发的早,你叔一早就煮上了。”   筒子楼里走的近,关系好的人家,基本上过节啥的,都会相互送点吃的。   “这白水粽一定要蘸着白糖吃啊,老姜你家有白糖没,要是没有就去我家拿点。”   “有有,我找找去,还是上次厂里发的,不知道放哪了。”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苗儿,等闲的没事的时候,去我家玩啊。”   孙嫂出了姜家的屋子,才想起来她忘记问那个姜月梅有没有再找他们麻烦的事了,这都出屋了,也不值当的再回去问了。   屋里,姜苗已经迫不及待的拿起孙嫂送的粽子,解开一个了,粽子叶的清香混着糯米的米香,二者混在一起,别提多馋人了。   就连屋里躺在床上的姜向军都出来了。   “英子,快去拿盘子,待会蘸白糖吃。”   这是姜家又新买的碗和盘子,之前家里的都被姜苗给砸了。   “姜建国同志,白糖找到没啊?”   姜苗拿着白白胖胖的粽子,心急的催促着姜建国,她们早上都没吃饭,因为等着回来煮粽子吃哪。   “找到了,找到了,被你妈压在这下面了。”   姜建国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纸包,这还是厂里上次给职工发福利的半斤白糖。   别看姜向军人挺自私的,但也挺疼媳妇的,蘸着白糖的粽子,他没有先吃,而是递到了孙英子嘴边,让她先吃。   孙嫂一共就送来三个白水粽,一个姜苗正拿着吃,还有一个是姜向军两口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讨厌死个人,还剩下一个是姜建国给解开吃了。   好像经过前天他们一起对付姜月梅一家那件事,彼此的关系似乎都缓和了不少,瞧着和谐了一些。   从屋里出来的姜敏看着他们没有喊她来吃粽子,脸色有些不好看。   “孟主任!!!”   姜建国正在吃粽子,打算和闺女儿子说这白水粽吃着还挺好的,一抬起头就见屋门口站着双手拎了好多东西的小孟主任,惊的他手里的粽子都差点掉到地上。   孙英子反应快,连忙推了一下丈夫姜向军,两口子上前把孟主任手里拿的东西接了过来。   “真是蓬荜生辉啊,孟主任,你咋来了,快坐,向军快去泡茶。”   姜建国放下手中的白水粽,把孟主任请到了客厅的椅子上,在外面水池洗菜的吴淑兰听大闺女说她们厂子里的孟主任来了,这下慌得连菜也不洗了,直接扔在水池那,快步回家了。   “孟主任,你咋来了?”   吴淑兰入眼的先是桌子上那一堆好东西,然后瞅着贵客孟主任,又惊又喜的,从儿子手里把茶接了过来,亲自递给了孟主任。   “孟主任,我家的这不是啥好茶叶,你别嫌弃。”   孟长林连忙站了起来,把茶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看向姜建国和吴淑兰。   “这喝着很好,我家有别人送我的一罐茶叶,等下次给你们拿过来。”   “这怎么好意思啊……”   姜建国对这个突然登门的小孟主任,态度不像之前对李旺那样的热情中带着长辈的架子,他现在有点面对领导的诚惶诚恐似的感觉。   “没事,反正我平常也不怎么喝,放我家可惜了。”   孟主任说着,把目光落在了姜苗身上,   “我昨天听说姜苗同志病了,所以今天过来看看。” 第73章   姜家人纷纷看向低着头只顾蘸白糖吃粽子的姜苗。   吴淑兰走到她跟前, 一下子把她手里还没来得及吃完的粽子给夺了过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个死丫头, 没听见人家孟主任这是来看你来了, 还只顾着一个劲吃。”   姜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从这个孟主任一进屋,姜建国还有吴淑兰,对这个孟主任态度就很讨好。   还有她和这个孟主任才见过一面,压根就不熟, 他过来看啥啊?   姜建国见闺女拉着个脸子不说话,把孟主任给晾着了,   “孟主任,她病好了, 烧也退了……真是不知道说啥了, 还让你亲自过来一趟。”   “就是, 来就来了,还拿这么多东西。”   姜淑兰看着桌子上那花花绿绿的包装,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第一次登门, 不好空着手来,我见姜苗同志好像很喜欢吃粽子,刚好我拿的有咸肉粽, 和火腿粽,还有虾仁粽,也不知道姜苗同志爱不爱吃这几个口味的?”   “爱吃,她最喜欢吃咸粽子了, 刚刚在家里还嚷着要吃咸鸭蛋黄的粽子哪。”   姜向军看出了这个孟主任是为他三妹姜苗来的, 见三妹对人家孟主任态度很冷淡, 他背过身子,瞪了一眼三妹。   姜苗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像是在和姜向军唱反调似的,   “我不爱吃。”   “你这个死丫头,平时不是最喜欢吃肉的吗,顿顿离不开肉,这小孟主任带来的咸肉粽子,还有火腿粽子,虾仁粽子,你想吃还买不到哪……还不快谢谢人家孟主任的一番心意。”   吴淑兰给这个脑子有洞的傻闺女使了个眼色。   姜苗看不上吴淑兰这幅上赶着巴结的架势,脸色臭的很。   “孟主任,你别见怪,她因为早上的事和我赌气哪。”   吴淑兰陪着笑脸,扯着谎,看这样子,她这个懒闺女是被小孟主任给看上了。   “没事没事。”   姜苗对孟长林态度越冷淡,这个孟长林就越感觉这个姜苗同志和其他人不一样。   “妈,你看苗儿现在还穿着睡衣哪,我带她回屋换身衣裳。”   孙英子强装镇定的把姜苗给拉走了。   吴淑兰怕孟主任看出她闺女才起床,急忙替她描补,   “孟主任,我闺女她可不是才起床,而是早就起来了,她穿着睡衣是因为我昨个把她的衣裳都给洗了,她没衣裳穿,所以才穿着睡衣,我家这个老三,平时人可勤快可能干了,对不对,老姜?”   “对对对……”   姜建国回过神来,连忙附和。   “孟主任,也不是我夸我妹妹,平时这家里的地都是我那个妹妹拖,饭也都是她做,就连家里的衣裳都是她洗,人不仅勤快,做的菜也好吃的很,性格温柔,知道体贴人。”   真不知道姜向军是怎么昧着良心夸出来的。   一旁的姜敏和姜娟子听着这仨人夸姜苗,把姜苗夸的像朵花,这哪还是那个好吃懒做,在家连碗都不洗,又凶又泼又不讲理的无赖啊。   还拖地洗衣裳做饭???   还温柔,体贴????   ……   屋里。   孙英子兴奋的把柜子里自己的好衣裳全部都扔到床上,一件一件的往姜苗身上比划。   “苗儿啊,那个小孟主任看上你了啊,快好好打扮打扮……穿这件咋样?还是这件蓝裙子?你皮肤白……这件衬你……”   “我这还有一只在百货大楼花三块钱买的口红,你待会抹上点,……还有擦脸的粉……”   作者有话说:   先发半章,明天补齐。 第74章   “我不穿, 我也不抹……瞧瞧你们这样子,恨不得现在把我打包送到他家,对不对?”   姜苗无语死了, 这个孟主任看上她, 难道她就看上他了?这姜家人, 咋这么巴结那个孟主任。   原本正激动的给小姑子捯饬的孙英子,一下子被这盆冰水给浇的冷静了下来。她坐在床边上,看着身边一脸不耐烦的小姑子,苦口婆心的劝道,   “苗儿啊,外面那个孟主任, 年纪轻轻就坐到了主任的位置上,人长的也斯文, 你可别在这个时候犯浑啊, 对人家温柔和气点。   对了, 你在乡下结婚生子那事可不能告诉他,要先瞒着,省的他嫌弃你, 如果他要是问,你就说你还是黄花大闺女……”   姜苗眼睛瞪的很大,瞅着教她坑人的孙英子,   “你这不是让我骗人家吗?”   “咱这哪是骗人家啊,咱这是为他好,省的他心里有疙瘩,听嫂子的, 准没错, 你的嘴可要千万把住门, 先哄的让他和你把结婚证扯了再说……”   孙英子话还没说完哪,吴淑兰就推开门走了进来,见姜苗还没换衣裳哪,有点急了,   “你咋还不换衣裳啊,别让人家孟主任等急了。”   吴淑兰知道自己闺女啥德行,就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劝她。   “赶快换身好看的衣裳,人家小孟主任这次是专门来看你的,我的傻闺女,你这是要攀高枝了啊。   你看人家小孟主任年轻有为,咱厂里可有好多黄花大闺女都想和他好哪,可没想到这个眼界一向高的小孟主任,旁人看不上,偏偏看上了我闺女你,这真是……”   “既然他这么好,你干脆和他好了算了,我叫他爸。”   “你个死丫头,这是要气死我啊?”   吴淑兰说着,忍不住拍了姜苗一下,惹的姜苗一个劲的瞪她。   孙英子知道对这个小姑子不能来硬的,要是敢来硬的,立马就把这事给你搞/黄掉,对她只能哄着来。   “苗儿啊,咱妈说的也不错啊,人家孟主任别看离过婚,家里还有娃,但大把的女同志都想和他处对象,你可要把握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啊。”   孙英子都忍不住羡慕这个小姑子的狗屎运,这刚从乡下离婚回来,就有个这样的孟主任看上看了她,可偏偏她还不识好歹,人家可是主任啊。   “你嫂子说得对,人家孟主任可是金龟婿,你要是攀上他,这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你没看他今天过来,拿的那些东西,排场着那,你和他好,以后天天都能吃香的喝辣的。”   吴淑兰说着,两眼都放光,她很不放心这个闺女,就交代道,   “你可要把你的坏脾气都收收,在家里啥样都随你了,可你在人家小孟主任面前,必须要给我装的贤妻良母一点,淑女一点。   咱先说好,你不能动不动就瞪人家小孟主任,也不能拉驴脸,更不能不讲理撒泼耍无赖,把你那好吃懒做的性子也改改,至少不能让他看出来,咱先忍一段时间,等你和他结婚后,就好了。”   “哼……”   难道就因为对方是个主任就了不起了吗,在她们嘴里,她也是二婚,人家孟主任也是二婚,但仿佛人家就是比她高贵,还让她骗人家说自己是黄花大闺女,还让她装贤妻良母?装个屁……   姜苗没有搭理这俩人,而是没骨头似的,歪在了孙英子的肩膀上。   吴淑兰见她软绵绵的又靠在了儿媳妇肩膀上,对她刚刚说的话就像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她一把抓住了她,使劲晃,想把她给晃醒。   “我咋就生了你这个懒蛋,你给我打起精神来……”   懒洋洋的姜苗,和浑身打满了鸡血的吴淑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姜苗被吴淑兰晃的更晕,更困,更想睡觉了。   “你个懒蛋蛋……这送上门的金龟婿,你还不赶快去接着,我咋就生了你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啊……”   孙英子见姜苗不肯换衣裳出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她就温声细语的哄着,   “苗儿,你赶快换衣裳出去和人家孟主任说说话,明个我让你大哥去给你买一箱桔子味的汽水,等过两天我回娘家,回来给你带我妈做的牛肉干,别提多好吃了。”   “牛肉干?”   姜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看着孙英子,   “你妈做的牛肉干都是啥味的啊?我想吃麻辣味的,最好再给我撒点芝麻。”   “行,想吃麻辣味的我让我妈给你做,对了,我妈做的绿豆糕也好吃的紧,到时候给你拿点。”   孙英子知道姜苗嘴馋爱吃,见她这像同意的样子,连忙站起来,从她陪嫁的柜子里翻出一件她还没结婚的时候穿的衣裳,那是一件半袖,收腰的布拉吉。   她买来刚穿了两次,后面因为腰粗了,就穿不进去了,她原本还寻思着,请人帮她放放腰线,要知道这可是她当初花了好几个月工资买的,说是上海那边来的,料子好,即使过了两三年了,这款式也不过时。   要是旁人的话,她还舍不得拿出来让对方穿哪,但现在这个事情,关乎全家人,要是这个小姑子能把那个孟主任给套住,到时候她们可就有一个当主任的妹夫了。   ……   客厅里的姜向军还在滔滔不绝的向孟主任吹嘘着自己这个妹妹有多好,真不是姜苗当初拿书砸他的时候了。   “粽子我买回来了!!!”   李旺拎着两串粽子回来了,一进屋就见人都在客厅哪,娟子她大哥正在和一个穿着白衬衫,干事模样的男人说着话。   “李旺啊,这位是我们棉花厂的小孟主任。”   姜建国站起来为他们介绍。   “孟主任,这个是我大闺女谈的对象,叫李旺,是开公交车的。”   “李旺同志,你好。”   孟长林站了起来,落落大方的冲对方伸出了手,李旺后知后觉的连忙把右手的粽子放到左手上,因为太慌张了,粽子掉到地上,来不及捡,他用手往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和对方握了握手。   姜娟子和李旺处对象处了快一年多了,她对这个开公交车的李旺一直很满意,即使对方家里有个瞎眼的老娘,她也不在乎,因为她能找到一个开公交车的对象,旁人都很羡慕她,她也挺知足的,觉得李旺很好。   可当他和这个棉花厂的孟主任站在一块的时候,光是气度上就输了一大截,更不用说工作了。   开公交车的是体面,那是比着一般工人体面,要是比着主任的话,那压根就没有可比性。   姜娟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凭啥她那个离过婚生过娃的三妹,找的对象也比她的好?   她潜意识里把孟主任直接当成了三妹姜苗的对象。   “孟主任,你看家里乱糟糟的,要不你和苗儿去附近的公园逛逛吧,逛到吃饭再回来。”   吴淑兰推着好不容易换了身布拉吉的懒驴,把人从屋里推了出来。   孟长林看着这样的姜苗,眼睛立马亮了,心知对方是在给他俩创造单独在一起,相互了解的机会,也就没有推辞。   姜苗走的时候,吴淑兰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红豆馅的粽子,压低声音命令道,   “不到饭点,不准给我回来。”   不让她回来就不回来了?懒驴姜苗拿着粽子,挑衅的斜了吴淑兰一眼。   吴淑兰捂着胸口,目露恳求,她真是拿这个不服管教的野驴没法子,只能期盼着她好好和人家小孟主任处,千万不要暴露她那无赖的本性。   等这俩人走后,吴淑兰连忙去抽屉里把家里的票证都拿了出来。   “向军,赶快去买条鱼,再割一块好五花肉,完了……咱家的肉票不够了,老姜你赶快去孙嫂家借张肉票来,顺便再去桂兰家,借两张豆腐票,家里的豆腐票也没了,今天小孟主任在这吃饭,咱可不能掉链子。”   姜建国急慌慌的去外面借票证去了。   姜向军接过他妈递过来的鱼票肉票啥的,揣上钱,拿上网兜子。   “对了,再给你张酱油票,去打点酱油回来。”   “行,这都交给我了,英子,你和娟子,小敏在家帮着妈做饭。”   姜向军交代妻子。   “这还用你说?”   孙英子正在往身上系着围裙哪,听到丈夫的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姜家人比过年还热闹哪,紧张的就像是要对待啥贵客似的。   姜娟子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想帮忙但插不上话的李旺,心里不由得埋怨起她妈,之前李旺来的时候,她妈都没有说让老二向军去买鱼买肉啥的,这孟主任一来,她就着急的像火烧房子似的,让向军赶快去买。   还有李旺来的时候,她爸她妈虽然对他也很热情,但到底还是比不上孟主任,还有向军,也一直躲在屋里不出来陪她对象李旺说话唠嗑,这孟主任一来,他这态度立马变了,和人家说话聊天很热道。   这样的差别对待,让姜娟子心里很不是味。   “大姐,你别放在心上,咱爸咱妈还有大哥他们都是一群势利眼,那个姓孟的不就是个主任吗,有啥了不起的,他们至于这样上赶着巴结吗?”   站在一旁冷眼瞧着刚刚那一幕的姜敏,凑到姜娟子身边见她神情低落,连忙安慰道。   “没事,他是棉花厂的主任,咱爸咱妈都是棉花厂的工人,对他这样,也是应该的。”   姜娟子脸上神色有些不自然,她不肯承认小妹嘴里说的事实,就嘴硬的反驳,仿佛这样,她就不会那么难堪了。   难道真的要她承认自己的对象不如三妹的?所以才被爸妈兄弟这样轻慢?   姜敏没有说话,而是狐疑的看着大姐,然后把目光落在了帮吴淑兰她们摘菜的李旺身上。   “大姐,我就看不上那个姓孟的主任,还是你的对象李旺好,人踏实。”   姜娟子见小妹夸她对象李旺,她笑笑没说话,望着李旺的背影,她眼底有些复杂。   “小敏,过来帮我洗菜。”   屋外传来吴淑兰的喊声。   “来了……”   ……   公园。   “姜苗同志,你穿这身很漂亮!”   孟长林目光落在姜苗身上,夸赞道,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对姜苗的好感。   姜苗没有说话,而是一脚把路上的石子踹到了河里,惊起一股小水花,这和姜向军他们说的样子很反差。   “孟主任,我觉得我需要和你坦诚一下,我下乡插队三年,因为怕吃苦受累,所以就和人结婚了,还有孩子,后面就离婚返城了。   我听说你条件很好,完全可以找到头婚的,而不是像我这样的二婚。”   姜苗一上来,就把之前在屋里孙英子和姜淑兰对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孟长林的话,全都抖搂个干干净净。   孟长林很吃惊,沉默了片刻,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竟然都结过婚了,看着真是一点都不像……不过我也是离过婚的人,家里有个闺女,今年七岁了,”   “我不喜欢给人当后妈,也不待见小孩。”   姜苗这句话相当于是在拒绝孟长林了,她对这个姓孟的没有再进一步的那种感觉。   “你哥刚刚说你很喜欢小孩。”   孟长林笑了笑。   “那是他们在向你推销我,想让咱俩处对象,你被他们当成了冤大头。我这个人好吃懒做,性子刻薄,还不讲理,你不要听他们的,他们说的全是骗你的。”   姜苗直接和对方摊牌了,她对对方说不上讨厌,毕竟吃了对方一次红烧肉,她也不好说啥难听的话。   她是彻底的摆烂了,反正她就是这样的人,她唯一的优点,就是很坦诚。   ……   “你咋回来了?”   正在烧鱼的吴淑兰见闺女叼着一根冰棍回来了,她急忙往后瞅了瞅,质问闺女,   “小孟主任哪?”   “他回家了呗。”不然还能去哪?   姜苗瞅着锅里,吴淑兰做的麻辣鱼,味道鲜美麻辣的很,正在咕嘟咕嘟的收着汁,里面的豆腐估计也早就入味了。   吴淑兰放下锅铲,一把拧住了姜苗的耳朵,把嗷嗷叫的人给拽回了屋里。   “这是咋了?”   姜建国和姜向军他们围了过来。   “这个懒驴自己跑回来了,人家孟主任没有跟着回来。”   吴淑兰气的,用手戳着姜苗的头,拉着脸子,逼问她。   “快说,你给人家小孟主任都说啥了?”   “是啊,你都说啥了?”   姜建国一脸的焦急,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子,可别像上次那样,说了一堆有毛病的话。   “是不是你在人家孟主任面前露馅了?”   姜向军皱着眉头,看着这个三妹,说实话,他三妹也就长的能骗骗人,一点都不是过日子的料,更不用提她身上的那些毛病了,是个人看到真实的她啥样,都要吓跑,亏他刚刚还在孟主任面前那样夸她,这才多大一会儿啊,就露馅了。   “对,露馅了,人家孟主任觉得我货不对版。”   姜苗想起这个姜向军对孟长林夸她,她就想笑,真不知道是咋夸出来的。   “你说说你,你咋就不能争气点……好了吧,这下人家小孟主任被你给吓跑了,你咋就不能好好装一下,骗骗他啊?”   姜向军气的拍着自己的手掌。   “说,是不是你故意把人给气跑的?”   姜苗有前科,吴淑兰压根就不相信她嘴里的话。   “放开我……不是,我没气他,是他自己走了,估计是嫌弃我……哎,等啥时候,让人给我介绍一个比孟主任条件还好的人,最重要的是不能嫌弃我。”   姜苗说着不要脸的话,让吴淑兰他们无语极了。   “还比孟主任条件好的人?还不嫌弃你?你咋不照照镜子,看你啥样,又懒又泼的,我告诉你,你错过这个小孟主任,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比他条件还好的人了。”   吴淑兰松开了拧着她耳朵的手,一家人都垂头丧气,坐在客厅里,仿佛错过了天上砸下来的馅饼似的。   姜敏看到姜苗把条件那么好的孟主任给整黄了,忍不住幸灾乐祸,她这样的人,有哪个男人眼瞎了肯要她?   去供销社买盐回来的李旺和姜娟子,见门口的鱼都给熬干了,不见她妈的身影,她连忙把锅端了起来。   一进屋就见她下去买盐前面还好好的一家人,此时就像被抽走了精气神似的,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   “妈,这是咋了?鱼的汁都熬干了。”   “我看看,我就喜欢吃这样的。”   姜苗蹭的站起来,把锅从姜娟子手里接了过来。   姜娟子见三妹回来了,而屋里却没有孟主任的影子,再看她爸妈兄弟都是这个样子,顿时心里也差不多明白了,不知道为啥,知道三妹和那个孟主任可能成不了了,她心里顿时愉悦了。   “吃吃吃……小孟主任都走了……你个没有心肝的人……我的金龟婿啊……”   吴淑兰看着这个只顾得吃的懒驴,脸上没有一点伤心失望的样子,她捂着胸口,哎呦哎呦的回屋躺下了。   “你说说你……哎……”   姜向军站起来,看着姜苗,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回屋了,孙英子也紧随其后。   “苗儿啊……”   姜建国看着姜苗,忍不住摇了摇头,没说话回屋了。   姜苗才不管他们,只顾吃着桌子上烧好的菜,还别提,这吴淑兰烧的麻辣鱼真是一绝,连豆腐都很下饭,下面挨着锅的那一层,熬干了,吃着焦香焦香的。   “苗儿,你也别伤心,等啥时候我给你再介绍一个对象,李旺他堂哥,就挺好的,等什么时候让你们认识认识。”   姜娟子即使再伪装同情,也掩盖不了眼中的笑意。   李旺很是诧异的看了一眼娟子,嘴唇蠕动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吭声。   等下午李旺离开姜家,姜娟子去送他的时候,李旺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娟子,我堂哥那就是个二流子,整天喜欢喝酒打牌的,这样的人你为啥要介绍给你三妹啊?”   “你难道不觉得他们两个人很般配吗,我三妹好吃懒做,人又是个无赖,把她和你堂哥凑成对,再合适不过了。”   姜娟子放下了伪装,说出了心里话。   李旺看着姜娟子脸上的笑,心里很不舒坦,那不是她的亲妹妹吗?   第二天。   从外面回来的姜向军一改昨天的萎靡不振,整个人一脸的喜色,刚进家门就嚷嚷着要带大伙去国营饭店搓一顿好的。   “苗儿,赶快回屋收拾收拾。”   摊在沙发上的姜苗看着好像吃错药的姜向军,眉头轻皱,   “你在路上捡钱了?”   “啥捡钱,当初不是说好的吗,这周休息带你去国营饭店搓一顿好的。”   姜向军目光闪烁,催促着姜苗。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在晚上十一点 第75章   国营饭店。   姜苗看到坐着的孟长林的时候, 脸色顿时黑了,然后一脸不善的看向姜向军,等他的解释。   姜向军把姜苗拉到了一旁, 脸上有些心虚的慌, 压低声音解释道,   “这不是我上午出门办事,不小心碰到了孟主任,想着他昨个都来看你了,还拿了这么多的东西, 没在咱家吃饭,我心里过意不去, 所以把人给请了过来。”   其实今个这顿饭不是他请的,而是人家小孟主任请的, 看这样子, 人家小孟主任可稀罕他这个懒货妹妹了, 其实他昨个听说露馅了,都不抱啥希望了,没想到这突然又峰回路转了, 咋不让人高兴啊。   但他不敢和妹妹说实话,他也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个妹妹压根就没有想和人孟主任好的意思, 他怕他一说实话,他这个妹妹就会站起来走人。   “向军,苗儿快坐下啊。”   昨个捂着胸口哎呦哎呦连晚饭气的都没吃的吴淑兰,此时又活了过来, 仿佛又打了鸡血似的。   孙英子, 姜建国和昨天垂头丧气不一样, 今天脸上都露出了笑。   现在就剩下两个椅子了,姜向军快步的把孙英子身边的那个椅子一屁股给坐了,现在只有孟主任右手边的那个空椅子。   反正就是吃饭,姜苗臭着这张脸在孟长林身边坐下了。   坐在对面的姜娟子瞅着姜苗,她眼底的神色很复杂。   “姜苗同志,这儿的糖醋鱼不错,给你点一份吧?”   孟长林问着身边姜苗的意见。   “行啊,她最喜欢吃鱼了,孟主任,叫她姜苗就行了,都那么熟了,还叫啥同志啊?”   姜苗看着姜向军一脸的谄媚,恨不得上去打爆他的狗头。   ……   等大伙吃好饭后,孟长林推着自行车把姜家人送到了筒子楼下面。   “吴姨,姜叔,这几个糖水罐头你们拿着吃吧。”   孟长林把手上的网兜子递了过去,里面装着几个玻璃罐的罐头。   “孟主任……这怎么好意思啊,又让你请我们吃饭,又让你送我们罐头,真是让你破费了。”   吴淑兰把网兜子接了过来,要知道糖水罐头可是稀罕物,对于吴淑兰来说,最主要的不是罐头本身,而是孟主任。   “吴姨,你和姜叔以后喊我长林就行了。”   孟长林说着余光看着一旁的姜苗。   姜苗压根不搭理他,而是蹲在地上用棍子玩蚂蚁,她到吃完饭才知道原来请客的是孟长林而不是姜向军,姜向军这一路上都快被她瞪成筛子了。   ……   “行,那我走了……下个星期天,咱厂和其他几个兄弟厂子之间有场联谊会,也不知道姜苗那天有没有时间?”   孟长林这话说到一半,看向了姜苗。   “有,她有时间,长林,你放心吧,那天即使没时间,也要给你挤出时间来。”   吴淑兰抢在姜苗开口前应了下来,压根不给姜苗拒绝的机会。   “行,到时候不见不散!”   孟长林这句话显然是对姜苗说的,可姜苗压根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姜苗刚吃了人家的饭,不能当着大家的面给他难堪。   等孟长林走后,姜苗二话不说的给了姜向军一巴掌,姜向军在前面跑,姜苗在后面追,俩人打打闹闹进了筒子楼。   姜向军做了亏心事,姜苗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没有让他在孟长林面前丢脸。   “姜向军,你个狗东西,给我站住……你不是说是你掏钱请客吗?你请的哪门子的客……”   “原本是我要请客啊,可人家孟主任非要掏钱,我也没法子。”   姜向军到现在还嘴硬着哪。   “你有种别跑……我让你骗我。”   孙英子听到楼上的动静,连忙去拦人了。   “你咋这么不识好人心,人家孟主任多好啊,你还看不上人家?你在乡下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傻了?”   楼道里传来姜向军的声音,以及姜苗的打人声,没人注意到原本站在筒子楼下的姜娟子不见了。   ……   “孟主任,孟主任……”   孟长林听到后面有人叫他,他连忙停了下来,往后一看,见是姜苗的姐姐,叫什么娟子的。   姜娟子好不容易追了上来。   “姜同志,是有什么事吗?是不是你三妹她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孟长林看着面前这个气喘吁吁的姜娟子。   “不是……孟主任。”   姜娟子缓了两下,看着面前斯斯文文的孟主任,不知道为啥,她脸竟然有些红了,更是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是我有件事想告诉你,关于我三妹的。”   孟长林一听,有些讶然,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姜娟子看了一眼孟长林,但很快目光便垂了下去,一脸的为难之色。   “我三妹之前下乡插队……和人结过婚,也生过娃,她肯定没有和你说这些,你不要被我三妹给骗了。”   姜娟子今天上午在大嫂孙英子屋门口听到的,她们俩人让她三妹姜苗对孟主任隐瞒已经结过婚生过娃的事。   孟长林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姜苗的大姐,   “好,我知道了。”   他说完就骑着车走了,姜娟子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他的背影,她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来孟主任面前拆穿三妹的谎话的。   她只知道刚刚在饭桌上,她看着对方对三妹很是殷勤照顾,心里十分难受。   昨天她原本以为三妹和孟主任之间的事黄了,没想到压根就没黄,孟主任为了她,今天竟然还请她们一家人吃饭。   她以为自己刚刚告诉了孟主任她三妹不仅结过婚还生过娃,孟主任肯定会嫌弃她三妹的,这下他俩彻底不可能了。   孟主任这样的人,她那个离过婚的三妹怎么能配得上?要配也应该是……   姜娟子想着想着,脸上露出一抹羞涩。   ……   姜家。   “你们谁答应了那个姓孟的,谁去,反正那天我是不会去的。”   姜苗狠狠的揪着姜向军的头发,看着吴淑兰她们。   “疼……疼……快松手……”   蹲在地上的姜向军疼的五官扭曲。   孙英子看着丈夫惨遭小姑子的毒手,站在一旁想拦又不敢拦,一脸心疼的样。   “我们也是为你好,你那天必须要给我去,人家孟主任多好啊,长的一表人才的,还是棉花厂的主任,他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吴淑兰感觉自己的这个闺女人傻了,放着孟主任这样的香饽饽不要,想要啥?   “我的福气?”   姜苗被气笑了,手下一个用力,姜向军发出一道惨叫。   “快把你哥放了……你哥也是为你打算啊。”   姜建国见闺女这样欺负儿子,忍不住心疼了。   “这是他自作自受,我不需要他为我打算,还有,他这是为我打算吗?”   姜苗说着,又狠狠的扯了一下他的头发,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家人打的什么算盘,不就是想借她攀上那个孟主任吗。   “疼……我错啦……姑奶奶,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放开我吧。”   姜向军连连哀求。   ……   “那个死丫头手真狠啊。”   屋里的姜向军照着镜子,感觉自己头皮秃了一块,他现在一抓自己的头发,都能抓出一撮掉的。   “就是,你可是她亲哥,这下手也没个轻重的,再说了,你不也是为她好吗,这孟主任人确实不错哈,刚刚拿的糖水罐头下面还有一盒大白兔奶糖,这可是上海那边的东西。”   孙英子一边给丈夫揉头皮,一边说道。   “咱家又没有小孩子,拿啥糖啊?昨个拿的那烟真是不错,我见我们厂的干事抽过,等啥时候留着我给厂里领导送礼。”   姜向军提起昨个中午孟主任送来的那堆东西,就赞不绝口的。   “你傻啊,那盒糖是送给你三妹的,这都没看出来?”   孙英子忍不住鄙夷丈夫姜向军。   “叫我说,送罐头那只是顺带的,人家最主要的是想送给你三妹那盒糖,怕直接给她被她拒绝,所以才这样借着给咱妈他们送罐头的名义。”   “有道理,人家不愧是当主任的……那个死丫头也不知道像谁,真是一点好赖都分不清了,我看她这是在乡下插队干活累傻了脑子……”   ……   屋里,姜娟子见姜苗没在,就和姜敏俩人说着悄悄话。   “小妹,你说我和你三姐,我俩谁更配那个孟主任?”   “大姐,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你啊,那个谎话精哪里配得上人家孟主任啊,她要是和人家孟主任结婚,那就是祸害了人家。”   姜敏说的是心里话。   “大姐,你看你人温柔又贤惠,又会持家过日子,更重要的是你可还没结过婚哪,也没有生过孩子。   你这种就是市场的紧俏货,她那种就是市场的二手货,当然是你更好……不过,就是可惜了,你有对象。”   姜娟子听小妹这样说,心里不禁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那个李旺哪里都好,就是没多大的文化,才初中毕业,姜娟子自己也是初中毕业,但她一直喜欢那种斯文有文化的男人……她此时脑海里想起了孟主任的样子。   要知道三十刚出头的男人,长的也不算差,再加上有一番地位,这对姜娟子这样的老姑娘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   客厅里,姜建国和吴淑兰正在对闺女姜苗进行深刻的谈话。   “我问你,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乡下的那个男人,就你前面离婚的那个?”   吴淑兰盘问着闺女,她想知道闺女为啥看不上人家小孟主任,难不成还真惦记着下乡插队的那个野男人?   当初她听说闺女在乡下和一个农民结婚了,当时说不生气是假的,她这个闺女是家里这几个孩子中学历最高的,嫁给一起去插队的知青,她也不至于生气,可偏偏嫁给一个当地在地里刨食的。   后来知道她还生了娃,就对她很失望,也基本上算是放弃了她,可没想到她这突然离婚回来了,回来就回来吧,性格也变了,这就不说啥了,现在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只要和人小孟主任处对象,她闺女姜苗的临时工说不定很快就能转正了,吴淑兰这些天寻思了,这个小孟主任恐怕在闺女那天去食堂给他们送饭的时候,就看上她闺女了。   否则人人都抢的临时工,为啥无缘无故的落在了她家的头上,之前老姜去探人小孟主任的口风,他一点都没有要把这份工作给她家的意思。   自打闺女去了一趟食堂,在众人面前露了相,第二天这个工作就被小孟主任给他们家了……还有,就是她闺女接的是老李的工作,按理说进厂应该是正式工,但不知道为啥被降了一级变成了临时工。   难不成是人家小孟主任不见兔子不撒鹰,还留着一后手哪? 第76章   姜苗懒得搭理她们, 站起来就回屋了,留下吴淑兰和姜建国俩人在客厅面面相觑。   正在和大姐说三姐姜苗坏话的姜敏一见姜苗进来了,顿时闭上了嘴巴, 瞅着姜苗, 一脸的心虚。   “我衣裳还没洗哪, 大姐我去洗衣裳去。”   姜敏弯腰从床底下端着一个盆,就快步匆匆的出了屋子,就好像是怕姜苗找她麻烦似的。   此时屋子里就剩下了姜娟子和姜苗,姜苗一进来没有管那个心虚的不行的姜敏, 而是歪在了床上,发出了一道喟叹, 还是躺在床上好啊,啥也不用干。   姜娟子罕见的没有见到姜苗就躲出去, 而是坐在床上, 瞅着姜苗眼底满是犹豫不决。   姜苗躺在床上, 正惬意的看着手里的外国小说,忽然,书上投下一片阴影, 她抬眼看去,发现是一脸难为情的姜娟子。   姜娟子鼓足了勇气,瞅着姜苗的眼睛,   “苗儿,那天的联谊会,你能不能也带我去啊?”   “?”   没想到这姜娟子有天还会求到她头上来,她顿时乐了, 用手支着脑袋, 侧着身子,   “我凭啥带你去啊,来说个一二三四五六七来。”   “咱俩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啊,你难道忘了大姐我以前对你有多好了吗……苗儿,做人可不能这样忘本没良心。”   姜娟子一听姜苗不愿意带她去,顿时有些急了,其实她知道三妹姜苗不愿意去那天的联谊会,刚刚她想说自己代替她去,可担心被她看出自己对那个孟主任的心思,被她取笑,三妹和小妹不一样,三妹这个人就会做这样的事。   “你过来。”   姜苗笑吟吟的冲她勾了勾手指,姜娟子不明所以,就走上前。   “蹲下来,我有和你说。”   姜娟子眼底满是戒备,她迟疑了一会儿,但还是蹲了下来。   “啊……”   姜娟子来不及反应,就被姜苗一把薅住头发给按在了床上,姜苗怕她叫唤把姜父姜母引来,就往她嘴里塞了一只臭袜子。   “姜娟子,当初妈手里的那两只阄不出所料的话应该都是黑阄吧,你哄的我先抽,当然,你可以做这么卑鄙的事情,但能不能就不要说这些让人倒胃口的话来恶心我了,嗯?”   姜苗用手拍了拍姜娟子的脸,被摁在床上的姜娟子,满脸的惊慌。   三年前,姜娟子不想替老二向军下乡插队,就趁她妈不注意,偷偷的把阄给换了,后面,她让妹妹先抽。   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地道,每当她想起下乡插队的妹妹,就挺愧疚的,但她从没有后悔干那件事。   因为如果她不那样做,下乡插队的人就有可能是她。   人不为己天,天诛地灭,不是吗?   她只是不想去下乡,想留在城里而已……   还有,三妹姜苗有啥资格怨她,她难道不应该去怨当初逼她们抓阄替姜向军下乡的爸妈吗?   “呦,还敢瞪我?”   姜苗狠狠的抽了她两个大嘴巴子,然后凑近她,笑的一脸的不怀好意,   “你是不是看上了那个姓孟的?你放心,那天我肯定会去的,和你看上的那个孟长林,一起跳舞,处对象,气死你。   对了,我还会和他扯证结婚,等我和他结婚,就能过上吃香的喝辣的的日子了,你就好好在一旁给我眼红吧。”   姜苗是在故意气姜娟子,她早就看出来这个姜娟子对那个姓孟的有意思,吃饭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人家瞅。   她挺瞧不上这样的人的,自己明明有对象,还惦记旁的男人,这是啥?这就是典型的吃着自己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姜娟子被姜苗揭穿了藏在心里的心思,她脸色顿时一白。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因为本来她就觉得自己比她这个二手妹妹更配那个孟主任。   ……   联谊会这天,很快就来了。   被前几天的姜娟子那样一刺激,姜苗还是去了,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姜娟子跟在她身后也摸到了开联谊会的地方。   “姜苗,你会跳舞吗?”   联谊会来的人很多,有好多人正在正中央的位置跳舞。   要知道,厂子之间举办的联谊会,不仅仅是为了促进两个兄弟厂子之间的关系的,更是给厂里那些单身的男女青年,一个认识相处的机会。   说白了,就是一个以找对象为前提的活动。   而像孟长林和姜苗这种,纯属过来是增加感情的。   这里面男同志大多都穿着白衬衫,女的都穿着花裙子,说说笑笑的凑成堆。   还有一些穿着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人,孟长林今天也像大多男同志一样穿着白衬衫,把下摆扎在了裤子里,手腕上戴着一只表。   在这个年代,能戴的起手表的,那可是有一定身份的人,所以手表也就成了凸显身份的挂饰。   “我不会,你去跳吧,我找个地方歇一下。”   姜苗拨开人群,来到角落里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孟长林也跟了过来。   “我可以教你啊,女同志起码还是要会一点的。”   “我不想学,我有点累了。”   姜苗没有看孟长林,而是往四处打量着。   要知道孟长林长的也不算差,挺斯文的,手腕上还带着极少数人才能戴的起的手表,周围的女同志都在偷偷的看他。   而周围的男同志都是在盯着姜苗瞅,姜苗今天出门没有穿孙英子和吴淑兰给她在百货大楼花高价买的上海那边款式新颖的裙子。   她随意套了件之前原主下乡插队前在家穿的一件旧裙子,白色的,就出门了,如果可以,她宁愿穿着那身睡衣。   脚上穿着双凉鞋,素着一张脸,出门前,孙英子极力向她推荐的口红,粉啥的都没抹,可见她对这次的联谊会有多不上心。   如果不是为了气那个姜娟子,姜苗可能会摊在家里压根就不打算来。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越不打扮,越凑合,就显得和周围的女同志越不一样,往那偏僻的角落一坐,就像是一朵幽静的百合。   孟长林还在寻思着和姜苗找点啥话聊聊,他这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同志,有点不知道拿她怎么办。   ……   “沈三儿,你才和我离婚多长时间,就又出来和人家女同志搅合在一起了?”   姜苗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她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她们斜对面,那个火车上叫郑秀的女同志不依不饶的和一个男同志拉拉扯扯的。   那个男同志身边围了好多女同志。   姜苗认出来了,那个就是沈三儿,她和他上次还在国营饭店吃馄饨的时候遇到过一次。   孟长林显然也听到了那边的动静,   “那个叫沈三儿的不是什么正经人,他是酒厂沈厂长的小儿子,整天不务正业,就一公子哥,现在在文化馆混日子,那个叫郑秀的是他前妻,俩人刚离婚一个月,他们俩还有个儿子。   听说是这个沈三儿在外面和人乱搞男女关系,非要和那郑秀离婚,他的风评不好,但还是禁不住有很多女同志往这位亲爹是厂长的公子哥身上扑。”   孟长林的脸上带着一股鄙夷,对沈三儿这种公子哥的鄙夷。   现在外面都在说这个沈三儿抛妻弃子,不负责任……名声很臭。   姜苗听出了孟长林语气里流露出来的一丝的羡慕,他应该羡慕的是对方的家世吧……她没有接腔,因为她不知全貌,不好说什么,但这不影响她对这个叫沈三儿的产生了偏见。   人就是这么奇怪,即使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受那些流言的影响。   沈三儿扒拉着纠缠他的郑秀,一抬头和姜苗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他显然也认出了姜苗,眼中很惊喜,想来找姜苗,但无奈郑秀这个讨厌鬼,一直扯着他的胳膊,他不耐烦的看着郑秀。   “郑秀,咱俩都离婚了,你还有啥资格纠缠我?”   “我……我……”   郑秀看着冷着张脸看她的沈三儿,磕磕绊绊的说不出来话。   是啊,他们都已经离婚了……自从她们结婚,这个沈三儿就没有给她过一次好脸子瞧,她知道当初要不是她怀孕了,对方压根就不会和她扯证结婚。   即使扯证结婚,也是他爸逼着他的,但她不明白,她对他这么好,那么稀罕他,他为啥要这样对她。   还记得当初她从乡下去沈家看望周姨,见到了沈三儿,第一面,她就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在文化馆上班的公子哥。   可她就是乡下来的野丫头,用旁人的话来说,就是她觊觎了一只白天鹅。   后面,在周姨的帮助下,她成功的……怀上孩子,以此要挟对方和她结婚,可她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但没想到会这么苦。   婚后这个沈三儿一次都没有碰过她,他宁愿睡沙发,睡单身宿舍,都不愿意和她躺在一张床上。   婚前那一次,也是周姨给帮了忙……否则他压根就不会碰她。   等沈三儿甩开郑秀后,再往姜苗原本坐的位置看,发现那个地方早就没了她的身影。   “沈三儿,你去哪啊?”   不甘心的郑秀看着沈三儿脚步匆忙的消失在了人群中,崩溃的哭了起来,沈三儿就是一块她永远都捂不热的石头。   在场的众人,看着郑秀哭的这样可怜,都忍不住说那个沈三儿。   这下沉三儿的名声更臭了。   其实,这一个月来,沈三儿那点事早就在林城小范围的传遍了,现在他成了典型,抛妻弃子的典型。   为了外面的小妖精,连媳妇和刚一岁多的儿子都不要了,但这个小妖精是谁,他们都不清楚,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个小妖精,这个小妖精是打哪传出来的,现在也找不到根源了。   ……   “长林啊,这位漂亮的女同志是谁啊?不会是你这小子的对象吧?”   姜苗和孟长林刚走到转角处,就迎面撞上了几个人,看样子是和孟长林熟识的。   孟长林低头看了一眼姜苗,也不知道为啥,看到面包厂的副厂长他们一脸艳羡的盯着他们。   他这一刻,虚荣心突然上来了,自作主张的认了下来。   “张厂子,她是我对象,叫姜苗。”   姜苗听到孟长林这样说,诧异的抬头瞅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说啥。   “好啊,你这小子,平时眼界高的不行,我之前给你介绍的我们厂的女干事你还瞧不上人家,原来是找了个这样出众的女同志啊,真是好福气啊。”   张副厂长一双眼睛色眯眯的盯着姜苗上下打量,这可恶心坏了姜苗。   “她是干啥工作的啊,气质真好,可别是资本家小姐啊。”   孟长林迟疑了一会儿,   “她父母是我们棉花厂的工人,她是当老师的。”   “当老师好啊,我就说你小子,应该不会找个一般人谈对象。”   张副厂长打趣道。   孟长林说谎了,为了面子,他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姜苗,眉头一皱,心里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我就是棉花厂里一个临时工,并不是什么老师,孟主任,你怕是记错了吧?”   姜苗不怕孟长林给她穿小鞋,穿就穿吧,大不了棉花厂的临时工她不干了,她实在受不了这样虚荣的男人。   既然嫌弃她的工作登不上台面,那为啥前面要说自己是他对象。   姜苗当场给了孟长林一个没脸,说完话就走了,压根没在意旁人脸上的神色,把孟长林一个人尴尬的丢在了哪,他脸色黑的不能再黑了,他没想到姜苗竟然拆他的台。   沈三儿扒拉开人群,刚好看到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女同志出去了,他连忙追了过去。   可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她上了公交车,沈三儿从旁边推过一辆自行车就追了过去。   “哎,那我的车……”   “待会回来还你……”   沈三儿丢下一句话,头也不扭的骑着自行车去追六十九路公交车了。   姜苗站在公交车上,听到身后有人议论。   “你们快看啊,后面有个人一直在追咱这辆公交车。”   “真的啊……”   ……   姜苗好奇的扭头往后看了看,想看看是哪个傻逼骑自行车追公交车,姜苗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有点愣住了,这人咋那么像那个叫沈三儿的啊。   开公交车的师傅,已经见怪不怪了,把车靠在路边缓缓停下,   “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同志,他是不是在追你啊,自打你上了这辆车,车屁股后面就多了一个这样的傻蛋。”   师傅说傻蛋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因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个这样的傻蛋。   如果他再年轻几十岁,看到喜欢的女同志,他想他也会做一次别人口中的傻蛋。   “师傅,不是,我们走吧。”   姜苗催促道,可师傅已经把车门给打开了,车上的同志们都在催促她赶快下去。   “女同志,你还不赶快下去,要是有人这样追我,我立马就去和他扯证……”   “是啊,小姑娘,快下去吧……”   “哎呦,现在的小年轻啊,咋都这样子啊……真是不矜持。”   车上一个大婶,一脸的嫌弃,可下一秒,话头一转,抱怨了起来,   “咋就没人为我追公交车啊……”   车上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人打趣道。   “王翠芳,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纪了……吃的膀圆腰粗的,谁受得住。”   “别看我现在长得磕惨,想当年,老娘也是一朵花……追我的小伙子都排成队。”   ……   “姑娘啊,你赶快下去吧,看,那个小伙子都追过来了。”   靠窗的大爷脚下面放着几盆从花鸟市场买来的几盆茉莉花,上面缀着一些花骨朵,侧端开了两朵。   大爷掐掉其中开的最好的一朵送给了穿着白裙子的姜苗。   真是花一样的年纪啊……   拿着茉莉花的姜苗最终还是下了公交车,路边两旁是银杏树,现在是夏天,它们肥厚的叶子在路上投下了一片片的荫影。   微风吹来,浮动了姜苗的裙摆。   沈三儿看着这样的姜苗,很局促地从车上下来了。   姜苗背着手,瞅着追来的沈三儿,一张口,就是很煞风景的话,   “你追我干啥?” 第77章   “我叫沈三儿, 在文化馆上班……能认识一下你吗?”   沈三儿面对姜苗,一下子嘴巴变的笨了起来,人也含蓄了许多, 即使他装的再老实, 也伪装不了他望向姜苗的目光, 很灼热。   “不能。”   姜苗说完,扭头就走了,她不想和这种公子哥有太过的牵扯。   第一次被人拒绝的沈三儿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 人已经走了,他冲对方的背影喊,   “你就这么走了?至少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啊……”   “我叫同志。”   姜苗头也不扭的,回了一声, 此时刚好有公交车过来。   沈三儿看着她上了公交车, 忍不住笑了。   同志??!!!   晚上, 沈厂长回到家,罕见的在家里见到了儿子沈三儿的身影,平时他这个儿子总是在外面胡混不着家, 上个月还闹着离了婚。   沈家是那种大三居,地上铺的是打了蜡的红木地板,客厅摆着几张真皮沙发, 南侧的书柜上,放着几个古董瓶子,墙上还挂着一幅历史悠久的山水画。   客厅西边放着一台两扇门的进口冰箱,东边摆着一台大彩电, 沈三儿此时整个人窝在了沙发里, 双腿散漫的搭在了前面的桌子上, 手里拿着遥控器,眼睛盯着前面的电视,一副大爷的做派。   “三儿,来喝茶。”   周琴见继子回来了,脸上堆满了笑,弯腰把一杯泡了茶叶的玻璃水杯放在了沈三儿脚搭在的桌子上,可沈三儿一个眼角都没给她,像是没听见似的。   回家的沈厂长刚好看到这一幕,他假装咳嗽了一声,周琴朝门口望去,见是丈夫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接过了他手里的提包。   “老沈,你回来了,饭我做好了,没想到三儿突然回来了,我再去厨房给他收拾几个爱吃的菜。”   “嗯。”   沈文清见爱人周琴去厨房了,他在客厅的沙发后面来回转悠了几圈,还来回的咳嗽,想引起儿子的注意,可见儿子三儿一直不搭理他,他叹了一口气,抹着老脸凑到了儿子身边坐了下来。   “你……”   沈文清试图找话题和儿子聊聊,问他咋突然回来了,但一想这样问不妥,就闭上了嘴巴,过了好一会儿,   “这次回来就在家多住几天……之前那个婚房,你不想住了,那就住西间那个屋子,已经给你收拾好了……”   “不住,我待会就走。”   沈三儿头也不扭的说道,语气很冷淡。   沈文清一听儿子要走,脸色立马拉了下来,   “走什么走,外面天都黑了……有时间去郑秀那看看你儿子,别整天的胡混……等什么时候,去见见别人给你介绍的女同志。”   “不去,你让她们以后不要再给我介绍对象了。”   沈三儿漫不经心地说道,脸上的神情很缓和。   沈文清一眼就看出儿子此时的心情很好的样子,他忍不住试探道,   “你有喜欢的女同志了?”   “算是吧。”   “那啥时候带家来让我看看。”   沈文清见这个整天不正干,乱搞男女关系的儿子突然这样一本正经的承认自己有喜欢的女同志了,他又诧异,又高兴,但想起之前儿子带回家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他有些不放心。   沈三儿之前为了逼郑秀和他离婚,整天往家里带一些打扮的仿佛妖精似的女同志,每次都不一样,沈文清也管不住他。   沈三儿没有接腔,而是脑海里浮现起了今天穿白裙子手拿茉莉花的姜苗……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躲在厨房偷听的周琴,眉头一个劲的紧锁着,沈三儿有了喜欢的女同志,那她侄女郑秀咋办?   她原本还打算在老沈面前说说,让他劝劝沈三儿和她侄女郑秀再复婚的,因为毕竟俩人都有个儿子了。   ……   时间往前推迟,姜苗在联谊会上当众给了孟长林难堪,然后就走掉了,尴尬的不行的孟长林只能向大伙解释,   “因为一些小事和我赌气哪……她原本是在我们厂当临时工,后来就去当老师了。”   “人家女同志嘛,有点脾气也是应该的……”   大伙笑着打着圆场,也不知道有没有信孟长林牵强的解释,等他把这几人应付过去后,原本带笑的脸立马阴了下来。   一直在暗处躲着的姜娟子,见孟长林终于落单了,这才提起勇气走了过来,她其实早就来了,但见他身边不是有姜苗就是有一群人,所以一直没敢往上凑。   孟长林也没心思在这待下去了,刚走了出去,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孟主任,孟主任……”   他扭头往后看,见到是姜娟子,眉头紧皱。   “是你?你怎么也在这?”   “我和我同事一块来的。”   姜娟子刚刚站的远,并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见三妹姜苗冷着张脸子走掉了,然后孟主任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她猜测肯定是姜苗当着那些人的面和孟主任使性子了,俩人发生了矛盾。   “那你有事吗?”   孟长林此时心情很糟糕,他没有想到姜苗竟然是这样的人,当着张厂子他们几个的面,让他下不来台。   他刚刚那样说,也是为了抬高她,她真是一点都不识趣,难道一个临时工说出去好听吗?   要是让旁人知道他孟长林正在和一个临时工处对象,这让别人怎么看他?   孟长林之前觉得这个姜苗长的漂亮,性格也很坦率,直接告诉他她结过婚有过孩子的事,他虽然心里很介意,但回去后想了想,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于她说自己的那些好吃懒做,性子刻薄的话,他也没放在心上,因为看得出来,她不是那样的人。   他自打离婚后,好不容易有个能瞧得上的人,没想到是个二婚,他不嫌弃对方,对方竟然还蹬鼻子上脸的这样作。   要不是他,她能当上厂里的这个临时工?   他可是主任,想和他好的人不在少数,他能瞧上二婚的她,她应该知足,而不是像刚刚那样子。   姜娟子见孟长林眼中的不耐烦,心里顿时一咯噔,但还是壮着胆子说,   “孟主任,你能送我回家吗,我同事刚刚有事先走了。”   孟长林听到这话,脸上的不耐烦更加严重了,想也不想的就准备拒绝这个压根就不熟的姜娟子,可转念一想不知道想到了啥,眉头渐渐舒展了起来。   “走吧,我正好去你家找你父母也有话要说。”   ……   路上,随着自行车一颠簸,姜娟子忍着羞意,把原本扶着后座的手,慢慢的放到了孟长林的腰上。   蹬着自行车的孟长林看着腰上突然出现的一双手,眼中遮不住的嫌恶,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啥。   姜娟子见自己的试探,孟长林没有拒绝,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看来这个孟主任也不是对她没有一点心思。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只要自己多主动,她就不信这个孟主任的眼睛还一直盯着三妹姜苗看。   此时心里眼里都是孟长林的姜娟子,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对象李旺此时正在百货大楼花了一年的工资在给她买自行车。   “李旺,之前你对象不是说她有个妹妹长得贼俊俏吗,不是要介绍给我认识吗,咋一直没个动静啊?”   李旺原本出来是准备给娟子买她一直想要的自行车的,可半道上碰到了堂哥。   “那事你别惦记了,她那个妹妹压根就不会看上你的。”   李旺看好了自行车,从怀里掏出五沓用橡皮筋绑着的红红绿绿的票子,他把票子递给售货员,扭头看了一眼堂哥,对他说道,娟子那个三妹长的很漂亮,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都有点愣住了。   “这样说,她那个妹妹确实长的不赖了?你快想法子介绍我和她认识认识……人家那么漂亮,你对人家有没有动那个心思啊?”   李旺堂哥贱兮兮的凑近李旺问道,他见李旺有点不想给他介绍,他就以为是李旺也看上了人家。   “这咋可能,我可是一直喜欢我对象娟子的,我寻思着等再过几天,就和她商量去扯证的事。”   李旺急忙解释道,娟子的那个三妹虽然长得漂亮,但在他心里他还是喜欢没有那么漂亮的娟子,他对娟子的喜欢是打心眼里的。   娟子的三妹对他来说就是娟子的家人。   李旺说的是实话,虽然当初见到她的时候,他一直盯着人家瞅,但这就像是去看电影,见到电影里好看的女演员,总是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这没有其他的意思,人看到赏心悦目的东西,总是会想多看看的,这种心思是很单纯的,这和走在路上,看到路边盛开的花,忍不住驻足欣赏一会是一样的。   “没有就好,那你赶快把你对象她妹妹给我介绍介绍,说不定人家就和我看对眼了哪……”   李旺压根不想搭理他这个堂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自行车票放到了柜台上,要知道他为了搞到这张自行车票费了多大劲,整整花了大半年的时间。   但只要为了娟子,就是再让他花个大半年,他也愿意,他见娟子上班没有自行车,就一直想给她买一辆,钱早就攒够了,但就是自行车票最近才整到。   “你咋不等你们婚后再给她买自行车啊,你现在给她买,就不怕她和旁人好上了,到时候你人财两失啊。”   李旺瞪了一眼堂哥,维护着娟子。   “你别胡说,娟子压根就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我俩关系好着哪,她才不会背着我和旁人好哪。”   “行行,是我胡说,那你可要答应把你对象妹妹介绍给我啊……”   ……   另外一边。   孟长林带着姜娟子来到了姜家所在的筒子楼下面。   作者有话说:   十二点有第二更。明天爆更吖 第78章   去菜站买菜回来的孙嫂和张翠兰打老远就瞅见了姜家的大闺女和一个穿着白衬衫, 背影有点眼熟的人进了筒子楼。   “刚刚那个不会是姜家大闺女上次带回来的对象吧,就是那个开公交车的。”   张桂兰觉得不像,摇了摇头。   “她上次带回来的对象没有今天这个高, 不是不是……”   “那这是谁啊?”   孙嫂一脸的不解, 难道是小孟主任?但不可能啊, 他不是和姜家的那个三闺女苗儿一块去联谊会了吗,要是回来也应该和姜苗一块回来啊,咋可能和姜家那个大闺女一起回来啊。   最近筒子楼里都知道棉花厂的小孟主任对吴淑兰家的那个三闺女叫姜苗的有意思了,小孟主任不仅请了姜家人去国营饭店吃饭, 并且还约吴淑兰的那个闺女去联谊会跳舞。   要说筒子楼里的人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都是吴淑兰那张破嘴在她们面前一个劲的炫耀来着。   惹的筒子楼里的人都对她羡慕的不行, 羡慕她即将有个当主任的女婿,此时大伙都还不知道姜苗在下乡插队的地方已经结婚生子的事。   ……   姜家。   吴淑兰见闺女这么快就回来了, 心里感觉不对劲。   “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孟主任哪?是不是他送你回来的?”   “不是, 结束了就回来了呗, 有没有饭,我快饿死了……”   姜苗一回来就是找吃的,仿佛狗似的到处嗅, 她上午走的时候吃的少,早就消化的差不多了。   “咋这么香?”   姜苗来到屋外,打开铝锅, 只见锅里炖着半锅的骨头,还有上个星期吴淑兰准备款待孟长林叫儿子姜向军去供销社买的上好的五花肉。   后面孟长林没有在她家吃饭,她舍不得做,就给煮了一下用盐给腌了起来, 今天更好瞅三闺女不在家, 就给酱烧了一下, 油亮油亮的别提多馋人了。   姜苗二话不说,就连锅端进了屋子里,又去橱柜里把孙嫂上次又送过来的腌酸黄瓜端了出来,洗了洗手,就直接下手拿着大骨头啃了起来。   孙英子他们听到动静都从屋里出来了,见到正在客厅啃骨头的姜苗,诧异的不行,异口同声的问姜苗,   “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按照他们想的那样,至少也要下午再回来吧,上午跳完舞后,中午在外面吃饭,下午由孟主任给送回来,可他们并没有见到孟主任的影子。   “孟主任是不是把你送到楼下就走了?你咋也不说让他上来喝杯茶啊。”   姜建国忍不住埋怨闺女的不懂事。   孙英子和姜建国不一样,她只关心小姑子和人孟主任进展的怎么样,她从柜子上拿出一瓶桔子味的汽水,顺手打开,放在了小姑子手边,顺势扯了一条椅子坐在了她面前。   “苗儿啊,你和那个孟主任相处的咋样,快讲讲,人家孟主任对你现在啥态度啊,有没有约你下次去看个电影,吃个饭啥的啊?”   姜苗此时正啃得满嘴都是油,还别提,这吴淑兰做的酱骨头,不光好看,味道更是好吃的一绝,让人吃了一块还想吃第二块。   她喝了一口大嫂孙英子给打开的桔子汁,然后敷衍了几句,就又从锅里用筷子捞起了骨头继续啃了起来。   那吃相,让围着她的吴淑兰,姜建国还有姜向军,孙英子他们都忍不住咽口水,这货吃啥都这么香,都这么有胃口。   “还行是啥意思啊?你先别光顾着吃啊,仔细讲讲。”   孙英子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催促着啃骨头啃得这样香的小姑子。   “就是,快讲讲,这一锅的骨头都快被你一个人给啃完了。”   姜向军说着,也连忙从锅里捞起了一块骨头啃了起来,他怕自己再不吃,待会就啥也不剩了。   他刚啃了两口,就抬起头看着吴淑兰,   “妈,明个继续炖大骨头吧,多炖点。”   说完,手里的那一块还没吃完,就又从锅里捞起了一块。   有那么好吃吗?   孙英子白了丈夫一眼,也忍不住的捞了一块,啃了起来。   “妈,你放啥了?这骨头炖的比以往都好吃啊。”   “我啥也没放啊……就放了一点孙嫂昨个给的一小块香料。”   吴淑兰说着,也从锅里捞了一块。   要知道这次吴淑兰因为忙着洗衣裳,忘记看锅了,等她发现的时候,锅里面一点水都没了,炖的骨头要比前几次颜色都要鲜亮,浓重,一掀开盖子,味道更是浓郁的不行。   最后姜建国也忍不住了,把质问姜苗的事往后放了放。   当孟长林和姜娟子推开姜家的门,就见姜家人都围着桌子,一个个手里拿着骨头,正在啃。   孙英子坐在面朝大门的位置,还是她先发现站在门口的孟主任的,她立马推了推身边的丈夫姜向军,然后放下骨头就站了起来。   “孟主任。”   “看来是我打扰你们一家啃骨头了。”   孟长林嘴里说着打扰,但还是走了进来,目光落在了还在啃骨头的姜苗身上。   “什么打扰啊,孟主任你快坐,我刚刚还问着苗儿,你们在联谊会的事哪。”   姜建国一只手拿着骨头,另外一只手也沾满了油酱,他让儿子姜向军赶快去给孟主任泡茶。   “孟主任,你快坐啊!”   他见孟主任脸色有些不好看,也没敢叫人家长林。   孟长林把看向姜苗的目光收了回来,坐在了姜家的沙发上,一副来兴师问罪的样子。   吴淑兰早就注意到大闺女娟子是和小孟主任一块回来的,她连忙把闺女拉到屋外,小声问她为啥和孟主任一块回来。   “我是在路上刚好碰到孟主任。”   姜娟子眼底有些心虚。   吴淑兰用质疑的目光瞅着今早打扮的格外用心,不光穿了花裙子,还穿了带跟的小皮鞋,脸上抹粉擦口红的大闺女娟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和人孟主任去联谊会的是她哪。   她咋会这么凑巧在路上碰到人孟主任,再说了,她早上打扮的这样好,去干啥了,一消失就是差不多一上午。   她隐约记得,三闺女前脚出门,大闺女娟子后脚也跟着出去了。   “你是不是也去联谊会了?那你知道不知道你三妹干了啥事,人孟主任咋拉着张脸子来咱家啊?是不是你三妹惹人家孟主任生气了?”   姜娟子被母亲猜出来了,脸上有些慌张,但很快镇定了下来,   “估计是三妹当着旁人的面说啥话让孟主任丢人了吧……”   这是姜娟子的猜测。   吴淑兰见大闺女姜娟子承认去联谊会了,顾不得追问她去联谊会的事,她现在只关心的就是三闺女和孟主任的事。   屋里。   洗干净手的姜建国把儿子姜向军泡好的水放到了孟长林面前。   “孟主任,你喝茶……是不是我那闺女说错了话或者干了不得体的事,惹你生气了?”   之前在联谊会上发生的事孟长林也不好意思讲,因为一旦讲出来,丢人的是他,他之所以过来就是想和姜苗再谈一谈。   “姜叔,能让我和姜苗单独说说话吗?”   孟长林说着,目光看向了姜苗,他此时心情很复杂,除了当着张厂长的面,姜苗让他下不来台难堪导致的愤怒,还有一些不甘心。   要知道他孟长林长的也不差,还是棉花厂的主任,谁见了他不说一句年轻有为,虽然离过婚,但在女同志们那里,依旧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送上门的女同志不是没有,而是很多,里面有绝大多数都是还没结过婚的,这些没结过婚的都抢着争着和他好,他现在看上她一个二婚的,她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吗?   她知道外面有多少未婚的女同志稀罕他孟长林吗?   “行行,那你们聊。”   姜建国懂了小孟主任的意思,冲儿子姜向军和儿媳孙英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出去,然后来到桌子旁,对姜苗说,   “苗儿,和人家孟主任好好说,别耍小性子,别说那些气人的话哈。”   说完,还不等姜苗说啥,他就走了出去,顺便把大门从外面给关上了,一家人都站在楼道里。   端着菜盆,准备去水池那淘菜的孙嫂一出屋子就见姜家人都站在楼道里。   “淑兰,老姜,你们这一大家子都站在外面干啥哪?”   “没啥没啥,孙嫂你这是去淘菜?”   吴淑兰和对方打着马虎眼,不想让对方知道她闺女和小孟主任之间出了问题,心里忍不住埋怨闺女,为啥要惹人家小孟主任?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这份棉花厂临时工的工作,多亏了人家小孟主任吗?   小孟主任条件这样好,她要是错过,以后看还能找到啥熊样子的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了。   真是不知道她脑子里整天除了吃,还能想啥……   贴着大门站的姜娟子,支着耳朵仔细听着里面客厅的动静,她想不明白,她上次明明都告诉孟主任三妹姜苗在下乡插队的地方结过婚生过孩子的事了,他为啥还这样在意三妹,难道不应该嫌弃她吗? 第79章   没一会儿, 孟长林打开门,从里面恼羞成怒的走了出来。   “孟主任,孟主任……你别生气啊。”   姜建国跟在孟长林身后, 试图想拦他, 一直到筒子楼下面, 孟长林黑着一张脸,啥话也不说,推着自行车就走了。   只剩下追过来的姜建国看着孟主任气冲冲离开的背影。   姜娟子见孟主任被三妹姜苗给气走了,低着头的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姜家。   “你到底和人家孟主任说啥了?我临走的时候不是让你和人家好好说吗?”   姜建国气急败坏的质问着闺女姜苗。   “是啊, 你到底说啥了,把人孟主任给气走了?”   吴淑兰她们也都拉着脸子看着姜苗, 在她们看来,姜苗就是个脑子拎不清的人, 难道和人小孟主任处对象不好吗?这都是她们高攀人家了啊。   “我没说啥, 是他说给我几天时间想想, 如果不答应和他处对象,让我这个临时工也没得做。”   以前她看着那个孟长林就感觉还行,真是一接触, 发现这人很虚荣,虚荣就算了,她不想和他好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但对方竟然拿工作威胁她,说只要和他好,就立马给她转正,如果不识相, 就让她连临时工也做不成。   天哪, 一份工作而已, 他以为自己是谁啊,不做就不做了,这有啥啊?难道他把她当成那种会为了一份工作献身的人……笑死个人。   不过,这人也真是卑劣。   姜苗都想好了,棉花厂的工作这几天她要天天去,等着孟长林给她使绊子辞退她,辞退她那天,她就一封举报信把他给举报了。   这个孟长林长的人模狗样的,其实内里就一人渣。   “啊?那你赶快答应和他处对象啊。”   姜建国想也不想的对着闺女说道。   “对啊,人小孟主任肯定是太稀罕你了,你可别犟……即使不想和他处也先忍着,哄着他把你的工作给你转正了,”   孙英子脑子转得快,她早就知道这个小姑子看不上人家小孟主任,但和人家小孟主任处对象有好处拿,那为啥不处哪,把工作解决了也好啊。   “就是,你先骗骗他,等他把你工作给你转正后,你再找个借口把人家给蹬了,这多好啊,白得一工作。”   姜向军和妻子孙英子想的一样,他甚至想的更多,要是三妹和人孟主任处对象,他趁着这个时间,多从小孟主任身上捞点好处,就上次他拿来的好烟好酒,就不赖。   上次他把人小孟主任拿来的烟送给了他领导,他领导对他的态度立马不一样了,要知道眼瞅着酒厂提干的名单快下来了,他心里忐忑的不行,虽然他领导说有他的名字,但毕竟名单没下来,中间会出现啥变故谁也说不混。   他想的是从孟主任那再搞点好东西,他好拿去给领导送礼,这样他也能安心点。   一旁的吴淑兰和儿子儿媳的想法不一样,她不仅是想让闺女和人孟主任处对象,更是想让他俩结婚,要知道人孟主任条件多好啊,三闺女要是嫁给他就能享福了,并且她有个这样的女婿,说出去多有面子啊,以后她在棉花厂也算有后台了。   “你们怎么这样,这不是让我欺骗人家孟长林吗?我可是一个好人,你们咋能这样教唆我不干好事。”   姜苗这一刻化身为了正派人士,嫌弃起了教她骗人为自己谋利益的姜家人。   “你是个好人????”   孙英子听到小姑子说的这话,嘴角忍不住一个劲的抽搐,还他们教唆她不干好事,之前也没人教唆她啊,在家里干的那些事叫人事吗?   现在好了,充当起好人来了,衬的他们多孬似的。   “你现在咋突然正派起来了?之前自己啥熊样都忘了吗?”   姜向军没好气的说道,她是啥样的人他知道,一个不讲理的无赖,还有脸说自己是好人。   这要是不答应和人孟主任处对象,好不容易得来的临时工没了,这可咋办啊?再说了,和人家处对象,她也不亏。   姜苗懒得搭理姜向军他们,她可是一个有底线的人,为了一份工作,让她去和那个卑劣的孟主任处对象,她做不来那样的事。   一个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在面临选择的时候,要永远保持自己的底线。   姜向军他们见姜苗油盐不进,听不进去话,都拿她没法子,也不能逼着她和人家孟主任好,再说了,他们也不敢,现在她已经把人孟主任给得罪了,要是再强行撮合,那就是给他们招麻烦哪。   姜娟子这下提着的心,算是彻底的放到了肚子里,看来三妹和孟主任好不了了,那正好她……   现在,她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心高气傲的三妹,连人家孟主任这样的都看不上,她倒要看看,她以后能找个啥样的。   人家孟主任既然连离过婚的三妹都能看得上,那她还是头婚哪……   第二天。   姜苗去上班了,她在厂子里每天的工作就是看机器,但不能坐着,也累人。   “小张师傅,你今天下午去找人把机器修一下。”   程师傅颐指气使的从姜苗身边过去。   姜苗身旁的张彩英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的徒弟张玉兰还没有进工会哪,就嘚瑟成了这个样子?   喊她张师傅就张师傅吧,还非要在前面加个小,她俩都是老师傅,资历谁也不比谁弱,凭啥这样子。   还有,那机器为啥她不去找人修,要支使她去?   “师傅,啥时候能下班啊……”   瞅着张彩英脸色不好看的姜苗凑到了她身边,整个身子软绵绵的倚在师傅的身上,她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红苹果塞到了她怀里。   这些天,只要姜苗上班,总会从家里拿点糖,瓜子,苹果啥的,等休息的时候可以吃,她每次都会分给师傅张彩英一半,因为自打她进来,人家就对她不赖,很是照顾。   “你呀你,整天都是这幅懒洋洋的样子,瞅到啥都要往上倚,有那么累吗?小心被那个姓程的看到。”   张彩英见徒弟撒娇,心情好了很多,用手亲昵的戳了一下姜苗的脑门,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松子糖瞅旁人没看到,就塞到了她口袋里,特意嘱咐道。   “待会瞅没人的时候吃。”   “师傅你真好。”   姜苗仿佛大狗似的,用自己的头蹭了蹭张彩英的头,然后又把头耷拉在了对方的肩膀上,手摸到了口袋里,拿着一颗师傅给的松子糖迅速的塞进了嘴里。   这上班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啥时候是个头啊,她啥时候能不上班啊,希望孟长林赶快想法子把她给辞掉,这样她就能天天在家摊着了。   不过,要是辞掉了她,她就吃不上棉花厂食堂的饭了,还有五花肉,这棉花厂食堂做饭的师傅也不知道是从哪找来的,做的菜真是好吃的紧。   “师傅,今天中午食堂吃啥啊?有啥菜?”   “听说好像有糟鱼,咱待会下工可要跑快点才行,要是去晚了,就被人给抢光了。”   姜苗一听有糟鱼吃,眼睛顿时亮了,人也精神了,等待会下工,她拿上饭盒,拉着师傅就冲。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张彩英真是越来越稀罕这个姜家的三闺女,也看出了她有点好吃懒做,一听说吃的,比谁都有精神,你让她干活,整个人顿时焉了,忽然,她想起了什么,晃了晃脑袋挂在她肩膀上的徒弟,   “苗儿,我问你,你啥学历啊?”   “高中,咋了师傅?”   张彩英一听这个徒弟竟然是个高中生,顿时来劲了,她把挂在她身上的懒货给拽了下来,瞅了瞅四周,然后压低声音对她说,   “工会那边的干事小王被调走了,现在人家工会那边忙不过来,想在咱这里借个人过去,前几天我来上班,工会里面那个赵大姐给我说的,我瞅你就挺合适的,学历也高,人家工会那边说了,必须要是高中生。”   张彩英见这个傻徒弟还愣着哪,连忙拧了她一把,   “你要是能去工会那边,好好干,干得好的话,就留在工会那里了,就不用再回来了,知道不?”   姜苗急忙点了点头,问道,   “师傅,工会和咱这比着,哪个更清闲啊?”   张彩英一听徒弟问的这傻逼话,就忍不住上手拧了她几下,把她拧的嗷嗷叫。   “你个懒货,咋就整天净想着偷懒啊,真是不争气,师傅我给你说的那可是关乎你前程的事。   中午吃完饭我就带你去找赵大姐,我告诉你,你要是进了工会,可要好好给我这个师傅长脸,别整天像在这里一样懒散的不像话。”   “那程师傅她会不会有意见啊?”   程师傅就是刚刚打姜苗身边过去的那个,她是这个车间和张彩英地位一样的人,姜苗是张彩英的徒弟,那个厂花张玉兰是程师傅的徒弟。   按理说,工会来这个车间借人,主要是靠张彩英师傅和程师傅俩人推荐,程师傅的徒弟张玉兰是这个车间学历最高的,虽然学历上没有达到人家工会的要求,但没法子,这是他们这学历最高的,工会也只会勉强收下她。   原本张玉兰进工会是板上钉钉的事,张彩英也没多想,可能是刚刚那个姓程的态度刺激了她,她突然想起这件事了,随口问了问懒徒弟,原本她没报啥希望,可没想到懒徒弟的学历比那个张玉兰的还要高,并且还是人家工会指名要的高中生。   “她能有啥意见,你可是高中生,人家工会要的就是高中生,她徒弟张玉兰没你学历高,到时候我带你去见赵大姐,你可要给我机灵点。   难道允许她姓程的推荐自己的徒弟进工会,就不允许我张彩英也推荐了?你刚刚也瞅见了,她那徒弟张玉兰还没进工会哪,她就在我跟前一副得意的不行的样子,还叫我小张师傅,呸。”   张彩英想起姓程的那娘们一副下巴看人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来气,她姓程的有徒弟,她张彩英也有。   虽然她在懒徒弟面前说的那样有把握,但她心里真是有点没谱。因为自己的徒弟虽然比姓程的徒弟学历高,更符合工会的要求,但她徒弟是个临时工。   中午吃完饭,张彩英就带着姜苗去工会找赵大姐去了,一路上,她不放心的一个劲的叮嘱姜苗。   “你待会可要给我争气,无论那个赵大姐问你会不会啥,你就说会,先想法子混进工会,知道吗?”   “放心吧,师傅。”   忐忑不安的张彩英来到了工会赵大姐的桌子旁,旁边的还有程红和她徒弟张玉兰。   “小张师傅,你咋来了?”   程红看到张彩英领着她那个临时工的徒弟过来了,有些不解的慌。   张彩英没有搭理她,而是径直来到赵大姐面前,把身后的徒弟拉了过来。   “赵大姐,你们工会不是想从我们那借个人吗,我这个徒弟,人不仅勤快能干更是能吃苦耐劳,人也机灵,最主要的她还是高中生。”   赵大姐看着姜苗的目光眼睛顿时亮了。   “你是高中生?”   “赵干事,你好,我叫姜苗,当初上到高三,然后下乡插队去了,最近刚回来。”   赵大姐见她人长的出挑,还是高中生,并且还下乡插过队,顿时对她好感上来了。   程师傅见赵干事似乎很满意张彩英带来的那个徒弟,顿时有些急了,把身边的徒弟张玉兰往前推了推。   “赵干事,我徒弟张玉兰虽然不是高中生,但她可是正式工,而张彩英的徒弟只是个临时工。   并且她还懒得很,就是个懒蛋,压根就不是张彩英说的那样,啥勤快能干,我就没见她勤快过。   有一次,厂里加工的棉花掉到地上,她就像是没看到似的,从那跨了过去,并且嘴巴还馋的很,上工总是爱吃东西。”   程红一张嘴巴巴的把姜苗干的那些好事全都给抖搂了出来,她上班就爱盯着张彩英收的这个懒蛋徒弟,后面见她比不上自己的徒弟张玉兰,这才松懈了一口气。   “程师傅,我知道你想让你徒弟张玉兰来工会,但也没必要这样无中生有的诬陷我徒弟吧,她父母可都是厂里顶呱呱的老师傅,他们的闺女咋可能是你嘴里的懒蛋?   她是临时工不假,可她转正也是早晚的事,并且她会的东西可多了。”   张彩英维护着徒弟姜苗,心里虚的不行,这个姓程的娘们不好好上班,干啥总盯着她徒弟,难道是怕她张彩英收的徒弟比她徒弟能干有出息?   赵大姐审视姜苗的目光半信半疑的,这样俊俏的女同志,咋可能是个懒蛋啊,   “姜同志,刚刚听张师傅说你会的东西很多,那你算账咋样,学过会计吗?之前我们工会的那个小王就是做会计的。”   姜苗瞅了一眼张彩英,然后点了点头,对赵干事说,   “会。”   “这有啥难的啊,算账谁不会啊,我徒弟张玉兰也会。”   程师傅不服气的看向徒弟张玉兰,   “对不对,玉兰?”   张玉兰眼底有些慌张,但还是附和师傅的话。   “我爷爷当初就是给人当账房算账的。”   赵干事瞅了张玉兰两眼,然后又看向姜苗,   “那你会写毛笔字吗?”   “会一点……我还会拉二胡。”   “你还会拉二胡???”   赵干事有些惊喜,然后又问,   “那你还会啥?”   “我还会英语,德语,法语。”   在场的人都惊了,张彩英忍不住替徒弟捏了一把冷汗,她是让她吹牛,先混进工会,但她没有让她这样吹啊?   完了,这下完了,看来工会是进不去了。   程师傅在一旁幸灾乐祸,牛吹得这样大,看她怎么圆。   一旁的张玉兰都忍不住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吹牛的姜苗。   姜苗见赵干事脸上满是质疑,不相信她说的话,她直接给在场的人用英语,德语,法语给她们来了一段。   听的赵干事她们一愣一愣的。   屋子里其他的干事也忍不住围了上来,都用诧异震惊的目光瞅着姜苗。   “你是咋会这些德语,法语,英语的啊?”   赵干事听不懂姜苗叽里咕噜说的啥,但给她一种很厉害的感觉。   “买的字典,自学的。”   姜苗不卑不亢的,任赵干事她们怎么打量,脸上都没有一点心虚。   “我们也听不懂,谁知道你是不是胡编乱造的?”   程师傅有些不甘心。   程师傅也说出了赵干事她们的心声,这个时候一个老头从人群里走了过来。   “王主席。”   赵干事见王主席来了,连忙给人家打了声招呼。   王主席点点头,来到姜苗跟前,用手指着姜苗,夸赞道,   “你这个女同志不简单啊。”   说完,就对赵干事说,   “这样的人才放到基层可惜了,一定要把这样的同志吸纳到咱工会来,让她在咱这发光发热才行。”   “好,王主席。”   赵干事得了王主席的话,看姜苗的目光立马和之前不一样了。   要知道她们工会只有一个半吊子英语的老李,他们工会还稀罕的不行,这来了一个会三门外语的女同志,这可了不得了啊。   等王主席走后,赵干事忍不住埋怨张彩英。   “张师傅,你咋不早点带你徒弟姜苗同志来我们工会啊,让她在你们那,就是珍珠蒙尘了,咱工会现在最紧缺的就是像姜苗同志这样的人才。”   “我……我也不知道她会这些鸟语啊。”   张彩英一脸的无辜,她是真的不知道,她这个懒徒弟竟然还会这些东西。   “赵干事,那我徒弟玉兰咋办啊?”   程师傅有些局促的慌。   “既然你前面说你徒弟会算账,那就先留下来吧。”   赵干事原本是想找能替代已经走掉的会计小王工作的人,但没想到找到一个会三门外语的姜同志,自然也不能让人家干会计的活了,有点大材小用了。   既然这个张玉兰说自己也会,那就先让她试几天吧。   最后姜苗和张玉兰都留在了工会。   张彩英拉着姜苗走出工会的时候,还是没能从懒徒弟会三门外语的震惊中走出来。   “苗儿,你真会三门外语?刚刚不会是你胡说的吧。”   “师傅,我真的会,不过就会那几句,还是上学的时候在电影里学的,刚刚是不是连你都被我唬住了?”   姜苗嬉皮笑脸的说道。   “你个死丫头,刚刚真是,连我都信了,你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原来是在电影里学的几句啊。”   张彩英拍了懒徒弟一下子,刚刚懒徒弟在工会说外语的时候,她很诧异,就心里怪怪的,有点不认识这个懒徒弟了,很陌生。   可刚刚听她这样说,她和她的关系立马又亲近了起来,她就说嘛,她的懒徒弟咋可能是那样厉害的人。   “还是你机灵……我可告诉你啊,你以后在工会可别露馅了,这外语就不要再说了,省的旁人发现你这个冒牌货。”   “知道了,师傅。”   能进工会姜苗也高兴,这是不是说她以后就能过上上班喝茶看报纸的生活啊。   “还有啊,你在工会里一定要提防姓程的那个娘们的徒弟,张玉兰,我刚刚瞅见她看你眼神不咋对劲。”   张彩英回想起张玉兰看她懒徒弟的那种眼神,就浑身不舒坦的慌。   “对了,你在工会一定要勤快点,不要总是想偷懒,每天早来会,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擦着点过来,知道不?   不要赖床,每天早来给工会的领导干事倒点茶啥的,要有眼色。”   ……   张彩英絮絮叨叨的交代着姜苗大大小小的事,还有工会里每个人的脾气秉性,只要是她知道的都和姜苗说了。   “好师傅,走啦,今天不要回家了,请你下馆子去。”   姜苗拽着嘴上推辞不愿意去的张彩英,俩人来到了国营饭店。   姜苗要了一盘红烧肉,一盘爆炒猪肝,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盘烧鸡,主食要的是两碗西红柿鸡蛋面。   这花了姜苗整整十六块八毛钱,还有几张这个月领来的肉票和粮票,姜苗之所以把票揣在身上,因为她现在每天中午都是吃食堂,吃食堂也需要肉票和粮票。   “咋要这么多,咱随便吃点就行了。”   张彩英嘴上抱怨着徒弟,但看到徒弟对她这个师傅这样舍得,心里高兴的比吃了糖还甜哪。   等姜苗和张彩英,师徒俩吃完饭后,俩人出了国营饭店,张彩英手里还拎着姜苗后来又要的两只烧鸡用油纸包好,草绳打好结,让她带回家给家里人吃。   作者有话说:   今天感冒了,就先发一章,原本说好的爆更,只能推到明天啦,抱歉抱歉,整个人昏昏的,流鼻涕,可能是热感冒。   爱你们,啾啾。 第80章   第二天去工会上班, 姜苗特意在供销社买了一个新的搪瓷缸,口袋里还揣着一纸包茶叶,斜跨的书包里, 还放着两本准备用来消遣时间的外国小说。   她今天还专门比往日起的更早一点, 来到工会一看, 原来人家张玉兰已经比她先到了。   姜苗前脚刚到工会,后脚赵干事就拿着包进来了,带着俩人往里走。   “小张啊,你以后就和齐干事坐那张桌子, 你先干着小王的工作。”   说完,就带着姜苗来到了一间屋子里。   “小姜, 你坐那,你以后和老李一样负责咱厂里的翻译工作, 待会老李过来了, 我介绍给你们认识认识。   你在工会遇到啥困难, 都来找赵大姐我,我一定给你解决。”   赵大姐热络的对姜苗说,她们厂子里的机器是从德国进口的, 每次请来的指导人员都是外国人,林城这一片,懂英语的不多, 每次她们棉花厂都是朝其他厂子借翻译的人。   这下可好了,她们厂子里来了个不仅会英语,还会德语,法语的人才。   等赵大姐走后, 姜苗把自己的东西放在屋里唯一的那张长桌子上, 桌子最侧面摞着一堆文件, 还有一本翻得都已经起毛边的旧英语词典,旁边放着一个有茶叶残渣的搪瓷缸,搪瓷缸已经掉漆了,露出了里面的黑色,里侧是一张椅子,那应该是老李坐的。   屋里唯一的一扇窗户就是在老李的椅子后面,屋里除了桌子椅子外,还有一个专门用来存放资料的柜子。   她拿过地上的暖水瓶,出门打水去了。   “同志,这打水的地方在哪里啊?”   “你就是昨天那个会好几门外语的小姜同志吧,走,我带你去。”   一个和姜苗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同志热情的在前面领路,她上身穿着红色的的确良做的褂子,下面是裁剪刚好的灰色亚麻裤子,脚上瞪着一双黑布鞋,打扮的很朴素。   身段苗条,长的很清秀,嘴边有一颗黑痣,眼睛不大也不小,是那种圆溜溜的。   “你以后可以叫我刘长芳,我比你早来两个月,负责工会的宣传……我也是临时工。”   刘长芳凑近姜苗,俏皮的眨了下眼,让姜苗有一种找到了组织的感觉,心里对这个刘长芳亲近了不少。   “好啊,长芳,你坐在哪啊,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啊。”   “行,我坐在里面那张位置,中午我去找你。”   姜苗提着热水壶回来了,后面跟了个尾巴刘长芳。   “小姜,和你一个屋的老李,你可要小心着点,他那个人……”   “咳……”   刘长芳正说着老李的坏话哪,不小心被来上班的正主给听了个正着,姜苗抬头朝门口看去,只见老李是个三四十岁,秃顶的大叔,胳膊下面夹着一个包,身上穿着一件短袖汗衫,脚上是有破洞的布鞋,容长脸,八字眉,一双转的贼快的小眼睛,显得整个人气质有点说不出的猥琐和不靠谱。   “小刘啊,你个丫头片子,嘴巴怎么那么碎……我这个人咋了?还让她小心着点我……”   老李拉着张脸子,走到一脸心虚的刘长芳身边瞪了她一眼,然后把自己夹着的包一下子摔在了桌子上,吓得刘长芳立马窜了出去。   摊在椅子上的老李端起桌子上昨个的隔夜茶水就往嘴里送,喝了两口愣是吃了一口的茶叶渣子,他弯下腰,呸呸的朝地上吐,再抬起头的时候,就见自己扔在桌子上的搪瓷缸正往外冒着热气,他伸着脖子瞅了瞅,只见搪瓷缸里被人添了水,还放了茶叶。   他抬起头,撩开眼皮子瞅了一眼站在桌子对面提着暖水瓶的姜苗。呲了呲牙花子,问,   “新来的?叫什么啊?”   “老李同志你好,我叫姜苗,你以后可以叫我小姜。”   姜苗把暖水瓶放在地上,扯过一旁的椅子坐在了老李的斜对面。   “小姜?说说你都会点啥啊?人勤快不?”   “我会点英语,德语,法语,我人可勤快了,老李同志你放心。”   姜苗信誓旦旦的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   “勤快就行,我这人可是最烦那些懒蛋的。”   老李说着,把桌子上的一沓资料扔给了姜苗。   “来,你把这个给翻译了。”   姜苗初来乍到,只能老老实实的给翻译了。   老李看着手上姜苗给翻译好的内容,瞠目咋舌的,   “这才一会儿,你就给全翻译好了?你不会是胡编的吧?”   老李有点不相信,他要花一个多星期才能翻译好的东西,面前这个新来的小姑娘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给全翻译好了。   老李把资料放在一旁,拿过桌子里面那本被他都快翻烂的旧词典,对着姜苗翻译好的内容,一点一点的对比了起来。   被老李质疑,姜苗也不慌,只见她拿过一旁的搪瓷缸,吹了吹上面的茶沫,喝了一口热茶,然后从桌子上拿过今天的报纸,身子往后面的椅子上倒,哗啦一声展开手里的报纸看了起来。   她这副做派,就像是那种快退休在单位摸鱼的老油条,不是来工作的,是来养老的。   把戴着眼镜正翻字典的老油子老李看的一愣一愣的,现在的同志都这样子吗?   过了好大一会儿,老李摘掉了眼镜,目光复杂地看着对面上班时间当着他的面正大光明看小说的小姜同志。   他刚刚抽查了一下,没想到她不是胡编,而是翻译的比他的还要好哪,他有些震惊的很不是味,原本以为她刚刚说自己会英语,法语,德语,是在吹牛,可能只是会几个英语单词而已,没想到她不是吹牛啊,至少在英语上没吹牛。   他对她态度立马变得不一样了,架子也不端着了。   “小姜,你看你速度这么快,把这些也都给翻译了吧,这都是厂子急着要的。”   老李说着,把桌子上那厚厚的一摞都放到了姜苗手边。   姜苗瞥了一眼,把这摞东西一分为二,其中一半给老李推了回去。   “你这是干啥?你能者多劳,多干点,这可是对你的一种锻炼啊,更何况我都这么大年纪了,翻起来,老眼昏花的,你应该尊老。”   老李见姜苗是个小姑娘,好忽悠,就把姜苗推过来的资料又给她推了回去,不料他刚推到一半,就被姜苗用手按住了。   姜苗冲他摇了摇头,老李见她不好忽悠,有些恼羞成怒了,   “你说你这个女同志,咋这个样子,多干点活,那是多光荣的事啊。”   姜苗懒得搭理这个老李同志,自顾自的看着手里的小说。   老李没法子,只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把那摞资料摔在桌子上,抓耳挠腮的翻译了起来。   中间姜苗偷偷抬眼朝对面的老李看了一眼,只见对方并没有老老实实的在搞翻译,此时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墨水,在报纸上自娱自乐的写起了毛笔字。   老李见这个小姜同志正在偷看他,他冷哼一声,调转了下身子,幼稚的挡住了姜苗的目光。   尴尬的姜苗只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老李写着写着,嘴里还哼着小曲儿,看起来上班摸鱼心情就是好啊。   没一会儿,摸鱼二人组一到该吃饭的点,拿起饭盒的速度谁也不比谁慢,出门还要分出个第一来。   姜苗坐的位置离门口比老李距离门口近,她拿着饭盒比老李早一步出去,老李对她越发的不满起来,走的她跟前,还瞪了她一眼。   姜苗无语了,这人咋就跟小孩似的。   “小姜,走。”   刘长芳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举起手里的铁皮饭盒冲姜苗示意,姜苗连忙走了过去。   “哎呦……”   拿着饭盒的杨丽瞅着面前这个刚刚撞了她的新面孔,见对方长的这样漂亮,脸子顿时拉了下来。   “你新来的吧,咋走路不长眼啊?”   “是你先撞的我。”   姜苗刚来工会,不想惹事,好声好气的和对方解释,对方的声音让她感觉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杨干事,我刚刚都看见了,明明是你急着去食堂,先撞了人家,你应该向人家道歉。”   杨丽见刘长芳站出来维护这个新来的,脸色有些难看,但顾忌这个刘长芳后面有人,就没再追究,冷冷的哼一声就走了。   “你别放在心上,凡是咱厂里长的比她好看的女同志,那个杨丽她都这个样子,像是怕人家和她抢小孟主任似的。”   刘长芳宽慰着姜苗,脸上是对刚刚杨丽的不屑,   “缠了人家小孟主任都快一年多了,可人家小孟主任压根就不搭理她,她还整天上赶着。”   杨丽,杨干事?   姜苗说她的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原来上次坐在她们桌子上的那个女同志就是她,当时张彩英师傅还特别交代过她,说这个杨丽杨干事喜欢人家孟主任,让她小心着点。   她姓杨?那她之前那个相亲对象杨大山,她好像听吴淑兰说杨大山有个姐姐在棉花厂工会当干事,不会就是刚刚这个杨丽吧?   姜苗和刘长芳在食堂赶上了最后一点的香辣鸡肝和鸡杂,俩人端着饭盒,找到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中午的主食有米饭和玉米面窝窝头,她们俩人吃的都是玉米面窝窝头,刚坐下刘长芳就凑近了姜苗,压低声音问起了她今天走之后的事情,   “那个老李没有没有给你甩脸子,刁难你吧?”   “没有,对了,你那会是想和我说啥来着?”   姜苗啃了一口窝窝头,往嘴里塞了一口煸炒的十分入味的鸡杂,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为了能继续吃食堂师傅做的饭,她也要努力的保住工作才是啊,这师傅恐怕是个四川人,做的菜真的是太开胃下饭了。   “那个老李是咱工会的老油条,工会的王主席都拿他没法子,英语是个半吊子,上次工会交给他的机器说明啥的,让他翻译,他愣是翻译了快半个月,才翻译出来,还错误百出的。   最主要的是,他这个人每天都踩着点来上班,还好吃懒做,你这一来,你当心他把啥活都推给你干。”   刘长芳比姜苗早来一段时间,所以工会里的人都啥样,她还是比姜苗清楚点,那个老李自己懒得去打水,天天舔着张老脸到她们那蹭水喝。   要是工会哪个大姐带了点果子梨啥的,别看他在屋子里,那耳朵比谁都好使,第一个冲过来,要是工会发点啥东西,他比谁都积极,都上心。   要是翻译能有这么积极,也不至于一张纸愣是给翻译了半个月。   “他已经那样干了,被我给拒绝了,他还说什么多干活光荣。”   姜苗提起那个把她当成傻子的老李,就想笑。   “哎呀,这个老李真是一点老脸都不要了,你甭搭理他。”   刘长芳见姜苗很喜欢吃鸡肝,就把自己饭盒里的挑给了她。   “你不爱吃吗?”   姜苗见自己饭盒里多出来的鸡肝有些诧异,这酱炒香辣鸡肝,吃着又香又沙又辣,她就爱吃这个。   刘长芳摇了摇头,她不爱吃鸡肝,但爱吃鸡肠子啥的。   “我也不叫你小姜了,感觉怪怪的,我以后叫你苗儿吧。”   吃着鸡肝,塞得腮帮子都满满的姜苗点了点头。   “等这周咱休息,去逛百货大楼吧,我的雪花膏用完了,听说百货大楼最近从上海那边来了一种叫百雀羚的擦脸膏,火得很,咱也去买来试试……”   刘长芳是个嘴巴闲不住的女同志,她一直呱呱的说着。   “对了,我表姐在百货大楼当售货员,你要是想买那个东西,可以不用票。”   姜苗听得一脸懵,   “啥是那个东西啊?”   刘长芳撇了一眼姜苗,脸有些红,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音,很不好意思的说,   “就是那个东西啊,卫生带。”   刘长芳说到后面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小的仿佛蚊子似的。   幸好姜苗离得近,要是离得再远点,恐怕真听不到她说啥。   卫生带,姜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就是卫生巾。   对了,这个年代买卫生巾,不对,是卫生带要用卫生带票,没有票,你就没得用。   真是没有票,人的吃喝拉撒都成问题。   姜苗突然想起来,她穿过来都好几个月了,为啥自己身上一次都没来?难道是之前饿的,饿的身体断经了?   可她这几个月吃的还可以,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养回来,不过它不来也挺好的,每个月省得麻烦了。   “小孟主任?”   刘长芳的一句小孟主任把姜苗拉回了神来,她朝左边一看,见是那个孟长林拿着饭盒坐到她身边了,她难受的顿时浑身不是劲。   孟长林来了,那孟长林的尾巴杨干事自然也撵了过来。   “孟主任,你吃鸡肝,我打的今天有点多,别浪费粮食,你帮我吃了吧。”   杨丽说着,就用自己的筷子夹着饭盒里的鸡肝朝孟长林的饭盒里送去,但下一秒,孟长林端着自己的饭盒立马躲开了。   他不耐烦的看着这个仿佛苍蝇似的粘着他的杨丽。   “我不爱吃鸡肝。”   “你不爱吃啊?”   杨丽讪讪的把筷子收了回来,看着斜对面正在吃鸡肝的姜苗,   “其实我也不爱吃……不像有的人,吃的这么香,像是八辈子没沾过荤腥似的,也不嫌这鸡肝味腥。”   杨丽就是那种靠贬低旁人,来抬高自己优越感的人,不见得她自己真的不爱吃。   姜苗没有说话反击,只是觉得这种人很可笑。   “你笑什么?”   杨丽瞪着姜苗,感觉这人有病,难道听不出她话里是在说她吗,她咋还笑的这么开心?   “我笑咋了?碍你啥事了?”   姜苗看着她,脸上的笑就越绷不住。   杨丽感觉对方似乎是在笑她,可她拿不出证据来,只能压着火气,瞅着姜苗那副小妖精的样子,心里的火气就又忍不住冒了出来,她审视的目光在姜苗和孟长林脸上移来移去。   女人的直觉总是准的,她此时就看出工会这个新来的小妖精和孟长林之间怕不是有点苗头,否则这食堂这么大,孟长林不坐其他地方,为啥偏偏坐到这个小妖精旁边?   “长芳,你吃好没,咱走吧?”   姜苗收拾着自己的饭盒,看向对面早就想走的刘长芳,刘长芳二话不说的拿着饭盒就和姜苗走了。   刚刚正吃饭的孟长林听到他一来,姜苗就迫不及待站起来要走,手中的筷子停滞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又吃起了饭。   他这细微的变化全被一直留神注意他的杨丽给看在眼里。   杨丽用筷子戳着饭盒里的饭,目光不善的盯着姜苗的背影,这个小妖精到底从哪冒出来的,竟然敢和她抢孟长林。   下午。   老李拿着洗干净的铁皮饭盒回来的时候,就见这个新来的小姜,靠在椅子上,脚搭在桌子角上,脸上盖着报纸,在打瞌睡。   他看的眼皮子猛地一跳,这个小姜咋比他还会享受哪,这是拿工会当她家了?这成什么样子了。   ……   等姜苗睡醒,掀开脸上的报纸后,就见对面的老李不知道啥时候也摊在椅子里,睡了起来,还像她一样在脸上盖了一张报纸。   姜苗喝了一口还温温的茶水,醒了醒脑,拿起上午和老李分的活,看了起来,刚翻译了两行,门就被赵大姐从外面推开了,伴随着的还有她的声音。   “老李!!!”   正在酣睡的老李,被赵大姐这怒吼声,吓得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跌倒了地上,他茫然地看了下四周,带着困意的睡眼扫到冷着张脸子的赵大姐时,顿时清醒了,连忙站了起来。   “赵大姐,你咋过来了?快坐快坐。”   他说着殷勤的把自己的椅子拉过来,让赵大姐坐。   “坐啥坐,别和我来这一套,我问你,你咋又睡了,这是拿工会真当你家了?”   这已经不是赵大姐第一次逮到偷懒的老李了。   “你可是工会的老人,咋不学学工会新来的小姜,看人家多兢兢业业的,人家在这翻译东西,你倒在对面睡得香,你这起的啥榜样?”   赵大姐说的老李抬不起头来,他指着旁边的姜苗,看着赵大姐,   “赵大姐,如果我说我是看她睡了我才睡的,你信不信?”   “老李,你说这话,你觉得我会信吗?刚刚我进来,可是瞅见人家小姜在干事,而你在睡大头觉。”   老李是啥样的人,赵大姐心里有数,他以前睡觉就被她给发现过,现在竟然还往新来的小姜身上扯,人家小姜第一天来工会,咋可能会干出睡觉那种事?   老李见赵大姐不相信他说的,只能焉焉的垂下了头,听着赵大姐继续教育他。   “老李啊,努力工作光荣,偷懒可耻啊,你走点心吧,还有,你上次翻译的东西,压根和人家不是一个意思,这次你真是让咱工会在人家那里丢人丢大发了,这是你上次翻译的东西,你把它改好给我。”   赵大姐留下了几张纸,然后人就走了。   老李拿着退回来的翻译稿,耷拉个脸子,站在姜苗跟前,原本装的一本正经干事的姜苗看着老李看她的那种幽怨的小眼神,顿时忍不住了,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小姜同志,我发现你这个人咋这么不厚道啊,刚刚赵大姐过来你为啥不提醒我,害的我被她给批评了一顿,你还笑?咱俩在这一个屋,那可是革命战友啊,你咋能这样弃我于不顾?”   老李瞅着姜苗,一脸的愤懑,   “你这么做,可不仗义。”   姜苗见老李说完后就气呼呼的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她有些不知所措,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大白兔奶糖,推了过去,强忍住笑,   “哎呦,老李同志,别生气嘛,我刚刚真不知道她过来,她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你睡觉了,我提醒你也来不及了啊。”   “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咋就没被逮到哪?”   老李明显有点不相信姜苗的说辞。   他后面冷着张脸直接不搭理姜苗了。   姜苗见他不相信也没法子,只能低着头继续翻译,翻译着翻译着,她突然想起来刚刚还推给老李一颗大白兔奶糖,姜苗抬起眼,准备把大白兔给拿回来,可在桌子上瞅了一圈都没发现大白兔的影子。   她狐疑的盯着老李脸颊鼓起的一侧,被老李给发现了,他也不臊,瞪了姜苗一眼,   “不是给我的吗,我还不能吃了?”   这个老李怼的姜苗无言以对,是,这糖是她给他的,但她以为对方生气,是不会吃的,没想到……   “还有没有了?再来一个?”   姜苗听到老李的声音,抬起头,就见对方伸着手,朝她要糖,这个三四十岁的大叔竟然喜欢吃糖?   姜苗从口袋里又拿出一个,推给了他。   “哼,我也不白吃你的,我拿这个还你。”   老李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个啥东西推向了姜苗,等他的手移开,姜苗这才看清楚桌子上是一枚铜钱。   老李见姜苗呆呆的看着铜钱,以为对方不识货,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鄙夷,   “土老帽,看清楚,这可是乾隆通宝,值老鼻子钱了,买你两颗糖,你可赚大发了。”   “这就是乾隆通宝?”   姜苗把桌子上的铜钱拿到手里细细打量,只见铜钱上面上下左右写的四个字果然是乾隆通宝,翻过去,只见背面是龙凤的图案,   “这不会是假的吧?”   姜苗半信半疑的看向对面的老李。   “假的?你个不识货的土老帽,把铜钱还我。”   老李说着,就要把铜钱要回去,姜苗连忙攒起来,背到了身后。   “我说老李同志,大丈夫说话,驷马难追,你给了我,咋能又把东西要回去?”   “哼……”   老李冷哼一声,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了,姜苗举着手里的铜钱,瞧着它很像古物,应该不是假的,后背的龙凤图案很精细,她记得以前一枚乾隆通宝背龙凤的,值好几万。   想到这,她有些犹豫不定,两颗糖换来一个乾隆通宝背龙凤?   老李见姜苗往自己这边放了啥东西,他撩开眼皮子一瞅,   “咋了?咋又还给我了?你不想要?这可是乾隆通宝啊,古董啊。”   老李瞅姜苗的眼神就像是看傻子似的,这么好的东西,要是他给旁人,旁人恨不得立马揣进兜里,这个小姜同志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这个太贵重了,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姜苗刚刚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还给他。   “你真不要?”   老李拿着铜钱,仿佛神经病似的问姜苗,因为他感觉稀罕,纳闷,他第一次见小姜同志这样不贪的人。   “这可是乾隆通宝背龙凤啊……傻子,真是个傻子,我给你你都不要。”   “既然你知道它是个古董,为啥要把它给我,就因为两颗糖?”   姜苗有些不解,这个老李还说她是傻子,她看他才是傻子,拿着乾隆通宝送人,脑子进水了。   “哼,你懂啥,比这还好的东西多的是哪,不就一个乾隆通宝吗,这东西我多着哪。”   姜苗见老李一副嘚瑟的不行的样子,撇了撇嘴,   “这屋里都是你吹的牛。”   老李见姜苗不相信他说的话,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刚刚他这张烂嘴,前脚把话说出去了,后脚就后悔了,他一直在盯着对方的神态。   “哈哈哈哈,其实这个乾隆通宝是假的,我以前花一毛钱在摊上淘来的,你拿着玩吧。”   老李说着,把手里的铜钱扔在了姜苗手边。   姜苗没有多想,拿起来把玩着,欣赏着上面栩栩如生的龙凤图案,忍不住惋惜道,   “这么好的东西,竟然是假的……”   “是真的,我舍得给你啊?”   老李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然后拿过一旁的英语字典,苦命的开始改翻译稿。   “也是哈。”   姜苗看了两眼,把铜钱随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准备拿回家当工艺品。   ……   “终于下班了……”   老李一天只有两件事最高兴,一件是中午吃饭,另外一件就是下班,他把手中改稿子的笔一扔,拿着提包就屁颠屁颠的往外冲。   等姜苗出了棉花厂的时候,见孟长林推着他那辆自行车,站在路边,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姜苗有预感,这个孟长林等的就是她。   而此时孟长林也发现了姜苗。   “姜苗,前天我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孟长林直接开口问了,他其实中午就想问,但当时人多。   “考虑好了,让我和你处对象,除非你肯跪下来求我。”   姜苗知道,像孟长林这样的人,自尊心都特别强,再说了他们也没认识几天,对方压根不会做出向她下跪这种事的,她这样说,纯粹是为了羞辱对方。   这算是给对方用工作逼迫她和他处对象的反击,他让她不舒服,她也不会让他舒坦。   “你……”   孟长林果然被激怒了,他知道这是对方故意的,对方压根就不想和他好,姜苗的抗拒和拒绝,反而激起了孟长林的不甘心。   他压着满腔的火气,看着面前这个瞧不上他的姜苗,握着自行车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向来只有他孟长林瞧不上旁人,还从来没人敢瞧不上他孟长林,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生过娃的二婚。   “既然你眼光这么高,想必临时工的工作肯定也瞧不上。”   孟长林嘲讽的看着姜苗,然后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姜苗回想着孟长林刚刚那副嚣张的样子,恨不得回家让那个姜向军去揍他一顿,等着瞧吧,这个人渣。   ……   “娟子,咱过几天去扯证咋样?你知道的,我妈一直想让我成家,想让你赶快当她儿媳妇。”   李旺推着他给姜娟子买来的自行车,来接她下班,顺便给她一个惊喜,娟子像他想的那样,见到崭新的自行车她果然高兴的不行,他趁机说出了扯证的事。   正沉浸在她以后也有了自行车的喜悦中的姜娟子一听这话,顿时神色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李旺,我觉得我们现在扯证,还是有点太早了,我想和你再处处。”   “还早吗?可我们已经处了一年多,都快两年了啊,你以前不是还催着我尽早和你扯证办事吗?”   当时李旺不想委屈娟子,寻思着把自行车票整到手,再和她说扯证的事,别人有的,他也一定要让他的娟子有。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别急嘛,你现在一提扯证,我就心慌害怕,你让我缓缓行不行?”   姜娟子目前还舍不得和李旺说分手,如果她和孟长林成不了,回头还有个李旺等她,她这样做,相当于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李旺听后,皱了皱眉,也没说啥,但心里总感觉娟子有些怪怪的。 第81章   姜苗走进筒子楼, 还没走到家的时候,就听到了孙嫂的声音。   “苗儿她妈,你这咋又做红烧肉了, 哎呦, 这味真香。”   “这不是我那个不成器的闺女现在进工会了, 人家工会的人去张师傅那一听我闺女是高中生,指名道姓的得非要借走她,她不是爱吃厂里食堂的红烧肉吗,我给她烧点, 好好犒劳犒劳她……”   吴淑兰的大嗓门里满是一股子炫耀的意味,姜苗听得一清二楚。   正在往锅里倒酒的吴淑兰一抬头就见她那个傻闺女回来了, 立马把酒瓶子放在桌子上,拿过一旁的盖子盖住了锅。   姜苗见这两天看见她就唉声叹气, 一脸愁容的吴淑兰, 此时脸上笑开了花。   “回来了?快进屋歇着, 等这肉一会炖好,咱就开饭。”   姜苗点点头就进屋了,她这个势利的妈恐怕要是知道她即将失去棉花厂的工作, 还不知道要发啥样的疯哪。   “苗儿,听说你进工会了?”   姜苗一进屋,孙英子就凑了上来。   “你这咋还瞒着我们啊, 要不是咱爸咱妈听你师傅张彩英说,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哪。”   姜苗走进自己屋,整个人摊在了自己的床上,瞅着跟来的孙英子,   “别高兴的那么早, 我这个临时工恐怕快干不成了。”   孙英子一听就知道是咋回事, 她坐到小姑子的床上,问姜苗,   “是不是那么孟长林不肯放过你?”   姜苗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怎么说哪,她之所以当上这个临时工,也多亏了那个孟长林,如果孟长林把她这个工作搞掉,那就搞掉吧,她大不了在家里蹲,就是可惜了棉花厂食堂的饭,她恐怕吃不到了。   虽然说这个工作当初多亏了那个孟长林,但他用工作威胁她和他处对象这事,姜苗咽不下这口气。   “他是主任,也不能一手遮天吧,在棉花厂想辞掉谁就辞掉谁?难不成棉花厂是他开的不成,他要是敢辞掉你,我就让你大哥去找他算账,什么玩意嘛……”   之前还巴结那个孟长林,劝说姜苗和对方处对象保住工作的孙英子,这两天也算看透了,让她这个小姑子为了工作和人家处对象那是不可能的事。   既然和人孟主任处对象眼瞅着无望,也就意味着她们占不了孟主任的便宜,所以就站在了姜苗这边,如果那个孟主任搞掉小姑子的工作,那小姑子不是以后只能在家里摊了吗,就像之前那样。   吃了晚饭后,姜向军还专门去供销社买了个大西瓜回来,因为他听说三妹进工会了。   “苗儿啊,在工会好好干,争取早点提干,你进了工会,谅那个孟主任也辞退不了你了。”   这可说不准,啃着西瓜的姜苗没有接腔。   “苗儿,你大哥说的对,等过两天,爸买一篮子土鸭蛋你去给你们工会的赵干事送过去,以后人家能在工会多照顾照顾你。”   姜建国今天喝了点小酒,心里高兴啊,他闺女进工会了,之前他见闺女不肯和人孟主任处对象,还惹恼了对方,自家闺女临时工的工作肯定会吹,可想不到闺女竟然进工会了,那个姓孟的手应该不会伸到工会去。   吴淑兰今个也一扫往日的雾霾心情,她这些天一直沉浸在闺女不肯和人孟主任处对象,失去了条件这么好的人不说,连工作这下都保不住了,可没想到闺女转眼进了工会,这可是一件体面的事啊。   孙英子看着沉默不语的姜苗,心情有些忐忑,这眼瞅着小姑子的前途来了,可千万别被那个孟主任给毁了啊。   “向军,等改天你去请那个孟主任喝顿酒,让这事揭过去吧。”   姜建国交代儿子姜向军。   “行。”   姜向军爽快的答应了下来,然后看向姜苗。   “苗儿,你看不上那个孟长林没事,等啥时候让你嫂子带你去她们造纸厂的联谊会看看。”   姜向军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遗憾,人家孟长林不管咋说,是个主任啊,虽说他三妹进了工会,但后面还不知道啥样子哪,以后说不定也遇不到像孟主任条件这样好的了。   第二天。   姜苗照常去工会了。   老李拿过桌子上的绿色的暖水瓶往自己的搪瓷缸里倒水,倒了个空,他看向对面看报纸的姜苗,   “水没了。”   “水没了,你就去接,刚好我也想喝了。”   姜苗盯着报纸的眼都没抬,就知道对面老李打的啥算计。   “小姜同志,你这刚来的,应该是你去接水,你是年轻人,腿脚好使,不像我老胳膊老腿的……”   还没等老李说完话,姜苗就白了他一眼。   正好对应了那句古话,大懒使小懒,懒对懒。   老李拿她没法,见她不肯去,只好把暖水瓶又重新放回桌子上,叹了一口气,他见搪瓷缸里还有一点昨天喝剩下的茶水,也不嫌弃,端起来就喝了。   最后缸子里的一滴水都不放过,悬空倒进了嘴里,喝了一口后,并不能解渴,他看着姜苗唉声叹气的,最后实在渴的没法子了,拿着自己的茶水缸准备出屋借水去,刚走到姜苗那,姜苗就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了他。   “老李同志,也帮我倒一杯。”   老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嫌弃的瞅着姜苗。   “你咋好意思让我给你去倒水啊,我可是老李啊,你是小姜,应该你去,你刚来的,你去外面找她们借水去,我不想遭她们的白眼。”   老李说着,把自己的缸子递给了姜苗,姜苗不借,和老李打着商量。   “这次你去,下次我去咋样?”   听到姜苗这样说,老李不情不愿的把姜苗的缸子拿了过来。   坐在屋里的姜苗听到外面有人气急败坏的说,   “老李,你咋又跑过来倒我们的水?”   “今天忘记去打水了,改天还你们啊。”   老李手脚麻利的把拿来的两个缸子迅速倒满,不等人来阻拦,就端着两个缸子快速的跑回了屋,身后传来旁人的吐槽声。   “你这话都说八百遍了,咋就这么懒……”   姜苗看着冲进屋的老李,忍不住对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老李没好气的把姜苗的缸子放在了桌子上,臭着张脸提醒道。   “下次可是你去了。”   “行,我去就我去。”   喝着茶水的老李,也不干活,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两个核桃,悠闲的盘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本闲书在看。   姜苗瞅了一眼,发现那本书没有封皮,颜色很黄,像是旧社会的书,并且还是用线缝起来的,上面的针脚歪歪扭扭的,姜苗严重怀疑这是老李自己缝的。   姜苗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瓜子磕着。   “砰砰”   正在嗑瓜子看报纸的姜苗听到声音抬眼看去,只见对面老李用手关节敲着桌面,伸着手,要东西。   她看了眼自己手边的瓜子,就分了一半给他。   俩人在屋里啥也没干,就光嗑瓜子了,清闲的要命,外面的人都忙的一团糟,尤其是那个张玉兰,她没做过会计,工会里的这些账,她压根就搞不清楚,手忙脚乱的,想着待会赵干事要看,她急的额头上出了一层子冷汗。   最后没法子,瞅赵干事刚刚出去了,连忙抱着一摞东西,连门都没敲,直接闯进了姜苗那屋里。   吓得老李一个激灵,手里拿着的闲书都差点掉到地上,姜苗快速的用报纸盖住桌子上剩下的瓜子,然后不动声色的拿过手边的翻译稿。   随后用脚盖住了地面上的瓜子壳,她以为这次来的又是赵大姐。   “会不会敲门啊?”   老李瞪着他那双小眼睛,拉着张脸子瞅着连门都不敲就进来的张玉兰。   赵大姐进来不敲门,那是因为她管着老李哪,其他人要是进来的话,还是要敲门的,可刚来的张玉兰并不懂这些,再加上她很急。   “对不住,我找她有点急事。”   张玉兰被老李的呵斥声整的脸有些红了,她回去把屋里的门从里面给关上了,然后来到了姜苗跟前。   姜苗见来的是她,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把脚从瓜子皮上移开,只见这个叫张玉兰的怀里抱着一摞东西,脸很红,额头上冒的都是汗,可明明现在是早上,还不太热啊,她见她焦急的看着自己,忍不住有些纳闷。   “张玉兰同志,你找我有事吗?”   张玉兰嘴唇蠕动了几下,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老李,像是有啥不方便说似的,她很纠结,看着姜苗,脸色又羞又胀。   姜苗瞅了瞅老李,也不好意思让人家出去啊,这个屋毕竟也不是她自己的。   “姜苗,那天我听你说,你会算账,学过会计?”   姜苗点了点头,当初赵干事问她会不会算账,有没有学过会计,她承认自己会,她当时没有说谎,而是真的会。   张玉兰见她点头了,眼睛顿时亮了,仿佛找到救星似的。   “那你能不能帮我把工会的帐做一下?算我求求你了,我想留在工会里,不想被赶走。”   姜苗看着她怀里那摞东西,有点为难,这次的她是可以帮她做,那以后的哪?据她所知,她留在工会就是顶替之前那个会计的活,总不能她后面一直帮她做吧。   再说了,她和这个叫张玉兰的压根就不熟,都没说过话,她想不明白对方为啥来找她。   作者有话说:   大家的留言我都认真看了,建议都特别好!!!   今天先更一章,明天爆更。   咕咕们千万不要吃隔夜西瓜啊,我吃了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82章   张玉兰见对方有点不想答应她, 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这对于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对于我来说, 关系到我能不能留在工会里, 你不会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我被赶出去吧?   咱俩好歹也是同一个车间出来的,我师傅和你师傅又是几十年的老伙计,我留在工会也不会碍着你啥事, 你发发善心,能咋了?”   原本姜苗就在纠结要不要帮她, 她这样一说,倒是帮姜苗做了选择, 她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瞅着一脸怒气的张玉兰。   “不好意思, 善心那个东西我没有,我即使有,恐怕也没义务帮你吧, 你被赶出去关我啥事?”   姜苗觉得这个张玉兰在绑架她,而她最讨厌的就是旁人绑架她。   “你明明都会,为啥不愿意帮我, 难道就这样巴不得我被赶出去?咱俩可是同一个车间出来的,你帮帮我能咋地?”   张玉兰看着姜苗的眼睛里满是愤懑,就好像姜苗是欠了她的似的,姜苗不愿意帮她, 多罪大恶极似的。   姜苗没有说话, 而是站起来, 打开屋门,冲门外的人喊,   “工会的同志们,张玉兰同志好像不会做工会的帐,找我来帮她做,可是我翻译稿子太忙了,你们谁来帮帮她啊……”   工会里的人一下子沸腾了起来,看着姜苗那边,窃窃私语着。   屋里的张玉兰急匆匆跑了出来,狠狠地瞪了一眼姜苗,大声为自己辩解,   “谁说我不会做,我只是有个地方不懂来问问你。”   “这样啊,你问的问题我不懂,要不,我去帮你喊赵干事?”   姜苗看着张玉兰强装镇定的样子,佯装好心的要帮她去喊赵干事。   张玉兰一听顿时急了,压低声音,对姜苗翻了个白眼,   “用得着你假好心。”   “啥?用不着我假好心?我这哪是假好心啊,我这可是真心的,玉兰同志你咋说话这样伤人的心啊?”   姜苗语气里满是委屈和控诉,惹的大伙的议论声更加强烈了,望着张玉兰的目光愈发的嫌弃。   “苗儿,你不用管她。”   刘长芳站出来为姜苗说话,这个张玉兰她认识,以前她家还住在大杂院的时候,这个张玉兰就住在她家隔壁。   人有些一言难尽……还记得有次,这张玉兰和她妈拿着礼去她家求她爸给办事,她爸当时很为难,就给拒了,后面,这娘俩,当妈的站在院子里指桑骂槐,当闺女的在院子里哭哭啼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怎么着她们了哪。   刘长芳的话刚落地,张玉兰的眼圈就红了起来。   “你们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说完,她一副委屈的样子跑回了自己的位置,趴在桌子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仿佛姜苗和刘长芳怎么着了她似的。   幸好这一幕被工会里的其他人都瞧在眼里哪,否则姜苗和刘长芳真的还要想法子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们俩人都一脸无语的瞅着趴在桌子上哭的张玉兰,周围离她近些的干事大姐啥的,都拿着自己的东西往边上挪了挪。   这个新来的小张,咋是这样一个人啊?   “张大姐,厂里发橘子了,你们工会的谁去领?”   门口来了个人,冲屋里的人喊道。   被他叫张大姐的人,正准备喊平时领啥东西最积极的老李,她话还没出口,老李就从屋里冲了出来。   “我去领,我去帮大家领。”   他跑着跑着,突然停下了,   “那么多橘子我一个人也拿不了啊,小姜还有那个小刘,你们俩和我一块去抬橘子。”   姜苗和刘长芳正好不想在这待下去了,就和老李去领橘子去了。   “老李,要那筐,那筐瞅着好。”   刘长芳指着最里面的那筐橘子,只见那筐上面的橘子还带着橘子叶,个头不小,比着旁的几筐都要更黄些。   老李挤进最里面,瞅旁人没看见,还很不道德的把旁的筐里的橘子往自己筐里捡了几个,冲站在门口的俩人喊道,   “你们俩也别站着啊,我一个人也抬不动啊。”   姜苗和刘长芳只能硬着头皮挤了进去,仨人费了老鼻子劲才把那筐橘子给抬了出来,刚走到半道上,老李就嗷嗷着要歇歇、   他不是累的,而是看着这筐橘子馋的不行了,刚放下就迫不及待的从筐里拿出一个黄澄澄,皮薄的橘子剥了起来。   姜苗和刘长芳见他吃,她们也跟着吃,还别说,这橘子不仅是瞅着甜,吃着更甜,汁水很多。   “这橘子吃着真不赖。”   “就是,比供销社买的还要甜点,听说这次橘子是厂长小舅子专门跑到四川那边拉来的。”   刘长芳消息比较灵通。   “管他谁拉的那,咱有的吃就行,走啦。”   老李催促着,等仨人把橘子抬进工会的时候,张大姐她们立马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着。   “呀,这次橘子比去年的好啊,瞧着都甜,皮还薄,去年的皮有点厚。”   “是啊,老李咱这筐橘子咋分啊,论个还是论秤啊?”   “叫我看,这橘子也没几个,要不就论个吧,反正大差小不差的。”   “行,论个就论个。”   大伙把几张桌子拼凑到一块,把橘子倒在了上面,就开始扒拉。   “小姜,这堆给你。”   张大姐亲切的喊着姜苗,把手边那堆个大的橘子推给了姜苗,姜苗知道这是人张大姐偏袒她哪,她冲人家张大姐笑了笑。   姜苗和老李抱着各自的那堆橘子回到了屋里,刚坐下,才剥开一个还没来得及吃哪,就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了争吵声,听着声音像那个张玉兰的。   “赵干事,她们都欺负我,橘子都没有我的份?”   张玉兰感觉自己被大家给孤立了,她站在角落里,可怜巴巴的看着大家分完橘子,凑成堆吃起了橘子,唠着嗑,压根没有人管她。   她见赵干事从外面回来了,连忙告状。   赵干事看着新来的小张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顿时有些尴尬,   “小张,你别急,我帮你问问,可能是不下心漏掉你了。”   她说着,来到了张大姐旁边,小声问道,   “张大姐,咋回事啊,咋没人小张的橘子啊,你们这样可就不团结了,人家小张是新来的,可不能这样对人家,咱可是把人家借过来给咱工会帮忙的。”   “谁说没她的橘子啊,不是在筐里吗?咋地?难道还要让我们亲自给她送过去,她是没长腿?架子咋这么大。”   张大姐没有压低声音,是故意说给那个新来的张玉兰听的。   “小张,你的橘子在筐里哪,大伙没有忘了你。”   赵干事说着把橘子从筐里拿了出来,给张玉兰送过去。   被张大姐臊的脸红的张玉兰看着赵干事拿来的橘子只有七个,还都特别小,她顿时又哭了起来。   “凭啥她们每个人分的都是八个,给我的只有七个,还这么小,她们就是看我是新来的,就欺负我……”   她哭的赵干事头疼的不行,心里忍不住后悔,当初就不应该把她留在工会,她去自己的桌子上,把自己那份橘子都给她拿了过来。   “小张,快别哭了,我把我的橘子都给你。”   “赵干事,我怎么能要你的橘子?”   张玉兰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见张大姐她们对她和那个姜苗区别对待,心里不高兴,还有凭啥她的橘子就要比旁人少一个?   “我只是想要一份公平而已,我想要那颗原本属于我的橘子。”   张大姐听到张玉兰这话,立马站了起来,橘子是她分的,她记得明明留给张玉兰的是八个橘子,难不成有人误拿了?   “你们刚刚谁不小心多拿了一个橘子,赶快还给人家,每个人分的橘子都是八个。”   听到张大姐的话,大伙都纷纷数自己的橘子,最后还是杨丽发现自己多拿了个橘子,但为了个橘子至于吗?   她拿过一个橘子,站起来,走到张玉兰旁边,把橘子扔到了对方的桌子上,讥讽的瞅了张玉兰一眼。   “吃吧。”   张玉兰有些怕杨丽,她这下低着头不啃声了。   “好了好了,橘子是杨丽不小心多拿的,这事就过去吧。”   赵干事打着圆场,然后问张玉兰。   “小张,工会的帐你整理的怎么样了?”   “赵干事,什么整理的怎么样了,叫我看她压根就不会做,刚刚还拿着工会的账本去找人家小姜帮忙哪。”   剥着橘子的张大姐,瞅着一脸心虚的张玉兰,嘴角撇了撇。   “啥?你不会做?你那天不是说你会做吗,你还说你爷爷是做账房的?”   赵干事说着,从她身后的桌子上,把账本拿来,翻开,越看脸色越难看。   张玉兰为自己辩解,   “赵干事,不是我不会做,而是之前走的那个王会计把账记得太乱了,你再给我点时间,我肯定能做好。”   “小张……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赵干事看着张玉兰,一脸的为难,   “我看你不仅整理的乱,还有好多错的地方,比如上个月咱工会向造纸厂采购了一批纸,我记得是二百三十块钱,你这里咋整的是二百七十三块钱啊?你是不是没有做过会计啊?还有这最基本的架子都不对?”   之前那个王会计,人家做的账,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专业的,并且一项一项都列的很清楚,也不会出现这种最基本的错误。   她不要求这个小张做的能有王会计之前的水平,但至少也要能让人看懂吧,这账被她整的,简直一锅糊涂。   “赵干事,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张玉兰说谎了,她爷爷压根就没给人做过账房,她当时想的是算账很简单,可没想到工会的账会这么乱,她都不知道该从哪下手,之前那个走掉的王会计也没留下以前做好的账,让她借鉴借鉴。   “小张,这不是给不给你机会的事,你压根就没做过会计,你留在工会干啥啊,你做的这账,我还要找人给重新做,图啥啊?请你来是来给我们工会帮忙的,这下你越帮越忙。”   赵干事见这个张玉兰赖在工会有点不想走,就让人去喊她师傅程红去了。   “赵干事,你让那个姜苗教教我,我很快就能学会的。”   张玉兰一听赵干事让人去喊她师傅了,她顿时急了,她好不容易才来工会,来工会的时候就压根就没准备再回去。   正在看热闹的姜苗没想到看到这个张玉兰竟然往她身上扯,她凭啥教她啊,有这时间,还不如看闲书哪。   还不等赵干事开口,她就先拒绝了,   “赵干事,我翻译东西很忙,压根没时间教她。”   要教也要看教啥人,这个张玉兰……还是算了吧。   “听到没,人家小姜没时间教你。”   赵干事没想到这个张玉兰这样的难缠,自己半点本事都没有,还在这添乱。   “你是故意的,你就是见不得我留在工会,见不得我好……”   张玉兰指着姜苗,义愤填膺的样子,可把姜苗给恶心坏了。   工会里的其他人都很无语,用眼神催促着赵干事赶快把这号人带出去。   “小张,走吧,我送你回去。”   赵干事说着,去拉张玉兰的胳膊,被张玉兰一把给甩开了。   “赵干事,我不走,你甭拉我,我就要留在工会,凭啥那个姜苗能留在这,我不能留?她不就会几句英语吗,有啥了不起的啊。”   “你这个小张,咋这样不懂事,人家小姜那可是会三门外语,你咋能和人家比?再说了,人家小姜还学过会计,还会写毛笔字,拉二胡,你会啥啊?”   赵干事见张玉兰这样不识好歹,有点生气了,这个张玉兰咋好意思和人家小姜比啊,人家小姜那可是稀有人才,稀罕着哪,整个林城都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   “那外语我们又听不懂,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还有,她说她学过会计,你让她当着大伙的面,把这些账给做了,我就不信她学过会计。”   张玉兰听说这个姜苗高中毕业后,就去下乡插队了,她在哪学的会计?她如果真的会会计,为啥刚刚都不帮她。   她打心眼里对姜苗产生了怀疑,因为她和她差不多的年龄,她父母也是工人,她咋可能会三门外语,还会会计啥的,咋可能啊。   赵干事有点犹豫,她当初也是怀疑这个小姜说了谎话,但后面连王主席都承认这个小姜了,她当时就没多想。   可现在已经出了一个张玉兰了,赵干事还是对姜苗有点不放心,尤其是经张玉兰这样一说。   “小姜,要不你来证明一下自己?”   姜苗看了一眼赵干事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来到张玉兰那张桌子旁坐下,打开账本,大致看了一遍,然后当着大伙的面,用了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把工会上个月的账给整理了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大伙都看呆了,因为她右手在纸上写着字,左手啪啪啪的按着一旁的计算器,眼睛一直盯在桌子的纸上,只偶尔瞥一眼计算器上得出的数字。   计算器被她按的声音压根就没间断过,啪啪啪啪的声音一直存在。   赵干事看着姜苗整理出来的几张纸,曾做过会计的张大姐也凑了过来,只见这纸上的字体娟秀干练,上面还有些条条框框的表格,做的分类也很好。   整体来说,这几张纸,已经甩开很多会计了,就连之前的小王都没她做的简洁,一目了然,细看的话,工会的开支都在上面,详细到几角几分。   这几张纸,展现出了姜苗的水平,因为工会的账太过简单,姜苗无法发挥出更高的水准来,就连一向挑剔的张大姐都说不出啥话来,因为如果让她做,她做不到这样。   甚至她心中还在想,账竟然可以这样做……如果是她的话,她做出来的账和小姜的比着,会显得很赘余。   赵干事看着手里的这几张纸,心中很讶然,这个小姜把工会的支出分成了几个大类,原本杂乱的账,一下子被分的很清楚,之前小王会计做的不是不好,也不是不整齐,只是让人看的头晕,有点不想看。   尤其是在找哪项支出的时候,就在上面找好大会都找不到……比不上这个,简单明了,上面还有很多编号啥的……看这样的账,简直赏心悦目。   张玉兰见赵干事和张大姐她们,都一脸赞叹的看着姜苗做出来的那几张纸,她不服气,一把夺了过来。   赵干事见张玉兰这样没大没小,脸色顿时耷拉了下来,   “好好看吧,你做的账和人家小姜做的,那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张玉兰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上姜苗做出来的账,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做……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姜苗来到张玉兰跟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既然会做,那为啥不肯帮我?”   张玉兰抬起头,把手中的纸死死的握在了手里,她瞪着姜苗。   “当然因为我坏啊,故意想把你赶出工会。”   姜苗诙谐的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这个时候程师傅也来了,二话不说,把这个丢人丢到家的徒弟给拽了出去。   等张玉兰一走,工会里的人都把姜苗给围在了一起,问这问那的,工会里的男同志见姜苗不像外表那么高冷,那没对象的都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今个有人给姜苗那屋的暖水瓶打满了热水,明个就有人帮他们把地给扫了,姜苗坐的这边的位置上被人放的有苹果,有奶糖,有手绢,有钢笔啥的,还有一份份写的信纸。   工会里的男同志这个样子,其实在前段时间,姜苗自打来棉花厂上班,中午食堂就有男同胞替她排队啥的,可都被她给拒绝了,后来姜苗就总是耷拉个脸子,吓得那些男同志都不敢和她搭话。   来了工会后,工会里那些没对象的其实都沸腾了,但看着姜苗那张冷脸,都有贼心,没贼胆的,自打上次见她损那个张玉兰,就感觉她人亲近了不少,不像之前那样不敢让人靠近。   这可好了老李了,整天笑的脸都快开花了,一来上班暖瓶里就被人给灌满了水,桌子上还有好多好吃的,他也不和小姜客气,看到桌子上有啥就拿着吃,还劝苦恼的姜苗,   “这多好啊,天天有人给咱打水,还给咱扫地,还有这么多吃的,有啥可苦恼的啊,这多美啊。   叫我看,你这些追求者中,就那个小周人不错,要不你试着和人家处处?”   姜苗一脸狐疑的看着往嘴里塞奶糖的老李,   “你是不是收了他啥好处?”   老李吃糖的动作猛地一滞,绿豆眼一瞪,   “说啥哪,我老李是那样轻易会被收买的人吗……可实在人家小周给的太多了……”   老李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一脸的心虚和委屈。   姜苗对着他伸出了手。   “他给你啥了?交出来。”   老李可怜巴巴的从包里掏出两罐杨桃罐头,   “还有没有?”   “没了。”   姜苗压根不信,她的目光落在了他那鼓囊囊的包里,一把拿过来,把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掏。   “烧鸡,牛肉,腊肠,桃子,两盒烟,还有瓶酒……”   “老李,这就是你说的没有了?”   姜苗指着桌子上小山似的东西,真不知道老李的这个包是怎么装的下这些东西的。   “这是那个小周,他非要塞给我,我没法子才收下的,你看这样行不,他给我的这些东西我分你点,桃子给你,剩下的给我,咋样?”   老李说着,把那小兜毛绒绒的桃子放到了姜苗那边,然后他用胳膊把桌子上的其他东西都拢到了自个跟前。   “我缺这几个桃吃?”   姜苗看着跟前这几个红里透白的桃子。   “你不吃,那给我了,我吃。”   老李说着,把桃子又重新拎了回来。   她真的不想让工会的男同志再给她送东西,写信了,还有帮她打水扫地啥的,这已经对她造成了困扰,心里上的困扰。   外面。   “小周,你拿着这两张电影票,准备请她去看?”   杨丽看着旁边的小周,然后往姜苗那屋挑了挑下巴,只见小周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默认了。   “可别怪杨姐我没提醒你,这找对象啊,一定要把眼睛给擦亮了,可别找了个二手的,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杨丽这显然是话里有话,小周有点不相信,人家小姜一点都不像离过婚的人啊。   杨丽见小周进了姜苗那屋,显然是没把自己刚刚说的话给放在心上,她忍不住冷笑,等着瞧吧。   她前几天听说那个新来的,和孟长林有苗头的女同志叫姜苗,她总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了,后面她回家碰到姜月梅,那个姜月梅一看见她就躲,她连忙喊住人家,问她那个侄女叫啥,这才全明白。   原来当初姜月梅给她弟弟大山介绍的对象就是这个叫姜苗的,她不仅离过婚,还生过娃,为了返城,抛夫弃子不说,和她弟弟刚一见面就让她弟弟以后帮她养她那个乡下儿子。   弟弟杨大山说她好吃懒做,人刻薄,婚后还让弟弟养她,给她做饭洗衣裳,甚至她还动手打人……   杨丽得知她就是弟弟口中的那个人,她并没有急着在工会揭开她的老底,而是有种隐秘的兴奋,这还有什么比抓住对方的把柄威胁对方更让人愉快的啊。   屋里。   姜苗看着眼前小周递来的电影票,她再一次选择了坦诚。   “我下乡插队的时候,结过婚,生过娃……这样,你还想请我看电影吗?”   小周一脸的震惊,递着电影票的手有些迟疑。   姜苗不想让他那么难堪,就主动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你先回去考虑考虑,这周休息日我刚好有事,等以后可以再一起去看。”   小周知道对方说的是推辞的话,他顺着台阶下来了,并且把电影票揣进了兜里。   “还有,麻烦你帮我把他们送我的这些东西都还给他们吧,真的很谢谢他们对我的这份好感,只是我是个离过婚的人,你们都值得更好的女同志。”   小周提着一纸袋的东西,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姜苗的屋子,她怎么可能是个离过婚的人……小周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心里难受极了,并且很矛盾,他说不上来是啥感觉,就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女同志,没想到对方竟然离过婚还生过娃了,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他不应该介意。   可他收回那张电影票的时候,潜意识里的东西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介意。   杨丽看着从里面出来的小周脸上神色有些不对劲,她连喊了几声小周,对方都像是没听见似的,这让她忍不住纳闷,目光落在了姜苗关上的门上。   “你竟然离过婚?”   屋里的老李有些咋舌,   “你还这么坦诚?”   “坦诚难道不好吗?”   姜苗心里不屑对旁人隐瞒自己的过去,不管这个人和不和她处对象,如果真要和她处对象,她更要说,甚至要早说,这样对对方才公平。   工会这些人,大都像刚刚的小周那样,对她有点好感,她知道,在她揭露自己的过去的时候,那点好感或许还会存在,但不会再生出想和她更进一步的想法了。   她也能理解他们,毕竟他们都没结过婚,而她已经离过婚了,让他们及时止损,这对他们都很好。   如果一个人不能接受她的过去,那也就意味着他们俩个人不合适,即使是嘴上不介意,婚后对方心里肯定有根刺,这样的婚姻双方都不舒服,势必结局不好。   人生很短暂,实在没必要和介意她过去的人浪费时间,所以在一段感情中,或者是刚接触的时候,双方都坦诚些,这样对双方都很好。   作者有话说:   加更在晚上十点半 第83章   “坦诚不分好和不好, 只是像你这样坦诚的人很少见,其实你在下乡插队的那些事,如果你自己不说瞒着的话, 可以找个条件很好的人结婚。   这种事情, 如果放在别的女同志身上, 她们大概会选择瞒着。”   老李活了这么大年纪,也曾经年轻过,啥样的人也都见过,女同志隐瞒自己的过去再嫁好人家的事在他看来是正常的事, 可能是看得多的缘故。   姜苗这样的,他反而觉得很稀罕。   明明隐瞒下来对自己不是更好吗?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选择, 为什么一定要找个条件好的人结婚,而不是找个想一起生活的人结婚哪?人为什么要为物质妥协?”   姜苗不理解。   “人为什么要为物质妥协?你以为你不想妥协, 就不用妥协了?”   老李整个人突然变得很激动, 一脸的嘲讽, 然后喃喃自语道,像是在对姜苗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有的时候……不是你不想妥协就不用妥协的……”   姜苗见平时不正经的老李突然变得有些伤感,她没有问,而是站起来给对方倒了一杯茶。   她只是觉得, 如果她想要物质,那会自己努力争取,而不是倚靠旁人,倚靠结婚……结婚不是换取物质的东西, 结婚在她看来是高于物质的。   老李伤感了一会, 就恢复了往日的不成调的样子。   去厕所结伴而去结伴而回的姜苗和孙长芳, 刚进屋,杨丽就朝姜苗似笑非笑的望了过来。   “小姜,过来给我到点水。”   刘长芳一听这话,眉头就皱在了一起,   “杨干事,那暖水瓶就在你跟前,你咋不自己倒?”   杨丽没有管刘长芳,而是看着姜苗,   “我想,她会想来给我倒的。”   “????”   姜苗一脸的问号,这个杨丽是不是吃错药了。   杨丽还专门给她提了个醒,   “姜月梅就是你姑姑吧?我和你姑姑家住的很近,关系也很好,我弟弟叫杨大山。”   杨丽本以为自己说弟弟是杨大山,对方会一脸慌张,然后忐忑不安的过来给她倒水,求她不要把她的秘密给爆出去,没想到对方,   “哦……”   “没了????”   杨丽有些不甘心。   “哦,我知道了。”   姜苗又补充道,   “你要是想喝水,就自己倒,不要倚老卖老,杨姨。”   杨丽啪的一声站了起来,见周围人都往这看,她压低声音,瞪着姜苗,   “你说谁老,谁是你杨姨?”   “你刚刚不是说和我姑关系好吗,那我姑的姐妹,我叫你杨姨也正常啊,要不叫啥?杨大姐?可你瞅着也不像大姐啊,倒有点像我姑那个年龄的,怪不得你俩关系这么好。”   姜苗凑近了点,指着杨丽的眼角,   “呀,你这皱纹都长出来了,赶快用点擦脸膏吧,大姨。”   “你……难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在下乡插队干的那些事给说出来?”   杨丽被姜苗气了个半死,姜苗面对她的威胁,一脸的无所谓,   “你想说就说啊,随便啊。既然要说,也顺便说说你那个弟弟杨大山的事。”   姜苗指的是她弟杨大山打媳妇这件事,可杨丽做贼心虚,想到了她死去的弟媳妇身上,她一脸的慌张和惊恐,   “你咋知道那件事的?是不是你那个好姑姑对你说的?”   她刚问出口,就觉得不对劲了,要是姜月梅知道她弟媳那件事,那还咋会把自己的亲侄女说给她弟弟杨大山哪。   姜苗看着反应这样激烈的杨丽,有些纳闷,不就她弟弟打媳妇那事吗,为啥她脸上会出现害怕的神态,难不成这里面不仅仅是打媳妇那么简单?   当时孙嫂只和她说杨大山打媳妇,后面的话说的很隐晦,像隔着一层纱似的,现在再回想起来,当时孙嫂应该是想说杨大山的媳妇不是病死的,那不是病死的,难不成是被杨大山打死的,再或者是被打的自杀了?   “是不是我姑姑对我说的,关你啥事?你们这样做,晚上能睡得着吗?”   姜苗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试探对方,果然,杨丽听到这话,脸上的神情更加不对劲了。   孙长芳站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   杨丽自从得知姜苗知道了那件事后,整个人有些坐立难安,那是她自己想不开跳井死的,凭啥怪他们,他们没做错啥,对,就是这样。   那个姜苗即使知道了,她往外说,旁人应该也不会相信的,即使相信也没啥,又不是她们把她给逼死的,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杨丽虽然这样自己安慰自己,但心里很怕姜苗把这件事说出来,要是说出来后,她弟弟杨大山还怎么找对象,最主要的是她,以后别人会咋样看她啊,这个工会她还咋待下去啊……   先不管杨丽如何,另外一边的孟长林已经三番两次来找赵干事说姜苗的人品问题了,在孟长林口中,姜苗成了那种,为了返城,抛夫弃子的人。   “赵干事,这样人品有大问题的人咱们棉花厂可坚决不能要,要立马把她给辞退了才行。”   “孟主任,你咋知道小姜是这样的人啊,我看着不像啊?”   赵干事维护着姜苗,她在厂子里没有听说过小姜同志为了返城抛夫弃子的事啊,甚至连她在乡下结过婚生过娃的事都不知道,她还以为她是黄花大闺女哪。   “那个姜苗,她一直苦苦纠缠我,我实在受不了了,就给她下乡插队的地方打了个电报,调查了下她,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事实被孟长林扭曲的已经不成样子了,明明是姜苗看不上他,到他嘴里,成了他看不上姜苗了。   “小姜她纠缠你?”   赵干事知道孟长林孟主任一直都是厂子里的香饽饽,她们工会的那个杨丽杨干事就一直惦记他,但没想到新来的小姜,竟然也对孟长林有那个意思。   听孟长林话里的意思,他看不上那个小姜,人家小姜还纠缠他不放,这哪有这样的啊,赵干事心里对姜苗有些说不出的嫌弃。   “对,自打那次她来咱厂子里给她爸妈送饭,我刚好在排队打饭,不知道她打哪听说我是厂子里的主任,就开始对我缠着不放,问题是她从不在厂子里纠缠我,可能是怕别人的闲言碎语。   她也不知道从哪打听来了我家的地址,隔三差五的就去骚扰我,我都明确的拒绝她了,可她还是追着我不放。”   孟长林把姜苗塑造成了一个贪图他主任身份的虚荣女。   “真是看不出来啊,那个小姜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赵干事心里不愿意相信小姜是这样的人,可孟主任这样的人实在没必要说谎,诬陷她一个临时工吧,要知道孟主任在厂子里那可是有大把的小姑娘往上扑的人。   但辞退小姜,赵干事还是有点迟疑,   “那个小姜还是有点能力的,不仅会三门外语,工会的账做的也不错。”   主要前面三门外语,这对于她们棉花厂来说,那可是仅有的这方面的人才。   这事孟长林听说了,但他不相信那个下乡插队早早就结婚生子的姜苗会三门外语,再说了,她即使说,厂子里也不一定有人能听懂,   “估计她就是会一点英语,剩下两门是糊弄你们的,怎么可能有人懂三门外语啊。   要是把这种人留在咱厂子里,咱棉花厂的名声成啥样了?她最近又一直纠缠我,让我给她转正,这样有点小能力的人,一抓一大把,你们工会缺了她,难道就不转了?”   赵干事听到孟长林这样说,觉得有点道理,要是让旁人知道她们工会有一个为了返城,抛夫弃子的人,这对工会的名声不利,还有她纠缠人家孟主任给她转正这事,极大的败坏了她在赵干事心中的好感。   “行,那我通知她以后不要来了,就是可惜了……她账做的很好。”   “不就做账吗,随便找个会计就行,主要她人品实在不咋地,咱厂里有这样的人,只会给咱厂子抹黑。”   孟长林话里话外都是为厂子着想,他看着赵干事的背影,想起那个即将被辞掉的姜苗,心中忍不住冷笑,以为让那个姜向军来请他吃顿饭,就能一笔勾销了?   敢瞧不上他孟长林,他就让她身败名裂,不是挺傲吗,他看她能傲到几时,这个临时工的工作要不是他,她能当上?不要以为进了工会,他就奈何不了她了。   一个结过婚,生过娃的女人,谁给她的脸,敢瞧不上他。   他等着那个女人跑回来跪着求他……   ……   其实孟长林话里的那个经常去他家纠缠他的不是姜苗,而是姜娟子,这些天,姜娟子提着做好的饭菜,每天都守在他家门口。   有的时候,孟长林的闺女放学回来,姜娟子会厚着脸皮进他家,拖地,洗衣,做饭的啥都干。   孟长林很不待见她,每次都是冷言冷语,冷脸的,可这阻挡不了姜娟子,姜娟子还是每天骑着李旺给她买的自行车带着买好的菜,去孟长林家给他和闺女做饭。   当姜苗听到赵干事让她第二天不用再来的话后,她一点都不惊讶,反而是老李站出来为姜苗说话了。   “赵干事,为啥要让她走,她英语可是比我还好哪?”   老李觉得赵干事的脑袋被驴给踢了,小姜虽然人懒点,但能力可是很出众的,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啊。   对了,她还会三门外语,英语他是知道的,另外两门不确定是不是在吹牛,但他觉得小姜不像是那种会吹牛皮的人,她八成是真会,如果这样的话,那她就是抢手货啊。   要是让林城其他厂子知道有这号人,恐怕早就来棉花厂挖墙角来了,这个赵干事不说对人家小姜好一点,竟然还把人往外轰?   “老李,这没有你的事,你少掺和。”   走了一个小姜,不是还有老李的吗,赵干事心中完全不慌,她其实心中一直在怀疑姜苗压根不会德语和法语,因为凭着字典,人咋可能学会这两门外语啊。   “赵干事,是不是有人对你说我什么了?”   姜苗见赵干事突然对她态度大变,这背后肯定有人对她说了啥,她走是可以走的,但她不能这样不清不白的离开吧。   “没有,你多想了,只是工会里不需要那么多人了,而你是个临时工,你去别的厂子吧。”   赵干事没有把孟长林给供出来,因为她打心眼里已经相信了孟长林的话,她和孟长林认识了很多年,对方啥样的人她清楚,倒是这个长的出挑的小姜,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平时真的没看出来。   “行,我走。”   姜苗见她不肯说,也不想再做过多的纠缠。   “小姜,小姜……”   老李看着小姜走了,他瞅着赵干事,第一次对赵干事冷了脸子,   “你就等着后悔吧,竟然把小姜这样的人赶走……哼。”   他说完,就再也不理赵干事了,趴在窗户那瞅着离开的小姜,脸上满是不舍,这些天他都习惯小姜的存在了,有人陪他说话,陪他一块躲懒,陪他一块嗑瓜子……   “你这个老李……”   赵干事看着敢冲她发脾气的老李,气的不行,   “你要是想走,也跟她一块走,咱工会离了你们又不是不转了。”   “走就走。”   老李拿着自己的包,冷冷的撇了一眼赵干事,然后气冲冲的也走了。   趴在门口偷听的杨丽见老李走了,来到赵干事身边,有些担忧的问,   “赵干事,你把那个姜苗辞了就辞了,人老李辞了,咱厂里这下可就没翻译了啊。”   “放心,这个老李回家躺几天,过几天肯定还来上班。”   赵干事说的信誓旦旦,她对老李这种人了解的很透彻,对方才不会为了一个刚来几天的临时工,就丢掉这份铁饭碗的。   赵干事不知道的是,两天后,棉花厂厂长请了一位德国的工程师过来指导工作,等这工程师一来,才知道对方不会讲英语,这下完犊子了,吴厂长把整个林城都翻了一遍,都没找到会德语的翻译。   这个时候工会主席王主席想起了前今天进他们工会的那个女同志好像就会德语,王主席对吴厂长一说,被吴厂长埋怨的不行。   “老王啊,你咋才说啊,我咋不知道咱厂子里还有这号能人啊?这两天我都快给愁死了。”   “我前段时间家里出了事,这不是太忙了吗,一直没来厂子里,一听你说,我这也才想起来,那个女同志现在就在工会哪。”   王主席还不知道他嘴里的女同志已经被赵干事给赶走了,他还劝着急的不行的吴厂长,   “慢点,慢点,不要急,人就在工会哪,又不会长翅膀飞走。” 第84章   姜苗已经在家躺几天了, 这几天她的名声那算是臭大街了。   从棉花厂到筒子楼,姜家的三闺女成了最近的热门话题,从和人家孟主任处对象, 到进入工会, 再到现在的为了返城抛夫弃子。   姜家人看着她就一个劲的叹气, 可姜苗却不把这些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整天歪在床上看小人书,有的时候还看的乐不可支。   孙英子和姜向军还以为她被赶出工会, 名声又这么难听,神经出现问题了哪, 姜向军甚至还特别别扭的来姜苗屋里安慰了她几句,让她最近不要出门, 不要在意别人说啥。   孙英子怕她遭了这次事, 以后不肯再去上班, 也说了许多宽慰的话,甚至发动自己的同事朋友啥的,想给小姑子再找份工作。   ……   此时的棉花厂。   吴厂长和王主席看着面前的赵干事, 都异口同声的说道,   “你们把人给赶走了?”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   赵干事见都这么两天了, 老李还没有来上班的意思,她有些急了,想让工会里的人去把老李给喊回来上班。   她正准备叫人去哪,只见吴厂长和多日不露面的王主席带着一帮人急匆匆的赶来, 一进门, 就问她新来的那个女同志, 会三门外语的那个,赵干事不知道为啥王主席和吴厂长要找坏名声的小姜,正在她摸不到头脑的时候,旁边的杨丽忙着邀功,抢先答道,   “王主席,吴厂长,你们放心,我们已经把那个人给赶走了。”   这两天姜苗的名声在棉花厂臭的不行,杨丽还以为王主席他们过来,是想让她们赶快把那个名声很臭的姜苗给处理掉,省的她给棉花厂抹黑。   没想到王主席和吴厂长一听她这话顿时愣住了,然后就发生了刚刚开头的那一幕。   其实刚刚王主席和吴厂长带着一帮人进来问赵干事那个会三门外语的小姜,她就察觉出不对劲来了,一个坏名声的临时工,并且人还在工会,怎么可能劳动厂长的大驾过来啊。   杨丽也不傻,见王主席和吴厂长脸上神色不对劲,还有那说话的语气,她察觉到,把姜苗赶走可能坏菜了,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赵干事,连忙推卸责任,   “那个小姜是赵干事赶走的,我当时还劝她来着,可她不听。”   “你啥时候劝我了?”   赵干事瞪着杨丽这根墙头草,把杨丽瞪的心虚的不行,身子一个劲的往后躲,   “我咋没劝啊,我当时就说你把小姜和老李赶走,咱厂子里的翻译咋整,可你不听我的。”   赵干事见杨丽扭曲事实,当时她明明说的是把老李赶走,厂子里的翻译咋整,压根就没说那个小姜,她现在没空和她掰扯,因为王主席和吴厂长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她要赶紧说清楚这事才行。   “王主席,吴厂长,当时是孟主任让我把人赶走的,当时也是为了厂子的名声着想啊。   你们不知道,这两天厂子里到处都是那个小姜的风言风语,她那个人人品有问题,为了返城,不仅和她那个乡下丈夫离了婚,甚至还把亲生的孩子也丢弃在哪了,这样的人,留在咱厂里,那不是给咱厂子抹黑吗?”   “她在乡下这事,你是听谁说的?”   王主席眉头紧锁,问赵干事。   “是孟主任啊,孟主任说是他给那个小姜下乡插队的地方打了电报了解了情况,对了,孟主任还说,那个小姜一直去他家纠缠他,让他给她转正啥的,我寻思着,这样的人咱厂子里不能留。”   吴厂长瞅着赵干事,面色不虞,   “这么说,孟主任说啥就是啥,你没有调查就把人给赶走了?我问你,你问那个女同志了吗?女同志承认这些事吗?”   赵干事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子,   “吴厂长,这样的事她咋会承认,再说了,孟主任都做过调查了……我就没做,她就一个临时工。”   “好啊,好啊……”   吴厂长被气笑了,他看着一旁的王主席,   “老王啊,这就是你们工会的同志啊,不和人家女同志对质对质,也不调查,就听那个孟主任说的话,就把人给赶走了。”   吴厂长的话把王主席给臊的不行,可吴厂长还没说够,他瞅着这个赵干事,大声质问她。   “临时工咋了?临时工和正式工一样,都是咱的同志,你咋这样看不起人家临时工,临时工就不是工人了?就是你想赶走就赶走的了?”   赵干事脸色一白,还想为自己辩解,   “厂长……我没有看不起临时工,孟主任都是咱厂子里的老同志了,又是主任,他应该不会说话诬陷那个小姜的……”   王主席听她这样说,心里对这个赵干事很失望,是不是上了年纪,人办事都这样糊里糊涂了?人家孟主任是厂子里的老同志,又是主任,就不会说谎了?他说的话就全可信?   这个赵干事为啥不去调查调查,就听信孟主任的一番话把人给赶走,那可是人才啊……他还记得那天他明明说过,把那个小姜同志留在工会发光发热,难道这个赵干事听不懂人话吗?   原本他还想找这个小姜同志好好交流交流,可最近他家里出了事,给耽误了,没想到这一来工会,这个赵干事竟然把人给他赶走了?   “我告诉你,你怎么把那个女同志给我赶走的,就怎么给我请回来,顺便把那个孟长林给叫上,你们俩人给我想法子去把她给我请回来,请不回来的话,你们也就不用再回来了。”   吴厂长撂下话,带着浑身怒气走了,他可是听老王说了,那个女同志会三门外语哪,这样的人才翻遍林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没想到竟被工会的人给赶走了,这像话吗?   要知道这样的人才放到其他厂子都是被供起来的存在,没想到一块金疙瘩落到了他们棉花厂,可他们棉花厂里的人不仅得罪了金疙瘩,还不识货的把金疙瘩扔出了棉花厂。   ……   “赵干事,你到底是咋回事啊,是不是到了快退休的年纪,脑子也不灵光了?”   王主席不满的看着赵干事,这个赵干事之前是工人,他见她能力不错,就把人给调进了工会,在工会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平时也没出啥岔子,人也稳重,可咋会干出这样的事啊?   “主席,我……”   赵干事想说什么,但王主席压根就不想听,直接走掉了。   其实赵干事才五十多岁,一直都是工会里的老大姐,谁都肯卖给她一个面子,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着工会众人的面,被王主席和吴厂长这样一点脸面都不留的批评。   工会里的人都不敢说话,一个个的都互相递着眼色,等赵干事一离开,这才仿佛炸了锅的粥似的,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尤其是和姜苗关系好的刘长芳。   “当初赵干事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姜苗给赶走,这下子好了吧……”   “也不知道这赵干事是咋了,那个小姜人不像外面说的那样啊,我瞧着她挺好的。”   “我估计这个赵干事是到了一定年纪了,她好像都快五十了吧,一般这个年纪的人做事都有些糊涂了……”   “你们说,厂长他们找小姜啥事啊?”   “小江,你不是在和厂长他小舅子处对象吗,你快说说。”   “好像是咱厂里来了个德国工程师的事……”   ……   大伙都七言八语的议论着,直到脸色难看的赵干事和孟长林过来了,她们都很有默契的闭上了嘴巴,瞅着这俩人走到刘长芳跟前。   “小刘,平时就数你和那个小姜走的近,你去她家把她给我喊回来。”   赵干事拿着架子拿习惯了,一点都没有求人的姿态,她就像平时吩咐刘长芳去干活似的。   “我可不去,谁把人赶走的,谁就去叫。”   凭啥她赵干事赶走的人,让她去请啊,虽然说她也很希望姜苗能回到工会,但她是不会去喊的,她又不傻。   “你……”   赵干事拿小刘没法子,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求她,她只能转头找上了坐在门口的张大姐。   “张大姐,要不你去把小姜喊回来吧。”   “我可不去,我手上的活还没忙完哪。”   周大姐才不会去当出气筒哪,人是她赵干事赶走的,凭啥让她去赔笑脸说好话。   “要是老李在就好了,他和小姜关系最熟,他去劝说不定小姜还听点,可惜啊,老李也被你给赶走了……”   听着张大姐说的风凉话,赵干事脸色更黑了,她和孟长林来到外面,俩人合计着去车间找姜苗的爸妈,也就是吴淑兰和姜建国。   ……   这两天,姜父姜母日子不好过,他们出门都抬不起头来,身后都是闲言碎语,尤其是吴淑兰,以前她在筒子楼里炫耀闺女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失意。   两口子每次都是瞅楼道里没人后,才急匆匆的踩着点往棉花厂赶,就怕路上遇到熟人。   到了棉花厂耳朵根子也不清闲,棉花厂里的人都在说她闺女的事,那些人看她的目光让吴淑兰和姜建国越发的沉默了,俩人就仿佛霜打了的茄子,低着头也不吭声,一点都没有往日健谈的样子。   当初吴淑兰得知自己闺女进了工会,可没少在车间嘚瑟,惹的车间的人羡慕的不少,如今见她闺女被赶出工会了,有那平时和吴淑兰不对付的人,此时在一旁看笑话不嫌过瘾,还专门凑到吴淑兰身边,   “老吴啊,你说你那个闺女咋这么狠的心啊,自己生的娃就那样丢在乡下了?   只顾自己返城,这心肠也忒硬了,这哪像个当妈的,竟只顾自己,要是我的话,我为着孩子,也不会离婚,更不会返城来,那孩子可是从她身上掉下的肉啊……啧啧啧……”   “就是,许大姐说的没错,你那个闺女也太自私了点,只讲自己,叫我说,她就应该留在乡下,把孩子抚养长大,培养成才,那孩子现在估计才一两岁吧,那么小,怎么能离开妈啊……”   “叫我说,老吴,你们家的保密工作做的够好的啊,你闺女都回来好几个月了,我们到现在才知道她在乡下结过婚还生过娃的事。   要是旁人不说,我还以为你闺女是黄花大闺女哪,原本我还寻思着,把我外甥介绍给你闺女哪。”   “老张,幸好你没介绍,要是介绍,那不就坑了你外甥了吗,让你外甥娶一个离过婚生过娃的二手货……”   “□□妈的个老□□,我撕烂你那张往外喷粪的臭嘴……”   吴淑兰再也忍不下去了,扔下手中的棉花,就朝许兰芝扑了过去,骑在她身上,啪啪啪的给了她两耳光。   这都把大伙吓傻了,这还是平时那个吴淑兰吗?   姜建国也被这样的孩子妈给吓了一跳,要知道她和他结婚这么多年,从没有说过脏话,更没有这样和人掐过架,等他反应过来,连忙去拉人。   “别打了……”   “吴淑兰你敢打我?你个贱人……”   “别打了,别打了……”   大伙都纷纷拉着这俩人,姜建国明面上是在劝自己媳妇收手,可暗地里那脚使劲踩在许兰芝的脚上,把许兰芝疼的直骂娘。   等孟长林和赵干事赶来才结束这场掐架。   “你们就是姜苗的爸妈吧?”   赵干事看着面前这个和人掐架掐的蓬头撒发的女工,以及她旁边的姜建国。   这个人在昨天的时候,往她家给她送了一篮子鸭蛋,求她让他闺女回工会,当时被她赶了出去。   吴淑兰瞅着赵干事身旁跟着的孟长林,一想到这个人搞掉了她闺女的工作,她就没给他们好脸子瞧,   “你不认识我正常,可你旁边的孟长林孟主任可是去过我家,他应该知道。”   孟长林听出了吴淑兰话里的讽刺,他没有接茬。   赵干事扭头看了一眼孟长林,这个孟主任还去过小姜家里?他不是说人家小姜纠缠他吗,他不应该躲着她,怎么还主动跑到人家家里去?   但此时显然不是她问孟主任的时候,只能先压下心中的疑惑,看向吴淑兰和姜建国,   “姜师傅,昨天你走后,我仔细想了想,你们都是厂子里的老师傅了,不看僧面看佛面,那就再给小姜一个机会,让她回工会来。”   姜建国和吴淑兰一听这话,先是一喜,后面渐渐察觉出不对劲来了,尤其是昨天给赵干事送鸭蛋被她羞辱了一顿的姜建国,他给吴淑兰使了个眼色,俩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干起了活,不搭理赵干事了。   赵干事连忙跟了过去,   “你们俩啥意思啊,我给你们闺女一次机会,让她可以重新回到工会,你们咋这个态度?你昨个不是还到我家求着我让你闺女回来吗?”   赵干事来到姜建国身边,很不解。   “不劳你费心了,我闺女现在已经找到工作了,你不会以为我闺女离了你们工会就能咋地吧?   我告诉你,外面有的是厂子争着抢着要我闺女哪……闪开,别耽误我干活。”   姜建国推了一把碍事的赵干事,他刚刚说了大话,为的就是把场子给找回来,因为他看出来这个赵干事不会无缘无故的让他闺女回去,这里面肯定有他不知道的事,并且这个孟长林还来了。   赵干事被推的往后退了几步,但她顾不得和姜建国计较,   “你说啥?你闺女找到工作了?”   就连孟长林也有点急了,厂长去他那,劈头盖脸把他训了一顿,还说必须要让他们把那个姜苗给请回厂子里来,否则他也不用再呆在厂子里了,难道那个姜苗真的会德语?   “姜叔,你把姜苗喊回来吧,还是在棉花厂好,其他厂子能比的上棉花厂吗?”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林城这么大,比棉花厂更好的厂子不是没有,当初你不是放下狠话,只要我闺女不答应和你处对象,你就让她临时工没得做,现在你如意了,为啥还急着让我闺女回来?”   姜建国停下手里的活,把孟长林质问的一脸心虚。   “啥?”   赵干事看着孟长林脸上的神色,突然开始心慌了,   “你不是说人家小姜一直去你家纠缠你吗?还缠着你给她转正?”   “呸,原来你在背后这么造谣我闺女啊,真是不要脸,还堂堂主任哪……”   姜建国一听赵干事这话,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孟长林的鼻子骂,他真的是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一表人才的孟主任人竟然这样卑鄙,明明是他纠缠他闺女,到他嘴里,咋变成了他闺女纠缠他?   其实在这个孟主任威胁他闺女不和他处对象,就让他闺女的临时工做不成的时候,他心里就隐隐的感觉这个姓孟的人不太行。   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不要脸,这么的卑劣。   “你能不能要点脸,我闺女啥时候纠缠你了,还让你给她转正,胡扯,也不知道是谁,见了我闺女第一面,就巴巴的提着礼摸上我家的门,还约我闺女去联谊会,我闺女瞧不上他,他还拿我闺女的工作威胁她和他处对象。”   吴淑兰说的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这个孟长林搞掉她闺女的工作不算,还在背后这样颠倒黑白,真是气死吴淑兰了,恐怕她闺女抛夫弃子的事,也是这个孟长林给捣的鬼。   她以前是觉得这个小孟主任人长的不错,条件也好,能看上她闺女,真是烧了高香了,但没想到他人这个样子,幸好当初她闺女没有和他好。   “你们说的什么,我听不懂,我去你们家是了解职工生活情况的,联谊会那事,不是你闺女听说了,非要和我一块去吗?”   孟长林来了个死不认账,反正当时只有姜家人在场,其他人都没在。   吴淑兰气的眼前一黑,幸好一旁的姜建国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幸好我闺女眼睛比我们亮,没有看上你这样的人……”   姜建国带着嫌弃地话,仿佛一把刀子似的插进了孟长林的心里,他眼底闪过一抹阴翳的神色。   赵干事此时都不知道该相信谁说的了,可谁说的真话假话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被她赶走的小姜再重新叫回来。   “姜师傅,吴师傅,你们到底咋样才能让你们闺女重新回到棉花厂,想要啥条件你们说。”   “晚了,我闺女已经打算去酒厂上班了。”   姜建国见赵干事态度变了,这还有啥不明白的啊,肯定是她们那里有啥用的着他闺女的了。   赵干事看周围围了这么多工人,旁边车间的人也赶来看热闹了,她怕影响不好,就想把姜父拉到外面说,被姜父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有啥见不得人的话,就在这说。”   赵干事一脸为难,但迟疑了会,也顾不得其他了,只能压低声音,劝着姜父。   “姜师傅,你们看,你和吴师傅都是咱棉花厂的老师傅,怎么能让你闺女去别的厂子啊……”   “要不是你帮着这个姓孟的把我闺女从棉花厂赶了出去,我闺女能去别的厂子,不过,还要多谢谢你们哪,要不是你们把我闺女赶出去,我闺女还找不到这样好的工作哪。”   “就是,当初把我闺女赶出去,现在又怪我闺女去别的厂子,咋?我闺女被你们赶出来,还不能找工作了?”   吴淑兰附和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干事脸色有些燥热的慌,   “我的意思是想把她再请回咱棉花厂来。”   赵干事终于认清现实,低下身段说了一个“请”字。   “没门,当初你们把我闺女赶出去,现在你说想把她请回来就请回来了?”   昨天姜建国舔着脸去给赵干事送礼受到的羞辱,他今个非要好好出口恶气。   “那你们想咋样?”   赵干事看着这样的姜建国,心里忍不住埋怨昨个自己不该对他态度那样不好,如果态度对他好点,现在也不会这么难说话了,还被他刁难。   “我们不想咋样,我闺女是不会再回到这个厂子的。”   姜建国冷冷地瞅着赵干事,然后转身走了,去干自己的活去了。   赵干事看着周围的人都在瞅她,她难堪的不行,可还是硬着头皮,顶着老脸跟在姜建国身后,   “姜师傅,我昨个不该那样对你,我给你赔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计较……就算我求求你了,你让小姜回来吧,我当初不应该赶她走,都是我的错……”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给姜建国鞠躬,可姜建国压根不鸟她,继续一边走一边干着自己的活,这个赵干事一直跟在他身后伏低做小的赔不是。   赵干事这次真的是把几十年的老脸全给丢光丢净了。 第85章   周围的工人看着眼前这一幕, 老姜的形象在他们心中立马和之前的不一样了,能让工会的这个赵干事,这样赔着小心, 也太有面了吧。   要知道工会里的这个赵干事, 虽然平时也和他们这些工人说话, 但总感觉她端着一副架子,有点高高在上俯视他们的感觉。   赵干事看着只有自己求姜建国,而那个孟长林站在一旁一动也不动的,她心里顿有些火了, 要知道厂长是让他们两个去请小姜回来,凭啥这个孟长林站在一旁好像事不关己似的, 只有她自己在这赔老脸啊。   其实这事说来都怪他孟长林,要不是当初她听了他的话, 咋会把小姜给赶出工会啊, 这最大的错就是在他孟长林身上, 而他还这个样子。   赵干事二话不说的把孟长林拉到了姜建国身边,   “孟主任,愣着干啥啊?求人啊。”   孟长林自打当上这个棉花厂的主任后, 向来都是别人求他,给他弯腰赔笑脸的,他都习惯了, 甚至这已经让他的腰杆都弯不下去了。   赵干事见他杵着不动,就压低声音说道,   “赶快求人啊,你不求人, 咋请小姜回来啊?小姜不回来, 咱咋向厂长交代?”   姜建国支着耳朵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厂长让她们这样做的,怪不得……这下,姜建国更有底气刁难她们了。   孟长林被赵干事推搡着,来到了姜建国的身边,磨叽了好大会,才从嘴里憋出一句,   “姜叔,求你让姜苗回来吧。”   姜建国看着他站的笔直的腰,只有头低下了点,他冷笑一声,没有接腔,而是自顾自的干着手里的活。   “鞠躬啊,快给姜师傅鞠躬。”   赵干事见他没有一点求人的架势,在一旁急的不行。   长期身居主任的位置,孟长林早就忘记上一次给人鞠躬是啥时候的事了,现在让他给一个工人鞠躬,尤其这人还是姜苗的父亲,孟长林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快点啊。”   在赵干事的催促下,孟长林终是当着工人的面艰难的塌下了背,缓缓地弯下了腰,   “姜叔……求……你了。”   孟长林放在两侧的手紧紧的攒成了拳头,他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和丢人过,他的脸已经涨红了,眼中满是羞愤。   “呦,原来孟主任也会求人啊?”   姜建国嘲讽道,瞅着孟长林弯下的腰,他心中别提多解气了,想当初只有他对这个孟主任点头哈腰的份,没想到有天这个孟主任也会对他老姜弯下他的腰。   赵干事见姜建国态度好了点,连忙打蛇上棍,腆着笑脸问,   “姜师傅,你看,让小姜今天下午回来上班咋样?工会里的位置都还给她留着哪。”   “哼,我可做不了我闺女的主。”   听到姜建国这样说,赵干事想了想,   “要不这样,你和我们一块去你家一趟,你和吴师傅帮我们劝劝小姜,让她回来,还是回来的好,我们工会里的人都舍不得她。   你们是她父母,你们的话,小姜肯定听。”   “想让我帮你们说话也行,刚刚许兰芝她们,当着大伙的面,侮辱我闺女,你说咋办吧?”   姜建国瞅了一眼躲在工人后面的许兰芝,许兰芝一脸心虚的往后藏。   赵干事收回目光,   “姜师傅你放心,我们工会肯定会批评许兰芝同志的。”   “只是批评吗?”   “要不,厂子里开职工大会的时候批评她咋样?”   姜建国还没说啥哪,许兰芝一听要在开职工大会上批评她,她立马窜了出来,   “我啥时候侮辱你闺女了?凭啥要在职工大会上批评我?”   “你都骂我闺女是二手货了?这咋不是侮辱?你还想咋侮辱?”   吴淑兰瞪着这个一向和她不对付的许兰芝,   “就应该在职工大会好好批评她,她这是歧视离婚的女同志。”   “吴师傅,姜师傅你们放心,我们工会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给小姜同志一个交代。”   赵干事当场就批评起来了许兰芝,向姜父姜母卖好。   “许师傅,你这往小了说是侮辱践踏人小姜同志,往大了说,你这是破坏工人集体之间的团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兰芝被赵干事说的脸色通红,头都抬不起来。   ……   姜建国和吴淑兰带着赵干事,孟长林回家去了,路上,赵干事一个劲的说着好话,想让姜建国他们两口子待会多替她劝劝他们的闺女小姜。   姜建国刚刚在厂里说的不是假话,而是他真的做不了他那个闺女的主,这赵干事还不信,他也就没再多说。   等到了姜家,吴淑兰去开门去了,姜建国瞅了孟长林和赵干事一眼,   “你们在门口先等着,我进屋瞅瞅我闺女睡醒了没有,让你们进来你们再进来。”   “行行。”   这都大中午了,小姜咋可能没睡醒?赵干事心里忍不住犯嘀咕,但面上堆着笑,嘴上连番应着好。   姜建国和吴淑兰进了家,顺手还把大门给关上了,把赵干事和孟长林关在了门外。   吴淑兰动作很轻的推开了闺女屋里的门,见闺女还在睡哪,就又把门给合上了,然后转过身冲姜建国摆了摆手。   姜建国来到门口,对赵干事和孟长林说,   “你们再等等吧,我闺女还没醒哪。”   “???”   赵干事有点不相信,觉得八成是小姜故意在晾着她们,她探着脑袋往姜建国身后的客厅里瞅,   “姜师傅,要不,你把她喊起来?”   “这可不行,要不你们改天再来?”   姜建国知道自己闺女啥脾味,前段时间有天眼瞅着上班快迟到了,向军忍不住去拍她的门,把她给叫醒了,最后她发了好一通脾气,向军被拧的嗷嗷叫,还不得不骑着自行车去送她上班。   赵干事一听让他们改天再来,她顿时急了,   “没事没事,我们愿意等……”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坐着等。   赵干事话还没说完,姜建国就把门又给关上了,还丢下一句,   “愿意等,那就等着吧。”   吴淑兰寻思着闺女待会醒来肯定要吃饭啊,她拿上钱和粮票还有饭盒刚出门,就被站的腿酸脚疼的赵干事给拦住了,一听说要去给小姜买饭,她立马把饭盒夺了过来。   “吴师傅,我俩去买,我俩去买。”   说完,她拉着孟长林下楼去给小姜买饭去了。   没一会儿,俩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上来了,有从副食品店买来的熟食卤货啥的,有从国营饭店买来的羊肉汤,烧鸡,还有肉包子。   刚好姜苗也醒了,穿着睡衣刷着牙,听着身旁的姜建国和吴淑兰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孟长林和赵干事想请她回厂子的事。   “苗儿,这下咱可要好好的拿乔,不能轻易回去,非要狠狠刁难他们一顿,好好出口恶气才行。”   吴淑兰这几天受的憋屈那可是够够的,这一切都是拜门口那俩人所赐,最主要的是那个孟长林。   自打她闺女被赶出工会,奚落他们的人可不少。   姜苗临时工的工作当初是多亏了孟长林,现在孟长林把姜苗的工作搞掉了,撇开他在背后中伤诬陷姜苗的事,其实也算得上公平,可吴淑兰不这样觉得。   那工作给了她闺女那就是她闺女的,把她闺女的工作搞掉,这全是孟长林的错。   更不用说这个孟长林在背后败坏她闺女名声的事,这就是错上加错,坏的流黑水……   人就是这么奇怪,前段时间,吴淑兰还逼着闺女姜苗和孟主任处对象,在得知孟主任用工作的事威胁闺女时,那个时候的她还在劝闺女为了工作先答应下来。   后面见闺女和孟主任好不了了,孟主任当不成她的金龟婿了,并且还搞掉了闺女在工会的工作后,她立马翻了脸,天天在家骂孟长林。   现在还劝闺女刁难他。   姜苗来到客厅,翘着二郎腿,啃着苹果,看着面前的赵干事和孟长林,她明知故问的说道,   “你们找我干啥?”   赵干事脸色一僵,看了眼一旁的姜建国和吴淑兰,然后看着面前这个和在工会有点不一样的小姜,仿佛有点张不开口似的,毕竟当初是她把人给赶走的,甚至不给对方说话解释的机会。   “小姜……我们是来请你回工会的。”   赵干事说着这话,她自己都感觉很没脸的慌。   “赵干事,我记得你前几天明明说工会不需要那么多人了,而我只是个临时工,让我去别的厂子。这才短短几天,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你说过的话了吧?”   姜苗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难不成现在工会又需要人了?即使需要人也不应该找我一个临时工啊……毕竟我只是个临时工。”   姜苗的话让赵干事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姜,真是对不住,当时我不该听信孟长林的话,不调查就随意的赶你走,你原谅赵大姐吧。”   赵干事局促的搓着手,恳求的看着姜苗,   “这都是赵大姐有眼无珠,你的离开,对咱工会,对咱棉花厂都是一种损失,咱工会也离不开你。”   赵干事说完,见小姜无动于衷的样子,她瞪了一眼身旁的孟长林,示意他赶快求人。   孟长林抬头看了一眼姜苗,然后抿了抿嘴,把头移向了一边,他可以求姜建国,但绝不能求这个姜苗,他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向她低头。   “要是孟主任能求求我这个临时工,我说不定会考虑回去。”   姜苗斜晲着孟长林,眼中满是对他的讥讽。这个孟长林虚荣爱面子,让他这种人求她,这比揍他,还让他难受。   作者有话说:   只写了这么多,明天多写点,争取爆更!!!   宝儿们,晚安啦。 第86章   赵干事推了一把孟长林,   “没听见人家小姜说吗?还愣着干啥啊?”   被赵干事推到姜苗面前的孟长林说啥也不肯求她。   “孟主任?”   赵干事不理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给这小姜说两句软话不就行了?   姜苗可没耐心在这和他们耗, 指着大门口, 拉着脸子对孟长林说,   “不想求人,就给我出去。”   孟长林听到这话,死死地瞪着姜苗,转头就要走, 被赵干事给强行拉住了,她把人拉到一旁, 语重心长的说道,   “小孟啊, 你就这样回去, 怎么给厂长交代?你还这么年轻, 有着大好的前途,不要为了这事,耽误自己啊, 这事忍忍就过去了,你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犯糊涂。   听赵大姐一句劝,她不是想让你求她吗, 你就给她低个头求求她,先把她哄回去。”   孟长林显然听了进去,他脸色难看的走到姜苗跟前,看了眼姜苗, 迟疑了好大会,   “姜苗同志……我……求你回去。”   他说完这句话, 眼睛都红了。   “哈哈哈哈……孟长林,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威胁我,说我不和他处对象就让我在棉花厂的临时工做不成,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来到我面前求着让我回去了。”   姜苗的笑声中充满了对孟长林的奚落和得意,她说完话,就把手中啃剩下的苹果核朝着孟长林的脸砸了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在场的姜建国和吴淑兰还有赵干事都看呆了,眼睁睁的看着苹果核从孟长林的脸上掉到地上,摔成两瓣。   “你不是挺厉害吗?我让你厉害,还威胁我,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即使不结婚也看不上你这种人。”   姜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蔑视地瞥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孟长林,然后冷哼一声回了自己房间。   被狠狠羞辱了一顿的孟长林僵硬的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果渣,脸上的神情满是阴翳。   “小孟,你没事吧?”   赵干事见孟长林脸上神情不对劲,人死死地盯着前方的沙发,她有些担忧的晃了晃对方的胳膊,被孟长林一把甩开。   “小孟……”   赵干事看着孟长林离开的背影,有点想追上去,但想了想还是留在姜家了,   “姜师傅,吴师傅,小姜这是啥意思啊?她愿不愿意回去啊,你们去帮我问问,给我个准话。”   赵干事回想起刚刚小姜用苹果核砸人,并且羞辱孟长林的样子,就忍不住咂舌,她记得这个小姜刚进工会的时候,就和普通的女同志没啥两样,可没想到她背地里竟然是这个样子。   整的她都有点忐忑的不行,心中也越发的糊涂了,难不成真的是人家小孟用工作威胁对方和他处对象?人小孟长的也不赖啊,条件还好,啥样的女同志找不到,为啥要威胁她一个生过娃的女人啊?   姜建国和吴淑兰来到闺女屋里,问闺女是咋想的。   “不回去,回去干啥啊?等着再让人赶出来?”   姜苗刚刚羞辱了一顿孟长林,此时心情很好,她歪在床上,用勺子挖着西瓜吃,吴淑兰坐在床边上,用蒲扇给她扇着风。   “苗儿啊,要不咱就先回去,听你爸说这次可是厂长让他们来请你回去的,你这要是回去,说啥也要给你个正式工啊。”   吴淑兰虽然不知道厂长为啥要让她们请自己闺女回去,可看着赵干事和那个孟长林的态度,她就知道,厂长很重视自己的闺女。   “你妈说的对,现在咱气也出的差不多了,还是回去吧,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姜建国也在劝闺女,可别整的最后闺女再回不去了,那可就完犊子了,不过,他很好奇厂长为啥这样重视他闺女啊?   “你才进工会几天,厂长为啥这样重视你啊?是不是你做了啥事啊?”   “我啥也没做,谁知道哪。”   姜苗嘴上说着不知道,但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她在工会说过自己会会计,会写点毛笔字,会三门外语。   前面两个还不至于让棉花厂的厂长派刚刚那俩人来请她回去,那就只有最后面那个了,应该是厂子里需要翻译啥,不对,翻译啥老李也会英语啊,难不成是德语和法语?   “这就奇了怪了。”   姜建国忍不住纳闷。   “闺女啊,回去吧,听妈的话,只要你愿意回去,妈这周就让你嫂子带你去逛百货大楼,你想要啥给你买啥行不?”   吴淑兰哄着姜苗,被姜苗翻了个白眼,   “不去就是不去,现在多热啊,外面就像蒸笼似的,每天上班下班,热死个人,还是家里好,家里比厂子里凉快。”   吴淑兰和姜建国见她不愿意回去上班,顿时急了。   “夏天不都是这样吗?”   “我不管,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   任吴淑兰他们怎么说,姜苗就是不肯回去,气的吴淑兰扔下手中给姜苗扇风的蒲扇,   “你就在家整天想着怎么啃我们对不对?不想上班,好吃懒做,夏天嫌热,冬天是不是还嫌冷啊?”   “我不听,我不听……”   姜苗抱着西瓜,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你们是我爸妈,就该养我,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这个气人的讨债鬼……我真不知道是哪辈子欠你的,你为啥要这样对我啊,别人家的闺女整天都是想着怎么孝顺她妈,报答她妈。你哪?都这么大了,还让我这个当妈的给你洗衣裳,给你做饭……   我把你养这么大,现在该轮到你养我和你爸了,你咋好意思说我们养你是天经地义这种话啊?”   吴淑兰听着闺女这么不要脸的话,被气哭了。   “苗儿,你都已经是结过婚生过娃的人了,咋还这么不懂事啊?我和你妈咋能养你一辈子啊,你今年都二十多了,是个大人了,该独立啦。   你要自己上班赚钱,过自己的日子啊。”   姜建国真是拿这个闺女一点法子都没有,他打心眼里,真的盼望着她赶快成家,好好上班,变得懂事点,不要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赖在家里。   他是真不知道闺女是咋变成这个样子的,他现在都愁得慌。   无论这俩人咋说,姜苗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甚至吴淑兰都哭了,也不见她有心软的迹象。   吴淑兰这下拿她没辙了,俩人出了闺女的屋子来到客厅,对赵干事摇了摇头。   赵干事不死心还想进屋子里去纠缠姜苗,被姜建国给拦下了,最后没法子,赵干事只能回去找王主席去了。   ……   之前孟长林出了姜家,走到筒子楼底下,一拳头砸在了墙上。   孟长林一直都活的顺风顺水,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踩在脚下羞辱过,尤其对方还是那个姜苗,原本他想逼她向他求饶的,没想到最后求人的变成了他孟长林。   他来到国营饭店,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闷酒,脑海里反反复复响着姜苗说的那句话:我这辈子即使不结婚也看不上你这种人……   你这种人   你这种人……他孟长林是哪种人,她凭啥看不上他。   ……   姜娟子今天在厂子里专门请了一天假,来孟长林家里给他洗衣裳,做饭,她正坐在孟长林家里的沙发上摘着芹菜,就见孟长林喝的醉醺醺的回来了,她连忙丢下手中的芹菜,上前搀扶住他。   “孟主任,你回来啦,我最近又学了两道新菜,待会做给你吃……你咋喝这么多酒啊,这多伤身体啊。”   姜娟子就仿佛是把自己当成了孟长林的爱人似的,对他关心的很。   “滚开……”   心情很郁闷的孟长林一把挥开搀扶他的姜娟子,然后一个人摇摇晃晃的摊在了沙发上。   姜娟子摔在了地上,可她一点都没有生气责怪对方的意思,甚至从地上爬起来,去房间里端着水盆过来,把毛巾打湿,讨好的给孟长林擦起了脸来。   “孟主任,下次别喝这么多酒了……”   她一边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拭,一边嘱咐道。   孟长林睁开了眼睛,认出了眼前这个人就是今天羞辱他的姜苗的那个大姐,他趁着酒劲,一把拽住了姜娟子的手腕,把人给压在了身下。   “孟主任,你这是干什么啊?快放开我?”   姜娟子有些又惊又慌。   “装什么装?你这些天一直来我家给我洗衣裳做饭,纠缠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孟长林看着身下故作矜持的姜娟子,脸上满是浓浓的讽刺和鄙夷。   姜娟子没有说话,也停止了挣扎,顺从的被孟长林给撕破了衣裳……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是想和孟主任好,想和他结婚,但不是现在这样……   孟长林没有对她升起任何的怜惜之心,他把在姜苗那受到的羞辱,憋屈,狠狠的都发泄在了她姐姐姜娟子身上。   ……   第二天。   “长林,快起来吧,饭我已经做好了。”   姜娟子笑吟吟的来叫孟长林起床,甚至把孟长林要穿的衣裳都给他叠好放在了床头上,然后来到了客厅,孟长林的闺女孟明丽见这个女人竟然还在她家,她小脸上,眉头紧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你这个女人,咋还在我家?”   姜娟子有些尴尬和局促的慌,   “明丽……阿姨等过会拖完地就走。”   正说着哪,孟长林从屋里走出来了,没有看姜娟子一眼,而是径直走到餐桌前坐下,见桌子上做的早饭丰盛的有点不像话,面包,红烧肉,鸡腿,麻辣鱼……他眉头一皱,看向姜娟子。   “以后,家里早饭不要做的这么油腻。”   姜娟子一听这话,整个人兴奋的连忙点头应好,   “我再去给你们做点清淡的菜,很快就好。”   说完,也不等孟长林点头,就钻进了厨房里。   刚刚孟长林话里的“以后”,就像是允许姜娟子在他家住下似的,她刚刚的尴尬和局促已经被激动,喜悦所替代,手脚麻利的给孟家父女俩做着菜。 第87章   林城这个地方说大也不大, 说小也不小,不知道别的厂子从哪听说了棉花厂的职工家属楼里有个会三门外语的女同志,最近刚被棉花厂给赶出来。   一大清早, 姜家门口就围着一圈人, 这些人穿着打扮都像是厂子里的干事, 有那戴眼镜的,有那大热天穿着中山装的……这些人手里都提着礼。   有那拿着一网兜子当季水果的,有提着烟酒的,有提着饼干点心的, 有那直接拎着一块猪肉的……等后面棉花厂的王主席和吴厂长赶到的时候,姜家原本就不怎么大的客厅坐满了人。   孙英子和姜向军他们为了招待这些人, 急忙忙的托同事去厂里给她们请了天假,姜建国和吴淑兰更是没有去上班, 从隔壁借来的杯子和茶叶, 挨着给这些人倒水。   姜建国拎着一个暖水瓶, 冲儿子向军喊道,   “快去再烧点水来。”   姜向军连忙拿着家里的铝制的水壶去水池那灌水,孙英子也没闲着, 瞅家里的煤球不够烧水的了,连忙去旁人家借煤球去了。   姜家门口外面围的水泄不通,都是筒子楼里看热闹的, 甚至眼瞅着上班都快迟到了,有的人还不舍得走哪。   “姜师傅,我就开门见山了,听说你那个从棉花厂离开的闺女, 会英语, 德语还有法语, 这样,你让她来我们灯泡厂,我们绝不会像棉花厂那样,只给她一个临时工。   只要她肯来我们厂,正式工是不用说的,你闺女在生活方面有啥困难和需求,都可以开口,我们灯泡厂一定会给她解决。 ”   灯泡厂主任率先开了口,其实他说的比较委婉,姜苗是被棉花厂给赶出来的。   “我们家具厂也是,只要你闺女来我们哪,想要啥待遇都能商量……”   “还有我们面包厂,姜师傅,你们家要是有啥困难都能提,要是你们家还有人没工作,我们也都能给安排了,我们准备给你闺女一级工的工资。”   “你那一级工算啥,只要姜师傅的闺女来我们厂,我们让她直接当干事……”   ……   姜建国和吴淑兰他们的小心脏随着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话,疯狂跳动着,脸上的神色一会儿一个样,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吴淑兰更是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看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要知道她闺女在前段时间压根就找不到工作,好不容易在棉花厂整的临时工也被辞了,昨个赵干事来请她闺女,她闺女不愿意去,她还发愁闺女以后的工作没着落,可她万万没想到,只是过了一个晚上,就有这么多厂子争着抢着来要她闺女,并且有的还让她闺女去当干事……   姜建国人也是傻了,他家里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人,这些人还都不是一般人,还都是为他那个失业摊在家里的无赖闺女来的。   站在门口的姜向军和孙英子见他们开出这样优越的条件,更是惊的不行,姜向军提着烧好的水去给这些人添水,一边忍不住纳闷,他那个三妹啥时候会英语,德语还有啥法语了?   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戴眼镜的男人,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沫,藐视地看了一眼刚刚说话的那些厂子里的人,放下茶杯,慢条斯理的对姜建国说,   “他们这些小厂子都不算啥,只要姜苗同志肯来我们烟厂,我们烟厂就立马给她分一套房子,听说姜苗同志还没对象,这个我们厂也能给她解决。”   眼镜男人说着话,脸上带着一股子对屋里其他厂子来的人的一股傲慢。   在场的人,包括姜父姜母,还有姜向军孙英子他们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要知道姜家人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姜父姜母在棉花厂工作了很多年才分到的房子,之前他们一家都是挤在一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子里。   职工住房不管在哪个厂子都是很紧张的,每次分房,都是僧多粥少,先紧着老工人分……所以烟厂直接提出来只要姜苗去他们厂子,立马给她分套房,是多么令人震惊。   要知道像姜向军和孙英子这样在厂里上了三年班的人,厂里只是给他们分了集体宿舍而已,所以迫不得已他们才一直在家里住。   正在这个时候,棉花厂的吴厂长和王主席还有赵干事空着手来了,一踏进姜家的门就被镇住了。   咋这么多人!!!   “吴厂长,王主席你们来了啊……”   屋里的人都纷纷站了起来和他们打招呼,这些人都互相认识,只有烟厂的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没有站起来。   “你们咋来了啊?”   吴厂长脸色有些尴尬的和他们都握了握手,余光瞅到姜家的那张桌子上堆满了东西,甚至东西放不下,都放到了地上,可见这些人都是带着礼来的,吴厂长心里忍不住懊恼,他们来的路上咋就没想起来买点东西啊。   一旁的王主席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脸上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绢,擦了擦额头上冒的汗。   “姜师傅,吴师傅,他们是来干啥的啊?”   王主席凑到这俩人身边,低声问道。   “王主席,他们是来请我闺女去他们厂子里的。”   姜建国早在刚刚见到厂里的王主席和吴厂长过来的时候,就紧张的站在一旁,招呼着他们,他说完话就偷偷的给一旁的吴淑兰使了个眼色,赶快让她去屋里把闺女喊出来,人家吴厂长和王主席都亲自来了。   “这样啊……”   王主席心里忍不住纳闷这些人是从哪知道的啊?   吴厂长亲自握着姜建国这个老工人的手,   “姜师傅啊,我知道前几天那事让你闺女姜苗同志受委屈了,我们今天专门来就是为了请她回去的,关于孟长林说姜苗同志那件事,我们会调查清楚,还给姜苗同志一个清白的。”   “吴厂长,你们棉花厂都把人给赶出来了,还哪有再把人请回去的道理啊,姜苗同志要来也是来我们烟厂,我们烟厂既不会让人冤枉这样的好同志,也不会埋没苛待这样有能力的人。”   戴眼镜的男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和吴厂长抢着人。   要知道,一个会三门外语的人才,别说在林城,就是眼光再放大点,恐怕也找不出一个来,他可是听说了,这样稀缺的人才竟然被不识货的棉花厂里的人给赶了出来,听说还是孟主任和工会里的人合伙赶的人。   这样的人才他们棉花厂不要,他们烟厂正巴不得把这样的人请回他们厂子里哪。   其实他们之前就听说了棉花厂工会来了个会三门外语的能人,但毕竟只是谣传,并没有亲眼看到,他们还寻思着等啥时候把人借过来,找人试试她,如果真会三门外语,他们就把人给挖过来。   可还没等他们行动哪,人就被棉花厂给赶了出来,昨个听说棉花厂的吴厂长大发雷霆,让孟主任和赵干事亲自来请人回去,他们就知道,八成这个女同志真的会三门外语,否则吴厂长也不会这样个态度。   所以,这一大早都是闻讯而来的人,不管咋样,先把人请回去再说。   吴厂长瞅了一眼王主席,难道是他放出的风声?   昨个赵干事回厂子里一说,他就问王主席对方是不是真的会德语,王主席拍着胸脯给他保证。要知道王主席是能听懂一点德语的,但就是不会说。   他这才和王主席亲自来登门请人的,没想到这些厂子听到风声也赶来和他们抢人。   王主席见吴厂长怀疑他,他急的连忙摇头,真的不是他说的,林城就这么大点地方,更何况那事早就在他们工会传遍了,这也瞒不住啊。   “刘干事,姜苗同志是我们棉花厂里的人,轮不到你们烟厂在这和我抢人。”   吴厂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更何况姜苗同志的父母那可都是他们棉花厂的老工人,老师傅,说啥这姜苗同志也应该去棉花厂。   “她已经不是你们棉花厂里的人了,吴厂长……你们不要她,有的厂子要她,你们咋好意思来请人的啊?”   戴眼镜的男人冷嘲热讽道。   “我们还要多谢谢你们棉花厂把人给赶出来哪,这样省的我们挖墙角了。”   “就是啊,刘干事说的没错,你们厂不欢迎她,我们厂可是很欢迎她的,热烈欢迎的那种……”   “你们……”   吴厂长见这群人趁人之危,来捡便宜,气的脸色难看的要命。   ……   客厅里的人为了抢姜苗,场面很混乱,甚至连吴厂长的面子都不给了。   屋里。   吴淑兰连忙给闺女姜苗挑着出去见人的衣裳,孙英子甚至把牙膏都给她挤好,把洗脸盆也给她端到了屋里,让她在屋里洗漱。   “我的姑奶奶啊,你还不快点起来啊。”   孙英子见小姑子还摊在床上哪,连忙上去把人给拉了起来,把牙刷递到她手里,还把漱口杯送到她嘴边,让她漱口。   “英子,你看她穿这身衣裳咋样?”   吴淑兰直接不问姜苗而是问儿媳孙英子了。   孙英子瞅了一眼,不满的摇了摇头,   “妈,拿那件我之前在百货大楼给她买的蓝色的布拉吉,苗儿穿那件有气质,好看。”   “行,那身我刚好前天给她洗了。”   吴淑兰从一堆衣裳里把儿媳说的那件蓝色的布拉吉从里面扒拉了出来,然后抖了抖衣裳,见它有些皱,连忙把它放在小敏的床上给铺开,用桌子上的书给压了压褶皱的地方。   被从床上拉起来的姜苗就仿佛浑身没骨头似的,靠在孙英子身上,垂头耸脑的刷着牙,仿佛外面的一切都和她没关系似的。   吴淑兰见闺女一副没睡醒,懒洋洋的样子,她也不和她废话,走到门口把门从里面挂上,然后把睡衣从闺女身上扒拉下来。   姜苗懒得动弹,也不挣扎,主要是懒得挣扎,有人给她穿衣裳,挺好的,就是吴淑兰同志对她不咋温柔,姜苗把挡在眼前的头发往旁边给扒拉了扒拉,刚扒拉好,吴淑兰拿着裙子就罩头给她套了下去,又把胳膊从衣裳里掏出来,就像是在伺候小娃娃穿衣裳似的。   此时的姜苗睁着双大眼睛,顶着一头乱的和鸡窝没啥两样的头发,她的头发经过几个月,已经长的不短了,姜苗平常都是披散着,在家的时候整到头顶,用皮筋胡乱的窝在一起。   吴淑兰给闺女穿好衣裳,就拿过一旁的梳子给她梳头发,梳的姜苗嗷嗷叫,后来还是孙英子把梳子接了过来,她给小姑子通头发。   “苗儿啊,我问你,你啥时候会的啥德语,英语,法语啊?”   吴淑兰坐在床上盘问着闺女。   姜苗面对盘问,一点都不慌,   “是我下乡的时候跟着在那住牛棚改造的人学的,你可不要往外说,工会里的赵干事问过我,我说是自己看词典自学的。”   吴淑兰和孙英子都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小姑子在乡下跟着改造的人学外语,这种事可不能往外讲,否则……   吴淑兰有点慌了神,   “你说的对,以后就对外面人说你是自学的,可别说漏嘴了,咱家里人要统一口径,就说你上学那会,就开始自学了,英子你回娘家也不要讲,这种事可不能让人知道喽。”   “妈,我心里有数,你放心,我是不会说的。”   孙英子打心眼里服气,她这个小姑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下乡插队的地方竟然有那么厉害的人物,她跟着竟然学会了三门外语,怪不得外面的人都争着抢着来她家。   要知道她所在的造纸厂连一个会外语的到没有,每次厂里来了外国的技术员或者工程师,她们厂长都是求爷爷告奶奶的去旁的厂子请人,还不一定能请到。   这样一想,怪不得人家烟厂给小姑子开出一套房的条件,估计这套房肯定不是那种一二十平米的小房间。   小姑子也是,咋不早说她会三门外语这事啊,要是早点说的话,还哪有棉花厂啥事啊。   ……   等姜苗一出屋,屋里的人哗的一下都围了上来。   “你就是姜苗同志吧,年纪轻轻会三门外语,真是不一般啊。”   挤到最前面的是灯泡厂的主任,   “你这样优秀的人,就应该来我们灯泡厂,我们灯泡厂也给你分房……待遇好的很,你有啥条件尽管说。”   “去啥灯泡厂啊,应该来我们家具厂,听说姜苗同志还没对象,你放心,只要来到我们家具厂,一准给你解决这个对象的事……”   “去啥家具厂啊,姜苗同志你来我们面包厂,我们也啥都给你解决,姜苗同志人这么有气质,有能力,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个优秀的男同志,我们厂子里的工程师,那有的可都是单身啊。”   戴眼镜的刘干事见这些人抢说了自己的话,有些恼的慌,他扒开这些人,挤到姜苗跟前,对姜苗伸出了手,   “姜苗同志,你好,我是烟厂的刘闻,我们烟厂待遇和福利都很好,只要你来我们厂,立马给你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你家里的人要是有生活和工作上的困难,我们也能给解决。   工资更是比这些厂子的都要高,我们烟厂热烈欢迎你去我们那,有啥条件尽管提。”   姜苗已经被挤回屋里面去了,她和这个叫刘闻的握了握手,   “你好,刘闻同志。”   棉花厂的吴厂长和王主席也想和姜苗搭话,可奈何压根就挤不过去,他急的没法子只好来到姜建国身边,   “姜师傅,你看看,姜苗同志那可是咱棉花厂的人,可不能让这些人把她给弄走了,你和吴师傅在厂子里这么多年,厂子可都没有对不起你们啊,你们说啥,也要让姜苗同志回到咱棉花厂。”   吴厂长不傻,姜苗这样会三门外语的人才,要是落到别的厂子里,这对棉花厂来说,可是很大的损失。   他们费了老大劲请来的德国工程师,要是没有个翻译,这个工程师相当于是白请了,小姜的存在就相当于是一个桥梁,她不是最重要的,但却是最不能缺少的。   要知道他们这些厂子有的时候不仅是在林城互相借人,甚至还跨省借会外语的人,不仅麻烦还特别费劲,从外省借来的人也在这待不了几天就要回去,因为人家厂子也要用。   借的多啦,人家还不愿意借你啦,每次都是又赔脸子又搭人情关系的,这次林城好不容易来了个会三门外语的,要知道吴厂长他们以前借来的人大多都是会英语,会德语的几乎没有。   以前请来的工程师,好歹会点英语,如果他们不懂英语,也不懂中文,那就完犊子了。   所以姜苗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块香饽饽,都想把这个会三门外语的人弄到自己厂子里。   “吴厂长,我……你放心,我会尽力劝我闺女的,只是她那个人不听我这个当爸的话。”   姜建国一脸的为难,心里却乐开了花,他老姜啥时候这么风光过啊,连厂长都来求他让他闺女回棉花厂。   还有这么多厂子都在争他闺女,姜建国心里既骄傲又得意的不行,腰杆挺得笔直,他以后再也不说他闺女不争气了。   ……   姜苗招呼着这些人都坐下来,慢慢说,最后来的吴厂长和王主席,以及充当透明人的赵干事来的晚,没地方坐,只能局促地站着。   姜建国他们也是站着的。   “大伙听我说,我很感激你们对我的赏识,,你们都是林城数一数二的厂子,给我开的条件也都特别丰厚,我要是去了你们其中一家,就感觉有点对不起今天来的其他厂子……”   姜苗说到这,看着他们不解的神色,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我想的是,你们这些厂子我都去。”   姜苗的话,让在场的众人诧异的不行,他们想的是,这个姜苗同志今天会在他们这些厂子里选择一个,可没想到她竟然全要?   “姜苗同志,你能不能详细说说。”   戴眼镜的刘干事一脸的懵,这些厂子她都去,这咋去啊?总不能一个月里,在这个厂子几天,在那个厂子几天吧?   “是这样,你们可以以外聘我的方式,工资可以按月给或者按次给,按月给的话就是你们厂子这个月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去你们厂子。   按次给,就是偶尔一次你们需要人翻译了,可以给我一笔费用,我去给你们做临时翻译。对了,你们不用给我分房子,只要给钱就行。”   姜苗可不想要房子,这样的职工筒子房要过来,没有多大价值,即使以后拆迁,也分不了多少钱。   还不如要钱划算,可以用钱去好的地段买地皮,买院子啥的,这样以后升值空间大,也算是把利益在她能力范围内,最大化了,基本上也没啥风险。   她后半生不工作,靠着这些升值的地皮,也不愁吃喝了,可以继续游手好闲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在晚上九点。 第88章   听到姜苗这样说, 他们几个人凑在一起,互相递着眼色,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按次给的话, 多少钱一次啊?按月的话, 是啥价啊?”   灯泡厂主任举起了手, 问道,其实这种法子也不错,按次来,也不用再分给她一套房子, 对他们厂子来说,好处多多。   “按次来的话, 是按小时算,我一个小时是五块钱, 如果包月的话, 一个月便宜点是一千块。”   “啥?”   在场的人惊的都有些坐不住了, 要知道像姜建国这样的老师傅,一级工一个月才三十一块钱,一年是三百七十二块钱。   而姜苗一张口一个小时要五块钱, 一天按八个小时算,也就是四十块钱,也就是说她一天的工资比一个老师傅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哪。   一个月一千块钱, 抵得上三十二个像姜建国这样的老工的工资。   即使是开头说要分姜苗一套房子的烟厂刘干事也忍不住沉默了,甚至和姜苗讲起了价,   “姜苗同志,这实在有点太高了, 能不能再往下降一降?”   这下轮到姜苗沉默不说话了, 在场的人都殷切的看着她, 希望再往下降一下。   姜建国也来劝闺女姜苗,不要狮子大开口,他刚刚听到闺女要那么多钱,都快吓死了。   “降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姜苗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如果咱林城的厂子需要翻译,碰巧外省的人来找我去给他们翻译,并且开出了更高的价格……你们可不要埋怨我啊。”   姜苗话里的意思虽然没有说透,但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要是外省的人开出了更高的价,她就会不管他们,先紧着外省的。   “姜苗同志,是不是按之前你说的那个价格,等外省的人来找你,无论对方开出多高的价,你都会先紧着咱这几个厂子,对不对?”   烟厂的刘干事推了一把自己的眼镜,问道。   “对,这个价格买的也是一份保障,是为你们好,其实我更倾向于你们让我降低一点价格,这样外省找我,我就能赚更多的钱。”   “千万别降价,就按这个价格来,别到时候我们厂子刚好需要翻译,外省来找人,你跑了,那我们厂子咋办?贵点就贵点吧。”   刘干事急忙说道,其他人见烟厂的刘干事都同意这个价了,他们咬咬牙也点头了。   “行,那你们按顺序来,以后哪个厂子里需要翻译,最好提前几天给我说一下,我这样好安排时间。”   其实姜苗这样一点都不亏,首先外省的人知道她姜苗的存在,恐怕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即使给的价格高点,但也需要来回坐火车啥的,这也耽误时间。   林城这一片厂子不少,这个价格也够她吃的了。   再说了,她刚刚说的是外省来人,她到时候会先紧着他们这些人,但没说不接外省的活。   “我们厂先包一个月。”   棉花厂的吴厂长站出来抢先定下了姜苗。   “吴厂长,你啥意思?你包一个月,让我们咋办?我也要包。”   灯泡厂的主任和吴厂长争执了起来。   “老张啊,我们棉花厂从外面请来的德国工程师已经等好几天了,你就先让让我咋了?我们棉花厂现在急的都快火烧房了。”   吴厂长皱着眉头,瞅着灯泡厂的主任,焦急的拍着手。   “吴厂长,我们知道你急,但你也不能一上来就包一个月吧,你让我们在场的其他厂子咋办?”   刘干事他们烟厂,这个月的月末,也需要翻译。   吴厂长被说的脸色涨红,他见自己包一个月有点不太现实,就退了一步,   “那我包二十天。”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家具厂的人不乐意了,   “不行,你最多只能包半个月,因为半个月过后第二天,我们家具厂就要用翻译。”   吴厂长算了算时间,只能勉强点头答应了。   这些人争着抢着在姜苗那定时间,有包半月的,有包一个星期的,还有准备包三天的,最后姜苗说了一下,最低七天起包才作罢。   站在门口的赵干事看的目愣口呆的。   “那行,姜苗同志,我就先回去了,到我们约定的时间,我去厂门口接你,我们厂里的人都欢迎你的到来,你可不要放我鸽子啊。”   烟厂的刘干事提着包,得到了姜苗的连番保证后,才离开。   等人离开的差不多了,姜家就只剩下了棉花厂的吴厂长和王主席还有赵干事。   “姜苗同志,你看下午咱能去厂子里吗?”   吴厂长此时急的很,恨不得想让对方现在就跟着她回厂子去。   姜苗想了想,其实她想明天再去,但见吴厂长好像很急,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刁难人的人,再说了人吴厂长也没得罪她。   “行,下午我就去。”   “好好好。”   吴厂长提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脸上也有笑了。   “我让他们单独再给你准备一间办公室。”   “不用不用,我还坐我之前在工会的那个地方。”   主要那个地方有老李,她都习惯老李的存在了,也有人说话啥的,她回来这么多天,还有点想他了哪,她不知道老李因为她的事,和赵干事吵架回家去了,已经连续好多天没来上班了。   赵干事一听她还要再回到工会,心情就有点说不出的复杂。   等姜建国把他们送走后,回到家里关上了门,一家人都呆呆的坐在凳子上。   “我的天老爷啊,一个小时五块钱啊,这不是抢钱吗?”   吴淑兰说出了心里话。   “这咋是抢钱哪,他们愿意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姜建国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也是久久不能平静,合着他闺女一个月的工资,抵得上他两三年的工资啊,他的腿直发软,幸好扶住了桌子,才没出丑。   “天哪,只干三四个小时,就抵得上我一个月的工资了。”   孙英子说不出啥味,心里酸的已经不行不行的了。   酸的何止她一个人,姜向军心里也仿佛打翻了一坛子陈年老醋,他一个月的工资还没她一天挣得多,这也太打击人了。   姜苗没有得意,也没有很激动啥的,而是像往常一样又摊在了沙发上,从屁股下面拿出一本小人书看了起来。   就像是在旁人眼里不得了的巨款在她眼里啥也不是似的。   “苗儿,你想吃啥啊?妈去给你做。”   吴淑兰拖着发软的腿,来到闺女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做啥都行。”   姜苗这次反而不嚷着要吃肉了,这让吴淑兰犯了难,   “那妈给你做韭菜疙瘩吃,昨个赵干事他们拎来的熟食,也必须要吃了,现在天热放不住。”   姜苗点点头,吃韭菜疙瘩也行,   “那你记得多放点香油。”   “行,这次一定给你放的足足的。”   吴淑兰站起来就去橱柜里把昨个买的韭菜拿了出来,瞅着他们早上带来的东西,多的桌子都堆不下了。   “老姜,你们把桌子上这些东西都分分,耐放的都先放在柜子上,有那不能放的,这两天咱必须要全给吃了,吃不完的就像这肉啥的,就要煮煮用盐腌起来才行。”   姜淑兰见桌子上不知道谁带来的一把香蕉,她瞅了眼坐在沙发上看小人书的闺女,就掰下来两个塞到了她怀里。   “你吃点香蕉先垫垫。”   姜苗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吴淑兰一眼,这吴淑兰啥时候对她这么好了?她扒拉开一个香蕉,就往嘴里塞。   “爸,这谁拿的两条带鱼啊?”   扒拉东西的孙英子看到两条带鱼,惊喜的不行,要知道现在这带鱼可不便宜,家里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偶尔买次尝个味。   “这还有一只烟熏鸡,好像是那个烟厂的刘干事带来的。”   这礼可不轻,姜建国把烟熏鸡和带鱼挂在了墙上,这两个可以放的时间长点。   “看,还有一条子猪肉哪,要不,让妈做成咸肉,放到坛子里储存起来,等啥时候想吃的时候,就用筷子夹出来点。”   孙英子建议道。   “也行,让你妈做辣点的,苗儿喜欢吃辣的。”   姜建国说着,瞥了眼沙发上平静的不行的闺女,心里忍不住纳闷,她就咋一点也不激动啊?   “这还有那么多的糕点……苗儿,你吃不吃糕?”   孙英子扭头问姜苗,姜苗拿着小人书,走到跟前看了看,只见桌子上放着很多四四方方的油纸包,用草绳扎的紧紧的,油纸表面上,印着红色的大字,上面有绿豆糕,红豆糕,桂花糕,枣花酥,白玉糕……竟然还有包柿饼。   姜苗拆开了一包柿饼和一包绿豆糕。   这个年代的点心都是没有添加剂的,绿豆糕一打开,就是扑鼻而来的清香的绿豆味。它是长方形的,被做点心的老师傅整整齐齐的码在油纸上。   拿起一块绿豆糕送进嘴里,甜的刚刚好,绵软又香甜,让人吃了一块还想吃第二块。   有那牙口不咋好的老人,早上不吃饭,就喜欢吃绿豆糕配茶水。   现在送礼都流行送四大件,八大件啥的,绿豆糕就是八大件中的一个。   姜苗吃着绿豆糕突然想起来了,   “妈,你明天煮点绿豆汤消消暑啊。”   “行,家里还有杂粮票哪,我今天下午去供销社买点绿豆回来。”   吴淑兰也不骂姜苗好吃嘴了,很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苗儿啊,你那钱挣到手,准备咋花啊?”   眼红姜苗眼红的不行的姜向军,惦记上了姜苗未来的工资。   姜苗一眼就看出了他心里打的啥算盘,   “我咋花都行,反正就是不给你花,你就甭惦记了,还是好好在酒厂上班,一个月挣你那二十多块钱吧。”   姜苗对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就又歪在了沙发上。   被戳破心思的姜向军,尴尬的挠了挠头,还嘴硬道,   “谁惦记你的工资了,给我我都不要。”   “有志气!!!”   姜苗撩开眼皮子,笑眯眯地嘲讽道。   孙英子往自己丈夫姜向军嘴里塞了一个连洗都没有洗的梨子,让他闭嘴,这小姑子的工资还没拿到手哪,人都还没上班哪,姜向军这个当人大哥的就开始惦记妹妹的工资了,哪有这样的。   姜向军以为媳妇孙英子给他的梨子是洗过的,就拿到手里啃了起来。   “还别说,这梨子这他妈的甜。”   吃着,还夸着手里的梨。   姜苗嫌弃的瞅着他,嘴上说着讥讽他的话。   正在这个时候,楼道里想起了姜敏的声音,   “妈,你咋在家啊?”   这个点她妈不应该已经去上班了吗?   “你身边这个男同志是谁啊?”   拿着勺子的吴淑兰没有回答闺女姜敏的话,而是把目光落在了好多天都没回家住的闺女身边那个穿着条纹短袖,下面是军绿色裤子的小伙身上。   姜敏有些心虚的慌,她就是趁家里人都去上班才敢悄悄回来的,准备拿上东西就走,可没想到她妈竟然在家。   “阿姨你好,我是姜敏的朋友,叫魏远。”   姜敏还来不及向她妈介绍,旁边的魏远就主动打起了招呼来。   “魏远?你俩不会是男女朋友吧?”   吴淑兰见这小伙子长的人挺周正的,眼神也清明,一看就是个正派人。   姜敏听到她妈这样说,脸顿时红了,低着头,抠着手指头,压根不敢看身边的魏远。   “阿姨你误会了,我和姜敏我俩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我听说姜敏手里有本外国小说,就想借来看看。”   魏远解释道。   一旁的姜敏听到他的解释脸色顿时有些失落,有些没好气的冲魏远说,   “你在门口等着,我回屋给你拿。”   “这孩子,哪有让人在门口等的道理,小魏啊,你快进屋去坐。”   吴淑兰一边往锅里揪着韭菜疙瘩,一边说道。   “没事阿姨,我就在门口等就……行了。”   魏远说着说着,声音忽然低了下来,目光紧紧地盯着姜家客厅里那抹蓝色的身影。   刚刚姜向军见姜苗嘲讽他,就故意一把拿走了她手上的小人书,姜苗正看到关键处哪,急的要夺回小人书,可姜向军长得高,姜苗伸长了手也抓不到他高举着的小人书。   姜向军就像是在故意捉弄她似的,把姜苗整的围着他转圈圈,一旁的姜建国看不下去了,   “你把那书快还给她,小心待会惹恼她……”   姜建国话还没落下哪,姜苗就狠狠的踩了姜向军的脚一下,把姜向军疼的弓着身子抱着腿,看自己的脚,姜苗趁机把小人书从他手里夺了过来,刚刚踩了他一脚还不解气,拿着小人书照着他的头打,把他打的也顾不得脚疼了,到处窜。   收拾茶杯的姜建国一扭头就见自家门口站着一个青年小伙子,呆呆的看着在客厅追着她哥打的苗儿。   他正要问对方找谁哪,闺女姜苗拎着小人书,突然窜了过来,倚靠在门口盯着对方。   “同志,你找谁啊?”   她问完话,不等对方回答,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妈,饭做好了没?”   “做好了,做好了,别急,我再添点水,煮开就行了。”   魏远鼻端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幽香,他耳朵突然红了起来,还没等他回过神哪,耳边就又响起了刚刚那个女同志的声音,   “我问你话哪,你咋不说话啊?”   “我……”   魏远正要说,被吴淑兰给抢先说了。   “他是你小妹的朋友,叫魏远。”   “小敏回来了?”   门口的姜建国有些诧异,刚刚他只顾着收拾东西哪,都没注意到小敏回来了。   刚刚姜敏进来的时候也没和他们打招呼,一个人跑进屋子里找魏远要借的那本小说去了。   “魏远!!!”   姜敏手里拿着一本书,兴奋的跑了出来,一看她爸都在这哪,她拉着张脸子喊了声爸,然后拉着魏远就走,像是没看到一旁还杵着姜苗这么个大活人似的。   “吃了饭再走啊……”   姜建国冲着小闺女离开的背影喊道。   “我吃过了。”   姜敏头也不扭地走了,她不想看到姜苗,这些天她都是一直住在大姐哪,可昨个晚上大姐一夜都没有回来,她知道大姐八成是和棉花厂的孟主任好上了,对于大姐抢走了原本应该是三姐姜苗的对象,姜敏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多解气了。   她这些天没回来,因为在林场工作,所以也不知道家里最近发生的事。   “刚刚那个是你姐姐吗?”   魏远垂下了眼,问身旁的姜敏。   姜敏直觉很敏锐,她见魏远对她三姐姜苗上了心,心里顿时有些不是味,   “魏远,我可警告你啊,你可要离她远点,你不知道,她是个离过婚还生过娃的人,脾气坏的没法说,人也赖的很,是个谎话精,在家整天就知道欺负我和大姐,我被她逼的有家回不去,只能挤在大姐那。”   “可你姐姐看着不像这样的人啊?”   魏远听到她结过婚生过娃有些诧异,但没有任何的嫌弃,听姜敏说她脾气坏什么的,他有点不相信。   “真的,你别看她人模狗样的,其实肚子里都是坏水,人还不讲卫生,又馋又懒,她的衣裳都是让我妈给她洗。”   姜敏提起姜苗就一肚子的气。   魏远没有表态,而是不动声色的向姜敏打听起了她姐姐姜苗的事。   ……   此时的姜家,他们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碗滴了芝麻油的韭菜疙瘩,桌子上连一个素菜都没有,烧鸡,酱鹅,卤牛肉,还有卤猪蹄子,卤香肠啥的。   等吃完饭,睡了个午觉后,姜苗和姜父姜母他们一块去厂里上班去了。   姜苗前脚刚进厂子,后脚吴厂长就迎了上来。   “姜苗同志,你可来了!”   说着,就把姜苗带到了德国工程师跟前。   等姜苗做了一下午的翻译后,口干舌燥的来到工会,赵干事见她来了,立马站了起来,对她态度热情的很,还拿过暖水瓶主动给她倒水。   “姜苗,你回来了!!!”   刘长芳立马跑到了姜苗跟前,张大姐她们也热乎的围了上来,小姜长小姜短的。   “以后可不能叫人家小姜了,应该叫……”   赵干事对张大姐她们说着,忽然卡了壳,她这种情况应该叫啥啊?干事也不是干事的,工人也不是工人的。   “姜翻译!!以后就叫姜翻译。”   这句姜翻译把姜苗尴尬的不行,还是叫小姜好,这样和她们之间没距离,叫姜翻译,感觉有了距离似的,挺不舒坦的。   “千万别这么叫,我就喜欢你们叫我小姜,听着亲切。”   “行,那我们以后就还叫你小姜。”   张大姐爽利的说道,见小姜还是之前的那个小姜,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在姜苗没回到工会前,她们都想了,这个小姜再回来,就不一般了,人说不定就不像之前那样没架子,好接触了。   要知道,人一往上走,就容易变得端架子,轻狂起来瞧不上旁人了,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这种事都不稀奇,她们也都习惯了。   可没想到,小姜的地位在厂子里,在工会显然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但她人没变。   赵干事站在一旁,看着她们这样热闹,她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就像自己是个局外人似的。   刘长芳瞅了一眼赵干事,然后把姜苗拉到了一旁,   “苗儿,自打你那天走,老李到现在都没来厂里,当时赵干事赶走你,老李就和她吵了一架,然后你前脚走,他后脚也走了。”   “啥?老李为了我和赵干事吵了一架,到现在都没来厂里上班?”   姜苗惊讶极了,老李一向不是很怕这个赵干事的吗,他为了她竟然还和人赵干事吵架?这还是那个她认识的老李吗?   作者有话说:   躺在地上打滚,求宝们点开我的专栏,收藏一下窝!!! 第89章   下班后, 姜苗提着一兜子在供销社买来的桔子,靠着一路打听来到了巷子深处最里面那家,她看着面前已经掉漆的木门, 用手拍了几下。   “谁啊?”   穿着洗的已经泛黄的白背心, 上面还有几个烂洞的老李, 趿拉双漏脚趾的布鞋,从里面打开了一条不大的缝隙,露出老李胡子拉碴的脸来。   他绿豆般的眼睛瞅到门外站着的是姜苗,立马松了一口气, 打开了门,让姜苗进去。   “小姜, 你咋来了?”   “听说你好几天都没去厂里了,我来看看。”   姜苗一边踏进院子, 一边瞅着穿的如此穷酸的老李, 忍不住纳闷, 按理说,老李是棉花厂的翻译,工资应该不低, 可他为啥穿的这样子啊,去外面大街上随便拉来一个人,都比他穿的要体面。   “你从哪听说的?我可不是为了你啊, 你可别多想,是我最近不咋想去上班,想在家歇歇。”   老李才不肯承认他是因为姜苗的事,和赵干事吵架赌气, 故意不去厂里的。   姜苗也没拆穿这个口是心非的老李,   “我回厂子里了, 现在我是棉花厂外聘人员……”   姜苗把大致事情说了一遍,劝老李,   “今个赵干事委托我,让我劝你回去,老李你回去吧,你不回去,我一个人在屋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让我考虑考虑。”   老李碍于面子,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见姜苗朝他屋里走,他脸色顿时变了,抢先跑到门口,堵着门,不让姜苗进去。   “小姜,桔子我就收下了,不留你在这喝茶了。”   他一把夺过姜苗手里的桔子,把人往外轰。   被轰到门外的姜苗,看着老李啪的一声关上了家里的大门,姜苗一脸的无语,不知道的还以为老李家里藏了啥见不得人的宝贝哪,这么紧张兮兮的。   ……   第二天,老李胳膊里夹着他那个破包,一脸别扭的来工会里了,赵干事见这个老李终于来了,到底也没说啥难听的话,虽然老李英语是个半吊子,比不上姜苗那样的高级人才,但好歹也算半个人才。   只是姜苗显然比之前要忙的多了,以前躲在屋里和老李一块偷懒嗑瓜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当初孟长林说姜苗人品有问题,为了返城,不惜抛夫弃子,吴厂长让人给姜苗下乡插队的疙瘩村发了一份电报询问她的事,甚至还让人去调查孟长林嘴里说她虚荣,看上了他主任的身份,一直对他死缠烂打的事。   孟长林可能忘记了,他们俩人曾一块去过联谊会,只要找到当时的那几个人,就能知道虚荣的人到底是谁。   他当初为了在面包厂副厂长他们几个人面前有面子,那可是谎称姜苗是老师,还被姜苗当场还拆穿了。   在吴厂长还没有查清事实之前,对孟长林只有口头上的批评,一旦他查清事情的真相,到时候可就不是口头批评这么简单的事了。   孟长林以为厂子里已经批评过他,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他还不知道吴厂长让人在背后调查他的事。   这些天,往他家送礼的人还像以前那样多,自那天起一直住在孟家的姜娟子现在已经是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在招待来家里的这些人了。   “孟主任,今天真是麻烦你爱人了,她做的这些菜,比我在旁的地方吃过的味道都要好。”   “王书记,你真是过奖了,既然你爱吃,等你下次来林城,可一定还要让我招待你啊。”   孟长林和对方客套着。   姜娟子端着一杯泡了茶叶的水杯放到今天来的客人面前,听着对方刚刚这样夸她手艺好,她嘴角微翘,脸上是压抑不住的高兴,心里暗下决定,等明天去书店再买几本做菜的菜谱。   她也没向对方解释自己不是孟长林的爱人,这些天来的这些人,都把她当成了孟主任的爱人,这极大的满足了姜娟子的虚荣心,她巴不得人家这样误会哪。   “孟主任,你看你多有福气啊,爱人不仅这么贤惠,做的一手好菜,人还长的这样漂亮。”   坐在沙发上和孟长林正在谈话的王书记,目光落在了刚刚给他端水的姜娟子那凹凸有致的身段上,话里话外都是羡慕孟长林。   要知道,现在的姜娟子已经不是前几天那个穿着朴素,不怎么打扮的姜娟子了,现在的她不仅烫了上海那边刚流行过来的时兴的发型,还花大价钱在百货大楼买了几件高档服装。   此时的她穿着一身紧身很显身材的裙子,脚上是带跟的皮鞋,不仅描了眉,脸上还擦了粉,涂了口红,把自己收拾的很体面。   她这么做,也是为了配得上孟长林,这些天,她在孟长林家里见识到了许多有身份的人,还有旁人送的好多好东西,高档烟酒布料,甚至还有海鲜啥的。   这些人不仅把她当成孟长林的爱人,还对她做的菜赞不绝口,夸她漂亮啥的……她渐渐迷失在了孟家这样的生活中。   这样的生活,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现在接触的圈子,接触的人,也是从前那个造纸厂女工人做梦都接触不到的。   她让孟长林在别人面前有了面子,孟长林对她态度也越来越好了,甚至默认了旁人将她误会成自己的爱人。   这让姜娟子开始逐渐膨胀了起来,把自己真的当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才短短几天而已,她当初在孟家如何的忐忑,如何的卑微,现在就如何的游刃有余。   招待这些人,不用孟长林说啥,她就拿出了这个家女主人的范。   可孟长林的闺女孟明丽依旧看不惯她,在家欺负她的时候,姜娟子都是忍着,即使孟长林有时看见,也不说啥,姜娟子为了孟长林,只能对这个继女孟明丽百般讨好,忍耐,这让孟明丽对她越发的过分。   即使被孟明丽拿菜砸到她脸上,她也不敢教训她,更不敢离开孟家,她舍不得孟家的一切。   这天。   孙英子急匆匆的从厂里下班赶回家。   “你说啥?娟子已经好多天没有去造纸厂上班了?厂子要开除她?”   正在摘菜的吴淑兰听到儿媳妇孙英子这样说,惊的她手里的豆角都掉到了地上。   歪在沙发上吃冰棍降暑的姜苗听到这话,有些诧异的慌,姜娟子好多天没去上班了?她竖着耳朵连忙听了起来。   只听下工回来还没来得及进屋的孙英子说,   “她都旷工好几天了,今天她们车间的领导找到我,问我知不知道大姐去哪了?和她住一个屋的女工,都说她好多天没回来了。”   吴淑兰这下没心思做饭了,她来到屋里让姜建国去大闺女的宿舍把一直住在那的姜敏给喊回来,她大姐这么多天没上班,甚至还没回宿舍,她肯定知道这里面的事。   这个作死的丫头,到底去哪了,连班都不上,厂子里现在竟然都要开除她,吴淑兰又急又气,在屋里来回的转。   “这个死丫头要翻天啊……”   不怪吴淑兰这么气,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工作都是上面给分的,现在厂子要开除她,这就像一个惊雷炸到了姜家。   厂子里的岗位有多紧张,她不是不知道,下乡插队的人都在走关系,想通过进工厂当工人的方式回来,可想而知,前脚把姜娟子给开了,后脚就有无数人争着抢着这个位置。   没了工作的她咋办?她又不像老三那样会外语,外面的厂子都争着要她。   姜向军也纳闷的很,他这个一向老实本分的大姐,咋突然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来啊。   去闺女宿舍找人的姜建国,压着满腔的火气。这个一向懂事的闺女,咋这么让他不省心。   如果换个脾气暴躁点的人,听说闺女旷工导致厂子要开除她,他真的会抽出皮带狠狠打她,这个年代的人把工作看得很重。   没一会儿,姜建国骑着自行车把姜敏给带回了家里。   姜苗吃着从副食店买来的卤大肠,和卤鸡,卤猪肝,把它们放在一个大盆里,用蒜泥,香菜,辣椒油给拌了一下。   主食是从国营饭店买来的葱花发面饼子,吃起来,那个味甭提了,爽口开胃的很,吃一口沾满蒜泥,辣椒油的大肠,简直是一种享受,再喝一口刚从外面买来的冰凉的桔子汁,日子太美好了。   这家副食店做的卤大肠一点异味都没有,别的地方的人跑老远都来买。   姜家人也就只有姜苗还能吃得下,他们压根就没心思吃饭,偏偏姜苗整的那一盆味道香的很,连从他们门口经过的孙嫂都闻见了。   姜向军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在姜苗身后走来走去,目光禁不住的飘向盆里那诱人的菜上。   姜苗没管他,自顾自的吃着,瞅着客厅里的热闹,耳边传来姜建国的怒吼声,   “为啥不说话?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替她瞒着?”   “小敏,你还不快说,你这是要把我和你爸给急死啊,你姐这么多天没回宿舍,到底去哪了?连班也不上了,现在厂子里要开除她,你知道不知道?”   吴淑兰见撬不开小闺女的嘴,整个人急的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小妹,你就说了吧,大姐到底去哪了?是不是去她对象家了?”   孙英子眉头紧锁,见姜敏打进屋后,无论她们怎么问都不吭声,她忍不住猜测道。   “你不说话,那我就让你大哥去那个叫李旺的家里去找。”   一直沉默的姜敏听到嫂子要让大哥去找李旺,她顿时有些慌了,   “大姐没在李旺那。”   作者有话说: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今天就更一章,明天起爆更。 第90章   “没在李旺那, 那她在哪?”   姜建国见闺女又闭上了嘴巴,不吭声了,   “向军, 你现在就给我去那个李旺家。”   姜向军得了他爸的话, 就要出门, 姜敏连忙跑到门口,拦着姜向军不让姜向军去,因为大姐说过了,这件事要瞒着李旺。   “大哥, 你别去,大姐真的不在李旺那。”   “想让他不去, 那你还不快说,你大姐到底去哪了?”   姜建国脸上满是怒火, 吓得姜敏一颤一颤的, 面对家里人的逼问, 姜敏有些松动了。   “大姐……她……她在孟主任家里。”   姜敏说完这话,心虚的瞅了一眼姜苗,然后低下了头。   “啥?在孟主任家里?她在那个孟长林家里干啥?”   姜建国和吴淑兰他们都直接愣住了, 心中隐隐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   “你大姐……和……孟长林好上了?”   吴淑兰不敢置信的看着小闺女,见小闺女不说话, 默认了,她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姜娟子竟然和那个孟长林好上了?这瓜吃的姜苗都坐不住了,她一手拿着饼子, 一手拿着筷子, 围了过来。   刚刚姜敏拦着姜向军不让他去找姜娟子原来的对象李旺……不会姜娟子还没和人家李旺分手吧。   姜建国盘问着小闺女她大姐啥时候和那个孟长林好上的, 姜敏看了眼姜苗,   “自打那次孟主任请我们去国营饭店吃饭回来,大姐好像就对他上了心,以前一下班后,就买着菜去孟主任家里给他做饭,拖地,洗衣裳啥的,后面就隔三差五的请假。”   吴淑兰和姜建国听到大闺女上赶着去倒贴那个孟长林,脸色难看的要命,哪有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这样去给人家洗衣裳做饭的啊。   紧接着,姜敏又爆出了一个更大的瓜,大姐姜娟子为了买手表,甚至把李旺给她买的自行车推到黑市给偷偷卖掉了。   “老姜,我我不行了,你和向军明个去那个孟长林家把那个丢人现眼的死丫头给我带回来。”   吴淑兰捂着脑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姜建国和姜向军连忙把吴淑兰给扶进了屋里。   别说吴淑兰受不了,就连孙英子也忍不住咋舌,谁能想到那个平日里少言少语的大姑姐,放着李旺这样好好的对象不要,竟然去倒贴那个人不咋样的孟长林。   人李旺工作虽然比不上孟长林主任这么风光,但他是公交车司机,这也不赖啊,要知道李旺这样的,那可是抢手货。   姜敏见人都走光了,只有三姐姜苗这个谎话精,蹲在地上瞪着俩大眼珠子炯炯有神的瞅着她,姜苗见她不说了,有点不高兴,   “你咋不继续说了?”   姜敏心里梗的难受,忍不住好奇,   “你就不生气吗?大姐抢走了你的孟主任啊?”   “生啥气啊,一个垃圾,她想要就要呗。”   就是可惜了,李旺那人她觉得要比孟长林好,咋就摊上姜娟子这样的人啊,还白搭进去一辆自行车。   刚好第二天是休息天,姜家人都不用去上班,姜苗为了看好戏,甚至把原本今天上午和刘长芳约好一起去看电影的事给推到了下晌。   姜建国和姜向军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去孟长林家里找姜娟子去了。   姜苗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姜娟子,没一会儿,姜父和姜向军回来了,姜父黑着一张脸,后面跟着一个打扮的……没法说的女人。   姜苗看了好几眼,才认出那个女人就是姜娟子,妈呀,这姜娟子咋变成了现在这个样,最显眼的就是穿着和打扮。   一身高档的布拉吉,露出小腿来,小高跟,波浪卷,描眉擦红的,就感觉整个人一下子变了,之前她穿着虽然朴素,但给人一种很清秀的感觉。   现在的她,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很吸引人的眼球,刚刚她从楼道里过,孙嫂她们瞅了好几眼,都没认出来这是姜家的大闺女。   对了,她单肩挎着黑色的皮包,这种皮包是百货大楼最近刚出的,价格贵的吓人,手腕上露出一块女式腕表来,下巴有些倨傲的抬着,整个人透着一股我很高档的味儿。   姜建国见大闺女进了家门后,就连忙把大门从里面给关上了,他嫌丢人的慌。   打扮的很高档的姜娟子,环视了屋里一圈,脸上露出一抹嫌弃来,最后从包里拿出一条手绢来,挑了个看起来干净的椅子,用手绢擦了擦,这才坐下。   吴淑兰,孙英子,姜敏,对了,还有姜苗都静静的看着她。   姜娟子拿过桌子上的搪瓷杯,估计是想喝水,但看着搪瓷杯边沿上的蓝漆都掉了,露出里面斑驳的黑,她嫌恶的有把杯子放了回去,甚至还用手绢擦了擦手。   “妈,这家里的搪瓷杯该扔了,都这个样子了,咋喝水啊,又破又脏的,等改天你去百货大楼买点玻璃杯回来,那种玻璃杯不仅有档次摆在家里也好看,长林家里用的都是那种玻璃杯。”   吴淑兰想说啥,但就仿佛一口粘痰堵在了嗓子眼里。   姜娟子嫌弃完家里的杯子,又把目光落在了姜敏身上,   “小妹,上海那边现在都流向烫发,等啥时候大姐也带你去烫一个,还有你这身上穿的衣裳,都土了,百货大楼最近新来了一些布拉吉,好看的紧,啥时候我带你也去买一身。”   姜敏已经很多天没见过大姐了,最近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没烫发哪,只是穿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讲究了些,她刚刚看到这样的大姐,也是吓了一大跳,听到大姐这样说,她面色尴尬的应了声好。   姜娟子以为小妹是还没适应现在时髦的自己,她没放在心上,转头把矛头对准了姜苗,   “三妹,真是对不住啊,长林和我好上了,我不是故意要和你抢走他的,只是我觉得我比你更适合他,现在长林对我很好,很体贴,三妹,你不会怪大姐吧?”   姜苗都快憋不住笑了,她死死的忍着,   “大姐,我咋会怪你啊,我也觉得你比我更适合那个孟主任,你和那个孟主任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姜娟子来的时候都想好了,三妹要是看到她现在过得这么好,跟着孟长林过上了好日子,她肯定会后悔,会疯狂嫉妒她,当时她想跟着三妹去联谊会,被三妹看出她对孟长林有那种心思,那个时候三妹还威胁她,说不会把孟主任让给她的。   后面这个三妹又突然看不上孟主任了,甚至孟主任还威逼她和他处对象,三妹当时还矫情的不行,不肯答应对方。   现在她就要让她知道,人家孟主任现在压根看不上她了,而是看上了她姜娟子,她即使再后悔也没用了。   可姜娟子听到这个三妹说她和孟主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反而有些奇怪的慌,在姜苗脸上瞅了好几圈,都没看出有后悔的痕迹,甚至也没嫉妒羡慕啥的。   这咋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一旁的姜敏听到谎话精能说出这样的话,也是诧异的不行,她这段时间没回来,不知道孟主任的那些事,家里的其他人听到姜娟子这样炫耀的话,一个个脸上的神色都精彩极了。   姜娟子没在姜苗脸上看到羡慕嫉妒她的神情,她不甘心,还在继续刺激着姜苗,   “三妹,等啥时候你去我和长林的家里,我给你做海参吃,你肯定都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我做的葱烧海参,连长林以及长林的朋友都夸,到时候我让你也尝尝,长长见识。   还有,别人给长林送的好烟好酒好茶叶啥的,都在家里随意扔着,等啥时候我给咱爸还有向军拿回来点,对了,三妹,你吃过鲍鱼吗?”   姜娟子一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姜苗再也憋不住了,她笑着摇了摇头,为了满足对方,她装作一副很羡慕对方的样子。   “没有吃过,大姐你好厉害啊,还吃过鲍鱼,鲍鱼是啥东西啊?我都不知道……”   姜娟子见她连鲍鱼都不知道是啥,心里得意极了,   “鲍鱼是一种很名贵的海鲜,昨个有人送给长林一兜子那玩意,我都懒得吃,可长林非让我吃,说让我好好补补身子……”   “哇,你的长林对你真好啊……”   孙英子见小姑子坏的很,故意在捉弄大姐姜娟子,可大姐姜娟子还没听出来,以为小姑子真的羡慕她。   吴淑兰再也看不下去了,这个大闺女在她们面前洋洋得意的显摆,三闺女越说,这个拎不清的大闺女就越来劲,就差拿个大喇叭喊了,告诉所有人,她跟着孟长林吃香的喝辣的,发达了……   “我问你,你都多少天没去厂里了,人家说你旷工,现在要开除你。”   “开除我?”   姜娟子有些慌了,但很快冷静了下来,她这几天忘记去厂里请假了,   “开除我就开除我,不就造纸厂一份工作吗,等啥时候我和长林扯证结婚后,我就在家一心一意的伺候他,帮他料理家务。”   即使以后她想再去上班,也不愁工作,因为长林朋友多,到时候走走关系,给她找个轻松活少又体面的工作也不是不能,她在造纸厂当女工,长林的那些朋友的爱人不是当干事的就是当老师的。   旁人问她工作,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在造纸厂当工人的,怕给长林丢人。   “你……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那个孟长林人不好,他在厂子里不仅搞掉了你三妹的工作,并且还在背后空口捏造谎话,败坏你三妹的名声,你和这样的人在一块,甚至还想扔掉你的工作?”   吴淑兰看着闺女这样不争气,甚至都想抽她一巴掌。   “三妹的工作本来就是我家长林给她的,搞掉就搞掉了,再说了,三妹的名声还需要我家长林败坏吗,她啥样的人,妈,你又不是不知道。   等我啥时候心情好,就和长林说一下,看能不能让他再给三妹找份工作,你们也知道,现在工作都不好找,你们也不能总指望我家长林,我家长林可是主任,整天忙得很,这点小事我都不好意思去麻烦他。   还有,长林搞掉三妹的工作,肯定是她工作没有做好的原因,你们咋能怪到长林头上?”   姜娟子一口一个我家长林,话里话外也都是在维护他,把姜家人的众人听得都目瞪口呆的。   “你必须要给我回造纸厂上班,那个孟长林家不准你再去。”   姜建国不想和她扯到底孟长林是啥样的人,因为他知道不管他说啥,大闺女都不信,会一直维护那个孟长林,她这是被孟长林给灌了迷魂汤了,他说啥也不能让闺女丢掉造纸厂的工作。   姜娟子见他爸用命令的语气和她说话,她眼底露出一丝不耐烦来,   “爸,我的事你以后不要管,凭啥当时你们就极力撮合三妹和孟主任好,现在我和他好上了,你还要阻拦我?你也太偏心了吧。   造纸厂那个工作我不要了,他们想开除就开除,我早就干烦了。”   姜建国见她指责自己偏心,他指着大闺女的手气的都发抖,   “你……你……李旺多好的小伙啊,你为啥就不能踏踏实实地和人家处,那个孟长林比不上李旺啊。”   “李旺再好,也只是个开车的,长林可是主任,爸,你要是真为我好,就不要阻拦我和长林好。”   姜娟子觉得她爸就是见不得她好,李旺虽然对她很好,可他无论哪方面都比不上孟长林,她跟着孟长林能过人人羡慕的好日子,跟着他李旺能过啥日子?   姜建国还想说啥,可姜娟子压根不给她机会,站起来看了看手腕的表,   “我要走了,回家还要给长林他们准备午饭哪。”   说着,就往门外走,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众人,   “以后你们没事,不要去长林家找我,他家经常来朋友,我要帮忙招待他们,家里也离不开我,有啥事,你们就告诉小敏,让小敏和我说。”   “这就是你生的好闺女!!!”   这是姜建国第一次冲吴淑兰发火,当初姜苗多作的时候,姜建国还没这样,姜娟子随便几句话就把姜建国整的有点崩溃了。   被吼的吴淑兰一脸的委屈,   “她也是你闺女啊。”   “爸,妈,叫我看,大姐和那孟长林好上了就好上吧,甭管孟长林人品咋样,他好歹是个主任啊,看着大姐跟着他真是过上了好日子啊,瞧瞧现在穿的戴的,体面的不能再体面了。   说不定以后,咱还要沾大姐的光哪。”   眼皮子浅的没边的姜向军这话一说出来,就招来了姜苗的嘲笑。   “姜向军,你想的很对,我支持你。”   没有听出姜苗话里嘲讽的姜向军,忍不住得意道,   “爸,妈,你们看,三妹都觉得我说的对,咱人啊,就要现实一点才行,那个姓孟的恐怕已经占了我大姐的便宜了,咱能扒拉就赶快扒拉,咱不扒拉可就吃了大亏了。”   “那你明天就去登门打秋风去吧。”   不要脸皮的姜向军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姜苗只要想到姜娟子一脸吃翔地看着来打秋风的姜向军,就忍不住地想笑。   “三妹,啥是打秋风啊,我那不是打秋风,而是去看望大姐的,明个我就把家里那几个放烂的苹果带过去,大姐说啥也要给我这个兄弟回点好烟好酒,还有刚刚她说的海参鲍鱼啥的才行。”   姜向军指着柜子上那几个放了好多天的苹果,一直没人吃,吴淑兰也舍不得扔,原本寻思着等啥时候用刀子把坏掉的部分给切掉。   “那你下午就去吧,那苹果再放一夜都招苍蝇了。”   姜苗都忍不住想夸姜向军脑子灵光,竟然能想到把家里那几个烂苹果带过去。   “这不好吧,那苹果都烂了,咋能拎着送人啊。”   孙英子感觉有些不妥,姜敏也忍不住附和道,   “大哥,你拿几个烂苹果过去,让孟主任咋看大姐啊,大姐的面子往哪放啊?”   “就拿烂苹果,想来孟主任家里啥都有,咱家里条件比不上人家,拿几个烂苹果也不丢人,只要不空着手去不就行了嘛,大姐肯定能理解。”   有了姜苗的支持,姜向军决定了,就带那几个苹果去,他把好的那一面露在外面,坏掉的部分藏在里面。   姜建国和吴淑兰听着儿子要拿几个烂苹果去孟长林家里打秋风,都忍不住叹气。   ……   下午的时候,姜苗和刘长芳看电影去了,刚来到售票的窗口买好票,就听到有人喊,   “姜同志。”   姜苗循声扭头看去,只见是个青年,有点眼熟,   “你是姜敏的朋友……魏远。”   魏远见姜苗还记得他,他眼中流露出一抹喜悦和激动,   “我刚刚打老远看着就像你,你们这是来看电影啊?”   “对,你也是吗?”   一旁的刘长芳见对面这个男青年一直盯着姜苗的目光是那样的灼热,她脸上禁不住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   姜苗简单和他说了几句,原来他是放映员,然后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和刘长芳往里面走,找着她们的位置。   刘长芳撞了撞姜苗,忍不住打趣道,   “姜苗同志,我可是看出来了……”   “看出来啥?”   姜苗找到了属于她们的那一排,拉着刘长芳走了进去。   “我看出来刚刚那个叫魏远的放映员对你有意思!!!!”   “???你不要多想,我和他这才是第二次见面。”   姜苗拉着刘长芳在她们的位置上坐下,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第二次见面咋了?你别不信,他看你那眼神,我一瞅就知道……”   刘长芳话音还没落下,魏远就抱着一堆东西过来了。   “给你们买的桔子汁,还有瓜子。”   姜苗有些惊讶,   “不用,魏远同志……”   姜苗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怀里就被塞进来一个大油纸包。   “拿着吧,电影快开始了,我要赶快过去了。”   魏远说完,人就朝幕后跑去了,这里面很暗,姜苗没有看到刚刚魏远涨红的脸。   这下子,刘长芳朝姜苗挤眉弄眼的,更加得意了。   “看吧,被我说准了吧,如果只是你妹妹的朋友,人家咋可能对你这么殷勤。”   姜苗有些摸不着头脑,油纸挨着她大腿的那一块,有点濡湿冰凉的感觉,姜苗把油纸包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只见这里面不仅有两瓶桔子汁,瓜子,还有几根冰棍,再不吃就化了,姜苗也没矫情,把东西分给刘长芳俩人吃了,她俩刚刚其实是想买的,但瞅见人有点多,还要排队,就没买。   天气这么热,吃根冰棍好多了,姜苗心里盘算着,等待会电影结束,她买点啥东西给人家还过去,因为她不喜欢欠人情,再加上她和他也不熟。   电影讲的是一个自小被卖到大户人家当童养媳的女主,一直被封建思想迫害,然后受到新思想的影响,勇敢挣脱命运的故事。   来看的人不少,都是些小年轻,等电影结束后,姜苗她们牵着手慢慢的往外走,人不仅多,环境还特别黑,没一会儿,她和刘长芳就被人给挤开了,姜苗听到刘长芳喊她,她有些急了,没注意脚下的台阶,被绊了一下,身子朝前面站着的男人扑了过去。   这个人看不清长相,专门挑在人少的拐角,像是在等人,姜苗之前没来的时候,他靠着身后的墙,一手插兜,一手漫不经心地夹着烟。   姜苗扑过去的刹那,对方条件反射的用左手扶住了她,右手往后靠,可能是怕手中的烟烫了人。   “同志,你没事吧?”   姜苗耳边响起一道暗哑磁性的声音,她手忙脚乱的撑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   “刚刚真是不好意思。”   站稳的姜苗给对方鞠了一躬,感觉尴尬极了,刚刚幸好他扶住了她。   从男人身上飘过来一股好闻的烟草味。   她听到黑暗中传来一道男人的轻笑声,肯定是那个男人笑的,姜苗的脸忍不住发烫,转头跑了。   她刚刚就像个傻逼似的,道歉就道歉,鞠啥躬啊……姜苗心中忍不住懊恼。   等她好不容易挤了出去,终于见到了光,刘长芳正站在门口等她哪,见她出来了,连忙凑了上去,她盯着姜苗的脸,好奇的问,   “你咋了?脸怎么那么红?”   “我脸红吗?可能是刚刚出来的时候人有点多,挤的了。”   姜苗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用手扇了扇,幸好刚才里面黑,没人看见那一幕。   “咱走吧。”   “姜同志……”   姜苗和刘长芳正准备离开,就听到了身后魏远的声音。   “刚刚电影怎么样?”   “挺好的。”   姜苗一边走一边看向身边的魏远。   魏远从兜里掏出了两张电影票,有些不敢直视姜苗的眼睛,   “下个星期有新电影,刚好我手里有三张电影票……这两张送给你们。”   其实魏远是想通过姜敏请姜苗看电影的,但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到姜苗和她朋友,他紧张的不行,手心里出了一层粘腻的汗。   姜苗看着面前的这两张电影票,有些为难,   “实在不凑巧,我下个星期要和长芳去办事,恐怕没有时间来看电影……”   刘长芳忍不住瞅了一眼姜苗,然后对一脸失落的魏远说,   “对啊对啊,她和我下个星期有事。”   魏远看出来姜苗是故意在扯谎,他不由分说的把电影票又递了过去。   “没事,这电影票你们不想看,可以送人。”   他说着,眼睛紧紧的盯着姜苗,姜苗被他瞅的没法子,只能把电影票接了过来。   “那谢谢你了,魏远同志,我给你钱吧。”   姜苗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想把刚刚他给她们买桔子汁,瓜子,冰棍的钱都给他。   “姜同志,你这是干啥啊?我和姜敏是很好的朋友,她姐姐也就是我姐姐,再说了,这电影票我也没花钱,是上面发的,你赶快把钱收回去。”   魏远这样一说,姜苗再执意给他钱就有点不合适了。   “那真是谢谢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在今晚九点 第91章   “姜苗同志, 老实交代,刚刚你为啥要说谎?”   刘长芳骑着自行车,扭头看向坐在后座的姜苗。   “刘长芳同志, 能不能麻烦你说话的时候不要往后看, 要朝前面看着路。”   姜苗左手拿着刘长芳的冰棍, 右手拿着自己的,一边说话一边啃着。   “不要转移话题,快回答我刚刚问你的话,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叫魏远的啊?”   刘长芳有些八卦, 她见那个魏远好像挺喜欢姜苗的,又是送吃的, 又是送她们电影票,不, 她是顺捎的, 对方主要是想请姜苗看电影。   “才见了两面, 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啊。”   姜苗今天穿的是裙子,侧坐在后座,绿色的裙摆随风飘扬, 头发别在耳后,气质很清新,骑着自行车的刘长芳上身穿着碎花衬衫, 下摆扎在了裤子里,这种穿法在这个时候,那可是很潮流的。   一路上不乏有人向她们望过来。   宽大的路上,大多都是骑着自行车的人, 偶尔还有几辆军绿色的吉普车从她们身边过去, 天很蓝, 云很白,宽大的树荫遮住了大路的一半。   刚从花市出来的沈三儿怀里抱着一盆茉莉花,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姜苗,他连忙把茉莉花绑在了摩托车后面,朝姜苗她们追了过去。   要知道在这个时候,摩托车那可是非常罕见了,沈三儿这一辆是进口货,他刚停到花市门口,就围上来了很多人。   大路上,一个骑着摩托车追人的公子哥,摩托车后面很搞笑的绑着一盆花,原本正在盛开的茉莉花,花瓣飞在了空中,落在了地上。   等他来到一个巷子里,突然发现她们不见了,等他想起来身后的茉莉花的时候,只见花盆里光秃秃的,只剩下最后一个花瓣,要掉不掉似的,沈三儿的手还没碰到它,它就掉到了地上。   这些天,沈三儿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在圈子里也找人打听她了……现在林城上层那个地方都知道,沈厂长家的公子,在找一个女同志。   ……   姜苗急着回家,让刘长芳抄了小路回去,她想去看看姜向军那秋风打的咋样了。   姜苗一进楼道里,迎面就撞上几个婶子,   “苗儿,去哪了?”   “周婶,你们去洗衣裳啊,我看电影去了。”   自从姜苗被棉花厂又请回去的事传开后,楼道里的邻居对她的态度都好了点,名声虽然也臭,但至少好一点了。   等姜苗进家后,李嫂埋怨身边的周婶,   “你搭理她干啥啊?她还有心思去看电影,被她抛弃在乡下的孩子都不知道咋样了,她整天只顾自己,打扮的跟个小妖精似的,只顾自己快活。   那脸上天天都带着笑,瞧着一点都不挂念乡下的孩子,真是没心没肺。”   “别说了,人家离婚了,还不能过自己的日子吗,再说了,现在她可是咱厂里请来的翻译,听说会三门外语哪。”   “啥?你说她会三门外语?你咋知道的啊?”   “那次她陪着德国工程师去我们车间了,和那洋鬼子说起话来,一个味,不知道的还以她也是德国人那,连吴厂长都对她竖大拇指,听说她还会英语,还会一个啥,我说不上来。”   “我的天啊,怪不得吴厂长又把她请回来了,哎,你们说,吴淑兰这个三闺女咋这么有本事啊,她当初不是高中刚毕业就下乡插队去了吗,在哪学的这鸟语啊?”   “听说是她看着词典学的……人家也真厉害。”   “她再厉害能咋?为了返城回来攀高枝,不惜和乡下男人离婚,做出抛夫弃子的事,这样的人,别说她会三门外语,即使会八门,我也瞧不起她。”   叫李嫂的女人,脸上满是对姜苗的唾弃。   旁边的人都不接她的茬,自打这个李嫂的丈夫和旁的女人跑了,撇下她和儿子,她变得就有些和之前不一样了,整天最痛恨那种撇下孩子只顾自己的人。   而离婚返城的姜苗在她眼里那就是和她那个撇下她们孤儿寡母的丈夫一模一样,都是没良心的人。   ……   姜苗进屋后,发现拎着几个烂苹果去孟长林家里打秋风的姜向军鼻青脸肿的坐在家里的椅子上,孙英子正在给他脸上涂药。   他一边疼的嘶嘶嘶叫,一边向他们控诉着自己是如何被赶出来的,他一见姜苗回来了,整个人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被孙英子给强行按了下去。   “苗儿,你回来啦……你快看看你大哥我,我这都是被孟长林那个龟孙子给打的。”   姜苗看着姜向军这个大冤种,被人揍成这样,心里乐开了花,她凑了过去,假惺惺的关心道,   “他怎么能打你?为啥打你啊?”   “别提了,我一去那个孟长林家里,他就没给我好脸子看,问我来干啥,我说来看看大姐……后面,我就刚提了一句好烟好酒海鲜啥的,就被孟长林给赶出来了。   他还把我带过去的烂苹果砸在我脸上,说我拿几个烂果子就想来他家打秋风……他可以看不起我,但决不能侮辱我,我挥着拳头就和他打起来了。”   姜苗憋笑憋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早就知道姜向军给他们拿几个烂苹果,人家肯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这个姜向军当时也不知道是咋想的,想拎着几个烂苹果过去,被她晌午的时候一附和,就真的拎着它去了。   “你不知道,最可气的是那孟长林打我,大姐姜娟子她竟然不帮着我……帮着孟长林那个外人,否则我也不至于被打的这样惨。”   姜向军又委屈又生气的慌。   “我的天哪,大姐竟然不帮你,帮着那个孟长林一块欺负你?”   姜苗在一旁拱火。   “你拿几个烂苹果过去,不就是去找揍的吗?”   姜建国鄙夷的看了眼儿子,儿子被打成这样,他心里也疼的不是滋味,心里不禁埋怨起了大闺女和孟长林。   “爸,我被揍成这样,心里已经够难受的了,您能不能不要再伤害我了?”   姜向军拉着一张苦瓜脸,   “我拿烂苹果咋了?那苹果又不是不能吃,不就是个意思吗?我大姐都让他睡了,我空着手去都行。   哼,我拿几个烂苹果还是为了顾着面子好看点,大姐在他家当牛做马的,他就应该把好东西搬到咱家来。   现在还把我打了一顿,那大姐白让他睡了,白给他干活了?”   姜向军气不过,叫他说,孟长林家里的好东西那么多,给他点咋了?   “你能不能不要说话那么难听,一点体面都不顾了。”   姜建国见儿子说啥白睡了,白干活啥的,不给大闺女留一点脸面,他这个当爸的都觉得难堪。   “向军啊,别说了,这事传出去,你脸上光彩啊?让咱一家子以后脸往哪搁?”   吴淑兰站起来,打开家里的大门,见门口没人听墙角这才又把门给重新关上。   “等着瞧吧,她今天帮着那个孟长林打我这个大哥,等啥时候她要是被孟长林揍,别来找我。”   姜向军今天一语成谶。   ……   姜娟子给孟长林的脸上抹着药,也不知道是不是手重的还是什么,被孟长林不耐烦的一把推开。   “以后,不要让你家里的人再过来,尤其是这个不要脸皮的姜向军。”   “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他们过来了。”   姜娟子此时心里后悔的很,早知道今天上午回家的时候,就不应该给家里人说那么多,说长林家有好烟好酒,海鲜啥的。她也是没想到,向军拎着几个烂苹果就过来要东西了。   真是丢尽了她的脸,她以后咋在长林面前抬得起头来啊,原本他就有点嫌弃她,这下恐怕只会更嫌弃她了。   孟长林的闺女孟明丽这下更瞧不起她了,   “要饭的。”   “长林,你看看你闺女都说什么啊?”   姜娟子真是拿孟长林这个闺女孟明丽没法子,别看她人小,嘴巴刻薄的很,平时无论她怎么讨好她,都没用,今天早上就因为没给她做蒸蛋,被她指着鼻子骂吃白食的。   现在又骂她要饭的,她委屈的不行,不管怎么说,她以后都是要成为她后妈的呀,她对待她怎么能这个样子。   孟长林罕见的说了女儿孟明丽两句,   “明丽,你是个女孩子,怎么能这样说话,这是你阿姨,你以后对她客气点。”   “哼……”   孟明丽见她爸为了这个女人竟然说自己,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姜娟子就跑掉了。   “明丽还小,她早早的就没了妈,我工作又忙,没人管她,你不要放在心上。”   刚刚孟长林为了她教训自己的女儿,姜娟子都有点意外和惊喜了,见他又安慰自己,她顿时高兴的找不到边了,觉得自己在孟长林心里的位置变得不一样了。   “长林,我没放在心上,她是你的闺女,虽然咱俩还没扯证,但我心里已经把她当成我亲生的闺女了。   她自小没了妈,怪可怜的,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会好好照顾她,多包容她,不和她计较,不让你操心,你只管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就行。”   姜娟子把头靠在了孟长林怀里,说着很体贴懂事的话。   孟长林听她这样说,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他明天就要去出差,他一走,家里就只剩下了她和他闺女明丽,而他闺女人又这么小……他有点不放心,怕姜娟子趁他不在家,欺负他闺女。   “长林,咱俩啥时候去领证啊?”   躺在孟长林怀里的姜娟子一脸甜蜜的问着他。   孟长林听到她这话,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耐烦,难道她以为他真的会和她领证?她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的上他。   “等我这次出差回来。”   孟长林随意的敷衍着她,没想到姜娟子当真了,她激动的坐在孟长林怀里,用手勾着他的脖子。   “真的吗?你出差回来就和我去领证?”   姜娟子有点不敢置信,见孟长林点头默认了,她高兴的抱着他一直亲他的脸颊,她没看到,此时孟长林脸上的嫌恶和冷淡。   “那你啥时候走,啥时候回来啊?”   “明天走,第四天回来。”   孟长林眼睛闪烁了一下,他故意多说了一天。   “行,那我今天晚上就把你出差需要用到的东西给你收拾好。”   姜娟子已经盘算好了,等长林一走,她就回家要户口本去,等长林出差一回来,她就和他一块去扯证。   作者有话说:   魏远不是男主啊 第92章   第二天早上, 姜娟子送走了孟长林。   “我那双粉色的鞋子,你给我弄哪去了?”   孟明丽捡起桌子上的菜叶子朝姜娟子砸了过去。   姜娟子想到长林临走的时候交代自己的话,她深吸一口气, 摘掉脸上的菜叶子, 没有和她计较, 而是好声好气地哄着她,陪着笑脸。   “我去帮你找找。”   姜苗把整个屋子都翻遍了,没有找到她说的那双粉色的鞋,满头大汗的她劝着孟明丽,   “明丽啊,要不今天就先穿其他的鞋子, 你说的那双粉色的阿姨没有找到啊,我记得前天明明放你屋里了啊?”   “我不管, 我今天就要穿那双粉色的鞋, 你给我刷的, 你必须要给我找到。”   孟明丽执拗得很,姜娟子没法子,又把屋子里每个角落都找了一遍, 还是没有发现,她浑身的衣裳都被汗给浸湿了,孟明丽还是逼着她要那双粉色的鞋。   她瞅着有些心虚的孟明丽, 不知道想到了啥,直接冲进孟明丽的房间,在她床上找了起来,掀开被子, 掀开枕头……只见枕头下面赫然是那双她一直要找的粉色的鞋子, 她把鞋子扔在地上, 没好气的说,   “你就是故意刁难我,鞋子明明就是被你给藏了起来。”   “是我藏起来的,你能拿我咋办?谁让我看你不顺眼,哼……”   孟明丽叉着腰,一点都不怕姜娟子,反而洋洋得意的嘲笑她。   “你真蠢……”   姜娟子放在两侧的手忽地握成了拳头,强忍着被捉弄的火气,脸上堆出一抹牵强的笑,   “明丽,下次不要再捉弄阿姨了。”   孟明丽不说话,冲她吐了吐舌头。   姜娟子都想好了,等她成为孟明丽的后妈,她一定要好好管管这个继女,看她现在成啥样子了,自打她进了这个家门,她就从来没有尊重过她,也没有喊过她一声阿姨。   下午,她估摸着爸妈也该从厂里下班回来了,她踩着点过来拿户口本了,站在家门口,往楼道那里张望着。   今天工会里的张大姐给了姜苗一小捆嫩韭菜,这韭菜是她乡下的婆婆自己偷偷种的,比菜站买来的韭菜要嫩的多。   还有工会里其他人给她的大枣,山核桃啥的,她那里放不下了,就给拿了回来,对了,还有刘长芳给她带来的她妈亲手做的牛肉辣酱,配馒头吃,好吃的不得了。   她一边爬楼梯一边和吴淑兰说着这韭菜准备咋吃。   “叫我说,还不如让你妈把这韭菜和坛子里的咸肉放在一块炒炒,剩下的韭菜留着明天掺点炒鸡蛋和粉条包素饺子吃,这韭菜不老,吃的就是一个鲜味。”   姜建国说道,其实主要是他想吃韭菜饺子了。   “人家给了你这么多东西,等明个你把家里吃的多拿点,给她们分分,咱家里还有上次人家送来的带鱼,等明个让你妈炸炸,你带到工会去,不好总吃人家的,我记得前几天你们工会里的人还给你一兜子香梨。”   正说着哪,仨人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姜娟子。   “你来干啥?”   气大闺女拎不清帮着外人一块打她儿子的吴淑兰看到姜娟子顿时脸子拉了下来,这个闺女不仅不听她的话,好好的工作说不要就不要了,还胳膊肘子往外拐。   “我来拿户口本的,等长林出差回来,我和他就要去领证了。”   姜娟子见她妈刚刚和三妹姜苗还有说有笑的,一看到她,脸子顿时拉的老长,她心里有些不是味,但瞬间,这种不快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吴淑兰没有搭理她,而是自顾自的从兜里把钥匙拿出来,开门去了,姜建国脸色也难看的紧,也不搭理她,只有姜苗凑到了她跟前,   “你真要和他扯证结婚了?”   姜娟子以为三妹是羡慕她,她下巴微抬,   “对,主要是长林等不急了,非要让我去和他领证,他这几天,天天说,我实在受不了,这才答应他。”   姜娟子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明明就是这几天,她缠着孟长林说领证的事,到她嘴里,主动的一方变成了人孟长林。   姜苗唏嘘的一下,没想到这俩人这么快就要扯证结婚了。   “那李旺咋办?你和人家说清楚了吗?”   姜娟子听到姜苗提起李旺,眼中立马闪过一抹心虚,   “我和他说清楚了,反正没了我,他以后还会再找的。”   其实姜娟子压根就没找李旺说清楚,主要是这段时间她也没想起来李旺这个人,她以为人李旺还被她蒙在鼓里,其实人家李旺早就知道了。   一个星期前,李旺去姜娟子宿舍楼下找她,听人说娟子好几天都没去厂里上班了,他有些着急,正准备去娟子家里看看,正好在楼下撞见下班回来的姜敏,姜敏就昧着良心,告诉人李旺她外婆去世了,大姐姜娟子去乡下大舅那里了,需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等过了几天后,人李旺又来厂子找她,见她竟然还没回来,不知道咋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点不是味,当时堂哥来找他,他就把这事说了出来。   没想到第二天,他堂哥就拉着他来到了棉花厂孟主任家对面,他当时还有些懵,直到看到他对象娟子亲密的挎着孟主任的胳膊,俩人进了孟主任家,这一刻他突然啥都明白了,可孟主任当初看上的不是娟子的那个三妹吗,娟子怎么和他勾搭在一起了?   李旺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不顾堂哥的阻拦,闯到了孟主任的家里,说来也凑巧,门一推就开了,他循着声音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从里面传来男人的喘息声,和女人的呻/吟。   他脸色顿时煞白煞白的,因为那个男人的声音就是孟主任的,而女人的声音就是他对象娟子的……   他呆呆的看着孟长林家里铺的木地板,棉质沙发,柜子上摆着的好烟名酒……这是他家不能比的。   最后李旺都不知道是怎么被堂哥拉出孟主任家里的。   后面几天,李旺天天喝闷酒,事实都摆在他眼前了,可他还是没有勇气去质问姜娟子。   尤其是他娘问他啥时候和人娟子扯证结婚,还让他以后要对人娟子好的时候,他再也绷不住了,捂住脸无声的哭了起来,他不敢让他这个瞎眼的老娘知道他那个都快结婚的对象娟子和人孟主任背着他好上了。   他是个窝囊的男人,同时又是个心眼实诚的人,喜欢谁,就对谁掏心掏肺的好。   他到底还是出事了,前一天晚上喝了很多闷酒,又哭了大半夜,第二天去上班开着空车翻到了沟里。   断了一条腿,就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他被推到抢救室,抢救了整整四五个小时,医院才勉强保住了他这条右腿,以后会不会成坡子,或者影响走路啥的,都不好说,要看后面的痊愈情况。   也就是说李旺很有可能落下残疾,而残疾人是没法继续开公交车的,也就意味着他有可能会失去工作。   就在刚刚姜娟子朝姜母要户口本的时候,躺在医院的李旺才醒过来。   “妈,户口本你到底怎么样才愿意给我?”   姜娟子不耐烦的朝她妈要着户口本。   “我要你和那个孟长林给我断了,断得干干净净,和人李旺扯证结婚,踏实过日子。”   吴淑兰把着家里的户口本不愿意给闺女。   “你这不是见不得我好吗?我跟着长林日子过的多好啊,你非让我和他断了,和李旺结婚。   李旺家里还有个瞎眼的老娘,他开公交车一个月也就那点工资,连长林家里的一瓶酒都买不起,我跟着他不是过苦日子吗,哪有你这样当妈的啊?”   姜娟子很生气,觉得她爸这样,她妈也这样,为啥就就见不得她好哪,难道她不是他们的亲闺女吗?   “给她,把户口本赶快给她。”   姜建国被这个闺女气的捂着自己的胸口,难受的不行。   吴淑兰没法子,只能把家里的户口本拿给了大闺女姜娟子,姜娟子拿到户口本二话不说的就出了姜家的门,刚好姜向军俩口子回来,在家门口遇到了。   “你回来干啥?”   一脸青紫红肿的姜向军瞅见这个吃里爬外的大姐就来气,他的右眼肿的就剩下了一条缝,今天在厂子里请了假,他明天必须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天才行,他这个熊样子,没少被厂子里的人取笑,明明今天早上他出门的时候还没这么严重哪。   他见大姐姜娟子竟然还敢回来,就气不打一出来。   “好了好了,咱回家吧。”   孙英子扶着丈夫进屋,没有搭理大姑子,她对这个大姑子心里有气,她和那个孟长林把她丈夫向军都打成啥样子了,就这,还亲姐哪,亲姐个屁。   “向军啊,你脸上的伤咋又突然严重了?”   吴淑兰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心疼的难受。   现在的姜向军脸像发面馒头似的,眼睛一只肿的都看不到眼珠了,滑稽的很,姜苗瞅着他这个惨样就想笑,走上前去,说着风凉话,   “哎呦,姜向军同志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啊……他们下手也太重了吧。”   “等啥时候,我一定要打回来。”   姜向军嘴里说着恶狠狠的话,这个时候姜娟子突然又回来了。   “长林说了,以后不希望你们来我家,你们以后不要去了,去了除了给我丢人现眼外,也没旁的了。”   姜娟子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睛瞅着姜向军,话里说的是谁,显而易见的。   “我给你丢人现眼?”   姜向军指着自己,质问姜娟子,   “你咋不说你给我丢人啊,还没结婚,有着对象,就住的别人家里去了,俩人勾勾搭搭的,真是不要脸。”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是不要脸,但你比我更不要脸,这个家以后我再也不回来了。”   姜娟子听到姜向军说话这么难听,也顾不得给他留脸面了,撂下这句话,转头就走了,不顾身后姜向军的怒骂声。   她过两天和长林结了婚,长林的家也就是她的家,她真是烦死这样的筒子楼了,还是长林家带院子的房子好,独门独院的。   不像筒子楼,每次过来都要爬楼,楼道里脏兮兮的,外面都是各家各户做饭的灶台,一进来就沾了一身的饭菜味,尤其是冬天,楼道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就像个黑窑洞似的。   长林并不喜欢她娘家人,她结婚后能不来还是不来的好,毕竟娘家兄弟只会打秋风,吸她的血,给她丢人,而三妹又是个那样的人,这个家也就只有小妹姜敏可以来往了。   ……   “妈,你听见没,她刚刚还说我比她还不要脸?”   姜向军气得不行,   “我不要脸?我和男人在一块睡了吗?我乱搞男女关系了吗?”   “小声点,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   吴淑兰见儿子已经口不择言了,她小声的劝着他。   “哼,要不是嫌丢人,我非要去外面好好说说她干的那些好事。”   “还有,你听听,她刚刚说,以后不要让我们去她家?她和那孟长林还没扯证哪,就一口一个她家,还说以后不回咱这个家了,行,她不回来正好,她以后要是敢回来,就给我等着瞧……”   第二天,姜敏恨纠结,她听说李旺出事了,现在人躺在医院里,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医院看望看望他。   李旺出事的事,她还没来得及和大姐姜娟子说哪。   现在的她心里很不安,李旺不会知道大姐的事,所以才出的车祸吧?她可能是做了亏心事,所以就想的格外的多。   她现在有点不敢面对李旺,她知道大姐背着他和孟主任好上了,她甚至还帮着大姐一块瞒着他,欺骗他。   其实大姐也没错,她只是发现自己爱上了孟主任而已,她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至于李旺,大姐是有点对不起他,可大姐也没法子啊。   姜敏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医院探望一下李旺,毕竟她们对他都有愧,她就希望李旺在知道大姐和孟主任好上的事情后能理解大姐的选择,尊重她。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三更了呦!!!(其实算是五更合三)码了一万四。 第93章   下午的时候, 姜敏专门在林场请了假,去供销社买了几个苹果,用网兜子兜着去医院看望李旺了。   李旺的瞎眼老娘听说她是娟子的妹妹, 一把激动的抓住了她的手,   “闺女啊, 你姐姐娟子来了吗?”   李老娘说着,伸着手摸向姜敏身后,嘴里还喊着娟子,姜敏看到这一幕, 有点于心不忍,抓住了李老娘的手,   “大娘,我姐姐她去乡下走亲戚还没回来哪, 她不知道李旺出车祸的事, 她要是知道肯定会来看他的。”   “原来是走亲戚去了, 我就说嘛,娟子要是知道,咋可能不来看旺子啊, 他们俩眼瞅着都快结婚了。”   李老娘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拍了拍姜敏的手,让她坐下, 她摸索着来到儿子病床旁边,要给姜敏倒水喝,拎起来热水壶摇了摇,才发现没水了。   “闺女啊, 你在这先坐坐, 我去打壶水, 一会就回来了。”   李老娘说着,一手提着暖水瓶,一手拿过墙上的棍子摸索着出了病房。   “娘……你别去了……”   躺在病床上现在浑身还都不能动弹的李旺,担忧地看着他娘的背影。   姜敏很有眼色的说道。   “大娘,我不渴,你别去打水了。”   “没事,没事,我一会就回来了,旺子你陪娟子妹妹好好说说话。”   李老娘说完,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口。   姜敏收回目光,看向病床上的李旺,心里有些愧疚,   “李旺,你还好吧……”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们姓姜的。”   躺在床上,眼神呆滞的望着上方的李旺,面无表情地赶人。   “你……你知道了?”   姜敏忐忑不安的试探道。   李旺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你姐姐压根就不是去乡下走亲戚了……她是和那个孟长林好上了,而你也帮着她骗我。”   姜敏见他果然是知道了,   “李旺,我知道我姐姐她对不起你,可她是一个女人,她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能不能不要怨她,如果你真的爱她,那你就要站在她的位置为她考虑。”   “我被戴了绿帽子,你现在还让我不要怨她?”   李旺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他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死死地瞪着姜敏,甚至不顾医生的嘱咐,支起了身子。   “我现在这一切,都是拜你姐姐所赐,腿断了,工作也可能要没了……我想知道,我李旺到底哪里对不起她了。”   “你们俩又没扯证结婚,怎么算给你戴绿帽子啊,我姐她有选择对象的自由……你出了车祸,我很同情你,但你也怪不着我大姐啊,谁让你开车不小心了。”   姜敏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些心虚,因为她知道对方是因为她大姐的事,才走神出的车祸,可她不能让李旺赖上她大姐,因为她大姐都快要和孟主任结婚了,所以她好言相劝,   “我大姐和孟主任之间是爱情,你和我大姐没有爱情,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你把伤养好,可以再找其他女的结婚,我说这些也是为你好。”   李旺无力地又摔了回去,眼泪从他通红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姜敏见李旺一个大男人伤心到极致,哭了,她顿时局促了起来。   “你别哭啊……”   “你这个小姑娘,能不能不要再欺负人家小伙子了?”   旁边守着老伴的大爷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没欺负他……”   姜敏见大爷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她委屈的不行,而李旺还在哭,正巧此时李老太打水回来了,   “大娘,我刚刚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等改天再来。”   说完,不顾李老太的挽留,她逃似的出了病房。   她回到大姐的宿舍,把大姐和她的东西都收拾了收拾,因为大姐连续旷工,已经被厂子里给开了,大姐不是厂子里的工人了,这宿舍的床位要还给厂子,所以她也不能在这住下去了。   ……   棉花厂工会。   自打姜苗被吴厂长重新给请了回来,杨丽在厂里看到她就躲,她此时还不知道她惦记的孟主任和姜苗的大姐好上的事。   这次孟主任去出差,刚好工会也需要派个人和他一起去,杨丽瞅到这个机会,自然不肯放过,就死缠烂打的非要跟着去。   屋里。   姜苗终于清闲了一会儿,老李难得大方的从他那个破提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   “荔枝?”   姜苗眼睛都看直了,   “老李,你发财了吗?”   要知道荔枝可不便宜,依照老李的性子,他咋可能买这么贵的果子。   “请你吃。”   老李把荔枝推向了姜苗,笑眯眯的,姜苗看着那红艳艳,熟透的荔枝,空气中还散发着一股荔枝独有的香味,姜苗忍不住拿了一个剥开,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肉,塞进嘴里,汁水一下子在她嘴里炸开了,甜到心窝里。   这荔枝哪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不是冰镇的,要是冰镇,会更好吃。   姜苗忍不住又拿起来一个,见老李馋的一个劲咽口水,盯着她吃,他却不吃,   “老李,你咋不吃啊?”   “我不吃,你吃你吃,这是我专门跑到火车站那一块买的,有人提着篮子偷着卖。”   老李说着,站了起来,拿着蒲扇来到姜苗跟前,给姜苗扇风,整个人殷勤的不行,姜苗见他这个架势,有点不敢再吃这荔枝了,她把荔枝放了回去。   “老李,你是不是有啥事求我?”   “没啥事啊,我啥事也没有,你吃,你吃啊。”   老李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催促着她吃荔枝。   姜苗狐疑地瞅了他一眼,心里忍不住纳闷,这个老李今天咋这么好,不仅给她买荔枝,还给她扇风。   等姜苗又吃了几颗荔枝后,老李不怀好意的问道,   “荔枝甜吗?”   “甜。”   姜苗嘴里吃着甜津津的荔枝,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甜就好,甜就好……”   只见老李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给姜苗来了个九十度鞠躬,   “师傅!”   吓得姜苗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中的荔枝都滚到了桌子上   “老李,你这是干啥?”   “小姜同志……我想跟着你学英语,你就收下老李吧,以后像跑腿打杂的事都包在老李身上。”   老李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这还是昨个小姜同志的师傅张彩英给他提了个醒。   昨天他拿着又被上面打回来的英语翻译去找小姜同志请教,张彩英和他开玩笑,说让他拜小姜当师傅啥的。   老李昨天回去想了一夜,觉得很有道理,一大早跑到火车站花大价钱买了一包荔枝,来拜师了。   “我就说你有事……”   姜苗顿时感觉刚刚的荔枝不甜了,她早知道就应该管住嘴巴,不吃老李的荔枝,她就知道没好事,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姜苗严重怀疑,她今天不收下他这个大龄徒弟,这个老李会让她赔荔枝。   “行吧。”   老李见她答应了,高兴的跟个啥似的,就差蹦起来了,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瓶子,递给姜苗,   “这是我孝敬给师傅的,算是给师傅的学费。”   姜苗看着眼前这个通体没有杂色的瓷瓶,觉得怪好看的,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然后随手放在了桌子上,敷衍地对老李说。   “瓶子不错,就是有点小了,再大点可以用来插花。”   我地个乖乖……这瓶子可是宋代的,她竟然想着插花?   老李头疼的不行,他该咋提醒对方,这是个古董啊,同时又不能暴露自己?   “老李,去给师傅打水去。”   姜苗这刚应上一声师傅,就开始摆起了师傅的架子,老李屁颠屁颠地拿起暖水瓶出了屋子,工会里的人见老李这个懒货,竟然有天不蹭她们的水,而是提着暖水瓶去打水,都稀罕的不行。   “老李,你今个是不是吃错药了?咋勤快了一次?”   张大姐她们忍不住调侃道,幸好老李脸皮厚,这要是搁到旁人身上,肯定都被臊的不好意思了。   “我老李不再是以前的老李了,以后你们再去打水都喊着我。”   老李挺了挺胸膛,然后雄赳赳地出了工会,把工会里的人都看傻眼了,这个大懒货,咋突然转性了?   ……   此时的疙瘩村,徐家。   徐福贵正皱着眉头,趴在桌子上写着啥东西,样子认真的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写啥报告哪。   桌子旁边,放的是棉花厂发来的电报。   自打大祸害姜苗和徐川离婚返城后,别提徐川一家子有多高兴了,就仿佛过年似的,徐老太怕那个祸害再回来纠缠她儿子,就连忙托村子里的媒婆蓸婶给她儿子徐川说媒。   但经过徐川和刘寡妇那件事后,大伙都知道他是个宁愿饿着自己媳妇,也要养寡妇和寡妇闺女的人,他的臭名声已经传到旁边的几个村子了。   可徐老太还没认清现实,一张口,就是让蓸婶子给她儿子找个勤快能干的黄花大闺女,还要求人家一定要性子好,人老实本分。   可那有闺女的人家也不傻,一打听,就知道徐老太是个苛待儿媳妇的恶婆婆,徐川是个和寡妇不清不楚的老好人,家里还有个进看守所,刻薄的要命的寡嫂。   也就是说一进门,不仅要受气,还要帮他养老娘,寡嫂,一串侄子侄女,先不提他们家人咋样,就说这么多人,负担多重啊,这就是个烂包的家。   更不用说,那个徐川是个离过婚的人,家里还有个男娃,谁肯让自家闺女去他家当后妈啊。   蓸婶子来到这些有闺女的人家,把徐川夸的像朵花,有那脾气好的人家,把她骂走了,碰上那性子有点燥的,直接把蓸婶子给揍了一顿。   敢给他们家闺女说个这样的人家,这不是害他家闺女的吗?徐川家就是个火坑,愣是被蓸婶子说成福窝,可这个时候比不上以前了,以前蓸婶子说这些话还有人信,可现在压根就没人信。   蓸婶子在他们眼里成了坏心眼,流黑水的毒婆子。   被揍的鼻青脸肿的蓸婶子,拿着自己沾着血的大门牙,去徐川家里要赔偿,徐老太也不是好惹的,人又不是她们打的,凭啥给她钱,蓸婶子见她这么赖,就和徐老太掐了起来。   徐老天的腿刚好全乎,又被蓸婶子给踹瘸了,没要到钱的蓸婶子,天天跑到徐川家门口破口大骂。   搞得徐川他们都不敢出门。   后面,徐老太没法子,跑到别的庄子里,托人给他儿子找对象,这次条件降低了,不一定非要黄花大姑娘,有那离过婚的也行,但是不能带娃。   后面又变成了离过婚带娃的也行,寡妇也没事……   可压根就没人给她儿子说,甭管她给人家媒人送多少好东西,都被赶出来了。当初信誓旦旦说让她兄弟离婚,然后她给她兄弟找黄花大姑娘的徐秀花,也不吭声了。   甚至她娘开口让她给她兄弟找对象的时候,都被她找借口搪塞了过去,徐老太见闺女之前说的好好的,现在却不肯帮忙,心里别提多生气了。   后面几天,徐秀花又被丈夫打的跑回了娘家,可这下娘家压根就不咋待见她了,她才住一天,就被赶回去了,赶回去又是一顿毒打。   ……   最后实在没法子了,眼瞅着儿子找不到媳妇了,徐老太只能捏着鼻子让刘红梅那对母女俩进了徐家的家门。   因为在她看来,刘红梅还是比姜苗那个大祸害要好,刘红梅不顺她的意,她这个做婆婆的可以打骂她,摊上之前那个大祸害,只有她受欺负的份。   刘红梅母女俩自打进了徐家的门,日子过的格外的艰难,在外面,村子里的女人都不咋搭理她们,她们走到哪,都被指指点点的,甚至有人朝她们吐口水。   在徐家,她们过的还不如当初的姜苗哪,现在家里的粮食都被徐老太给锁到了自己屋子里,不给这对母女俩吃饱,天不亮就被徐老太骂起来干活,没几天刘红梅就累的病倒了,可徐老太不惯着她,不上工,就给她饿着,连她闺女陈小兰也是。   陈小兰学也上不成了,被徐老太关在家里逼着干活,这对母女俩一下子成为了徐家的最底层,徐川有心帮她们母女俩说话,可在他娘面前,自知理亏,只敢背地里帮她们,他不知道,他这样做,被徐老太发现后,只会让她对那对母女俩更加刻薄和厌恶。   她们母女俩就像是两头大小毛驴,专门给徐家拉磨干活的。   张素芬自打从看守所回来,人不仅更加神叨叨的还越发的尖酸了,她原本就不待见这对母女俩,现在她们进了徐家,张素芬整天饭也不做了,衣裳也不洗了,全都丢给她们,并且在家里明目张胆的欺负这对母女俩。   甚至还让陈小兰整天给她端洗脚水啥的,她也学姜苗的样子,在这个家作威作福了起来。   因为张素芬虐待自己的亲闺女大丫,逼的她去跳河,后面又和神婆干娘还有婆婆合计起来,给姜苗下药诅咒她啥的,导致她现在出门,旁人都离她远远的。   她恶毒的名声,在村子里如雷贯耳。   张素芬见村里人都不搭理她,她渐渐的越发扭曲了,从外面回来就可劲的磋磨陈小兰,拿她出气。   对了,现在大丫也上学了,当初因为姜苗临走时对张素芬说的那番话,让她从里面出来后,也没找大丫的麻烦。   张素芬见闺女大丫有钱上学,还以为是她偷那个姜苗的,逼她把剩下的钱交给她,可大丫就是不交,挨了一顿毒打后,张素芬和二丫把大丫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钱,只能作罢。   现在张素芬也不敢经常打她了,怕她想不开再去跳河,大丫跳河的事,还是她从张大嘴里得知的。   大丫毕竟是她生的,她即使不待见,也不忍心把她给逼死。   现在徐老太她们还有一桩心病,那就是那个大祸害的户口还没从她们疙瘩村迁走,只要一天不迁走,徐老太晚上睡觉就不踏实的慌,就怕那个大祸害再回来,她隔三差五的就去问川子他二叔徐福贵。   徐福贵也愁得慌,恨不得把那个姜苗的户口给送回城里去,就盼着她再也不要回来。   这天,徐福贵收到一封来自林城棉花厂的电报,电报里问了那个祸害的一些情况,徐福贵有心实活实说,说她在这不好好劳动,还欺负婆婆,丈夫啥的。   可他想了想,还是不敢,如果那个祸害回来了可咋办?   他原本是想发电报回复对方的,可电报一个字就要三分钱啊,他一封电报过去,三块钱打不住,后来他想想,还是写信便宜。   这不,徐福贵正在给棉花厂写信,他已经写了满满两张纸了,上面都是夸姜苗在疙瘩村表现的如何如何的好。   还说离婚那事,是徐川和她因为奋斗的目标不一样,所以俩人商量后选择离婚,压根不是姜苗抛夫弃子啥的。   在信中,他把姜苗夸成了有志的知识青年,留在他们这个穷沟沟里可惜了,所以恳求棉花厂一定不要让这样好的人才再回来这个地方,恳求他们赶快迁走姜苗同志的户口……   徐福贵求爷爷告奶奶,花了老鼻子钱才把那尊菩萨给请走,他可是真心希望她留在城里的。   寄信比较慢,等棉花厂的吴厂长收到信后,就是一个星期后了。   咱先不说吴厂长拿到信是如何质问孟长林的,先说说林城姜娟子的事。   孟长林家里。   姜娟子眼瞅着明天孟长林就出差回来了,到时候她们就能一起去扯证了,她今天把家里的地板拖了一遍又一遍的,还打了蜡,把柜子桌子啥的擦的亮的很,还把衣裳全给洗了,她一边干活,嘴里一边哼着歌。   孟明丽就见不得这个女人在她家这么高兴,她拿着手里的皮球朝她砸了过去。   小孩子的力气不怎么大,姜娟子放下手中的抹布,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原本洋溢着喜悦的脸上此时突然沉了下来,她看着孟明丽,   “明丽,过了今晚,我就要和你爸扯证结婚了,以后我就是你后妈,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对我尊重点,听到没有?”   姜娟子见她瞪着自己不说话,有些不耐烦的一把把她拽了过来,   “我问你话哪?你耳朵聋了吗?没妈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孟长林出差这几天,孟明丽一直在找姜娟子的碴,姜娟子对她的耐心早就被消磨的一干二净了,现在只有满腔的不耐烦。   “现在喊我一声妈?”   “呸……你还想让我喊你妈?”   被眼前这个狐狸精抓的胳膊生疼的孟明丽朝姜娟子脸上吐了一口口水,   “我爸才不会和你这个狐狸精结婚,你就是个臭要饭的,跑到我家对我爸死缠烂打的,不要脸,就你这样的还想做我妈,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孟明丽说完,就对姜娟子拳打脚踢的,姜娟子也恼火了,这些天对她的不满和受到的憋屈一下子爆发了。   “我今个非要替你爸好好的管教管教你……”   ……   出差回来的孟长林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了他女儿明丽的哭声,他想也不想的就推开了家里的门,只见客厅里,姜娟子那个女人正在打他女儿。   姜娟子此时还没注意到孟长林回来了,等他走近,她这才看到他,姜娟子连忙松开了孟明丽,一脸诧异又心虚的看着孟长林。   “长林,你咋突然回来了……”   她话音还没落下,就被孟长林劈头盖脸的一巴掌给呼到了地上。   “长林,你听我解释……”   可孟长林压根就不听她的解释。   “爸,她趁你不在家打我……我让泥这个贱□□打我……”   孟明丽朝孟长林告状,抹着脸上的泪,走到姜娟子跟前狠狠的用脚踹她。   最后,父女俩人一起揍姜娟子。   从孟家一直传出姜娟子的哀嚎声和求饶声。   ……   姜苗下班后,就迫不及待的在家里冲了个凉水澡,这天实在是太热了,上一整天班,身上黏腻腻的难受。   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的姜苗,就见客厅里站着一个……她控制不住的尖叫出声,下班顺便去菜站买菜回来的姜父姜母刚走到楼道里就听见了闺女的尖叫声,吓得他们赶快往家里跑。   姜苗此时已经认出来眼前这个被打的面目全非,蓬头散发的人就是姜娟子了。   “咋了?咋了?”   吴淑兰篮子里的黄瓜掉在了地上她都来不及捡,姜娟子听到身后动静,动作僵硬的扭头往后看,把姜父姜母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的身子往后靠。   “爸,妈……”   姜娟子一看到她爸妈,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泪水划过她脸上的伤,蛰的生疼。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在下午六点 第94章   吴淑兰和姜建国听到这声爸妈, 才认出面前这人就是她们的大闺女娟子。   “你咋成这个样子了?”   吴淑兰看着闺女脸上的伤,还有她凌乱的头发,以及衣裳也被人扯破, 脚上没有穿鞋, 光着脚, 狼狈的不成样子。   “孟长林……孟长林他打我……”   姜娟子泣不成声,姜建国没有说话,而是回到了屋里坐下,黑着张脸。   “他不是出差去了吗?你前天还回来拿户口本不是说要和他领证结婚。”   吴淑兰虽然心疼, 但更多的是无语,几天前, 她爸劝她,她也劝她, 她闹着非要和孟长林好, 要和他扯证结婚, 现在好了吧,被人打回来了。   “呦,这是谁啊?”   门口传来姜向军的声音, 他进了屋,后面跟着孙英子。   “啧啧啧……这不是我那个挺有骨气的大姐吗?……呀,这被打的都认不出来是睡了。”   姜向军看笑话似的, 围着姜娟子转,   “苗儿,你还记得那天咱这位大姐是咋说的吗?”   “记得,大姐说不让你去她家, 省的你给她丢人现眼, 她也不来咱家。”   姜苗记得姜娟子这话是前天过来拿户口本说的。   “啥是我啊, 她说的是咱,包括你,还有咱爸咱妈,她这狠话才撂下几天啊,就巴巴的跑来了?”   姜向军纠正了姜苗的话,   “前天的你不是挺厉害的吗,自以为攀了高枝,就瞧不起我这个兄弟,瞧不起这个家,咋地?被你攀的高枝打,就想起来这个你瞧不上的家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呀,前几天我被你和那个姓孟的打,今天你又被姓孟的打,他不是你攀的高枝吗?怎么打你啊?打你了,你为啥还要脸回来啊?”   姜向军看着她被揍的红肿青紫的脸,心里好受多了。   被姜向军质问羞辱的姜娟子,眼泪流的很多了,   “向军,你非要对我这个大姐,这么刻薄吗?”   “向军哪里刻薄了?明明之前刻薄的不是大姐你吗?你当初不是说好的吗,我们不去你家,你也不踏进这个家,你今天回来干啥?”   孙英子眉头紧皱的看着面前的大姑姐,风光的时候,怕她们上门打秋风,现在被打了,灰溜溜的跑回来了,算哪门子的事。   还有,前几天她可是帮着外人打她兄弟向军,孙英子是真不知道这个大姑姐是咋好意思回来的,还有脸说向军刻薄?   “我……我……”   姜娟子被孙英子的质问,整的结巴了,她现在悔不当初,当初不应该得罪她兄弟向军,还说那些话,可现在再说这些都晚了。   “爸,妈,那个孟长林把我从他家赶出来了,我现真是没地方去了,你们让我在家住一晚上吧,等我明天就回宿舍。”   吴淑兰气这个闺女糊涂,又气她前几天说那些凉薄的话,当时眼看她自己要和那个孟长林扯证了,就急着和她们撇清关系,说以后不回这个家的人是她,就好像怕她们沾她的光似的。   吴淑兰没有吭声。   “住啥住啊?你当初不是看不上这个家吗,我告诉你,这个家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你打哪来的,就回哪去。”   姜向军一边说着,一边把姜娟子往外拉,报应来得可真是快,让她前几天狗眼看人低,瞧不上他,现在被赶出来了,想回来,没门。   “向军,前几天是我做的不对,我知道错了,我也后悔了,你别赶我……爸妈……”   眼看着光着脚的姜娟子要被姜向军给丢出去了,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吭声的姜建国开口了,   “向军。”   姜向军听到他爸的声音,往外拽人的动作猛地一滞,然后扭头看向他爸。   “就让她在家先住一晚吧。”   姜向军站起来,看向大闺女姜娟子,   “早就说让你和那个孟长林断了,和人家李旺好好过日子,可你不干,好了吧,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也怪不了旁人,我和你妈该劝你的都劝了,是你执迷不悟。   现在被打,也是咎由自取,早就和你说过孟长林那个人不行。”   姜建国对这个大闺女很失望,不听他的话就算了,眼瞅着自己要发达了,对家里人一副绝情的样子,她这是没良心……   “哼,既然爸说了,那就让你在家住一晚上,第二天要是还让我在这个家看到你,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姜向军松开了姜娟子,他算是看透了,他这个大姐,是只能共苦,不能共富贵,一旦她富贵了,立马就撇下所有人,骨子里也太自私了吧?一点都不讲亲味,这就活脱脱的白眼狼。   一旁的姜苗真是忍不住唏嘘,前天这个姜娟子还趾高气扬的说要和孟长林结婚,没想到今天被打的这样惨,姜苗发现她的脸比那天的姜向军的还要严重,也不知道孟长林咋下得去这么重的手,整个眼眶都乌黑了,这还哪有一点之前清秀的样子啊。   幸好她当初没有同意和孟长林处对象,没想到那个孟长林竟然对女人动手。   姜娟子倚着门,坐在了地上,用手捂着脸,崩溃地哭了起来。   孙嫂她们从门口过,   “向军,这是谁啊?咋在你家哭啊?”   “这是我大姐,她攀高枝不成,反被人赶出来了。”   姜向军也顾不得啥面子不面子的了,既然她做出了这样的事,就不要怕旁人说。   “孙嫂啊,向军这孩子和你开玩笑哪,我家老大和她对象李旺发生了点矛盾,小年轻都这个样子,三天两头的吵架。”   吴淑兰瞪了一眼家丑外扬的姜向军,然后看向抱着衣裳,像是要去洗衣裳的孙嫂,她见围过来的人多了,垂下头,瞪着坐在地上哭的大闺女,斥责道,   “还不快回屋,在这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姜娟子听到耳边旁人的议论声,压根就不敢放下捂着脸的手,她听到她妈的话,站起来连忙跑回了屋。   “孙嫂那你们赶快去洗衣裳吧。”   吴淑兰说着,就把家里的门给关上了。   外面的人还在议论纷纷,   “刚刚那个是姜家的大闺女吗?她啥时候烫的头发啊?脚上连鞋都没穿,不会是和对象打架了吧?”   旁人的话突然让孙嫂想起来了,前几天楼道里来了个穿着很时髦的女同志,打扮的妖的很,对方好像也是烫的头发,那个人该不会是姜家的大闺女吧?   还有刚刚那个姜向军,说她攀高枝被赶出来了,而吴淑兰说她是和对象李旺吵架了?姜家大闺女的对象,她知道,开公交车的小伙子……姜向军为啥说她攀高枝?   显然刚刚姜向军说的话是真的……难不成姜家这个大闺女和原来的对象分了,又找了一个条件更好的?   ……   姜家,现在已经没有人搭理在屋里哭泣的姜娟子了。   姜苗歪在沙发上,手上抱着一包点心,正在吃,脸上不高兴,   “妈,快做饭啊,晚上不是说要吃炸酱面的吗?”   “对啊,总不能她回来,咱就不吃饭了吧?”   姜向军的肚子早就咕咕的叫了,都怪那个姜娟子,否则现在他们已经吃上饭了。   被闺女儿子催着做饭的吴淑兰,收回了望着大闺女那屋的目光,叹了一口气,拿起椅子上搭着的围裙,就准备去做饭。   “妈,顺便,把那个酱鸡切一半,放在锅里蒸一下,待会我们可以蘸酱油吃。”   姜苗看向墙上挂的那只酱鸡,有点馋了。   “再拌一个辣韭菜,解腻。”   “妈,你咋买的是后腿肉啊,吃炸酱面就应该用五花肉才香啊。”   姜向军扒着篮子,从里面拎出来一条用草绳绑着的一小条猪肉。   “去晚了,五花肉早就卖光了,这上面有肥肉,煸炒一下都是一样的。”   吴淑兰见闺女和儿子没心没肺的只讲着吃,一点都没有顾忌挨了打才回来的大闺女姜娟子,她心里说不上来是啥味。   屋里的姜娟子听到外面的他们议论着晚上吃啥,没有一个人关心她,她心里难受极了,就感觉他们才是一家人,而自己被他们抛弃,遗忘了。   她心里此时后悔的不行,后悔没有早点听她爸妈的话……她爸说的对,还是李旺好,她和李旺处了这么长时间的对象,他啥都听自己的。   他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并且还体贴人,每次刮风下雨,他都会跑老远来她厂门口接她……她去他家,他连家务都舍不得让她做,一发工资就给她买一堆的东西……还给她买了一辆自行车。   被孟长林和他闺女揍了一顿的姜娟子,突然想起以前和李旺的点点滴滴,李旺对她的好了,越想她越后悔,以前李旺对她知冷知热的……   现在的她不嫌弃人家李旺只是个开公交车的了。   以前自打她见到了孟长林后,老实本分的李旺在她眼中都是缺点,啥都比不上人家孟长林,现在她才感觉到李旺的好。   也不知道李旺最近咋样了?   姜娟子拿过桌子上的镜子,仔细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别说旁人认不出来她,就连她自己也认不出,镜子中的自己就仿佛疯婆子似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也被打破了,血迹斑驳的。   她烫的头发被孟长林他们按在地上打的时候,早就乱糟糟的成了一团。   现在的她很庆幸,庆幸当初做了两手准备,没有和李旺分手,现在她离开孟长林,还有李旺哪。   姜娟子准备明天就去找李旺,她要和李旺好好过日子,他不是想和她扯证吗,等她脸上的伤养好,她就去和他扯证。   其实再仔细想想,李旺那个瞎眼老娘对她挺好的,她和李旺结婚,也不用担心婆婆难伺候啥的,这是多少未婚的女同志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反正就是她兜了一圈,最后发现,还是李旺好……   姜苗她们几个在客厅吃饭,没有人去喊屋里的姜娟子,吴淑兰看着姜建国,想说啥,动动嘴皮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扭头看向身边手里拿着酱鸡腿正在啃的闺女,给她使了个眼色,想让她去给她大姐娟子送点饭,可姜苗只顾着啃鸡腿,吃炸酱面哪。   吴淑兰做的炸酱面,有好几种料,切的细细的黄瓜丝,绰了水的绿豆芽,在供销社买的小榨菜,还有炸的脆脆的花生米,再加上用芝麻油,辣椒油拌的韭菜,最后再舀上一勺喷香四溢的炸酱。   把所有的料都加进了碗里,和面条那么一拌,味道简直了……姜向军已经吃两碗了,姜苗吃了一碗,又盛了一碗。   还有这酱鸡,不用蘸酱油就很好吃,肉很紧实,有一种烟熏过后独有的风味,也不知道人家咋做的,上锅一蒸,少量的油脂溢了出来,吃着也不柴。   “苗儿,这辣韭菜你要不要?”   孙英子也又盛了一碗,她不是很能吃辣的,但又特别想吃,尤其是这辣韭菜,鲜的很,她往自己碗里扒拉了点,见还有一点,就问姜苗要不要。   “我要,我要……”   姜向军还准备吃第三碗哪,可最后的那点辣韭菜被孙英子扒拉到了姜苗的碗里。   “你少吃点辣吧,脸上的伤都还没好全乎哪。”   孙英子把空碗放回了桌子上,瞪了一眼管不住嘴的姜向军。   不让姜向军吃辣,他拉着张脸,站起来,从面盆里又抄了一碗面条……   吴淑兰看着盆子里的面条就剩下几根了,被儿子向军给捞完了,她看着儿子碗里溜尖溜尖的炸酱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向军,晚上别吃那么多,容易积食。”   “妈,你就让他吃吧,他中午去食堂都没赶上饭,饿了一下午了。”   孙英子说着,把盘子里剩下的黄瓜丝一半扒拉到了姜苗碗里,一半扒拉到了姜向军的碗里。   这下真是啥也不剩了……   吴淑兰看着桌子上空着的碗碟,心里直发愁的慌,待会娟子吃啥啊?   姜苗吃完饭并没有急着回屋,而是坐在客厅里,切西瓜吃。   “这次买的瓜肯定比前天的要甜!”   姜苗的刀刚下去,整个瓜就裂开了,露出里面红艳艳的瓜瓤。   浓郁的西瓜味透过门缝飘到了屋里,姜娟子忍不住地舔了舔自己干的已经起皮的嘴唇,嘴巴里立马就有一股子令人恶心的铁锈味。   见他们吃饭的时候没有喊自己,现在吃西瓜也没有要喊自己的意思,眼泪又夺眶而出了。   吴淑兰见他们只顾着自己吃瓜,都没有提起大闺女娟子,她也不敢提,等一家人吃干抹净后,孙英子抱着剩下的半块西瓜回了自己屋里。   她这样做,就是为了防止那个大姑子姜娟子半夜起来偷吃,这个瓜可是向军买的,她凭啥吃?   姜娟子听到门口有动静,还以为是她妈来给她送西瓜哪,她一抬头才发现是三妹姜苗进来了。   姜苗没有管她,而是伸了个懒腰,就躺在了床上,她今天回来的时候洗完澡穿的就是睡衣。   第二天。   在地上坐了大半宿,无人搭理的姜娟子只好上床睡觉了,姜苗他们都出去上班了,姜娟子醒来后,家里已经没人了。   姜娟子的衣裳都在孟长林家里,而她身上被扯破的这件,显然不能再穿了,可家里已经没有她的衣裳了,包括小妹的也都搬走了。   她把目光落在了那一排挂着的三妹的衣裳上,衣裳都很漂亮,可她不敢穿她的,怕三妹对她动手。   最终她摸到了姜向军两口子的屋子里,在孙英子的衣柜里找了一件布拉吉穿上,还有鞋子,又翻出孙英子擦脸的粉,她对着镜子,一点都不心疼的使劲往脸上擦,没一会,盒子里的粉就见了底。   还往嘴唇上抹了口红,又描了眉,这样一收拾,除了脸有些浮肿外,脸上青紫的痕迹被遮盖的不那么显眼了,如果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点,但至少能出门了。   姜娟子来到李旺上班的地方,找了一圈没找到他,后来经打听才知道他竟然出车祸了,现在人在医院里躺着。   坐在通往医院的公交车上,姜娟子心慌意乱的,想着待会该怎么和李旺解释,他前两天出的车祸,她竟然现在才知道。   之前她叮嘱过小妹,要是李旺来找她,就告诉他,乡下外婆去世了,她去舅舅家奔丧去了。   等姜娟子来到医院门口,她没着急进去,而是在旁边的供销社买了一兜子桔子,花的是从向军他们屋子的抽屉里拿的钱和水果票。   她被孟长林赶出家的时候,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昨天晚上,她是走路回来的,她这些年在厂子里挣的工资,平时花花也攒不下来几个,到了孟长林家里后,为了能让自己配得上他主任的身份,她不惜打肿脸充胖子,把自己这些年积攒的钱全部买了衣裳和鞋子。   甚至还把李旺送给自己的那辆自行车也卖了,只为在百货大楼里买一块女式腕表,那次孟长林的朋友带着爱人来了,她见她手上就有这么一块。   ……   姜娟子经过打听,来到了李旺的病房外面,这一路上有陆陆续续的男人看向打扮时髦的她,要知道现在烫头发的女同志少得很,更不用提,姜娟子还专门挑了一个带跟的鞋,穿着布拉吉,和周围朴素的女同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旺?”   姜娟子推开门,就见到原本好好的李旺现在躺在床上,右腿被纱布包了一层又一层的,胳膊也被纱布吊着,脸上有多处擦伤,脸骨那一块最为严重,皮都蹭掉了,现在已经结痂了,可以看出当时的车祸是多么的严重。   胡子拉碴的,精神萎靡的李旺,见到打扮的这样花枝招展的姜娟子,他没有任何的激动,脸上的神情平静的就像是一潭死水。   “李旺,你不认识我吗?我是你对象娟子啊?”   姜娟子见他脸消瘦的很,已经有点不像之前的李旺了,现在的他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原本年轻的小伙,现在沧桑的不成样子。   尤其是他看着自己的那种眼神,让姜娟子觉得很陌生,她把买来的桔子放下,顺势坐在了他病床旁边的那张马札上。   作者有话说:   第三更在今晚十点 第95章   “李旺, 你是不是怪我没有及时来看你,我是今天才从乡下回来,当时走的太急, 没有来得及和你说, 我这一回来, 去你工作的地方找你,才知道你出了车祸。”   姜娟子从网兜里拿出一个桔子,放在手里剥着。   “你伤怎么样啊?你之前不是说要和我扯证吗,等你腿好后, 咱俩就去扯证。”   “听说你乡下的外婆去世了?”   李旺看着眼前这个还在骗他的女人,他感觉她是如此的陌生, 他就像是第一天才认识她似的。   姜娟子剥橘子的手忽然一滞,然后又若无其事了剥了起来。   “对, 我小的时候我外婆最疼我了……来, 吃块橘子, 看你嗓子沙哑的,身边咋也没个人啊。”   姜娟子说着,掰下来一块橘子递到了李旺嘴边, 李旺却不肯张嘴,他死死地盯着她,姜娟子被李旺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舒坦,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啊?你是不是不想吃橘子?”   姜娟子把橘子收了回来,神色慌乱的不敢看李旺的眼睛,她把橘子塞进了自己嘴里,   “我给你倒点水喝。”、   她站起来找了一圈都没发现暖水瓶。   “娟子, 你外婆去世, 你哪来的心思烫的这头发啊?”   李旺见她到现在都不肯对他说实话, 他眼中流露出一抹讽刺,有外婆刚去世的人,就打扮的这样招摇吗?   她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脸上从来不擦粉,也不抹口红,也不会穿带跟的鞋子,更不会烫头发,他就喜欢她素面朝天的样子,其实外表变不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不要变……   背对着李旺找暖水瓶的姜娟子闻言,身子猛地一僵,   “我……我……我这不是回来的时候,想着要和你扯证吗,所以就烫了个头发。   外婆临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我,想让我和你扯证结婚,我也想通了,反正早领证晚领证都要领证的,咱俩也处了这么长时间了,是时候该结婚了。”   “对了,娟子,你外婆今年多大了?”   李旺垂下了眼帘。   “八十二岁,也算挺长寿的。”   姜娟子眼睛都不眨的撒了个谎。   “你小妹姜敏不是说你外婆九十岁了吗?”   “啊……好像是九十岁了,我记不大清了。”   李旺听到她这句话,终于是对她死心了,他问了她这么多,就是在给她机会,想让她对自己坦白,毕竟他和她处了这么长时间的对象。   李旺失望的闭上了眼睛,泪从眼眶里划了出来,滴到了枕头上。   “娟子,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姜娟子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啥,门就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只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手提着暖水瓶的女同志,尖嘴下巴,嘴唇很薄,吊销三角眼,透着一股刻薄相。   她进来后,绕过姜娟子,动作熟练地给床上的李旺倒了一杯水,然后帮李旺调整了下枕头的位置……   “喝点水,小心烫。”   对方把水杯递给了李旺。   一旁的姜娟子都看呆了,李旺身边啥时候出现了这么一号人?   并且她为啥留在医院照顾他,还有刚刚给李旺调整枕头那事,还递给他水,让他小心烫……这些事不应该是她这个对象做的吗?   “李旺,她是谁啊?你今天必须要和我说清楚。”   还不等李旺说话,那姑娘就斜了一眼姜娟子,   “你是谁?”   “我是他李旺的对象!!!”   姜娟子敌视着面前这个女人,然后质问李旺。   “李旺,我才离开几天啊,你就找了旁人,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   “原来你就是李旺那个背着他偷偷和别的男人勾搭在一块的对象啊。”   那姑娘真是开了眼界了,明明是自己做出了那种不要脸的事,现在竟然跑过来质问李旺。   “你……你别胡说。”   姜娟子脸色突然白了,她咋知道这事的……难不成李旺也知道了?   “我胡说?你这种人咋有脸来找李旺的,李旺被你害的都断了一条腿……你给他戴绿帽子,现在还口口声声说是他对象,你是他哪门子对象啊?”   “啥是我害的李旺断了一条腿?”   姜娟子有些不解,李旺出事的时候,她在孟长林家里哪,这和她有啥关系?   “表姐,不要说了……”   李旺想阻止表姐王芳,可王芳实在是不吐不快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这样欺负她表弟。   “你背着李旺,和那个姓孟的胡搞,李旺站在门口全听见了,你咋这么不要脸?李旺要不是因为这事,喝闷酒,他会出车祸吗?”   王芳说着,甩给了姜娟子一巴掌,她沾了一手的粉,同时姜娟子脸上被人打出来的伤也暴露在了王芳和李旺眼中。   “我明白了……怪不得你回来找李旺,你这脸上的伤该不会就是那个姓孟的给打的吧?”   姜娟子连忙捂住了脸,   “这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   “磕能磕成这个样子?”   王芳明显不相信她说的,她那脸上的伤明眼人看就知道是被人打的。   姜娟子低着头,不吭声了。   王芳像是不嫌丢人似的,打开门,站到门口冲楼道里的人喊,   “大伙快来看啊,这个女的背着我表弟和棉花厂的孟主任好上了,现在被人家都不知道睡了多少次了,人家不要她了,她又巴巴的跑来找我表弟……你们说这欺负不欺负人?   她还想继续骗我表弟,我表弟被她害的断了一条腿,工作也丢了……”   “天啊,这女的谁啊,咋这么不要脸啊?”   “那个棉花厂的孟主任我知道,他离过婚还有个闺女……”   “这不欺负人吗,这种有对象还乱搞的女的,咋这么恶心,人家不要她了,她还跑回来……天哪。”   ……   现场甚至还有人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病房的门口堵得水泄不通,他们都想看看,这样不要脸的人到底长啥样。   姜娟子捂着脸就要冲出去,被王芳拦在了门口。   “把你带的那兜子橘子拿走,我们嫌脏。”   姜娟子见她不拿橘子,这个王芳就不放她走,她连忙转身把橘子拿了起来,用胳膊挡着脸。   “限你三天之内,把我表弟买的那辆自行车给我还回来,不还的话,你就给我等着瞧吧,反正我知道你家住哪。”   随着王芳的话刚落地,堵在门口的人一下子全炸了   “啥?这个女的还贪了人家一辆自行车?”   “我的乖乖,咋会有这种女的啊……”   ……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脱下了鞋子朝姜娟子砸了过来,大伙推搡着不让她走,非要看看她长啥样,在场的人还有个是报社的记者,甚至拿出包里的摄像机,啪啪啪的对着姜娟子拍了几张。   最后姜娟子,拎着破掉的网兜子,橘子撒了一地,里面还有零星的几个,她麻木的走出了医院。   嘴上的口红也花了,脸上的粉被汗一打湿,形成了一道道沟壑,显得脏兮兮的,配着她脸上的伤,让人头皮发麻。   现在虽然是夏天,但姜娟子却感觉自己浑身冷的像是掉进了冰窟里似的,为啥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原来李旺他早就知道她和孟长林的事了,并且还为这事,喝闷酒导致出了车祸,那她刚刚进去对李旺说的那些话……李旺从头到尾都知道她在骗他。   怎么会这样……姜娟子搞不懂,李旺为啥会发现她和孟长林的事,她明明瞒的很好,肯定是有人故意告诉了李旺,对,肯定是这样,就是有人见不得她好。   这个人是谁……姜向军?小妹?还是最见不得她好的三妹姜苗?   姜娟子不知道是这仨人中的哪一个,现在摆在她面前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她把李旺送给她的那辆自行车给卖掉了,这让她去哪里再找一辆自行车还给他啊?   ……   姜娟子心事重重的回家去了。   孙英子和姜向军罕见地中午回来吃饭了,其实是姜向军想看看那个姜娟子有没有走,而孙英子上班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她屋里的门没有上锁,但觉得大姑子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孙英子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中午就和姜向军回来了。   吴淑兰正在外面做饭,就听见儿媳妇孙英子尖利的声音,她勺子都没来得及放下,连忙冲进屋里。   孙英子拿着自己那个被人用光的粉盒,来到了客厅,   “妈,你快看看,我的粉都被人给用光了,我记得它之前明明还剩下小半盒哪。”   姜向军关上了西间的屋门,姜娟子走了,他就放心了,还没走两步,就听见她媳妇在说她的粉被人用光的事。   他眼皮子顿时一跳,突然想起了他之前放在抽屉里的钱和票,他连忙快步回了自己的屋子,打开抽屉,拿起抽屉里的钱数了一下,还有票。   没一会儿,他脸色难看的出了屋子,   “英子,我放在抽屉里的钱和票,你拿了吗?”   孙英子眉头紧皱,   “我没拿啊……钱和票少了吗?”   “原本我放在抽屉里的是四十八块钱,现在就剩下了二十八,少了整整二十块钱,还有一张水果票。”   这二十块钱是姜向军上个月发的工资剩下的,他准备加上这个月的去存起来,可他还没来得及去存,家里倒先出了贼。   “你再去找找,会不会是你放在哪了,给忘了啊?”   吴淑兰此时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不可能,我记得清清楚楚,昨个这钱还没少哪,今个咋就突然少了二十块钱。”   姜向军怀疑是大姐姜娟子偷拿了他的钱。   他们正说着哪,就见姜娟子回来了。 第96章   孙英子看着她身上的衣裳, 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突然她眼睛瞪大了,扭身回了身后的屋里, 打开了衣柜……   “你是不是去我屋里拿了我放在抽屉里的钱?”   姜向军质问着姜娟子。   姜娟子局促的站在门口, 心虚地低下了头, 不回答姜向军的话。   吴淑兰见大闺女不吭声,又问了她一遍。   “娟子,向军的钱是不是你拿的,你说话啊?”   姜娟子还是不吭声。   姜向军最烦这种不吭声的人, 他看着姜娟子,一脸的不耐烦,   “妈,不用问了, 我的钱肯定是她拿的。”   他话音刚落下, 从屋里出来的孙英子脸色难看的要命, 她直接来到大姑子姜娟子跟前。   “大姐,你身上穿的这件裙子是我的吧,还有你脚上的鞋子, 我的粉也都是你用的吧。”   “英子,家里没我的衣裳了,我就先借你的穿一下……粉啥的, 我就用了一点。”   “借?你和谁借了?我同意借给你了吗?还有粉,粉盒都见底了,你还说就用一点?”   孙英子气的不行,穿她的衣裳, 连声招呼都不打, 她身上这件布拉吉, 是她新买的,舍不得穿,想等到八月十五回娘家的时候再穿,没想到竟然被她先穿了。   她膈应的难受,还有那盒擦脸粉,那可是她花了整整三块多在百货大楼买的,没想到这个大姑子手竟然这样不干净,还不如三妹姜苗哪,虽然三妹脾气坏的很,但她不会干出这样的事啊。   以前三妹姜苗在家的时候,她和向军屋里的门都是敞着的,但三妹从来没有在他们不在家的时候进他们的屋里。   更不会偷用自己的东西,也不会偷穿她的衣裳,那次,她让她穿自己的衣裳,用自己的粉,她都不稀的用,哪像这个大姐啊……趁她不在家,就乱翻她的东西。   “你还偷穿我媳妇的衣裳?”   姜向军这下更火了。   “娟子,也不是妈说你,你咋能趁家里没人,就穿英子的衣裳,用她的东西啊,还拿向军的钱……”   吴淑兰都不知道要咋说这个闺女了,做这种事,不是讨人嫌吗?   被他们指责的姜娟子突然蹲到地上哭了起来,委屈的不行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欺负她了,把孙英子和姜向军看的无语死了。   “妈,你赶快让她把我媳妇的衣裳脱下来,把拿我的二十块钱还给我,我看在她是我大姐的份上,不想和她动手。”   “娟子……”   吴淑兰把闺女从地上拉起来,拉着她进了屋。   “看看你这个好大姐,她就是个小偷,赶快让她滚出这个家。”   孙英子现在一点都不想再看到这个姜娟子。   “妈的,三妹姜苗都比她强。”   姜向军现在是一点都瞧不起这个大姐,当初发达的时候,一块布头都没往家里拿,只顾自己吃香的喝辣的,一点都没想起他们,现在被人赶回来了,竟然拿他的钱。   他心里压着的火气都快爆炸了,这个人要不是他大姐,他非要给对方几拳头不行。   没一会儿,姜娟子从屋里出来了,孙英子认了出来,她身上穿的那身绿裙子是三妹姜苗的。   吴淑兰把闺女花掉的钱给她凑了凑,凑成了二十块钱,给姜向军了,否则姜向军不会轻饶了她。   “现在给我滚出这个家,我不想再看到你。”   姜向军指着大门口,一脸不善的瞅着姜娟子。   “向军,你放心,我这就走,不会赖在家里的……”   姜娟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姜向军拽着胳膊丢出了姜家,只听啪的一声,姜家的大门被关上了。   被甩在地上的姜娟子爬了起来,看着家里紧闭的大门,心里难受的不行,这也是她的家啊……此时的她像是忘记前几天自己有多嫌弃这个家似的。   家里不让她住,不过幸好,她还有职工宿舍可以住,她刚走了几步,就见小妹姜敏怀里抱着被子,胳膊上挂着彩色的网兜子回来了,网兜子里是搪瓷盆还有一些衣裳啥的,就像是要搬回来住似的。   “小妹,你这是要搬回来吗?”   “大姐,你啥时候回来的啊?”   楼道里比较暗,抱着被子搬回来住的的姜敏离老远听到了大姐的声音,但没看清楚她脸上的伤,直到她走近了,才看到大姐脸上触目惊心的伤,   “大姐,你脸上的伤谁打的?”   “我脸上的伤……小妹,先不说这个,你这是要搬回来住吗?”   姜娟子心里有些不安。   “是啊,大姐你被造纸厂开了,职工宿舍人家也不让住了,我没法子,只能搬回来了,大姐,你放心,你的东西我也一块都搬回来,等啥时候你拿到你家去。”   姜敏还不知道她大姐被孟长林殴打并赶出来的事。   “你说啥?职工宿舍不让住了?”   姜娟子身子忍不住晃了一下,职工宿舍不让住了,那她住哪啊?她此时后悔的不行,后悔没有听爸妈的话,现在她不仅丢了工作,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他们前天就让我搬,其实,大姐你不在厂子里了,我也不好意思再继续住在哪了。”   毕竟她在林场上班,不是造纸厂的工人,大姐一被开,她也没资格在那住了。   “大姐,你在这站着干啥,咋不回家啊?对了,你脸上的伤到底咋回事啊?”   “我……我……”   姜娟子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大门……她已经没有脸再回去了。   “大姐,愣着干啥,回家啊!”   姜敏抱着被褥踢开了家里的大门,站在门口看着远处站着不动的大姐。   “回啥回?人家可瞧不上这个家,这个家也不欢迎她,我看谁敢让她进这个家门……”   从姜家传来姜向军恶狠狠的声音。   等姜敏转头再看向大姐原来站着的位置的时候,那里已经没人了。   “大哥,你凭啥不让大姐回家?这不仅是你的家,也是她的。”   姜敏把怀里的被褥放回屋里,然后出来质问姜向军。   “你要是想滚,你也给我滚,甭搬回来了。”   姜向军现在正火着哪,没给姜敏好脸子瞧。   吴淑兰连忙把还想和姜向军争执的小闺女拉回了屋里,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给她说了一遍。   请了半天假,专门来帮姜敏搬家的魏远,怀里抱着一摞书,爬到三楼,就见一个穿着绿裙子的女同志正坐在台阶上埋着脸,伤心的哭着。   他从她旁边经过,走了两步,又忍不住退了回来,这身绿裙子他在姜同志身上看到过,可姜同志没有烫头发啊,身段也不像,姜同志的腰更细……   “姜敏?”   抱著书的魏远站在姜家门口,见客厅里没人,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他其实更希望姜敏能休息日再搬家,因为那个时候,他就能见到她姐姐了。   魏远把书放在客厅的地上,瞅了一圈,还是没人,他一趟一趟的把楼下的东西都给搬了上来。   最后一趟的时候,姜敏神色复杂地从屋里走了出来,见魏远把东西都给她搬了上来,他累的满头大汗,姜敏想也不想地拿出自己的手绢帮他擦汗。   魏远连忙闪开了,接过她手里的手绢,   “我自己擦。”   “魏远,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刚刚我妈找我说了点事。”   姜敏有些歉疚的慌,这么多东西都让他自己搬上来了,同时心里,是压抑不住的暗喜,魏远肯定对她也有意思,否则咋会一听说她要搬家,就巴巴的请假来帮她搬东西哪。   “没事没事……姜敏……”   魏远看了一眼姜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脸上满是纠结和不好意思。   这落到姜敏眼里,更加确定了刚刚的想法,她脸色腾的红了起来。   “魏远,你……是不是有啥话想对我说啊?”   姜敏低着头,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羞答答的。   “对,我想请你这周日去看电影……刚好我手里有三张电影票,你三姐也可以一块去。”   魏远知道上次在电影院门口,他送给姜敏三姐的电影票,她不一定去,所以这次他又想了个这样的法子。   姜敏听到魏远前半句,说想请她看电影,她恨不得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想答应他,可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她脸上的笑突然淡了下来。   “请她干啥啊?咱俩去不好吗?”   “我这手里不是刚好有三张电影票吗……那天你三姐也休息……我我觉得你三姐人挺不错的。”   魏远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脸有点红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姜敏原本火热的心突然变得哇凉哇凉的,但她有点不死心,   “魏远……你不会是看上我三姐了吧?”   魏远点了点头,   “姜敏,你说你三姐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同志啊,我想追你三姐。”   “她可是离过婚,生过娃的二手货!!!”   “姜敏,你怎么能这样说你三姐,她是离过婚,但我不在乎,就像是你借给我的那本外国小说里的男女主角一样,女主角也是离过婚的女人……   我们应该打破世俗对我们的束缚,就像小说里说的那样,爱情是自由的,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   魏远平时就爱看些外国小说,人又文艺,他在看到姜苗的第一眼的时候,就心动了,这些天,,满脑子里都是她的身影。   “魏远……可她配不上你。”   姜敏的心就像是被人用刀子在里面搅动着似的,她喜欢魏远,喜欢了整整三年。   “没有谁配不上谁,只有喜不喜欢,姜敏,我发现你怎么变得俗气了,之前你不是说起爱情,头头是道吗,   还说你大姐很勇敢,为了追寻自己的爱情和幸福,甚至不惜和处了很长时间的对象分了手。”   “我……”   姜敏说不出话来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看在咱俩平常关系不错的份上,你可一定要帮帮我,等我追到你三姐,一定请你吃饭。”   魏远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两张电影票,   “这周日一定要带着你三姐过来啊,我等你们。”   魏远说完,把电影票放下就走了。   姜敏傻傻的站在原地,突然,她拿起魏远放下的电影票,追了过去,她想告诉魏远,她喜欢他……   等她下楼的时候,就见大姐并没有走,而是坐在这哭哪,她不知道为啥,看了看手里的电影票,没有再继续追魏远。   姜娟子感觉身边有人挨着她坐下了,她抬起哭的通红的眼睛。   “小妹……”   “大姐……你是真的爱那个孟长林吗?”   在家里的时候,大姐曾问过她,是离过婚的三姐配孟长林,还是她更配,她那个时候,就看出大姐对孟长林有意思了。   后面她和大姐一起挤在造纸厂职工宿舍的时候,大姐不止一次和她说过,她喜欢上了那个孟主任……她说她压根就不爱李旺,只是觉得李旺人不错,适合一起过日子而已。   她当时还鼓励她,让她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不要在意旁人的眼光……后面,大姐果然和孟主任在一起了,她比谁都高兴,觉得大姐获得了幸福和爱情。   可她没有想到那个孟主任竟然会打大姐,她现在有点说不出的迷茫,她一直都羡慕外国小说里的爱情……可大姐为啥这么惨。   “小妹,在他对我拳锤脚踢的时候,我就已经不爱他了……我发现,我爱的人还是李旺,可是李旺已经知道我和孟长林的事了,我去医院看他,被他表姐赶了出来……   小妹,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现在只想和李旺扯证结婚,好好过日子,我兜了一大圈,才发现,李旺就是我一直想要在一起的人。”   姜娟子早就悔的肝都青了,李旺对她越冷淡,她就越想着对方对她的那些好,心里就越放不下他。   “大姐,你既然发现自己爱的人是李旺,那你就去追他啊,求得他的原谅,如果他真的爱你的话,应该会原谅你。   你和孟长林只是一时的糊涂,让他大度点,其实你和孟长林有这么一段也挺好的,这样能认清楚自己的内心。”   “小妹,这个家,还是只有你最懂我,……要不,你帮我去劝劝李旺吧,让他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是真的还想和他再好下去。”   姜娟子抓着姜敏的胳膊,哀求她,姜敏见大姐这么可怜,就心软了。   “我去帮你说。”   ……   医院。   “李旺,你再给我大姐一次机会吧,也是给你一次机会,我大姐经过孟长林那件事后,发现自己喜欢的一直是你,你不是也喜欢她吗,你就原谅我大姐吧,我大姐现在心里都是你……   你身为男人,不要那么斤斤计较,把这些不高兴的事忘了吧,我大姐还等着你和她扯证结婚哪。   你看你腿断了,听说工作也丢了,我大姐都没嫌弃你,还是想和你结婚,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她对你的心吗?”   站在李旺病床前的姜敏说的这番话,成功地把李旺给活生生气晕了过去。   “李旺,李旺……你咋不说话啊?”   姜敏晃了晃李旺,见她无论怎么晃,李旺都不醒,她顿时吓得不行……心虚的往四周看,忽然目光对上了隔壁床的老大爷的,他正死死地瞅着自己。   “大爷,他不知道是咋了,你帮他去喊下医生吧,我有点事,先走了。”   姜敏说完这话,就急匆匆地走了,和打饭回来的王芳擦肩而过。   在医院外面等着的姜娟子,见小妹慌里慌张的出来了,她连忙走上去,   “小妹,李旺他咋说?有没有要原谅我的意思?”   “大姐,我不知道,我正和李旺说着哪,见他不说话,就一直晃他,他也没醒,明明我进去的时候他还好好着哪。”   总不会是李旺听到她让他再给大姐一次机会,气晕了?   应该不可能啊,她说那些话,也是为了他李旺好,因为她上次来探望他,见他因为大姐的事伤心的一直哭,他既然这么在意大姐,就说明他心里是有大姐的。   既然有大姐,现在大姐也想和他重归于好,那为啥要僵着啊,把事说开,和大姐重新在一起,对他们俩人都好。   “应该是车祸伤到了头吧。”   姜娟子忍不住猜测,她有点想进去看望看望李旺,但她怕李旺那个表姐,只能作罢。   最后,俩人回到了家。   姜娟子没有进去,而是站在楼道里,她有心找小妹借点钱,去招待所住,可她没有厂子里给开的介绍信,人家也不让她住。   “大姐,回去吧,我就不信那个姜向军敢当着爸妈的面把你赶出来。”   姜敏见姜娟子不走了,就来拉她的胳膊。   “小妹,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姜娟子知道,只要她敢进那个家门,姜向军才不管当着谁的面,肯定会把她赶出来,现在筒子楼的人都下班在家,到时候丢人的还是她。   姜敏见她执意不肯回去,   “那你先在这等着,到时候我见他们都回屋了,就过来叫你,给你打掩护,你偷偷的回家里来。”   姜敏这样说,姜娟子才勉强同意,她现在实在是没地方可以去了。   姜敏走了,姜娟子贴着墙蹲了下来,楼道里的菜香味飘了过来,这是她以前最讨厌的,可现在却无比怀念,她想像以前那样堂堂正正的回家,吃着她妈烧的饭,而不是在这躲躲藏藏。   悔恨,痛苦,交织在她心头,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这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   偶尔有人从楼下上来,姜娟子把头埋在了膝盖里,唯恐旁人认出她来。   ……   姜家,姜苗拿着她那个老徒弟老李今个送给她的一座小木雕,放在手里一直把玩着,舍不得放下,爱的跟个啥似的。   木雕有巴掌般大小,但精细的程度让人叹为观止,这上面有假山,有树,有花,还有一座六角亭子,里面坐着一位身姿纤细的古代仕女,就连仕女发髻上簪的牡丹花都栩栩如生,连纹路都能瞧得见。   “苗儿……”   孙英子见小姑子一直拿着个木雕看,她想提醒对方,她的那件绿裙子被姜娟子给穿走了。   “咋了?”   姜苗特别败家地从家里吃的油瓶子里倒出了一点油,然后找了个手绢,蘸着油,细细的擦拭着木雕,被她用油擦拭过的木雕,立马变得油润了起来。   孙英子见婆婆吴淑兰过来了,她连忙摇了摇头,   “没啥。”   要知道,今天那个姜娟子穿苗儿的裙子,婆婆吴淑兰也在场,肯定是她默许的……她能感觉出来,她婆婆对她大姑子,好着哪。   回到家的姜敏也不回屋,就在客厅盯着她们,像是在等她们啥时候回屋似的。   此时,楼道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姜苗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楼道里的谁和谁又拌嘴了哪。   自打姜苗从疙瘩村回来,住到这筒子楼,今个不是这两口子吵架,明个就是谁偷了谁家的煤球了……整天都是鸡皮蒜毛的事,不过也挺热闹的。   “苗儿妈,苗儿妈……你家大闺女和人打起来了,你们快去看看啊……”   张桂兰急匆匆的跑到姜家门口,大声喊着人。   姜娟子?   姜苗一听,也顾不得给木雕擦油了,和孙英子连忙跑出去看了,姜敏在姜苗前面就跑了出去,吴淑兰紧随其后,听到动静的姜向军和姜建国也出来了。   “你这个臭婊/子,敢让你妹妹跑到医院气李旺,李旺被你那个该死的妹妹气晕了过去,妈的。”   李旺的堂哥李大江,用脚死命地踹着躺在地上抱着头,弓着身子的姜娟子。旁边站着的王芳,扶着一个瞎眼的老婆婆,围观的人很多。   “你们是谁啊?别打我大姐……我要报警。”   跑来的姜敏扒开围观的人群,就见一个二流子似的男人,正在用脚踹着她大姐。   李大江是见过姜娟子这个妹妹一次的,根据病房里的老头描述了,气晕李旺的就是眼前这个死丫头片子,他没有说话,而是走上前,啪啪的抽了她两耳光。   男人的力气和女人的力气压根不是一码事,姜敏被抽的脑子嗡嗡嗡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一脚踹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连忙拦住了打人的李大江。   姜苗和孙英子吓得抱在了一起,妈呀,这男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啊,怎么见到人就打啊,姜向军站在她俩前面,护着她俩,   打人的男人长得人高马大的,寸头,一脸的不好惹,像是刚从监狱出来似的,楼道里几个男人才勉强拉住他。   “大江,大江……咱们今天过来,是来讲道理的,不是来打人的。”   瞎眼的李老太乱摸着,摸到了李大江的胳膊,她用自己皮包骨头,仿佛老树皮般苍老的手拉住了李大江的胳膊。   要知道她的手就像是轻轻一折就断掉的枯树枝,却能拉住刚刚几个人都按不住的李大江的胳膊。   李大江乖乖的被瞎眼的李老太拉着。   “婶娘,我必须要给这俩人颜色瞧瞧,敢这样欺负李旺,真当咱李家没人啊。”   “婶娘知道,婶娘知道。”   李老太把左手拿着的棍子倚在了自己身上,然后用手拍了拍李大江的胳膊。   此时姜建国走了过来,   “你们是谁啊?为啥打我闺女?”   吴淑兰把躺在地上抱着肚子疼的直不起来腰的小闺女抱在了怀里,孙嫂她们几个抱着伤势更惨的姜娟子。   还不等李大江和李老太说话,嘴巴伶俐的王芳,就把前前后后的事,当着众人的面都说了一遍。   包括姜娟子是如何背着李旺和孟主任胡搞的,被孟主任打了之后,又厚着脸皮,巴巴的跑回来欺骗李旺,想和李旺扯证结婚,以及今天下午的时候,姜娟子的妹妹姜敏又跑到医院把李旺给气晕过去的事,全都给她撂了出来。   “我们今天来,有两个目的,一个就是为了给李旺出口气。另外一个,就是把李旺新买的那辆自行车从姜娟子这要回来。”   在场的人听到王芳说的这些话,一下子都炸开了锅,纷纷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姜娟子和姜敏。   不仅是围观的人惊讶的不行,就连姜建国都震惊了,他明明记得大闺女从孟长林家回来的时候,三闺女姜苗问过她,问她有没有和人家李旺说清楚,大闺女娟子亲口说的,她自己和李旺说清楚了。   原来人家李旺压根就被她瞒在鼓里哪,要不是她被孟长林打了,估计也想不到跑回去找人家李旺,找人家李旺还说了那些话,他这个当爸的都替她臊的慌。   还有那个小闺女姜敏,还跑到医院,劝人家李旺原谅她大姐,还说她大姐不嫌弃他断了腿,又没了工作啥的,把人家李旺生生的给气晕了。   要不是娟子背着人家李旺和那个孟长林偷/情,人家李旺会喝醉酒,出车祸摔断腿吗,他不摔断腿,工作会丢吗?   他这个平时看着挺懂事的小闺女,咋会说出这样的话啊……   “小敏,这些话是你说的吗?”   吴淑兰问着怀里的小闺女。   姜敏抱着肚子,疼的满头冷汗,她听到她妈问她,她也没说谎,   “李旺心里明明还有大姐,而大姐还想着李旺,我去劝劝他,也是为他们好。   大姐虽然做了对不起李旺的事,但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了,谁又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犯错。   如果今天犯错的是李旺,你们这些人肯定都会劝大姐看开点啥的,让她原谅他。   我只不过换位了一下,犯错的是大姐,我劝李旺原谅大姐,有什么错?”   大伙见她振振有词,一下子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姜娟子听到小妹这样维护她,感动的呜呜呜地哭了,她姜娟子这辈子有姜敏这样一个妹妹,值了。   姜苗听她这样说,竟然还觉得有几分道理,但是,如果男人犯错,一些人劝他的媳妇原谅这个男人,那这些劝人的人本身就是错误的啊……她们不该劝男人的媳妇原谅出轨的男人。   “我不管其他人啥样,我就问你,李旺和你大姐处对象这一年多,没有做对不起你大姐的事吧?”   王芳这话一问出来,姜敏沉默了,不吭声了,李旺对她大姐确实好的没话说,有次她大姐生病,想吃梨子,可供销社没有梨。   人李旺骑着自行车跑到了几十公里以外的地方,从人家公社里那棵梨子树上,摘下来了几个,回来的路上,还下起了大雨,人家李旺淋着大雨,把梨送到了她大姐嘴边。   “既然李旺没有对不起你大姐的地方,那你大姐为啥要干出这种事?既然干出来了,我们没有找她算账吧?   可你那大姐,咋有脸跑到医院还来找李旺的,并且还骗李旺她和那个姓孟的胡搞的时间是回乡下奔丧去了,还想和李旺扯证结婚?   她把李旺当啥了?当成收垃圾的了吗?她这么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如果李旺不知道她和那个姓孟的胡搞的事,真就傻乎乎的和她扯证结婚了,婚后生的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   她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大伙都给评评理,如果是你们遇上这样的事,会咋办?   现在李旺腿断了,开公交车的工作也丢了,以后有可能成坡子,他平时是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家里还有个瞎眼的老娘需要人照顾,这姜娟子以后让李旺该咋活啊……把他害成这样还不满意,还想继续欺负他,这不就是看人好欺负吗?”   “我的天啊,姜家这个大闺女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   “她咋是这样的人啊,放着好好对象不要,非要和那个孟长林搅合在一起,那个李旺开公交车的,这多体面啊。”   “就是,姜家这个小闺女也不咋地,还有脸跑到人李旺哪,把人气晕,这干的是人事吗?”   “啧啧啧……这姜家的闺女真是太那个啥了,以后谁敢娶啊。”   “这个姜家大闺女,以前瞅着人挺踏实的,咋会这么不着调啊……”   ……   围观的人都顾忌着和姜家是十几年的邻居,都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真叫她们说,这姜家大闺女瞅着老实,其实心里坏的滴黑水。   姜家小闺女也是个不要脸的……   这下子,姜家不想出名都不行了。   姜建国已经无话可说了,他还能说啥,扭头回家去了。   姜向军从旁边跳了出来,   “我们可没见李旺的自行车,李旺给谁了,你们就去找谁要,和我们可没关系。”   姜向军话里,急着撇清他们,他说的也是实话,那个姜娟子把李旺送给她的自行车推到黑市卖掉了,给自己买了一块手表。   姜向军他们可是连她一根针都没见着。   作者有话说:   加更在今晚十二点 第97章   “那是李旺送给大姐的自行车, 凭啥要回去?他既然给了大姐,那就是大姐的。”   再说了,那辆自行车早就被大姐卖了, 咋还啊, 姜敏的话惹的李大江眼一瞪。   “你们敢不还个试试, 敢和我李大江耍无赖,你们的胆子真肥啊。”   瞎眼的李老太开口说话了,   “娟子,那辆自行车是李旺攒了大半年的工资, 光找这个自行车票,他就找了一年多, 他对我说,娘啊, 旁的女同志有的, 我也一定要让我的娟子有, 等我买下自行车,就找她说结婚的事,不能委屈她。   他知道你喜欢吃梨, 还偷偷在我家院子里种了一棵梨树,说先瞒着你……知道你喜欢樟木的衣柜,他也早早的托人打好了, 并且还在百货大楼给你买了一块手表。   有次他听到你说人家有收音机,他心眼实诚,对一个人好,就是掏心掏肺的, 然后托人买了一台, 昨天人家才给送家里来……   你们俩既然走不到一块, 李旺买的自行车,娟子你不能要,这不是钱不钱的事,主要那是李旺的一片心意,你咋能要啊……”   随着李老太说的这些话,姜娟子已经哭的哽咽的快要厥过去了,她从来不知道李旺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事,她到底失去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她心痛如绞,她再也遇不到像李旺对她这么好的人了。   “大娘……李旺送给我的那辆自行车被我拿到黑市卖了,卖来的钱被我买了一块手表。”   姜娟子的良心终于是疼了。   李老太听到这话,身子颤了几下,被旁边的李大江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卖了……”   李老太喃喃自语着,   “大江,芳,咱回家吧。”   李大江给王芳使了个眼色,让她扶着李老太先走。   “大姑,走吧。”   王芳搀扶着李老太慢吞吞的下着楼梯,离开了。   还留在这的李大江,瞅了眼地上的姜娟子。   “那辆自行车是李旺花了一百三十五块钱买来的,算上自行车票,凑个正,明天下午六点之前把这二百块钱给我送到李旺家,不送的话,哼……”   李大江最后那句冷哼,带着一股子威胁的意味,说完这话,他就走了。   姜娟子知道李旺这个堂哥,他不仅吃喝嫖赌,更是啥事都能做的出来……她回想起他临走的时候,看自己的那种眼神,姜娟子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姜苗看够了热闹,心情复杂地回家去了,坐在椅子上,抱着半个西瓜,用勺子挖着吃,孙英子也回来了。   吴淑兰搀扶着小闺女来到客厅的椅子上坐下,后面还跟着被孙嫂和张桂兰俩人架回来的姜娟子。   跟在身后的姜向军想让她们把大姐姜娟子丢在外面,可到底还是顾念着一点旧情,没有说话。   “那我们就先走了……”   孙嫂把人放在地上,和张桂兰站起来就走了,要是放在平时,她俩肯定要留在这唠唠嗑,可现在姜娟子的名声,就和那茅厕里的石头一样臭,她们也不想在姜家多待。   “真是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   吴淑兰把她们送出了家门,然后关上了门。   她们家的脸面都被今天被这两个丢人现眼的玩意给败的干干净净的,吴淑兰也没有管她们,而是自顾自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姜向军和孙英子也回去睡觉了,姜苗抱着吃剩下的西瓜,从这俩人身边走过,回屋里了。   客厅这俩人,姜敏摊在椅子上,姜娟子躺在地上,无人问津,她们身上的伤在隐隐作疼,可没人关心她们,没人问她们,她们两个甚至都还没有吃晚饭,姜娟子已经是一天都没有吃饭了,连水都没有喝,现在的她饿的双腿双脚都发软。   抱着西瓜,脸色难看的姜苗突然去而复返,来到姜娟子面前,用脚踢了踢她,大声质问,   “你怎么穿的是我的裙子?”   听到闺女怒吼声的吴淑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把发脾气的三闺女姜苗给拉到了一旁,   “不就一件裙子吗,等明个让你大姐脱下来,妈给你洗洗不就行了吗,你大姐她都这么惨了,你咋就没点同情心啊。”   “同情心?那不是她咎由自取的吗?还有她凭啥穿我的衣裳?”   姜苗拿起手边桌子上的那摞吴淑兰还没来得及去洗的碗,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惊的孙英子他们都出来了。   姜苗最讨厌别人穿她的衣裳,尤其还是这种贴身的,如果那个人招她待见,还好说,像姜娟子这号人,她穿了姜苗的衣裳,即使给她再洗干净,也不行。   “我的小姑奶奶啊,你没看见家里今天啥情况吗,求求你能不能别再添乱了。”   吴淑兰看着满地的碎片,心疼的不行,这碗新买的才用了一个多月啊。   “苗儿,等这周休息,让咱妈出钱,去百货大楼再给你挑两件好的,你看咋样?”   孙英子过来哄姜苗。   “这还差不多,我告诉你们,以后你们谁要是再敢穿我的衣裳,给我等着瞧。”   姜苗说这话的时候,看了姜娟子和姜敏一眼,她不觉得姜娟子可怜,真正可怜的人是人家李旺,被她骗感情又骗自行车的,搞得人家腿也断了,工作也没了。   还要被姜娟子和姜敏这俩人恶心,人家李旺做错了啥,为啥要遭受这些。   姜苗最瞧不上欺骗旁人感情的人了,这姜娟子可以攀附那个孟长林,但她不能吊着老实人李旺,最后被孟长林赶出来,还去找人家李旺,这也忒不是人了。   践踏了人李旺一片真心,李旺这样的人很难得,也很少见,她不仅不珍惜,还这样对人家。   还有这个姜敏,跑到李旺面前,让他原谅姜娟子,她刚刚在楼道里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这个姜敏有啥资格,有啥立场,让人家李旺原谅姜娟子啊,这个姜敏还绑架人家李旺,别说李旺被气晕,要是放到旁人身上,肯定也被气晕。   她话里的老实人三个字,并不是对李旺的贬损,而是一种夸赞,因为他对待感情很认真,很纯粹,这是很多人身上缺乏的,也是很多人一直在感情中追求的,这里面也包括姜苗,她就希望她能遇到一个对待感情很纯粹的人。   李旺有点倒霉,偏偏遇上姜娟子这样玩弄人感情的人。   第二天,在客厅打地铺睡了一晚上的姜娟子,来找姜苗借钱。她昨晚听小妹姜敏说,现在三妹姜苗正在给厂子里做翻译,一个小时就能挣五块钱,这二百块钱对她来说,是毛毛雨。   其实她不想朝她开口借钱的,可这个家,姜向军两口子压根不可能借给她,小妹姜敏也没啥存款,爸妈倒是有钱,但姜向军盯得紧,压根就不同意爸妈借给她。   她没法子,只能来找这个和她不对付的三妹,她都不知道咋开口,昨天晚上这个三妹还因为她穿了她的裙子,而发火。   “三妹,你能不能借我二百块钱啊?”   正在刷牙的姜苗,仿佛看傻逼似的看了她一眼。   “你觉得我会借给你吗?”   “我会还你的,这二百块钱对你来说,上五天班就能赚回来了……就当我求你了,你帮帮我吧。”   姜娟子态度放的很低,她从来没有想过,她有天会这么低声下气的求这个三妹。   “不帮。”   姜苗直接拒绝了,她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了,她凭啥帮她啊。   在姜苗这里没借倒钱的姜娟子,也不肯再求姜苗了,因为对她来说,求这个三妹,是对她的一种羞辱。   姜向军一直在盯着她,为的就是防止她去找爸妈借钱,要知道他爸妈的钱,那以后可都是他姜向军的,凭啥要给这个大姐姜娟子啊。   吴淑兰想帮闺女,但怕儿子生气,所以也不敢帮,躲开了闺女求她的眼神,她没法子了,只能去孟长林家里了,她的衣裳手表啥的都在他家,她要把它拿出来,好歹能换点钱。   她又有点不敢去,怕孟长林再打她,她看向姜向军,   “向军,能不能求你和我一块去趟孟长林家里,我去拿点东西。”   可她早就把姜向军给得罪了,姜向军才不愿意和她一块去哪,他直接不搭理她,就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似的。   而她爸姜建国已经不在家,早早的去厂子里,没法子,她只能求小妹姜敏和她一起去。 第98章   “小姜啊, 听说咱棉花厂的吴厂长把你的事给调查清楚了,让那个污蔑你的小孟主任回家歇着去了,是不是真的啊?”   工会里正在倒水的张大姐, 见姜苗从外面回来了,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暖水瓶, 凑了过来,其他人见状也看向了这边。   姜苗刚从吴厂长那回来,她在吴厂长那已经听说了,对方还逼着那个孟长林向她赔礼道歉,   “张大姐你们真是有顺风耳……”   她忍不住纳闷,这传的真快, 她刚从吴厂长那回来,没想到工会里的张大姐她们都知道了。   “哈哈哈哈……小姜, 你现在是沉冤得雪了, 没想到那个孟长林, 平时看着挺人模狗样的,但没想到他会干出这种事来,他之前还说你人品有问题, 照我看,真正人品有问题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张大姐说的对,吴厂长让他回家歇着去了, 也没说让他歇多长时间,这不就相当于把人给开了吗?   我听说咱这个月底开职工大会的时候,吴厂长还要当着工人的面,把孟长林这件事拿出来好好说说哪。   现在咋会有这种卑鄙的小人啊……”   工会里的人纷纷议论着, 这次赵干事也没幸免, 她被调到车间当工人去了。   因为他们两个人, 给棉花厂造成了很大的损失,把姜苗这样一个稀有的高级人才,当成鱼眼给赶了出去。   虽说棉花厂的吴厂长又把人给请了回来,但这可不一样了,之前姜苗是他们厂子里的人,一个月工资十几块钱,就能用。   可现在她压根算不上他们厂子里的人,只能算是外聘的,还价格不菲,按着以前,别的厂子都要来他们棉花厂低三下四的借人,可现在吴厂长要和那些人撕破脸面的去争,才把人争来半个月,眼瞅着明天就要走了。   明明吴厂长,是不用去争的,那些人还要反过来求他……这都怪那个孟长林,把自己的私事带到棉花厂,并且还假公济私,仗着自己主任的身份,开了姜苗。   吴厂长都感觉咋舌的慌,这个小孟,追求人家小姜,小姜不愿意和他好,他竟然拿工作威胁人家,反过来,还倒打一耙,说人家小姜纠缠他啥的。   现在他把事情都调查清楚了,还专门找到了那天在联谊会上面包厂的副厂长他们问了问,这一问,才知道孟长林是个啥样的人。   他咋好意思说人家小姜贪图他主任的身份,虚荣啊,明明虚荣的是他,他都为自己厂子里出了个这样的人,感到丢人的慌。   还有工会那个赵干事,那个孟长林让她干啥她就干啥,孟长林几句话就糊住了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当干事啊?   下班后,吴厂长和他的爱人张萍同志,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来到了姜家,此时正值工人们都在楼道里炒菜做饭,一见吴厂长来了,这些人慌的连菜也不炒了,都挤在姜家门口,往姜家客厅里瞅。   “厂长,快请坐请坐,今天那事我听我闺女说了,真是多亏你啊,要不然那个孟长林往我闺女身上泼的那盆脏水,就洗不干净了。”   姜建国连忙接过吴厂长两口子手里的东西,把人请到椅子上坐下。   “就是,厂长,你们来就来了,咋还拿这么多东西啊?”   吴淑兰见东西多,姜建国一个人拿不了,就连忙上前接过吴厂长爱人手里拎着的腊肠,四五斤重的大鲤鱼,还有一个网兜子里装的便蛋。   便蛋其实就是皮蛋,在这个时候,还是挺稀罕的,吴厂长的爱人一拿就是一兜子,少说也要有三四十个。   这种东西,夏天吃尤其爽口,把皮剥开,用刀子从中间划一下,用蒜泥和芝麻油,醋,盐一块拌了,好吃的紧。   “吴师傅,姜师傅,我家老吴,早就想来了,他这些天,一直都在调查姜同志的事,这段时间,让姜同志受委屈了,要不是终于还了姜同志的清白,我和老吴都没脸来你们家。”   吴厂长的爱人张萍,是个老师,说话很得体。   “张萍同志,你是吴厂长的爱人,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和淑兰在棉花厂几十年了,厂子里一直待我们不薄,我闺女这件事,要怪都怪那个孟长林。”   姜建国提起那个孟长林,心里就来气。   “当初我听到老吴说起这件事,就忍不住说了他,姜同志是你们的闺女,而你们是厂子里的老师傅,咋能不调查清楚,就把人给开了,这不是寒人的心吗?”   张萍这些天,天天在家数落吴厂长,自个厂子里啥时候来了个这么有能耐的人都不知道,还任由当主任的小孟把这样的人赶出棉花厂,要知道这样的人外面的厂子请都请不来哪。他们倒好,还往外撵人。   那个小孟,以前经常拿着东西往她家送礼,她觉得这个小孟说话办事还挺可以的,但没想到,他人品这样差劲,这不就活脱脱一个小人吗?   张萍和姜苗一样都是女同志,所以她很能理解姜苗,一个女同志受到这样的污蔑和对待,这让人多伤心啊。   “你们不知道,这些天,在家净听她唠叨我了,不止是你们,咱棉花厂里任何一个工人遭受这样的事,我都不能放任不管、”   吴厂长说着,站起来看向挤在门口的工人。   “别看我老吴是个厂长,其实我也是咱们棉花厂的工人,咱工人受了委屈,或者是对厂子有啥意见,都能来找我老吴说,甭管对方是干事还是啥狗屁主任,他们都没有权利,这样对待咱工人。   关于姜同志被孟长林诬陷欺负的事情,我这个当厂长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没有及时发现。   我要批评我自己,在这个月的职工大会上,我要做深刻的检讨,我这个厂长做的不称职啊,竟然没发现咱厂子里的孟主任是这号人。   咱棉花厂绝不允许有像孟长林那样用自己的职位,满足自己私欲的人,这就是咱棉花厂的败类,给咱棉花厂抹黑的存在,你们要是有啥发现的,就向我举报,对这些人,我绝不姑息。”   吴厂长的话刚落地,挤在姜家门口的那些人都啪啪啪的鼓起了掌。   “厂长,以前我媳妇转正的事,那个孟长林故意朝我们要钱,不给他钱,他就不让我媳妇转正,他整整收了我二百块钱……”   人群里,有人朝吴厂长告孟长林的状。   “我也是,我在咱棉花厂当三级工都好多年了,眼瞅着啥条件都附和,也该升成二级工了,可我每次去找他,他总是拿话搪塞我,后面我给他买了一条子好烟,两瓶好酒,第三天我就升成二级工了……”   “还有我……”   ……   吴厂长听到这些,脸色越来越难看,那个孟长林竟然故意压着工人要好处,这做的也忒过分了,他真是个睁眼瞎,平时竟没有察觉出来。   以前他觉得孟长林,长的斯斯文文的,平常他在他面前,人稳重也正派,他爱人原本还想把自己的侄女介绍给他哪。   真是压根就没想过他会做这种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工人求他办事,也能理解,但你不能故意卡着人家……要钱吧,他这是把厂子当成自家开的了?   原本,他因为姜同志这事,就让他回去好好反省去了,看这个样子,他以后也不用再回来了……   ……   “这就是姜同志吧?”   吴厂长的爱人看到一个穿着睡衣的姑娘,顶着湿漉漉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从屋里出来了,她连忙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仔细打量着对方,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这姑娘长得也忒俊了,怪不得那个孟长林用工作逼你和他好。”   看到姜苗长相的张萍,突然有点理解孟长林了,这个小孟,以前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的,这次上赶着追求人家,人家不搭理他,他就反过来诬陷人家。   这就是得不到,要毁掉人家的坏心思,张萍现在真是瞧不上那个小孟,幸好她当初没有把侄女说给这种人。   姜苗刚刚在里面洗澡,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客厅里嘈杂的声音,她看了一眼满脸堆笑的吴厂长,对面前和这个女人的身份差不多有了猜测。   “您就是吴厂长的爱人吧?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怎么这么有气质啊!!!”   张萍听到会三门外语,人长的还这么出挑的姜同志夸她有气质,心里止不住地高兴。   “我是当老师的。”   “怪不得哪,一看就很有文化的样子。”   姜苗礼尚往来的夸着对方,她以后还要接棉花厂的活哪,和吴厂长他们打好关系,对她不坏。   吴淑兰她们见姜苗终于会说人话了,欣慰的不行。   挤在门口的工人已经被姜建国给劝走了,他把家里的门也从里面给关上了。   “小姜,我这次过来,是专门代替厂子里向你赔不是的,让你受委屈了。”   其实吴厂长上午的时候,已经给姜苗道过谦了,虽然当初干出那事的是孟长林,可他这个厂长也有责任,他说着,还从兜里掏出一沓票子。   “你在咱厂里待了十五天,这是七百块钱,其中五百是你的工资,另外两百是咱棉花厂给你的补偿。”   一旁的姜向军和孙英子看着桌子上那沓厚厚的钞票,眼睛都直了。   “厂长,那两百块钱你快收回去,我也没受啥委屈,我还要多谢你哪,多亏你还给我了一个公道和清白。否则面对孟长林的污蔑,我真是长满嘴也说不清。”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那个孟长林谎话连篇,把你的名声都搞臭了,一个女同志,名声是最重要的。   厂子里对不起你,没有调查清楚,就把你给赶出去了……这二百块钱,你要是不收下,那就是嫌少,心里还怨着咱棉花厂哪。”   吴厂长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姜苗要是再推辞,就有点不好看了。   “行,那我就收下,厂长,你以后要是有啥用的着我的地方,就来和我说,我能帮就帮。”   姜苗知道吴厂长的意思,如果她不会外语,恐怕就见不着这个棉花厂送过来的赔偿,这种事,本来就没有赔偿的。   吴厂长得了她这话,脸上笑开了花,他就怕这个小姜,因为孟长林那事,心里有怨气,以后会不待见他们棉花厂,他现在已经不求这个小姜偏向他们棉花厂了。   只求这个小姜一碗水端平,对酒厂家具厂啥样,也对他棉花厂啥样,不偏心。   “对了,你的户口我也给你迁回来了,我之前收到疙瘩村的信,见上面说你的户口还留在他们疙瘩村哪,我当时就急了,立马给你找人办了……   只不过,以后你明面上就是棉花厂的工人了,不过,你放心,厂里是不会对你提要求的,也不会约束你的,咱原来咋样就还咋样,你就是在棉花厂挂个名,这也是为了方便迁户口。”   吴厂长怕姜苗误会,就连忙给她解释了一番,其实他这这样做,是有私心的,不仅仅是为了向小姜卖好……   要是让旁的厂子知道,他们肯定又要来抢,吴厂长这次悄咪咪的把人挂在了他们棉花厂,以后甭管咋说,小姜也算是他棉花厂里的人。   “我明白,户口的事,真是麻烦您了……”   姜苗不管吴厂长是啥心思,反正迁户口对她来说,是好事。   ……   吴厂长两口子谢绝了姜建国热情地留他们吃饭,心满意足的回去了,路上,张萍动了想给姜苗保媒的心思,如果成了,那不就把姜苗给拉拢过来了吗。   她一说,就得到了吴厂长的支持,其实他们今天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拉拢这个高级人才。   此时的姜家挤满了人,自打吴厂长两口子走了,她们就跑来了,看着桌子上吴厂长两口子给他们送的这些东西,一个个羡慕的不行。   “咋这么多好东西啊?”   孙小玲的后妈张杏花摸着桌子上的便蛋,还有腊肠,鱼,糕点啥的,馋的不行,趁人没瞅见,悄悄地把手伸进了网兜子里,拿了三个便蛋塞进了口袋里。   这一幕被姜苗瞅了个正着,见她又拿起了桌子上的两根腊肠正要往敞开的怀里塞,被姜苗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拿我家腊肠干啥?”   姜苗的声音不算小,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只见那个张杏花手里正拿着吴厂长两口子给姜家送的腊肠。   被当场逮到的张杏花,脸立马涨红了起来,狡辩道,   “谁拿你家腊肠了,我刚刚是看它掉到了地上,帮你们捡起来而已,你这个丫头,咋这样不识好人心啊。”   姜苗忍不住想笑,她当着众人的面把手伸进了张杏花的口袋里,从里面拿出三个便蛋,   “这便蛋也是掉到地上,你想帮我们捡起来,咋捡回你兜里去了?”   大伙见张杏花神色发虚,还能有啥不明白的啊。   “好你个张杏花,竟然敢偷我家的便蛋。”   吴淑兰瞪着张杏花,以前这个张杏花住她们隔壁的时候,她们家的油和盐就吃的特别快,有次她故意回来的早,就见张杏花偷偷的拿她家的油往自己锅里倒,把她给抓了个现行。   后面,她家的油盐啥的,都放回了屋里,直到这个张杏花和旁人换房子,搬到了楼道最里面,才好点,不过,挨着她住的那家人,就倒霉了,今个煤球少了几块,明个放在外面的细粉少了一把……   她们两家,天天吵架,楼道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张杏花是个啥德性。   张杏花见实在狡辩不了了,索性就摊开了,她没有看吴淑兰,而是瞅着抓着她手腕不放的姜苗,   “你和我家小玲,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我吃你三个便蛋咋了?”   不等姜苗说话,在场的人都说起这个不要脸的张杏花了,张杏花被大伙说的,难堪极了,姜向军也不和她废话,抓着她的衣领子,就把她扔出了姜家。   张杏花坐在地上撒泼,   “好你个姜向军,竟然敢非礼我,我的衣领子也是你能抓的?”   她见大伙都不搭理她,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   “呸,小气巴拉的,不就拿三个便蛋吗……大伙都在一块住十几年了,抠的要命。”   她骂骂咧咧的回家了,一回家就瞅见自己那个窝囊的残疾丈夫,就气不打一出来,   “孙瘸子,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摊上你这么个没本事的男人……   那个吴淑兰的闺女叫姜苗的,不是和你那个便宜闺女孙小玲一块去下乡插队的吗,现在她回来了,人有本事的很,还会外语,人家棉花厂的吴厂长两口子都亲自登门,给姜家拿了一堆的好东西。   你闺女哪?下乡这么多年,连个糖皮子都没给咱寄过,她咋这么没本事,人家姜苗下乡,自学了外语,你闺女学啥了?   为啥一样的人,吴淑兰的闺女咋就这么有出息。”   孙瘸子被张杏花骂习惯了,   “小玲和姜家那个三闺女关系好的不行,既然姜家的那个闺女下乡的时候学了外语,那小玲肯定也学了。”   张杏花眼睛顿时一亮,   “那你还不快给她写信,让她回来,让她也去棉花厂当翻译去,这样吴厂长肯定也会给咱家送礼,巴结咱。   她脑子咋就这么死啊,吴淑兰的闺女都知道探亲回城,她就一点动静也没有,蠢得像头猪,你看人家姜家现在多风光,多得意……   不过再得意有啥用,昨个姜家那个大闺女还有小闺女已经把姜家的脸给丢光了,我看他家的闺女,以后谁敢要,怕是都留在家里嫁不出去,当老姑娘。”   ……   姜家,吴淑兰正拆着点心,给大伙分。   昨个这些人都嫌弃的不想沾着他们,现在因为姜家的这个三闺女,让这些人又对姜家热情了起来。   “老姜啊,老吴啊,我早就说你家的苗儿,不像外面传的那样,我早就看出来那个孟长林是故意污蔑你闺女的,你闺女压根就不是那样的人。”   “就是,我早就看出你家这个闺女是个好的……你看她现在多有出息啊,给厂里当翻译,连厂长都登你家的门,巴结你们啊。”   “你们真是生了个好闺女……比你们那两个闺女强多了。”   ……   这些人的恭维话,把吴淑兰和姜建国哄的,那脸上的笑都没停下过,可这些人,却没有一个说要给姜苗介绍对象的。   她们心里还是有点介意姜苗的心太狠了,即使是和乡下的丈夫俩人都自愿离婚的,可姜苗怎么能舍得下从她肚子里生下的娃啊。   在她们看来,那个乡下丈夫想和姜苗离婚,姜苗就应该为着孩子,求对方不离婚,继续过下去,这才是一个好女人,好母亲,为了孩子,可以牺牲一切。   即使离婚,也不应该回到城里,应该继续在那个穷沟沟里,守着孩子……   “妈,不好了,那个李旺的堂哥,要把大姐送进看守所。”   门口突然传来姜敏的声音。   吴淑兰她们脸上的笑猛地一僵,这才想起来,那个李旺的堂哥让大闺女今天六点之前还他们二百块钱的事,她知道大闺女和小闺女今天去找孟长林了。   “咋回事啊?他为啥要把你大姐送进看守所?你们不是去找孟长林要你大姐的东西了吗?”把东西要到,拿到黑市随便一卖,也不止二百块钱啊。   吴淑兰知道闺女有几套高档衣裳,还有鞋子,以及卖李旺送她的自行车买来的手表。   “那个孟长林压根不肯把大姐的东西给她,我们一个劲的叫门,他却一直不开门,后面我和大姐就去找那个李大江商量,求他宽限几天。   可那个李大江,却要把大姐送到看守所,他说大姐偷走了李旺的自行车,并且卖掉了,可那辆自行车明明就是李旺送给大姐的。”   姜敏想让家里的人拿钱,去李大江那救大姐,李大江说了,晚上八点之前,见不到钱,他就把大姐送到看守所。   作者有话说:   二更合一了,今天没有了,明天爆更 第99章   “这可怎么办啊?”   吴淑兰放下手中装点心的油纸包, 急的团团转,原本挤在姜家人里的人都纷纷找了借口离开了,估计是怕吴淑兰朝她们借钱。   “老吴, 老姜, 我家的面发了, 我也回去了。”   孙嫂和张桂兰说着,也离开了姜家,其实,不是她们不想帮, 如果是老姜家其他人出了事,需要钱的话, 她们二话不说,就借给老姜家, 毕竟十几年的情分在里面。   可这次是姜家这个大闺女, 她做的那些事, 实在是不像话了,她们也懒得帮,也懒得出主意。   “苗儿, 刚刚吴厂长不是给你七百块钱吗,要不你先拿出二百块来,先把你大姐救回来, 就当是你大姐借你的,我让她一回来就还你。”   吴淑兰看向三闺女姜苗。   “说的好听,你不是也有钱,你为啥不借给她, 拿我当傻子?”   那个姜娟子工作都丢了, 拿啥还给她, 更何况,她也没义务借给她,前几天,不是还在她面前炫耀吃海参,吃鲍鱼吗?   “妈的钱都存起来了,现在都这么晚了,也没法去取钱啊,她可是你大姐,你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个李大江送进看守所啊。”   “你没钱就去借啊,你可是她亲妈,再不行,你就给那个李大江跪下,磕头求他,那可是你大闺女,你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李大江送进看守所。”   妈的,那个姜娟子干出的事,凭啥让她给她擦屁股,难道就凭当初她把黑阄掉包,就凭她前几天跑到她面前耀武扬威?   “你……你这说的是啥话,妈怎么能给那个李大江跪下?”   吴淑兰一听三闺女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姜苗眼一瞪,   “怎么不能?那可是我大姐,你亲闺女,你这个当妈的为她向那个李大江跪下,这有啥?你可是大姐的妈啊。   如果大姐因为这事进了看守所,那她就完了,你不帮她,那就是你害的她进了看守所,你的心也太狠了,那可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闺女啊……”   “这咋是我害的她进的看守所,你咋这样不讲理,我让她和那个孟长林好了吗,我让她卖掉李旺的自行车了吗?   这都是她自作自受,自找的,我这个当妈的当时该劝的也劝了,我对得起她。”   姜苗看着有些激动的吴淑兰,她继续加了一把火。   “可她毕竟是你闺女啊,你不帮她谁帮她,大姐真可怜,咋就摊上你这样一个冷血的妈啊……”   “我冷血?”   吴淑兰用手指着自己,快气炸了。   “我把她养这么大,是她欠我的,不是我欠她的,她自己做出的那样的事,凭啥让我帮她?”   “可大姐毕竟是你生的啊,你咋能不帮她?叫我说,你就应该跑到李大江那,跪下磕头求他,要不,这样吧,妈,你去替大姐蹲看守所,这样大姐就能回来了,这个法子好!!!”   姜苗兴奋地拍了下掌心,   “我都替你想好了,到时候你就对看守所的同志说,说是你偷着把自行车给卖掉了,大姐还这么年轻,她可不能进看守所,妈,你就去替大姐进去吧,反正你都老了。”   姜苗这番话不仅听呆了吴淑兰,就连姜建国,姜向军,孙英子他们也都愣住了,神色复杂地瞅着越说越高兴的姜苗。   “你……你可真是我的好闺女啊……”   吴淑兰指着姜苗的手都是发抖的,   “真是孝顺,太孝顺了!!!”   “知道我孝顺就行,嫂子,你还不赶快给咱妈收拾收拾行李,让她待会就去替大姐进看守所,这一去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哪,顺便让咱妈把在棉花厂的工作也给大姐,这样大姐就有工作了。”   姜苗像是没有听出吴淑兰说的是反话似的,她瞅着孙英子,让她去给吴淑兰收拾衣裳。   “你……我我凭啥要替她去蹲看守所???”   吴淑兰眼前一阵发黑,牙咬切齿道。   “凭你是大姐她妈啊,你刚刚不是挺关心她的吗,还让我出钱把大姐救出来,既然这样,那让你去替大姐蹲几天,咋了?不愿意?”   姜苗瞅着快被她气晕过去的吴淑兰,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满。   “苗儿啊,你就别气你妈了,你妈刚刚说错话了,她不应该让你出这个钱,这事是你大姐自个作出来的,就让她自己解决,咱谁也不要问。”   姜建国开口说了一句人话,一旁的姜敏不愿意了。   “爸,那可是大姐啊,你们不管她,不帮她,让她咋办?”   “既然你这么关心你大姐,那你就去替你大姐蹲几天吧。”   姜建国脸色难看的瞅着这个小闺女,姜敏一下子不吭声了。   “对啊,要不就你去替她蹲几天吧,顺便把你自己在林场的工作,也让给大姐。”   姜向军在一边煽风点火,他现在是一点都不待见这个脑子有病的小妹,那个李大江要送大姐进看守所,那就送呗,和他们有啥关系,这个小妹,真是拎不清,还跑回来让他们拿钱就救那个白眼狼的大姐。   有这两百块钱干啥不行啊,去副食品店买熟食吃,不香吗,去百货大楼给媳妇买几件衣裳,穿着不好吗?   有这二百块钱,他能干的事多着哪,他一年才挣三百多一点啊,这二百块钱是那么容易挣的吗?   这大夏天,他天天往厂子里跑,在车间,衣裳湿了干,干了湿的,在冬天,又冻得不行,冒着大雪还要去上班……这二百块钱都是他的血汗钱。   “凭啥啊?”   姜敏一听大哥说要让自己把工作给大姐,并且还要替她蹲看守所,她顿时不愿意了,她虽然和大姐关系好,但也没好到这种程度啊。   再说了,李旺的自行车是大姐推到黑市卖掉的,那钱她给自己买手表了,又没有给她,她凭啥替她去蹲看守所啊,还有工作,那工作是她的,她给了大姐,那她咋办?   “凭啥?就凭你和大姐关系最好,你不去替她蹲,谁去替她蹲啊?”   姜向军冷笑。   “谁想替她蹲谁蹲,反正我不去,我明个还要上班哪……”   姜敏一脸的不情愿,她不明白,明明她是回来让家里人拿钱去救大姐的,可这事咋扯到她身上了?   “那大姐咋办?”   “你们给我拿二百块钱来,我给那个李大江不就行了,大姐也不用去蹲看守所了,不就二百块钱吗?你们怎么这么自私的慌,没有一点亲味。”   姜敏话里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好似这二百块钱是这个家应该出的。   “二百块钱我有,可我就是不借……你上了这么几年班,你的工资哪去了?即使再存不住钱,至少二百块钱也应该是有的吧,你咋不拿出来去给那个李大江?”   面对姜向军的质问,姜敏有些慌了,   “我……我没钱,我挣的钱都花完了。”   她话刚说完,脸上就被一个小本本给砸中了。   姜向军低头一看,是存折,他连忙捡起来,打开一看,首页上写的是姜敏的名字,他再往下翻,好家伙,存折上赫然写着三百九十八块零五角钱。   “你还给我,快还给我……”   姜敏愣了一下,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存折,连忙去姜向军手里夺,可姜向军才不肯给她。   “你不是说你自己没钱,挣的钱花完了吗?这写着你名字的存折上的钱,是哪个鳖孙的?”   “关你啥事,你快把我的存折还给我。”   姜敏难堪的不行,脸色发烧发烫,她前脚刚说出自己没钱,后脚就被人给拆穿了。   去屋里翻出她存折的人是姜苗,其实,姜苗也没特意翻,只是昨个姜敏不是从职工宿舍搬回来了吗,当时存折不知道咋掉到了屋里的地上,姜苗就给她捡起来了,随手放到了抽屉里。   她刚刚回屋,拉开抽屉见存折还在里面,打开一看,有不少钱。   她觉得很讽刺,这个姜敏口口声声说自己没钱,让她们拿钱去救姜娟子,可明明她有不少钱,自己舍不得拿自己的钱,还义正言辞的指责她们自私,不肯出钱。   这个姜敏,真是没法说,她这样就不叫自私了?人姜向军都比她强,人家至少坦诚,自己有钱,就是不借,而这个姜敏自己有钱说自己没钱,还逼迫旁人拿钱。   “姜敏,你这个人咋这么可笑啊?”   姜向军高举着存折,看着朝他要存折的姜敏。   “不刚刚不是说,不就二百块钱吗,那这二百块钱你出,虽然现在取不到钱,但你可以把自己的存折给那个李大江,然后第二天和他一块去取钱。”   “不行,你快把存折还给我,这是我自己辛辛苦苦存的。”   姜敏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这钱她要是帮大姐垫上了,大姐啥时候还给她啊,能不能还上她都是问题,昨个大姐就朝她开口借钱了,她当时说自己没钱。   “向军,把存折给她。”   孙英子瞅着姜敏,一脸的鄙夷。   拿到存折的姜敏,把存折揣进了口袋,一抬头,才发现家里人看她的那种眼神,她心虚的不行,心里说不上啥滋味。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中暑了……爆更推迟到明天,今天先来两更,第二更在十二点,抱歉抱歉。   宝们,一定要注意,最近天太热了,我这里已经四十度了,热的要命。 第100章   “爸, 妈,我的钱攒的不容易……”   姜敏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她这不是自私, 不是不肯帮大姐, 而是这钱给了大姐, 那她就剩下一百多了。   “三姐一个小时就挣五块钱,这个钱应该她拿才对。”   姜敏说着,不满地瞅了一眼姜苗,心里气她拿出自己的存折本。   “我拿?”   姜苗反问了一句, 见她这样不要脸,也不和她废话, 直接上前,左右开弓, 给了她两个大嘴巴子。   “我挣得多, 就应该我拿?”   姜苗说着, 又啪啪的抽了她两下,把姜敏抽的晕头转向的,脸直接红肿了起来。   “爸, 妈,你们没看见三姐她打我吗?”   姜敏双手捂着被打疼的脸,对她父母站在一旁看着她挨打, 也不说阻拦三姐啥的,她气得不行。   “你凭啥打我?”   “当然凭我是你三姐了,既然你都能说出那样的话了,我凭啥不能打你?”   姜苗说着, 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 把人生生地拽到了她跟前。   “放开我, 放开我,疼……”   姜苗不顾姜敏的哀嚎和挣扎,用手拍了拍她的脸。   “下次想挨巴掌就和三姐我说,不用故意气我,我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多给你几个。”   “就是,下次想挨打了,找我也行。”   姜向军凑了过来,看到姜敏被打,一脸的幸灾乐祸,他刚刚看到存折上有钱的时候,就想抽她两个大耳巴子。   吴淑兰站在一旁也不说话,主要是不敢开腔了,怕这个三闺女给她收拾衣裳,让她去替大闺女蹲看守所。   她见到小闺女被打,也觉得她该打,她这个小闺女说一套,做一套的,既然自己有钱,为啥不借给她大姐啊。   姜建国见差不多了,就让三闺女松开小闺女,   “小敏,你不帮你大姐,我们也不会怪责你,可为啥你自己都不愿意帮你大姐,你还要求你哥,你姐他们帮她,还说他们自私,你这……”   姜建国找不到词了,他像是第一天才认识这个小闺女似的,她让他无语的很。   姜敏被姜建国说的这话,臊的不行,她低着头,看着脚尖。   最后,姜家人没有一个去给李大江送钱的。   李大江看过了八点,姜家人没有来送钱,他又是个吃喝嫖赌的二流子,就对姜娟子开始动手动脚了起来。   “你想干啥?我可是你堂弟李旺的对象……”   姜娟子吓得一个劲地往后退,心里忍不住埋怨小妹怎么还没有把钱送过来。   “李旺早就和你分了,你还有脸说你是他对象?”   李大江色眯眯地瞅着她,虽然她脸上都是伤,但长得不算赖。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碰我,我就去告你强/奸。”   李大江听到这话,果然停住了手。   这个年代,强/奸那是要被枪/毙的。   李大江虽然不碰她了,但是也不想就这么轻易地饶了她,拿着一根细长的软木条,往她身上抽打,把姜娟子抽的,蜷缩在墙角里,痛嚎,后面嫌木条抽人不过瘾,就上了拳头。   等李老太摸来的时候,姜娟子已经晕了,李大江也怕出事,就连忙把她给送进了医院。   第二天。   “同志,你怀孕了,昨个送你来医院的那个是不是你丈夫啊,你都有身子了,他怎么还能这样打你啊。”   刚醒来的姜娟子,一听到护士说这话,整个人都僵了,   “你说啥?我怀孕了?这怎么可能,我没呕吐啊?”   “同志,你是怀孕了,现在月份还浅,等再过几天,就有反应了,不过这也分人,有的就不吐。”   护士见这个女同志听说自己怀孕了,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忍不住纳闷。   “我……我不想……要它……你们帮我打掉他,行不行?”   回过神来的姜娟子,一把抓住了护士的胳膊,她还没结婚啊,怎么能大肚子啊……这个孩子她不能要,她以后还要找婆家哪。   “你为啥不要啊……打胎,需要开证明信,结婚证,并且还要你丈夫在场……有些人想要孩子还要不上哪,你这有了多好啊。”   护士有些不理解。   “我不能要他,他不应该来……他会毁了我的……你能不能通融通融,算我求你了……”   姜娟子哀求着对方,   “我也没法子,证明信,结婚证和你丈夫这三个必须有,否则医院不会给你打胎的。”   ……   出院后的姜娟子走在大街上,使劲用手砸着自己的肚子,在旁人看来,她就像是个神经有点不正常的人。   她上哪去找结婚证,还有介绍信啊……怎么偏偏就怀上了……   “你咋回来了?”   中午回来做饭的吴淑兰瞅见原本应该被送到看守所的大闺女此时正蹲在家门口。   听到吴淑兰这话的姜娟子,来不及多想和伤心,   “妈,你赶快让别人给我介绍几个对象,我想结婚,我想立马扯证结婚。”   “啥?你咋突然想结婚了?”   吴淑兰很是诧异,距离她闺女被孟长林赶出来才多长时间啊,还有和那个李旺,反正乱七八糟的,咋就这么快就走出来了,还有,她和李旺关于钱的事都还没解决哪。   “就是突然想了,想安定下来,想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妈,我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不听你和我爸的话,李旺那二百块钱,我会想法子还给他的。   你赶快给我找一个像李旺那样的人,我这个月就想结婚。”   姜娟子都想好了,到时候让对方给她拿二百块钱彩礼,她把这个钱还给李旺。   “行,那你也别太挑了,你的这事,现在都传开了,名声不咋好听。”   其实大闺女现在结婚也挺好的,她没了工作,家里向军他们又不待见她,她在这个家也住不下去。   等下午去厂子里上班的时候,吴淑兰就托厂子里的人给她家大闺女姜娟子介绍对象了。   这几天,李大江也没来找姜娟子的麻烦。   姜娟子在姜家过的着实辛苦,被姜向军揪着领子扔出去好几次了,每次吃饭,她都不敢上桌,还是小妹偷偷地把家里人吃剩下的饭给她拿过来点。   连着几天过去了,压根就没人愿意给她介绍对象,人家也不明着拒绝,毕竟吴淑兰都提出来了,人家就说帮着找找,可一直没动静,也没个话。   在吴淑兰的一再追问下,人家直接和她摊牌了,说没有男同志愿意和她家大闺女处。   姜娟子在家急的,嘴都长泡了。   最后,还是孙嫂心软,给她介绍了一个二婚的男人,可姜娟子嫌弃人家结过婚,气冲冲的回来了,埋怨孙嫂瞧不起她啥的,这下子,更没人愿意给她介绍对象了。   这天,刚好是休息日。   姜苗把上次那个放映员魏远送给她的电影票,转手送给张大姐了,让张大姐和刘长芳一块去看了。   早早打扮好的姜敏,挎着黄书包,把当初魏远给她的那两张电影票中的一张,狠狠地撕了个粉碎,然后拿着剩下的那张电影票,去赴约了。   “姜敏,你三姐哪?”   捯饬的很郑重的魏远,见姜敏一个人来了,他往后瞅了瞅,眼底忍不住闪过一抹失望。   “我三姐不想来,她一听说电影票是你送的,就把它撕了个粉碎。”   姜敏想绝了魏远对三姐姜苗的心思,她现在心里是恨极了那个抽她脸的姜苗,她不仅打她,还勾引了她的魏远。   魏远听到姜敏这话,心里很难过,但他不是那种受到一点挫折,就放弃的人。   后面几天,魏远天天去家具厂堵姜苗,这件事不知道咋被吴淑兰听说了,她就让姜苗把这个小伙子介绍给她大姐姜娟子。   姜苗当然不愿意,姜娟子是啥样的人啊,把她介绍给人家魏远,那不还害人家魏远吗?   渐渐的,姜娟子感觉自己的食量变大了,家里的那点剩饭已经让她吃不饱了,她忍不住催促吴淑兰。   吴淑兰把情况全给她说了,现在依照她的名声,找到二婚的就不错了,吴淑兰劝闺女要求不要那么高。   “我只是要求对方是城市户口,工人,没结过婚,彩礼给我二百块钱,我这要求高吗?”   姜娟子认为自己都没提啥要求,她可是没结过婚的人,凭啥要给人当后妈啊,如果对方是个主任,厂长啥的,她倒是愿意,可对方就一普通工人。   “前天你张婶,不是给你说个吗,人家倒是头婚,就是户口是农村的,可你不愿意。”   吴淑兰这些天处处碰壁,陪着笑脸求人家帮她大闺女介绍个对象,可人家好不容易给她介绍一个,她还不中意,把人家羞辱了一顿,跑回来,还去说人家介绍人,哪有这样的啊,孙嫂她们都被她给得罪了。   “我可是城市户口,凭啥嫁给一个农村人啊?他还只是个厂子里的临时工,那个张桂兰就是故意羞辱我的。”   姜娟子她是最瞧不上农村人的,她宁愿嫁给拥有城市户口的二婚男人,也不愿意嫁给头婚的农村人,她现在虽然名声臭了,但还没到嫁给最底层的农村人的地步。   作者有话说:   晚安啦,明天见 第101章   这天下班后, 孙英子忍不住和丈夫姜向军抱怨,   “你那个大姐,就是个没脸没皮的人, 这些天, 整天赖在家里, 吃家里的饭,你那个妈也是,每次做饭都专门多做一点,不是故意拿咱的粮食养着你大姐吗?”   “你放心, 我回去就和妈说,每天让她按着量做饭, 不准再做那个姜娟子的,她领的粮票可没往家里拿, 我估计都贴在那个孟长林家里了。”   姜向军也对他妈每次做饭都做着大姐的感到不满意。   “那天晚上姜敏不是说, 不拿二百块钱, 那个李大江就会把她送到看守所吗?为啥第二天她就回来了,这些天那个李大江也没来找她,你说那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点啥?”   孙英子有些怀疑, 好端端的那个李大江怎么放过她了,后面也没来找她要钱,太奇怪了, 她就见那天回来的姜娟子脸上的伤多了有点,回来后,她也不说人家李大江为啥没把她送进看守所,反而让她回来了。   “谁知道哪……这几天, 你没瞅见吗, 让咱妈给她张罗着找对象哪, 这么急,叫我看八成是怀孕了。”   姜向军随口猜测的,可孙英子却当真了,她不会是真有了那个孟长林的娃吧……   ……   “姜同志,我送你回家吧?”   魏远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把姜苗堵在了家具厂门口。   姜苗瞅了他一眼,直接绕过他走了,魏远推着自行车连忙跟了上来。   “姜同志,姜同志,这周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去看电影。”   姜苗烦死了,快步走着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   “魏远同志,我前天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不想和你处对象,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来打扰我?”   “你为啥不想和我处对象啊,你不用自卑,我知道你离过婚,也生过孩子,但我没有瞧不起你……”   “我没有自卑……是我看不上你,听懂了吗?我觉得咱俩不合适。”   姜苗说完,就走了,不死心的魏远还是跟了上去。   “咱俩哪不合适啊?”   “哪哪都不合适。”   姜苗走的很快,完全不想搭理他,魏远推着车子,一直跟到姜苗到了楼下,这一幕,刚好被回来的姜敏看到。   她气冲冲地回到家,把身上黄色的书包扔到桌子上,看着三姐姜苗拿着蒲扇一个劲地给自己扇风,她上去一把把蒲扇从她手中夺了过来,扔在地上。   “你能不能不要再纠魏远了,你自己都是离过婚的人,也不看看自己能不能配的上人家魏远?”   这几天被魏远纠缠的心烦的姜苗,听到这话,顿时甩给了姜敏一巴掌,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纠缠他,既然你瞎了,就把眼珠子抠出来喂狗吧。”   姜敏捂着被打疼的脸,愤恨地瞪着姜苗那张小妖精似的脸,   “要不是你勾引他,他怎么会看上你。”   “我勾引他?”   姜苗被气笑了,   “对,就是我勾引的他……”   姜苗说着说着,忽然贴近了姜敏,看着她那气急败坏的脸,笑的一脸的不怀好意,   “而且我知道你喜欢他,所以我故意勾引他的。”   “你……你怎么这么坏。”   姜敏被气红了眼睛,   “你能不能有点道德底线,你明知道我喜欢魏远,为啥要勾引他?”   “因为我坏啊……我没有道德底线,就专门喜欢勾引你喜欢的人,你怎么不怪自己没本事,还有脸跑到我面前质问我?”   姜苗知道姜敏喜欢那个魏远,她还故意说道,   “刚刚我下班回来,那个魏远跟了我一路,非要请我去看电影,真是烦死个人。”   “你,你不能去和魏远看电影,你离他远点,你这样的坏种,狐狸精,就配和那个孟长林在一块。”   姜敏双手紧紧地攒成了拳头。   “我已经答应他了,并且还答应和他处对象了,你有本事这些话就去和他说啊,让他以后离我远点,看他听不听你的。”   姜苗这话,不知道咋刺激到了姜敏,她突然哭了起来。   “哭啥哭啊,跟嚎丧似的。”   姜向军一进家来,就看见小妹搁那哭,他脸上露出一抹不耐烦来。   “我想哭就哭,碍着你啥事了?”   不让姜敏哭,姜敏哭的反而越来劲了。   “再哭,给我滚出这个家。”   姜向军去里面洗了一把脸,出来见她还在哭,烦死了。   孙英子看到她哭,直接不搭理她,就像是没看见似的,自打上次姜敏跑回家朝她们要钱,还谎称自己没钱,这事被姜苗当场给揭穿后,她就格外地瞧不上这个姜敏。   “这也是我家,你凭啥让我滚?”   ……   姜苗懒得看他俩在这吵架,直接回住的那屋拿上睡衣,去冲凉去了。   这没有风扇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现在已经进入三伏天了,热的要命,姜苗上班都是拿着个蒲扇,一个劲地扇,她现在好怀念空调,电风扇,冰西瓜……   她刚刚回屋的时候,没见到那个姜娟子,也不知道她去哪了,这几天她有点不正常,一个劲躲在屋子里用拳头砸肚子,并且还使劲地蹦跶,还总是一个劲地催着吴淑兰给她找对象。   难不成有了?   她如果有了,还这么急着找对象,该不会是想让人家帮她养孩子吧?   这也太损了点吧。   等姜苗洗好澡,回屋后,正在擦头发,就见姜敏进来了,走到她跟前,扑腾一声跪下了没,把姜苗吓了一大跳。   “你这是干啥?”   “我求求你,求求你把魏远让给我吧,你别勾引他了,你去勾引别人吧。”   “看我心情。”   姜苗扔掉擦头发的毛巾,用皮筋把头发举到头顶窝了起来,然后歪在了床上,看着跪在她床前的姜敏,忍不住有点感叹,没想到这个姜敏竟然这么喜欢那个叫魏远的,还给她跪下。   “我知道我以前嘴欠,得罪过你,但你能不能看在你是我三姐的份上,不要和我抢他。”   姜敏说着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哭的姜苗心烦。   “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要和你抢过他,我也没有勾引过他。”   “你骗人,你没有勾引他,他为啥会看上你?”   姜敏不相信姜苗说的。   姜苗已经不想和她这种人说话了,她说了,她也不信,还逼她继续说,有意思吗?她要是喜欢跪就跪着吧。   此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姜敏连忙站了起来,怕被人看到她求姜苗。   推门进来的人是姜娟子,她狐疑的目光从姜苗身上飘到了小妹姜敏身上。   “大姐,你回来了啊,相亲相的咋样?”   姜敏背着大姐,偷偷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泪。   “挺好的,他是家具厂的工人,上面还有三个姐姐。”   这个对象是吴淑兰给她闺女介绍的,这个男同志他妈和吴淑兰是老相识,男同志的父亲还是在供销社专门负责卖猪肉的,吃香着哪。   原本吴淑兰也没想起来这个人,可周围已经没有人愿意给她闺女介绍对象了,姜娟子又一直逼迫她,她没法子了,去供销社割肉,才想起来她昔日好姐妹家的儿子还没对象哪。   果然她一提,人家就同意了。   姜娟子今天去公园和对方见了见面,说了会话,对人家满意的很,对方家里条件好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这个男人老实巴交的,以后她和他结婚后,肯定啥都听她的。   她要和人家赶快扯证结婚才行,到时候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说是他的。   “爸,你这买的啥啊……臭烘烘的……”   门外传来姜向军呕吐的声音。   姜苗吸了吸鼻子,立马趿拉着鞋子出了屋子。   “臭豆腐!!!!是不是臭豆腐?”   “你咋知道是臭豆腐,你爸不知道从哪买来的三块长毛的臭豆腐,熏死个人。”   吴淑兰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长毛的豆腐扔到桌子上。   洗完手出来的姜建国,拎起桌子上的臭豆腐,对儿子闺女说,   “这可是好东西,等待会,放进锅里用油炸一下,配上辣椒油,香菜,吃起来美着哪,剩下这块,用来做那个豆腐乳配窝窝头吃。”   光听姜建国这样说,姜苗就忍不住咽口水了,这豆腐就是越臭越好吃。   “要做你做,臭死个人,赶快拿外边去。”   吴淑兰捏着鼻子,嫌弃地看着那长毛的豆腐。   “苗儿,走,咱俩出去做,这臭豆腐可是好东西,我下班的时候,看到有人挎着篮子在巷子里偷着卖,我就好这一口。”   姜苗也想吃,就出去给他帮忙去了。   吴淑兰怕他们把油沾染上臭味,不允许他们炸,只能用油煎。   姜苗在菜板上切着豆腐,打他们爷俩身边过的人都捂着鼻子。   “苗儿啊,你们爷俩这是做啥吃的哪,咋这么臭啊?”   孙嫂捏着鼻子凑了过来。   “孙姨,做臭豆腐那,等待会做好,给你送点尝尝,这东西老好吃了。”   姜苗迫不及待的把切好的臭豆腐放进油锅里煎,还不忘往里面撒点盐啥的。   “可别给我送,哎呦,这东西太臭了,你们自己吃吧。”   捏着鼻子的孙嫂,端着盆子,连忙跑回了家。   “他们都没有口福,这臭豆腐多好吃啊。”   很多年前,姜建国吃过一次,自那以后,就再也忘不掉它的味道了,也是碰巧,刚好他碰到有卖这臭豆腐的,对方说,这豆腐是他用自家的卤汁泡过的,吃起来味道绝的很。   “呦呵,老姜,你们这从哪买的臭豆腐啊,多好的味啊。”   有好这一口的,循着味找来了,把味往鼻子这扇了扇,一脸的陶醉。   “老刘,等做好,我给你送两块去,今天也是碰巧了,在巷子里买了几块……”   “那敢情好。”   锅里的臭豆腐已经被煎的两面焦黄了,姜苗又沿着锅,往里倒了一圈的油,把吴淑兰心疼的差点没跳起来。   姜建国拿过夹子捅了捅下面的煤炉子,往里面又塞了一个煤球,眼睛紧紧地盯着锅里的臭豆腐,忍不住咽口水。   那臭豆腐被姜苗又刷了一层辣椒油,那味道香的真是没法说,姜苗看差不多了,让她爸把盘子拿过来,装盘,最后再撒一点香菜末。   端到客厅,俩人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了一块,姜苗眼睛顿时一亮,豆腐烫的她哎呦哎呦的,也舍不得吐出来,姜建国也是这个样子。   用卫生纸把鼻孔塞住的姜向军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好奇,   “这么臭的东西,有这么好吃吗?”   孙英子和吴淑兰也都往鼻孔里塞了卫生纸,不知道还以为她家里人在吃臭粪球哪。   姜苗和姜建国俩人一脸的享受,你一块我一块的夹着吃,那豆腐吃起来,外面那层豆腐皮是焦脆的,麻辣鲜香,还有浓郁的卤汁味,香菜味,一口咬起来,嘴里瞬间爆汁。   好吃的赛神仙,姜苗忍不住埋怨姜建国,   “爸,你咋就买三块啊?这够谁吃的啊?”   “早知道多买几块了,不知道他明个还来不来卖了。”   姜建国也后悔的不行。   姜向军看他们吃的这么香,也忍不住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嘴边,试探性的咬了一小块,然后猛地把堵着鼻子的卫生纸抽掉。   把剩下的臭豆腐一口塞进了嘴巴里,他脸上的神情变了,变得和姜苗,姜建国他们分的一样。   孙英子就见她丈夫姜向军和那俩人抢着吃臭豆腐,嫌弃极了,晚上,这个姜向军别想上她的床了,这么臭的东西都能吃下去。   姜向军没有忘记他媳妇,用筷子夹了一块,要喂给孙英子吃,孙英子嫌弃的躲开了。   “英子,快过来,你尝尝,真的好吃,香的很。”   “你自己吃吧。”   孙英子一脸的抗拒。   “快过来,真不骗你,你就吃一点。”   姜向军说着,把臭豆腐送到媳妇嘴边,孙英子迟疑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咬了一小点,然后眼睛顿时亮了。   “好吃吧???”   孙英子连忙点了点头,把剩下的豆腐也给吃了,把卫生纸抽了出来,抢过姜向军手里的筷子,也去盘子里夹了起来。   最后吴淑兰见儿媳妇都吃了,她也试着吃了一块,这下子完了,五个人,没一会儿就把一盘子豆腐给抢了个精光。   “我才吃两块,就没了。”   意犹未尽,刚尝出味的吴淑兰忍不住拿馒头蹭了蹭盘底上的油渣。   “爸,你咋不多买点?”   没吃够的姜向军也忍不住埋怨姜建国。   最近天热,姜苗都不咋想吃饭,没胃口,吃几块这样的臭豆腐,好的很,浑身都舒坦了,胃口也打开了,心情也好了。   “妈,那锅你不要刷了,就用带着那臭豆腐味的锅炒菜,晚上吃啥啊?炒点腊肠吃吧,配稀饭,把稀饭放到凉水里隔着盆子降降热,咱家要是有冰箱就好了。”   “那冰箱哪是咱这种家庭有的,那都是干部家庭才有的东西。”   姜建国都没见过冰箱长啥样,他还是听旁人说的,说这玩意可以降温,把西瓜啥的放进去,吃着冰凉冰凉的。   他们正说着话哪,门口传来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   “吴淑兰!!!”   吴淑兰听到有人喊她,她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胡二妮,也就是她把她闺女姜娟子介绍给对方儿子的。   “二妮,你咋来了?快进来坐。”   吴淑兰热情地搬过椅子,让她坐,可她压根理都不理,黑着一张脸,像是来算账的,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伙。   “我不坐,我问你,你安的啥心,是不是把我当傻子,你闺女现在就是那河里没人要的烂鱼臭虾,你竟然把你闺女说给我儿子,是不是当我住得远,不知道你闺女的好名声啊?”   今天她儿子回家后,说吴淑兰的大闺女想尽快和他扯证结婚,还问一个星期行不行啥的,她一听就听出来这里面不对劲,找人一打听,才知道吴淑兰这个大闺女是啥坏名声,就她干的那些事,简直不是人干出来的。   吴淑兰竟然把她说给自家儿子,她年轻的时候和吴淑兰关系好的不行,所以吴淑兰说这话的时候,她也没朝她多打听她闺女的事,就知道吴淑兰的大闺女现在没对象,在造纸厂上班。   她一打听,天哪,啥在造纸厂上班啊,她早就被人家给开除了,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还和别人乱搞男女关系。   “二妮,你别气,先坐下来慢慢说……”   吴淑兰想拉着她坐下,可被胡二妮一把甩开了,把吴淑兰甩到了地上。   屋里的姜娟子听到客厅的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瞅见一脸不善的胡二妮,她有些懵,等看到她身后的小伙就是今天和她相亲的那个,她顿时明白了。   “阿姨,你咋来了?快坐,我给你倒水。”   姜娟子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你就是吴淑兰的大闺女,今天和我儿子相亲的那个吧?”   姜娟子刚点头,然后就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她想憋回去,可最后还是不行,捂着嘴跑到厕所吐了起来。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胡二妮扫了几眼她的肚子,姜娟子有些慌张地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肚子,她这是下意识的,原本她不挡的话,胡二妮只是怀疑,可她挡了,胡二妮就有点确定了。   姜娟子还心虚地解释了一下。   “家里我爸买的臭豆腐,味道太臭了,我闻着反胃。”   “你闻着反胃?怕不是有了身子了吧?”   胡二妮的父亲是赤脚大夫,所以她也会一点,她趁姜娟子不注意,一把拉过她的手腕,摸了起来。   “阿姨,你这是干啥,快放开我……”   姜娟子心中很不安,一个劲地挣扎,想把手从她手中抽回来。   “好啊……”   胡二妮一把丢开了姜娟子的手腕,脸上满是怒气。   “好啊,吴淑兰,你闺女都怀上了,你竟然还把她说给我儿子,你打的啥算盘,想让我儿子帮你闺女养娃?”   “啥?二妮你说的啥啊,我没有啊。”   吴淑兰连忙质问大闺女姜娟子,   “你坏身子了?”   姜娟子不敢吭声,一个劲地低着头。   吴淑兰见大闺女默认了,她感觉突然天旋地转的,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   胡二妮直接跑到楼道里,   “大伙给我评评理,这个吴淑兰把她那个怀了身子的大闺女介绍给我儿子当对象啊,你们看看,她有多欺负人啊。   找我的时候,一点都不提她闺女和旁人胡乱搞的事,还是我自己打听出来的啊,我儿子在家具厂上班,连个对象都没谈过,这个杀千刀的,黑心肠的,竟然想让我儿子当那冤大头啊……”   胡二妮的话把楼道里的人都引过来了,有的听见动静的,打开门也凑了过来。   “二妮,咱进屋说,进屋说,我是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这个死丫头有身子了,我说啥也不能把她介绍给你儿子啊。   咱进来说,进来说……”   吴淑兰慌张着急地想把胡二妮拉进家里,可胡二妮压根不吃她这一套。   “有啥话不能在外面说,我就要在外面说,让旁人都知道知道你吴淑兰是个啥样的人,你闺女干出了那样的丑事,肚子里都有野男人的娃了,你竟然帮她找顶锅的,忒不是个东西了吧。   枉我以前和你关系那样好,你就专门坑害熟人。”   “啥?吴淑兰,你那个大闺女怀孕了?那你前几天还让我给她介绍对象,还要找那头婚的,是城市户口的,还当工人……你这不是害我吗?”   看热闹的人,听到胡二妮说的话,顿时不冷静了。   “还有我,你托我给你大闺女找对象,我的天老爷啊,你闺女肚子里都有货了,你咋这个样子啊……”   孙嫂和张桂兰听到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她俩脸色也难看的紧,吴淑兰咋没和她们说她闺女肚子里有娃的事啊,亏她们还给她介绍了人……她们俩就像是吃了苍蝇似的。   虽然孙嫂给姜家大闺女介绍的是二婚的,但你肚子里有娃的事,是不是要提前说,不能瞒人家,成不成是一回事,但不能让人家吃这个哑巴亏吧,如果人家愿意,这都好说。   你瞒着人家,这是人品问题啊。   一旁的张桂兰才真是恶心的不行哪,她给姜家这个大闺女说的还是她拐着弯的侄子,人家小伙还是头婚,可姜家这个大闺女嫌弃她那个侄子是农村户口,还嫌弃他是临时工,瞧不上人家。   幸好她没瞧上,要是瞧上了,就让她侄子给她肚皮里的儿子当便宜爹了,真是磕碜人。   这姜家大闺女人真是够够的了。   面对大伙的质问和谴责,吴淑兰即使浑身长满嘴也解释不清了,她委屈的哭了起来,   “不管你们大伙信不信,我都要说,我吴淑兰要是知道那个死丫头怀了身子,还托你们给她找对象,就让天上的雷劈死我,咱都住在这个筒子楼里十几年了,我吴淑兰是啥样的人你们也清楚。   我压根就不会做出这种昧良心的事,我真是不知道她怀孕了。”   ……   姜家客厅里,姜苗她们都一言难尽地瞅着姜娟子的肚子。   这次不用姜向军赶她走了,在外面被大伙指着鼻子骂的吴淑兰回到家,拽着姜娟子的胳膊,就想把人给拉到外面去。   “妈,我知道错了,你别赶我……这么晚了,你把我赶出去,我住哪啊……”   姜娟子用脚蹬着地,不愿意出这个家门。   “向军,帮我把她丢出去。”   吴淑兰也没了力气,她现在真是对这个闺女失望透顶,原本心里还可怜她,平时做饭多做点,可现在这点可怜早就不复存在了。   刚刚在外面,胡二妮的质问,真是把她的脸给丢到了老娘家,她难堪的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现在大伙包括胡二妮,都以为她知道这个死丫头怀孕的事,还故意托她们给她闺女介绍对象。   这让她们以后还咋看她吴淑兰啊……   “妈,求求你不要让向军赶我走……我也好才知道我怀孕的事……”   姜娟子说这话,吴淑兰已经不相信她了,姜向军拉着她的胳膊,把她硬生生地给了出去,姜娟子的手扒拉着门,不愿意出去。   还是吴淑兰把大闺女的手一根根的掰开的。   “以后这个家,不是你的家,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我都不管了。”   “妈,我可是你亲闺女啊,你不能这样对我……”   吴淑兰这次是气狠了,面对大闺女哀求的话,她像是没听见似的,啪的一声关上了门,把门从里面给插上了,任由大闺女在外面一个劲的拍门哭求。   屋里的人没有一个为她说好话的,就连姜敏站在一旁也不敢替她说话,这次大姐做的实在有点过分了,怎么能找旁人替她养孩子啊。   姜苗一点都不觉得惊讶,这种事是姜娟子能干出来的,毕竟她之前被孟长林赶出来,还跑到李旺那,想和人家继续好下去,脚踏两只船,明明有对象,还背着对象胡搞……   以前的姜娟子从外表看,很老实,压根就不像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其实,在当初姜娟子背着原主换黑阄的事上,就能看出来她是个啥样的人。   其实,姜娟子怀孕了,她大大方方的告诉人家,人家说不定有不介意的,可她这样子做,就太那个啥了。   “你们谁也不准放她进来,要是被我发现谁敢放她进来,那就和她一块离开这个家。”   吴淑兰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姜敏,就像是专门说给她听似的。   外面的姜娟子还在一个劲地拍着门,楼道里来往的人瞅着她的目光满是鄙夷。   姜娟子拍着拍着,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妈,爸,求求你们了,你们让我进去吧……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们……   小妹,求求你帮我开下门……”   姜娟子泣不成声,她只是想找个好人家,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想要啊……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打掉他,可她没法子啊,她也是迫不得已的啊。   作者有话说:   十二点加更 第102章   第二天一早, 还穿着睡衣的姜敏打开家里的大门,往外瞅了一圈,都没发现大姐的影子, 昨天大姐拍门拍了半宿, 她想把大姐放进来, 可怕她妈把她也赶出去。   姜苗下楼准备去家具厂上班,一出来,就见魏远推着一辆自行车在楼下等着她那,她没有和他打招呼, 而是直接从他身边走了。   “姜苗,姜苗……我送你去上班吧。”   魏远推着自行车, 走到姜苗前面,挡着她的路了。   “魏远, 你很闲吗?你能不能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姜苗对这个魏远没感觉, 尤其对方还这样骚扰她, 她对他更没有好感了。   “我只是想和你处朋友。”   “可我·不想和你处。”   姜苗从一旁绕开了他,走啦。   下午的时候,棉花厂吴厂长的爱人张萍找了过来, 她对姜苗说明了来意,想给她介绍个对象,姜苗想起了这几天魏远总是纠缠她, 她就同意了。   “小姜,对方是个老师,前几年媳妇生孩子的时候,难产, 走了,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拉扯着孩子, 他人挺正派的,你去见了就知道了。”   张萍把姜苗领到了她家里,只见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一个大夏天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年龄应该在三十多岁,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小男孩。   孔春明见人来了,立马站了起来,见到今天和他相亲的女同志长这样,眼睛直接都愣了。   张萍咳嗽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姜同志,你好,我叫孔春明。”   他有些局促地看着面前的女同志。   “孔同志你好。”   姜苗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小姜,你快坐,快坐。”   吴厂长今天也在家,他连忙给姜苗倒茶。   张萍拉着姜苗在沙发上坐下,姜苗看着眼前这个小男孩,忍不住好奇地看向张萍和吴厂长,   “张大姐,吴厂长,这是你们的孩子吗?”   姜苗忘记来的时候,在供销社买点水果糖啥的了,她是真没想到张大姐和吴厂长家还会有这么小的孩子。   姜苗这话一说出口,吴厂长和他爱人一脸的尴尬,尤其是吴厂长,他真是没想到这个孔春明会把自己儿子带过来。   他刚刚就说让他儿子先去他家房间里躲着,可这个孔春明不愿意,还说如果对方不能接受他儿子,那他也无法接受对方。   “这……这是孔春明的儿子。”   张萍和吴厂长对视了一眼,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姜苗不吭声了,哪有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的儿子带过来的,难道还指望她和他扯证结婚后,帮他养孩子,带孩子吗?   孔春明见姜苗脸色有些难看,他此时很后悔把儿子带过来,但既然都带过来了,也只能让儿子喊人了,   “小东,快喊阿姨。”   “阿姨。”   那个叫小东的男孩喊了姜苗一声阿姨,姜苗其实想站起来就走,可不想让吴厂长和他爱人难堪,还是压着性子,应了一声。   “姜同志,小东这孩子,自打生下来就没了妈,他是我一手带大的,平时很乖的,也不闹人。”   孔春明想让儿子给姜同志留个好印象。   小东一个劲地往孔春明怀里钻,偷偷地看着姜苗。   姜苗不知道该咋接腔,   “嗯,看着就很懂事。”   “听说,姜同志现在是在做翻译,还懂好几门外语,真是了不起啊。”   孔春明没有想到吴厂长他爱人给他介绍的对象,长的这么出挑,压根就不像离过婚的人,气质也好得很,跟那资本家小姐似的。   “过奖了,听说你是老师?教什么的啊?”   “我就是教英语的,在大学里当英语老师。”   这也是孔春明为啥这么傲的原因,也是吴厂长的爱人为啥把他介绍给姜苗的原因。   大学老师,那是相当体面的,走出去,都被人称呼为知识分子。   孔春明相了那么多的女同志,只有这个姜苗,让他紧张……让他最心动,他就是要找这样的……   “教英语的啊,真巧。”   姜苗并没有因为对方是教英语的大学老师,就对他改变印象。   “听吴厂长说,你也会英语?”   “会一点。”   张萍见小姜对这个孔春明态度很冷淡,就知道这事肯定悬了,她给吴厂长使了个眼色,吴厂长站了起来,   “小姜,你待会是不是还有事啊,要不今天咱先到这?”   还不等姜苗说话,孔春明倒急起来了,   “吴厂长,这才说几句话啊,我和姜同志还没怎么了解哪。”   孔春明这话把吴厂长整的尴尬的不行,他只好又坐了下来,望着姜苗的眼神里,满是歉意。   姜苗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他难道听不懂吴厂长话里的意思吗。   “孔同志,你还有啥想要了解我的?”   “姜同志,听说你之前下乡插过队,在乡下结过婚,我能不能问问你为啥离婚啊?”   这是孔春明比较关心的问题。   “想离就离了,过不到一块去。”   姜苗有些不耐烦了。   “这样啊……”   孔春明是个直肠子的人,他看上姜苗了,就有啥说啥,   “姜同志,你放心,等咱俩扯证结婚后,你就在家带孩子就行,也不用当翻译了,挺辛苦的,我一个人的工资就能养活你。   不过,有一点就是,你必须要对我儿子好,你这个后妈必须要拿他当亲生儿子对待。”   “不好意思,我做不到。”   姜苗站了起来,看向张萍和吴厂长,   “张大姐,吴厂长,我就先走了,家里还有事。”   “行行行,我来送你。”   吴厂长和张萍站了起来,去送姜苗了,把孔春明晾在客厅里了。   “小姜,真是对不住……”   吴厂长怕姜苗生气,其实在那个孔春明把自己娃带过来的时候,他就想让他回去,可想着小姜都在路上了,不好让她扑个空。   张萍也连连给姜苗陪着不是,她真没想到,今天会整这么一出,还有,这个孔春明也太不会说话了。   “没事。”   这吴厂长两口子也是出于好心给她介绍对象,她也不好怪人家,也没有怪人家的地方。   主要她这个人有点自私,想让她当后妈,给对方的孩子,洗衣裳做饭啥的,这一点可能都没有,因为她这样的人需要旁人照顾,而不是去照顾旁人。   她找对象结婚,是为了让自己舒坦,而不是去给人当老妈子的,还有,那孩子又不是她生的,她凭啥照顾他啊?   她感觉这个孔春明要找的是贤妻良母,而不是她这号人,他嘴上说着婚后不让她当翻译,太累啥的,只让她在家里照顾孩子,那吃喝拉撒都要管,还有家务啥的,这就不累了吗?   姜苗是个连自己衣裳都懒得洗的人,让她去做这些,也不太现实。   孔春明从屋里追了出来,见姜苗走了,他还想去追,被吴厂长拦了下来,   “吴厂长,这啥意思啊?”   “啥啥意思啊?人家小姜不都和你说清楚了吗,人家做不到你的要求。”   吴厂长没有给孔春明好脸色瞧。   “你把你儿子带过来干啥?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的?”   张萍真是搞不懂这个孔春明,要不是看他是大学老师,她才不把小姜这样出众的人介绍给他哪。   “吴厂长,麻烦你们再去帮我和那个姜同志说说,我这个人有点不会说话,让她别生气,我知道,我今天不该带我儿子过来,我现在也后悔的不行。   张大姐,我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你们可一定要帮帮忙啊。”   吴厂长两口子现在压根不搭理他了,人家姜苗明摆着就是没看上他,他还在这一个劲地说。   等孔春明回到家后,他妈问他今天相亲的人咋样。   “妈,人家女同志心气高,没看上你儿子我。”   “啥?你可是大学老师啊,看上她一个高中毕业,连大学都没上过的人,你不是说她离过婚吗?这眼睛是瞅到天上去了?我还嫌那个女娃子配不上你哪,她竟然敢看不上你。”   自己的儿子那可是大学老师,都有人给她儿子介绍黄花大闺女,她还挑人家哪,没想到一个离过婚的,竟然不知道天有多高了。   “春明,不就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吗,咱要娶就娶头婚的,到时候妈给你挑个好的。”   孔母见儿子垂头丧气的,神情很失落,有些纳闷的慌,她儿子以前去相亲回来,从来没有这样子过,今天吴厂长两口子给她儿子介绍的那个女同志到底长啥样,她忍不住好奇,竟然能让她儿子这个样子。   ……   此时孟长林家里,姜娟子正坐在他家的地板上,撒着泼,她一大早就来了,孟长林出门送闺女去上学,姜娟子不由分说的闯到了他家里来。   “我告诉你,孟长林,你敢不和我去领证,我今天就去告你,告你强/奸我,搞大我的肚子。”   孟长林一点都不怕她的威胁,   “你去说,人家就相信你了?真是可笑。”   要知道现在可是七零年代,后世普及的亲子鉴定是从八零年代开始的。   姜娟子脸色一白,她也豁出去了,因为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现在外面都知道她还没结婚,就被人搞大了肚子,没有人愿意和她结婚,而她又被家里给赶出来了,她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又弄丢了自己的工作。   她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可以说,她现在落到这种地步,都是拜这个孟长林所赐,他必须要和她结婚才行,她为了他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欠了李旺二百块钱,名声也臭了,没有人愿意搭理她了,她也失去了对她好的李旺……   她现在就像阴沟里的臭老鼠,即将被淹死,而孟长林就是她最后的一根稻草,无论他怎么打她,怎么羞辱她,她也不会松手,即使死也要紧紧地咬住他。   “孟长林,我不仅会去告你强/奸,我还会去棉花厂,反正我的名声已经臭了,你也别想多干净,我就去棉花厂闹,只要他们一天不开除你,我就挺着大肚子天天去闹,我就不相信,他们还会让你做这个棉花厂的主任。   如果他们不开除你,我就写举报信举报你,举报你在明知我有对象,还故意强迫我和你发生关系。   你就等着吧,我是不会让你好过的。”   孟长林脸色很黑,他之前因为姜苗的事,吴厂长不仅劈头盖脸的批评了他一顿,并且还逼着他向那个姜苗道歉,那个姜苗害的他现在停职回家反省了。   如果再让姜苗这个大姐姜娟子去厂里闹,那他这个主任的位置,可能真就换人了,而他能不能再回到棉花厂就难说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了一万一呦!!! 第103章   “这样, 我给你点钱,咱俩算两清了,行不行?”   孟长林不想娶眼前这个女人。   “呸, 你一点钱, 就想把我打发了, 我告诉你没门,孟长林,我现在啥也没有了,都是你害的我……你必须要和我扯证。”   姜娟子朝孟长林的脸吐了一口唾沫, 心里难受的像是刀割的似的,见对方不想和她扯证, 她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之前他喝醉酒,嘴里喊的都是她三妹姜苗的名字, 姜娟子心里很不服气, 她知道这个孟长林到现在还在惦记她那个三妹。   “我跟你的时候可是黄花大闺女, 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比不上我三妹姜苗,我肚子里揣着你的娃哪, 你都这么看不上我?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我那个离了婚的三妹了?”   “我就是看不上你,如果一定要扯证结婚,我宁愿和你那个三妹去扯证, 也不愿意和你这种女人扯,”   孟长林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姜娟子。   “我这种女人?我这种女人咋了?”   孟长林没有说话,而是冷冷地看着她,眼中满是鄙夷。   “你瞧不上我……你瞧不上我……在你心里, 我竟然比不上三妹那个二手货, 你竟然愿意要她都不愿意要我……”   姜娟子从地上爬起来, 用手掌心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她脸上刚刚的狰狞,愤怒,嫉妒……被平静所替代。   “孟长林,今天下午五点之前,我在民政局等不到你,你就不要怪我了。”   “你敢……”   孟长林想也不想地给了姜娟子一巴掌,姜娟子的脸被打的往旁边偏了偏,   “你打我也没用,我姜娟子就算是死也要和你扯证结婚,你不是看不上我吗,我就偏偏要嫁给你,天天在你眼前晃,我这个你看不上的女人,还要生下你的儿子……   你这一辈子都休想甩开我。”   被逼到极致的姜娟子,眼中闪过一抹疯癫。   孟长林看到她这样疯,有点后悔当初不该招惹她了,她越这样说,孟长林就越不想和她扯证结婚。   “我给你二百块钱,你还有啥条件,可是说出来。”   “二百块钱?”   姜娟子被气笑了,   “孟长林,我在你这就值二百块钱?我为了你,工作也丢了,对象也丢了,钱也花光了,还被家里人赶出来了……你没良心。”   “你的工作丢了,是我逼你丢的吗?还有你对象啥的,,这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你当初不就看上我的身份了吗?   你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不顾一切地攀上我这个高枝,哼,你要是比得上你那个三妹的一半,也不至于这样让人瞧不起。”   像姜娟子这样的女人,孟长林见得多了,他虽然恨那个姜苗曾经羞辱过他,但不得不承认,姜苗那个女人,之所以让他放不下,可能就是她和旁人不一样。   她不在乎他主任的身份,就好像假如他是厂长,再有地位也入不了她的眼似的,她对他没有恭维,没有讨好,没有谄媚,他一个主任,在她眼里就像和普通的工人们差不多。   尤其是他用工作逼迫她的时候,他即使嘴上不承认,但心里越发觉得这个女人有吸引力,她身上有那种莫名的坚持。   之前他只想和她处对象,但现在,他觉得,只有这样人,才配和他孟长林扯证结婚。   “可我的工作是为了你丢的……我承认当初自己是看上了你的身份,可我也是真心喜欢你的,我那不是爱慕虚荣。”   姜娟子说这话孟长林是一点都不相信,要是自己不是棉花厂的主任,只是厂子里的临时工,工作还比不上她原来的那个对象,叫李旺的,她会抛弃李旺,选择自己?   他觉得这个姜娟子很虚伪,打着喜欢的名头,去粉饰自己爱慕虚荣的内心。   “你这种女人,遇到张三说喜欢张三,遇到李四,说喜欢李四,你喜欢的只是他们的地位以及条件,你骨子里很自私,谁对你最有益,你就巴巴地凑上去。   听说你和那个李旺之前处了快两年了,两年的感情还不是让你说丢就丢,你压根就不了解我,才认识没几天,就巴巴的跑过来,说喜欢我,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你胡说,我没有。”   姜娟子一脸的心虚,她那个时候只是想过上好日子,她有错吗?她没错。   “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都劝你好好想想,不和我扯证,你的前程也不用要了,你还要给我去蹲看守所,你那里有一颗黑痣,公安同志一看就知道,你以为到时候你能说的清?”   冷静下来的姜娟子,忽然想起来孟长林隐秘的地方有颗黑痣,这是他狡辩不了的。   这下轮到孟长林不镇定了,他脸色阴沉地瞅着她。   ……   晚上,筒子楼。   “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姜苗的女同志?”   孔母踮着小脚,穿着蓝色的斜襟外罩,头发盘成小髻,走路一颤一颤的,手里拿着手绢扇着风。   “姜苗?那不是老姜家的三闺女吗?”   下班的刘工瞅着面前这个仿佛还活在旧社会的老太太,忍不住好奇,   “你找老姜闺女干啥啊?”   “我过来帮我儿子掌掌眼,她家住在几楼啊?”   “四楼,出楼梯右拐,第三家就是他家。”   刘工盯着老太太爬楼梯的背影,这哪有大晚上来女方家里看人的啊,姜家的名声都臭成那样了,竟然还有人给老姜家闺女介绍对象?   虽然那个老三挺好的,但搁不住她有一个那样的大姐啊,她和她是姊妹,说不准,以后也是她大姐那样。   现在外面都说,姜家大闺女,不是个东西,白给都不要,姜家小闺女,也坏的流脓水,只有这个姜家老三,是个心狠的,抛弃乡下的孩子啥的,这名声在她们三个姊妹中,算是最好的。   孔母按照刘工说的,找到了姜苗家,吴淑兰正在外面炒腊肠,看着身边冷不丁的出现一个陌生的老太太,把她吓得猛一个激灵。   “老太太,你找谁啊?”   “请问这是姜苗的家吗?”   孔母笑吟吟地,吴淑兰眉头微皱,   “是啊,你找我闺女干啥?”   “找她有点事,这个点,你闺女应该在家吧。”   孔母不等吴淑兰说话,就自顾自的进了姜家的门。   “你谁啊?”   从屋里刚出来的姜向军,看着一个仿佛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老太太,站在他家客厅里,把他吓了一跳。   “我找姜苗,我儿子看上她了,你赶快让她出来,让我瞅瞅。”   孔母很不客气地扯过一张椅子,堂而皇之的坐了下来,用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打量着姜家这个不怎么大的房子,还有屋里的摆设啥的。   孙英子听到动静也从屋里出来了,看到她家客厅坐着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老太太,这个老太太竟然是个小脚,那不会是三寸金莲吧?她伸出自己的巴掌看了看,那个老太太的脚还没她的手掌大,穿的鞋子,也怪异的很。   姜向军把姜苗从屋里喊了出来,他对姜苗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往客厅看,   “那个老太太,是找你的。”   “找我?找我干啥?”   姜苗可不认识这个老太太,她走了过去。   “听说您找我?”   “你就是姜苗?”   孔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拽着姜苗的胳膊,围着她转了一圈,那目光像是在打量牲口似的。   “你干啥啊?”   姜苗扒拉掉了老太太抓住她胳膊的手,她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模样长的俊倒是俊,就是这身子骨太单薄了点,最主要的是屁股不大,生不了儿子,要是屁股再大点就好了。”   孔母对姜苗评头论足的。   姜苗噌地一下子火了,抓住老太太,看了一圈,   “你的屁股大,是不是生了一串儿子啊?”   姜苗嫌弃这样还不过瘾,还按着老太太的身子,让孙英子和吴淑兰看,   “大嫂,妈,你们快看,这个老太太的屁股多大啊……都快瞅瞅。”   老太太臊的不行,用力从姜苗手里挣扎着,   “你这个死丫头,快放开我,真是不害臊,不要脸,让旁人看我的这个……快松开我。”   老太太脸色涨红,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姜苗一把把老太太推到地上,甚至嫌脏似的,拍了拍自己刚刚抓她胳膊,按她身子的手。   “今个也不是清明啊,你这个老东西咋从下面爬上来了?是不是没人给你烧纸,你缺钱花了?”   “你这死丫头咋说话哪?还不快把我从地上扶起来,也不知道你家里人是咋教你的,真是没教养,还动手推我,你咋这么孬啊?”   孔母向姜苗伸出了手,姜苗气不过,准备用脚踹她,被眼疾手快的吴淑兰一把抱住了腰,拖到了一边。   “小祖宗啊,她都这么大年纪了,你一脚下去,把她踢出来个好歹咋办?”   “你没听见这个老东西,嘴里说的啥吗?你放开我。”   任凭姜苗咋说,吴淑兰就是不放她,甚至一旁的孙英子都抱住了她的胳膊。   “老太太,你到底是谁啊?来我家找我闺女干啥?”   这大晚上的,她家里来了一个老封建,二话不说就开始招惹她那个脾气不好的三闺女。   “你……你还想踹我?我儿子真是瞎了眼,咋会看上你这样的人?”   孔母这样一说,姜苗知道她是谁了。   “你是那个孔春明的娘?”   “对,我就是孔春明的娘,我今个过来,就是要看看,到底是啥样的小妖精把我儿子的魂给勾走了。   你这样的人,活该男人不要你,和你离婚,你一点都没有女人家的样子,要是我儿子把你这号人娶回家,那家里别想过安生日子了,说不定你还虐待我大孙子哪。”   “你放心,你儿子带了一个拖油瓶,还有一个你这样的娘,我眼睛即使瞎了,也看不上他。”   姜苗的话音刚落下,老太太立马炸了起来,   “就你这样的,还敢瞧不上我儿子,我儿子那可是大学老师,听说你就是个搞翻译的,连份稳定的工作都没有,还只是个高中毕业的,学历没有我儿子高,工作也没有我儿子的体面。   我儿子能看上你,那是你家烧了高香了。   幸好今天我过来了,看到了你的真面目,哼,你休想嫁给我儿子,进我孔家的门。”   “老东西,麻烦你搞清楚,谁想嫁给你儿子了?谁想进你孔家的门了?你真把你儿子当成香饽饽了,他在我眼里就是臭粪球。”   姜苗真是觉得面前这个老太太,对她儿子有种迷之自信。   “你一个离过婚的女人,竟然敢说我儿子是臭粪球?你不就那张脸长的好看点吗,我看以后,你这样的人,谁敢要你。”   “你这个老东西,还有脸说我,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咋还残留着你这旧封建的残渣啊,你儿子不是大学老师吗?咋没把你改造改造啊,有你这样的娘,真是给他丢人。   你这个老鬼,还是赶快下去吧,省的在上面恶心人,就你这样的,你儿子打一辈子光棍都不稀奇。”   姜苗嘴巴毒得很,孔老太被姜苗气的,接不上来茬。   “老太太,你赶快走吧,别在我家了。”   吴淑兰在赶人,孔老太咽不下这口气,躺在地上撒起了泼,就是不肯起来。   “打人了,有人打老人家了……哎呦,快把我给打死了。”   吴淑兰连忙去把自家的门给从里面插上了。   姜苗看了一眼姜向军,示意他去找点东西,把躺在地上撒泼的孔老太的嘴给堵上,姜向军找了一圈,从盆子里找到一只他昨个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洗的袜子。   那味道冲的,他自己都嫌弃的慌,孙英子和姜苗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捂住了鼻子,姜向军的袜子,简直是太臭了。   “你干啥?……”   孔老太话还没说完,嘴巴里就被塞进来一团东西,她眼睛突然瞪大了,脸上的神色扭曲了一瞬,就要用手抽掉嘴里的东西,可被姜向军按住了胳膊。   孔老太胃里的酸水往上涌,涌到袜子那,又被堵了回去……那滋味简直生不如死。   姜苗看着躺在地上不断挣扎的孔老太,她就仿佛一条刚从坟墓里刨出来的老虫子,她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伸出了脚,在孔老太震惊的目光中,狠狠地踩到她的手掌,然后用脚尖一点一点的碾。   “呜呜呜……”   孔老太的尖叫声,被袜子堵在了嗓子眼。   “仗着年纪大,是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姜苗看着孔老太满脸的痛苦,她觉得愉悦极了。   “刚刚不是说打你了,快把你给打死了,今天不对你动手,就对不起你这番话啊。”   “你儿子不是在林城大学教书吗?你说如果我一封举报信,向学校反映,他有个封建残余的老娘,大晚上的来我家传播封建,你说,学校会不会批评你儿子啊?   你儿子的名声会不会臭啊?   做的再绝点,我就谎称你儿子他是个流氓,骚扰我,你说他会不会因为流氓罪被关进去啊?这样的话,等他出来,还能进学校教书吗?”   听着姜苗的话,孔老太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恐惧来,姜苗后面那句,完全是在恐吓孔老太,人家看守所的同志肯定要调查的,不会听信她的一面之词。   但她看出来了,这个孔老太很紧张她那个在大学教书的儿子,用这些话吓吓她就够了。   “把她嘴里的袜子拿出来吧。”   “她要是把人喊来咋办?”   姜向军有些担心。   “哼,她要是敢喊一声,我明个就去她儿子的学校,找她儿子的领导,然后再去看守所,告她儿子耍流氓。”   姜苗冷笑出声,姜向军把孔老太嘴里的袜子抽了出来,果然,孔老太没有喊,而是死死地瞪着姜苗,像是要把她给活剥了似的。   “这样就对了,我问你,你出了我家的门,旁人要是问起你的手是咋回事,你咋说?”   姜苗居高临下的瞅着孔老太,见她不吭声,她脸色一冷,猛地拔高音调,呵斥了一声,   “说话。”   这句说话不仅把孔老太吓得心脏骤停了一瞬,就连姜向军,吴淑兰,孙英子也被这样的她给吓住了。   只见姜苗拉着张脸,不善地瞅着孔老太,像是下一秒,要对她做啥似的。   “我……我就说是被旁人用脚踩的。”   孔老太慌张地回答了姜苗的话,她话里没有提姜苗的名字。   “嗯?”   姜苗显然对她说的话,不满意,脚下微微用力,孔老太疼的眉头紧锁,浑身发抖,人家都说十指连心,她的手此时传来一股剧痛。   “我……我就说……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摔的。”   “嗯。”   姜苗这次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把脚从她手上移开了。   孔老太用另外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托起被姜苗踩的不能动的右手掌,右手的痛传遍了她的全身,就好像骨头都被她给踩断了似的。   这次没人请,她就格外主动地从地上狼狈的爬了起来,   “我……我能回家了吗?”   孔老太没敢看姜苗的眼睛,她紧张的一个劲地咽唾沫,在这个姜苗用脚踩她手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女的,是个混不吝的,啥事都能做出来,尤其是她看她的那种眼神。   “回去吧……路上小心着点。”   姜苗冲她摆了摆手。   “哎……”   孔老太弓着背驼着腰,应了一声,用手托着另外一只手,颤颤巍巍地在即将出姜家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姜苗威胁的声音。   “记住你刚刚说的话,要是让我在旁的地方听到,你儿子可就……”   “你放心,放心,我连我儿子都不告诉,这手是我不小心摔的,摔的。”   孔老太连连保证,她说的是心里话,她回家后,果然连儿子都没敢告诉,孔春明问的时候,她就说是自己走路摔倒的。   孔春明带她去诊所看了看,手骨断了一根,肿的已经看不出来是手的形状了,孔老太疼的满头冷汗,在诊所的床上打滚。   她此时无比的后悔去那个姜苗家,那个姜苗就是个实打实的坏种,她不敢告诉儿子,怕儿子去找那个坏种,那个坏种一气之下跑到她儿子学校可咋办啊?   孔老太只能把委屈吞进自己的肚子里,她现在就好比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儿啊,你可千万别和那个叫姜苗的好啊,就当娘求你了,她不是个好东西啊……”   “娘,你见过姜同志吗?你为啥这样说她?”   孔春明不解。   孔老太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没见过,妈咋会见过她啊,我……我这是听旁人说的,说她那个人坏的很。”   “娘,外面的谣言都不可信,等你亲眼见过姜苗同志,就知道她是个多好的人了。”   听着儿子孔春明的话,孔老太老眼里流出了眼泪。   儿啊,娘的手就是被你嘴里那个多好的人用脚给生生踩断的啊……   姜家。   姜向军最近都不敢招惹这个三妹,别看他这个三妹,平时脾气坏,但还没坏到让他害怕的那种程度。   自打那天,他亲眼看着他这个三妹,用脚踩那个老太婆的手,她脸上还露出一抹享受的笑,他就觉得,自己这个三妹,怕不是个变态吧。   还有她冷着脸瞅那个老太婆的时候,那眼神,他都有点怵的慌,他能感觉出来,那次是三妹真的动气了。   他们都不知道,那个被他们遗忘的姜娟子,已经和孟长林扯完证了,这就算结婚了,连桌酒都没有摆,家里更是连个喜字都没有贴,人家结婚,即使再磕碜,也没有这样的。   家里冷冷清清的,连个带喜字的枕巾都没有添一条,也没有来祝贺他们的亲朋。   孟长林被她逼着和自己领证了,殊不知,她亲手将自己推进了一个火坑里,自打那天孟长林和她她扯完证,就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色瞧。   她都怀着身子哪,还让她趴在地上,用毛巾擦地板,继女孟明丽想怎么欺负她就怎么欺负她,都已经骑在她头上拉屎了。   她现在就是孟家的老妈子,孟长林也不去上班,她是和他扯证后,才知道他是被棉花厂赶回家里来的。   李旺那二百块钱,她把自己的手表,和衣裳背着孟长林拿到黑市卖掉了,换来的钱还给了李旺,后面,被孟长林知道了,他一点都不顾及她怀着身子哪,就又把她打的鼻青脸肿的。   可无论他怎么打她,她都不会和他离婚的,因为好不容易扯的证,只要他孟长林一天是棉花厂的主任,她就一天不放过他。   ……   这天,姜苗下班回家,那个孔春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   “姜同志,上次是我不会说话,你别见怪,我这个人是个直肠子,心眼实诚 ,我不像旁人,只想耍流氓,我对你是奔着结婚去的。   听说你二十二了,我今年是三十三,我觉得咱俩很合适,你挺好的,唯一的缺点就是长的太漂亮了,要是咱俩结婚,我希望你以后穿的能朴素点,就像这种裙子啥的,你最好不要再穿了。   那个时候,你就要忠于家庭,忠于我,你这种有点招蜂引蝶,那些男人的想法都很龌龊的,你没看见,刚刚你下班的时候,那些厂子里的男工人一个个都往你身上瞟。”   孔春明见姜苗只顾走路,不搭理他,他又继续说着,   “我觉得,你和我结婚后,还是不要上班了,留在家里照顾家庭挺好的,听说你会英语,法语还会德语哪,其实女人这么有能力一点都不好,不讨男人的喜欢,太强了。   我觉得等咱俩扯证后,你就在家教教我儿子英语,德语,法语啥的,到时候,我在我那个大学里面,给你托关系,找份临时工干着,这可比你去厂子里当翻译体面多了,你在厂子里连个正式工都算不上。   我和我们学校的书记关系好的很,只要我开口,他肯定会答应的,到时候,你就在学校里,打扫打扫卫生,争取转正,像我一样留在大学里,再给我生两个男孩,我娘就稀罕孙子,我也喜欢。   你觉得咋样?”   “有人耍流氓了……”   姜苗扯开嗓子嚎了起来。   跟在姜苗身边喋喋不休的孔春明,一脸茫然的往四周瞅了瞅,没人耍流氓啊。   这个时候,每天来接姜苗下班的魏远,刚刚在家有事给耽误了一会,等他赶到的时候,就听到姜苗喊有人耍流氓,而那个流氓正在身后追她。   他看的这一幕,把车子一丢,挥着拳头就冲孔春明打过去了。   原本孔春明是想问问姜苗,这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有耍流氓的,他怎么没看到,可他见姜苗突然跑了,他想也没想的就追了过去。   猝不及防地被人给一拳头干倒在了地上。   “你是谁?你凭啥打我?”   躺在地上,捂着脸的孔春明,愤怒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同志。   魏远没和他废话,直接揪着他的领子,干了起来。   “我让你耍流氓,你个社会渣滓……”   “我……没有……”   孔春明来不及解释,就挨了魏远两拳,牙齿都被打掉了一颗,满嘴的血,孔春明也和他扭打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围上来好多好热闹的人。   最外围的姜苗,看到这一幕,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让那个孔春明恶心她,活该被揍。   等她回到家的时候,嘴里还哼着小曲,一看就知道心情不错的样子。   “你回来的时候,在路上捡钱了?”   姜向军见她这么高兴,忍不住纳闷。   姜苗从桌子上揪下来一颗葡萄,把皮剥了,塞进嘴里。   “和捡钱差不多吧。”   “我问你,你过几天,是不是要来酒厂啊?”   “问这干啥?”   姜苗斜了一眼姜向军,声音恶劣。   姜向军也不在意她语气差,他搓着手,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是这样,你看我这个干事,一直提不上去,我都给上面送了多少礼了,他把应该属于我的那个提干名额,给了他外甥,你说气人不气人……   等你来我们酒厂的时候,能不能替你哥我说点好话。”   姜向军端起桌子上那盆葡萄,殷勤地端到姜苗面前,这葡萄是他下班买的,也洗好了,就等着他这个三妹姜苗回来哪。   他一手端着葡萄,一手拿着蒲扇给三妹扇着风,讨好的样子,就像是皇帝身边的太监似的,   “我就知道,你找我准没好事。”   姜苗没好气的把葡萄皮砸到姜向军的脸上,姜向军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把脸上的葡萄皮拿了下来。   “你就帮帮你哥我吧,这次实在是他太过分了,他那个外甥明明比我进厂晚,凭啥他外甥抢在我前面提干啊?”   “我又不是你们酒厂的领导,我说话管啥用啊?”   姜苗回到屋里拿上睡衣,准备去洗澡,姜向军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   “好妹妹,好三妹,你说话有用,你知道上次来咱家那个戴眼镜的吧,他是我们酒厂的干事,比我上面的那个领导职位还要高,你去和他说说哥受的委屈……”   只听嘭的一声,姜苗把姜向军关在了门外面。   姜向军只好回到客厅,一手端着葡萄,一手给自己用蒲扇扇着风,在客厅走来走去,等着姜苗。   去副食品店买熟食回来的孙英子,一踏进家门,就见丈夫在客厅乱走。   “苗儿回来没,她爱吃的那个卤大肠没有了,我看那里有糟鱼,就买了点回来。”   孙英子知道今晚丈夫向军因为提干的事要求小姑子帮忙,所以一下班回到家,她拿上肉票和钱就去副食品店买小姑子喜欢吃的熟食去了。   “不过,那里有刚出炉的烤鸭,说是北边来的师傅烤的,烤出来的板鸭外皮都是焦黄流油的,香的很,就是价太贵了点,买一只烤鸭的钱能抵得上买两只烧鸡了。”   “贵就贵点吧,我让你买的桔子汁你买了吗?”   他三妹就爱喝那个桔子汁,最好是刚从里面拿出来,凉的那种。   “买了买了,这桔子汁要不先放进凉水里泡着吧,让它冰一下,放在外面,没一会儿就变热了。”   孙英子从网兜子里把里面的油纸包,一包一包的往桌子上拿,最下面的是四瓶桔子汁。   “行,我去外面接一盆凉水回来。”   姜向军拿着盆子就去外面接水去了。   作者有话说:   加更在今晚十二点。 第104章   等姜苗洗完澡出来的时候, 姜向军体贴地递过来一瓶开了口的桔子汁,姜苗接了过来,冰凉冰凉的, 喝一口, 甜滋滋的, 把身上的燥热都赶走了几分。   姜向军就像是个狗腿子似的,跟在姜苗身后给她扇着风。   “苗儿,你快来,今天嫂子买了只板鸭。”   孙英子见姜苗洗完澡了, 连忙冲她招招手,让她过来, 供销社的师傅把包着烤鸭的油纸用草绳绑了,绑成了死疙瘩, 她解不开, 只好拿剪子直接把草绳剪开了。   姜苗还没走到跟前, 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烤鸭香,这香味把她勾的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了。   这只烤鸭供销社的师傅没有给她片,孙英子直接撕掉一只烤的金黄, 把鸭油都烤出来的鸭腿,递给了小姑子。   姜苗接了过来,闻了一下, 这味道简直了……   ……   “老姜,老吴,你们家今个又吃啥好东西啊?这从你家飘来的味咋这么香!!!”   楼道里传来孙嫂的打趣声,现在旁人都不和姜父姜母他们说话, 也就只有孙嫂和张桂兰她们几个和姜家走的近的说。   总不能因为姜家大闺女的事, 不搭理人家两口子吧, 平时他们家有点啥事,人家老姜两口子也没少帮忙。   “我回家看看,待会给你们送点过去,说不定是向军她们买了点熟食啥的。”   等吴淑兰还有姜建国他们进了家门,就见他们那个三闺女正拿着一只油滋滋的鸭腿正啃着哪。   “哪来的烤鸭啊?”   姜建国见桌子上有好几包鼓鼓囊囊还没拆开的油纸包,其中一个已经打开了,一只缺了腿的烤鸭正趴在上面,这烤鸭颜色真是绝了,漂亮的很。   一看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爸,妈,你们回来了,这是我在副食品店买的,他们那最近来了个会做烤鸭的师傅,我就买了一只,咱今晚不用做饭了。”   孙英子说着,把桌子上另外几个油纸包也都给拆开了。   “今天咋回事,咋像过年似的啊,买的还有糟鱼哪。”   姜建国放下手中的包,迫不及待的洗手去了。   “英子,这些都是你买的?”   吴淑兰看着桌子上这些熟食,拉着张脸子。   “对啊,妈,咋了?”   孙英子见婆婆吴淑兰脸色有些不好看。   “还咋了?买这么多熟食,日子还过不过了?这要花多少钱和肉票啊,你咋这么不会过日子啊。”   自打孙英子和姜向军扯证,进了这个家门,这还是第一次被婆婆吴淑兰指责不会过日子。   “妈,这是我让英子买的,她不敢不听我的,她要是敢不听我的,我就揍她。”   姜向军见不得自个媳妇受委屈。   “你咋这么好啊,哪有人动不动就揍媳妇的。”   吴淑兰忍不住为儿媳妇说了句话,虽然心里有点不相信儿子真的舍得打他媳妇,但也怕他真打,她最瞧不上那种打媳妇的男人了,那种男人是最没出息的。   “你也是,干啥买这么多熟食啊,又不是过年过节啥的,偶尔买一样不就行了吗?”   “妈,待会你别吃,我们吃,你去吃昨个的剩菜。”   正在啃鸭腿的姜苗,听到吴淑兰在耳边一个劲地说,买都买了,还说啥啊。   吴淑兰被三闺女这样一怼,顿时不吭声了。   “嫂子,你这买烤鸭,人家没给你甜面酱吗?还有春饼?”   “哎呦,看我这脑子,人家给了,没包在一块,在这个里面哪。”   孙英子说着,把那个稍小的油纸包打开,只见里面用油纸包裹着一坨黑乎乎的大酱,旁边还有一摞薄薄的春饼。   “这咋没有黄瓜丝和葱丝啊?”   姜苗探着脑袋瞅了一眼,没有黄瓜丝和葱丝吃起来腻得慌。   “刚好家里还有两根黄瓜哪,还有大葱,我去切一盘子。”   孙英子翻着橱柜,从里面拿出两根黄瓜丝还有三根大葱。   “这吃烤鸭啊,这烤鸭必须要片一下,用饼子卷着吃,我去片,我去片。”   年轻的时候,姜建国曾经去过北方,见过那边的人吃这玩意,他把烤鸭拿到外面,去片了。   姜苗啃完了鸭腿,用肥皂去洗了洗手。   “三妹,毛巾。”   仿佛跟屁虫似的姜向军,很有眼色的给姜苗把毛巾递了过去,等姜苗擦好手,他又把毛巾拿过来挂到绳子上。   手里扇风的蒲扇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   姜苗在桌子旁坐下,孙英子的黄瓜丝和葱丝已经切好了,姜建国也端着他那两盘片的惨不忍睹的鸭肉进来了,鸭骨架他没舍得扔,也给端了进来。   从楼道里回到家的张杏花,把手里洗菜的盆子砸到桌子上,叉着腰问孙瘸子,   “孙瘸子,你那个死闺女有没有说啥时候回来,你没看见,那个姜建国一家今天吃烤鸭,人家日子咋过的这么好,你闻闻,这香味都飘到咱家来了。   我跟着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天天不是吃白菜,就是吃萝卜的,我不管,我也要吃烤鸭。”   “爸,我也要吃……”   孙瘸子看着自己的儿子闹着也要吃烤鸭,他把儿子抱了起来,揽在怀里,   “等你大姐回来了,让她给咱也买烤鸭吃。”   “孩子妈,你再忍忍,等小玲回来就好了。”   孙瘸子哄完儿子,哄媳妇。   今天不止张杏花一家闻到了烤鸭味,楼道里其他家也都闻到了,家里有那小孩子的,哭着闹着也要吃,被家里人打了一顿,哭的声音更大了。   平常,姜家做点啥好吃的,总喜欢给楼道里的邻居们送点尝尝,可这次他们都不搭理姜家人了,姜家只给孙嫂她们几家送了点。   姜苗拿起一个春饼子,用筷子夹起一块带酥皮的鸭肉蘸了蘸大酱,然后放进春饼里,又夹了一点黄瓜丝和葱丝,卷吧卷吧,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哇哇哇!!!   好吃的让姜苗忍不住跺脚,这个酱也不知道人家是咋做的,吃起来,味好的很。   吴淑兰见他们吃的香的不行,也动手去拿春饼子想卷鸭肉吃。   “你咋不吃昨天的剩菜?刚刚不是埋怨买的多了吗?”   姜苗就是故意臊吴淑兰的。   “我就吃。”   吴淑兰仿佛是赌气似的,狠狠地咬了一口饼子卷鸭肉,夹了一条糟鱼,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她们谁都没想起来还有个姜敏没回来哪,等姜敏刚走到楼道里,就闻到一股不知道从谁家飘出来的香味,她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她发现越往她家走,这香味就越浓郁的慌。   她进家后,见家里人没有等她回来,就坐在一块吃起了饭,她脸色顿时拉了老长,质问她们,   “你们吃饭为啥不等我?”   “既然回来了,就洗洗手吃饭吧。”   姜建国对她不冷不热的,还为着上次小闺女存折那事,对她有意见哪。   姜敏来到桌边,见盘子里就剩下两三片鸭肉了,她顿时火了,   “这鸭肉你们都吃光了?还让我吃啥啊?你们有好吃的,为啥我没回来,你们就吃了?”   “这烤鸭是你买的吗?为啥要等你回来?我们想吃就吃,你自己想吃,就去外面买去。”   姜向军可不惯着她,今天桌子上这些菜,都是他姜向军花的自己的肉票和钱,咋地,他吃自己买的东西,还要等她回来才能吃?   “你……”   姜敏被怼的说不出话来了,她站在桌子旁,见嫂子孙英子和三姐姜苗她们都自顾自的吃着,压根不搭理她,她气冲冲的洗完手坐了下来。   正要去夹盘子里最后一片鸭肉,可被孙英子抢先一步夹走了,孙英子把鸭肉蘸上酱,放上黄瓜丝啥的,卷吧卷吧递给了姜苗,像是没有看到小妹姜敏瞪她似的。   姜敏见盘子里还有最后一条糟鱼,正要去夹,又被孙英子给抢了先。   “苗儿啊,多吃点鱼,好好补补,你看你最近都瘦了。”   “大嫂,你啥意思啊?”   姜敏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啥啥意思啊?”   孙英子像是没有听懂姜敏说的话啥意思似的。   “我刚刚去夹鸭肉,你把它夹走了,我去夹鱼,你又把它夹走了,你是不是就是不想让我吃啊?你凭啥把那都给她吃?”   姜敏瞪着正在啃鱼的姜苗,她回来啥都没吃哪,她也不说把那让给她吃。   “你闹啥闹啊?柜子里有昨个的剩菜,你就吃那个,这是我自己掏腰包买的。”   姜向军烦死了这个姜敏。   “爸,妈,你看他,他竟然让我去吃昨个的剩菜?”   姜敏委屈的不行,凭啥她们吃肉,让她去吃剩菜啊?昨个的剩菜她知道,那是半碗炒辣椒,难吃的要命。   “你哥说的也没错,你的粮票每个月只给家里一小部分,肉票压根就没见过你的,你要是想吃,就自己出去买去。”   姜建国说这话毫不客气。   “就是,天天在家里蹭吃蹭喝,我给你说,下个月的肉票必须全部上交给家里,否则家里吃肉,没你的份。”   “姜向军,我可是你妹妹,你为啥要对我这么刻薄?我才回来几天啊?”   她只有晚上这顿吃家里的,还有休息日,她把肉票都给家里,那她中午在食堂吃啥啊?   “对,我就是刻薄,不想在这个家待下去,就给我麻溜的滚出去。”   “好了,你哥说的没错。”   家里前段时间,吴厂长两口子她们送来的肉啥的,那都是给三闺女拿的,只有她啥时候想吃了,她才会做点。   家里几口人的肉票就那么几张,小闺女不把肉票上交给家里,晚上还想吃肉,那吃的都是他们的,向军他们肯定有意见。   “你们为啥要这个样子对我?这还哪有一点亲味?”   姜敏饭也不吃了,哭着跑回了屋里。   没有一个人去屋里搭理她的,她哭就让她哭。 第105章   魏家。   “魏远啊, 你这是怎么搞的?和人打架去了?”   魏远的母亲周莲花看着儿子脸上的伤,心里又疼的慌,又气的慌,   “老魏, 老魏, 快来看啊,你的好儿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儿子,你这是咋了?”   魏长安听到爱人的声音,急忙从屋里走了出来, 就见坐在沙发上的儿子,鼻青脸肿的。   “爸, 我没事,就见有人耍流氓, 揍了他一顿。”   魏远没敢对父母说他在追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因为他知道自己父母是个啥样子的人。   “你咋就这么爱管闲事?叫我说, 你那个放映员还不如不干了,来酒厂上班,你爸的那个外甥, 现在都已经是咱酒厂的干事了。   你要是进去,我找你大姨说说,让她给你个干事当当, 这可比当放映员体面。”   “你妈说的没错,反正那酒厂是咱自家的,你咋能放着自家的酒厂不去上班,去外面上班啊, 那个破放映员一个月才多少工资啊……”   魏长安附和着爱人的话, 劝说着儿子。   “我都已经和你们说过好多遍了, 我不去酒厂,不去,我就爱当这个放映员,还有,那酒厂是公家的,不是咱家的。”   魏远语气有些激动。   “你姨夫那可是酒厂的厂长,啥公家的啊,其实也不就相当于是咱自个家的吗?”   周莲花觉得她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就是脑筋太轴了,一点都不像她和他爸。   “公家的就是公家的,咱不能占公家的便宜,并且你们这么做,不是为难姨夫吗?”   魏远是个认死理的人,更何况他每次见到那个姨夫都有些怵得慌,还有他大姨那个继子,也就是沈厂长的儿子,那个叫沈三儿的公子哥,傲慢的不行,整天拿下巴尖看人,压根就没把他们这些人当成亲戚。   “啥叫为难你姨夫?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更何况,你大姨年纪轻轻就和沈厂长结婚了,那沈厂长大你大姨十几岁哪,咱找他要点东西咋了?”   当初她大姐,在沈家当保姆,一个人拉扯他们兄妹几个人,后面,和沈厂长扯证结婚后,把他们兄妹几个都接到了沈家,他们也终于是过上了几天好日子。   她排行老二,早早的结了婚,搬出沈家了,她兄妹几个人的工作都是沈厂长给安排的,她们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谁让大姐嫁给了他啊。   “反正我就是不要,妈,你们能不能有点志气啊,咱有手有脚的,为啥要攀附姨夫也就是沈厂长啊?”   魏远不理解,每次见到他爸妈,还有他小舅,小姨,都低下身段讨好巴结那个沈三儿,他就觉得很不舒服,那个沈三儿狗眼看人低,瞅他们,就像是瞅那些要饭的。   “你说的这叫啥话?啥叫攀附,那可是你姨夫。”   她这个儿子说话也太难听了,周莲花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看你就是天天看那些不正经的书,把人给看傻了,我告诉你,你必须要把放映员那个工作给我辞掉,来酒厂上班。   对了,这周休息日,你给我留在家里相亲,人家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   我和你说,这次给你介绍的姑娘,比前面几个都要好,我见了,那姑娘长的可排场了,工作也没得挑,是在供销社当售货员。”   “你能不能不要让别人给我再介绍对象了,我想要自由恋爱,这周休息日,我有事,你让她们不要来。”   “你……你……”   周莲花被儿子气的,捂着胸口,倒在沙发上,   “你翅膀长硬了,现在都不听你妈我的话了……你是不是想气死啊?”   “儿子啊,你妈心脏有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为啥要这样气她啊?”   魏长安连忙给媳妇顺着胸口,在桌子上翻出一瓶药,倒出来两个塞进了周莲花的嘴里。   周莲花吃了药,缓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来,她看着面前长成大小伙子的儿子,一脸的失望,   “我和你爸省吃俭用的把你养这么大,你这样气我,是不是想让我死了,你才高兴?”   “儿子啊,我和你妈就你这一个孩子,无论你妈说啥,那都是为你好啊……你快对你妈说,你这周休息日在家相亲。”   这一幕,自打魏远懂事起,就隔三差五的上演,只要他一不顺他妈的意,他妈就这样指责他,还有他爸……在这个家,魏远感到深深的窒息。   从小到大,他的啥事,都要听他们的,不能反驳他们,一旦反驳他们,就是不懂事,现在长大了,他妈依旧啥都想让他照她说的做。   有的时候,他怀疑自己不是个人,而是他妈手里的提线木偶。   他这次不想再做他妈手里的提线木偶了,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直在等着儿子像以前那样,向她认错服软的周莲花,看到儿子的背影,有些傻眼了。   “老魏,老魏……你快看看你这个好儿子,他现在咋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眼里是没有我这个妈了,我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的把他拉扯大,他就这样回报我?”   “莲花,他在外面是不是已经有对象了啊?”   否则咋突然不愿意相亲了,甚至还对他妈爱答不理的。   “有对象?他背着咱有对象?这不行,必须要让魏远和对方分手,外面的那些小妖精都不靠谱,贪图咱家的条件。   还是熟人介绍的好,都知根知底的,也配得上咱儿子。”   周莲花说完站起来,就要去找儿子,被魏长安给拦住了,   “我这就是猜测,你别去找他,等咱弄清楚再和他说也不迟。”   周莲花觉得丈夫说的有道理,她儿子说不定真被外面哪个小妖精给迷住了眼,刚刚竟然见她发病,都不来关心她,这肯定是受外面小妖精的影响,她带坏了她儿子魏远。   回到自个房间的魏远,爬到床底下,撬开砖头,这里面有他背着他妈藏起来的半瓶酒,他掀开砖头一看,只见这里面空空如也,不用想,他就知道,他藏起来的那瓶酒,肯定被他妈搜出来给拿走了。   他叹了一口气,躺在冰凉的地上,明明他都这么大了,他妈却不准他喝酒,他这个房间,一点隐私都没有,他之前藏起来的那些书,只要他妈感觉不好,连问都不问,就给他扔了。   这个屋子,他妈比他都还熟悉,记得有次,他在外面买了一把锁,把他的这间屋子给锁住了,等他从外面回来,只见他的屋子敞开着,买来的那把锁被他妈用锤子给砸开了。   屋子里被他妈给翻了一个遍,她妈还责怪他不应该锁门,说要每天进去给他打扫卫生,他曾拒绝过让他妈进他的屋子,可换来的是他妈用心脏病威胁他……   此时躺在地上的他,有些喘不上来气,这个家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牢笼,一个以亲情为名的笼子,他在里面,苟延残喘着。   这也就是他遇到喜欢的女同志,但不敢让他们知道的原因。   魏远对姜苗,是青年懵懂的爱慕,他不了解她,但想了解她,渴望了解她,他从来没有遇到一个让他这样心动的女同志。   这样的爱慕是苍白而热烈的。   ……   在家具厂呆了几天后,明天就是姜苗该去酒厂的日子,上次自打那个孔春明被魏远揍了一顿后,就再也没在她面前出现过,魏远倒是天天掐着点去家具厂门口堵她。   “魏远同志,你不热吗,天天来?”   姜苗也是怕了这个叫魏远的了,她一脸无奈的站在家具厂门口,求他不要再来了。   “那你答应和我去看电影,我就不来了。”   “看电影?不可能。”   “那我就还天天来,直到你答应和我去看电影为止。”   魏远见她走了,连忙推着自行车追了过去。   ……   “阿姨,那个穿着白裙子,打着伞的就是我三姐,她在乡下离过婚,还生过孩子,就是她整天勾着魏远。”   躲在角落里的姜敏,向旁边的周莲花指着不远处的姜苗。   “原来就是她勾搭的我儿子,一看就不是啥正经的女同志,哪个女同志像她这样,大晴天打着伞的。”   周莲花看着那个小妖精的背影,光是看着,就知道她长得肯定不孬,那小腰细的……压根就不像生过孩子的女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姑娘哪。   怪不得能迷住她那个傻儿子。   “阿姨,你不知道,我都劝过我三姐了,可她就是不听,非要缠着魏远,可她压根就配不上魏远,魏远这么优秀,我和魏远是好朋友,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我三姐那头猪给拱了。”   今天是姜敏专门请了假,跑到魏远家里,把这事和魏远他妈说了,刚好魏远他妈周莲花正打听她儿子在外面的事哪。   “小敏,真是太谢谢你为魏远着想了,幸好你告诉了我,我是决不能看着魏远和你那个三姐好的,她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咋能配得上我儿子。”   周莲花气的不行,   “也不知道魏远咋想的,和你处朋友,都比和你三姐处朋友强,他咋这么糊涂。”   姜敏听到这话,脸顿时有些红了,   “阿姨,你千万不要怪魏远,要怪都怪我那个三姐,你不知道她仗着自己那张不安分的脸,就爱勾引男人……”   姜敏可着劲地在周莲花面前说着三姐姜苗的坏话,好像这样,她就能和魏远好上似的。   周莲花越听,脸色越黑。   “听说你喜欢看外国小说,我那里有几本苏联小说,等明天我给你拿过来。”   魏远费尽心思地找着话题,这是他第一次追女同志,压根没有经验,再加上他人有些腼腆正经。   每天推着车子来厂子门口堵她,这是魏远干过最疯,最不要脸皮的事。   “我不看,你别给我拿。”   “那我吹口琴给你听吧。”   魏远在路边停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一个口琴,吹了起来。   悠扬悦耳的声音,让姜苗忍不住驻足,天边是烂漫的霞光,旁边的树叶晃动着,给人带来一丝丝凉意。   穿着白衬衫,把下摆扎在军绿色的裤子里,身段挺拔,靠着自行车,吹着口琴的青年不敢直视姜苗的目光。   姜苗像是第一次正视魏远,她以前觉得他总是缠着她,有些烦,可没想到他口琴吹得这样好听。   ……   “你听了我的口琴,欠我一场电影啊。”   魏远给姜苗吹了一路的口琴,临到分别的时候,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行,我欠你一场电影,魏远同志,再见了。”·   姜苗冲他摆了摆手,走进了筒子楼里。   压根没报啥希望的魏远,听到她这么轻易的答应了下来,他一时愣在了原地,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姜苗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激动又兴奋,恨不得冲着筒子楼喊出来,等他回到家的时候,脸上的笑都没停过。   “回来了?”   魏远听到他妈的声音,抬头看去,只见他爸,他妈坐在沙发上,拉着一张脸,像是要审问他似的。他脸上的笑立马淡了下去,眼中的光也瞬间暗淡了。   他没有搭理他们俩,而是径直的往自己房间走,   “我这个当妈的和你说话哪,你耳朵聋了吗?你给我过来。”   魏远听到身后传来他妈的呵斥声,他脚步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而是继续朝房间走去。   “儿子,你过来,我和你妈有话对你说,我们已经知道你在外面有对象的事了。”   魏长安的话,成功地阻止了儿子回房间的步伐。   “我在外面没对象,你们不要听旁人乱说。”   站在房间门口的魏远,背对着他们,镇定地说道,其实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从小到大,他妈啥都管,包括他和谁在一块玩都要管,凡是他喜欢的,他妈通通都要让他们消失在他身边。   “你还想骗我们,我今天下午都亲眼看到你和那个小狐狸精在一块了,那个不要脸勾引你的骚狐狸,是不是穿着一身白裙子,手里打着一把伞?她叫姜苗,父亲母亲都是棉花厂的工人。”   周莲花不知道那个叫姜苗的是哪个厂子的工人,她今天忘记问那个姜敏了,不过想来,应该也是棉花厂的人。   魏远听到他妈准确地说出了姜苗的名字,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   “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周莲花见儿子到现在还在骗她,还想对她隐瞒他和她的关系,她心中压了好一会的火气,终于爆发了,把杯子砸到地上。   “过来,给我跪下。”   魏远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人,麻木地转身走到周莲花跟前,熟练的跪了下来,他像是在惩罚自己似的,眼睛眨也不眨的跪在了玻璃渣上。   “你这是做啥?跪在玻璃上,是不是想惩罚我这个当妈的?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周莲花又捂着胸口,仿佛心脏病快要犯了似的,魏远听话的从玻璃渣上移开,膝盖处的裤子颜色暗了一块。   “我告诉你,你这周休息日,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给我相亲,和人家姑娘处对象,她爸可是面包厂的副厂长。   你给我和那个离过婚,生过娃的女人,断干净。”   周莲花命令着眼前的儿子。   “面包厂副厂长的闺女,听说已经打过两次胎了,我是不会和她处对象的,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魏远抬起头,直视周莲花。   周莲花没想到儿子竟然知道,她脸上闪过一抹心虚,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打过胎咋了?人家父亲可是副厂长,你喜欢的人?你的喜欢值个屁,我压根不同意你和那个女人处朋友,她那是看上咱家的条件了,所以才费尽心机的接触你。   你也不想想,你可是没结过婚的人啊,她可是个二手货……”   “我不准你侮辱她。”   魏远眼睛红了,他瞪着他妈周莲花,打断了她后面更难听的话。   “好啊,你现在为了一个这样的女人,竟然敢顶撞你妈我?果然,我想的没错,你现在是被那个狐狸精给迷住了,缠住了。”   周莲花看着儿子,心里恨铁不成钢,那个面包厂的副厂长就有一个孩子,她儿子要是娶了对方的闺女,那以后他的一切不都是她儿子的吗,包括那个副厂长的位置。   “她不是狐狸精,也没有纠缠我,是我一直在纠缠她,我不在乎她结过婚,生过孩子。”   魏远的话把周莲花气的眼前一阵发黑,   “我就问你一句话,和那个女人分不分?”   “不分。”   魏远话音刚落下,周莲花啪的一声抽了他一个耳光。   “我再问你一次,分不分?”   “不分。”   魏远的眼神很坚毅,他又被打了一耳光。   “魏远啊,你就别再和你妈犟嘴了,和那个女的分了吧,你和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搅合在一起,要是让旁人知道了,咱家的脸往哪搁啊,听你妈的话,和那个面包厂副厂长的闺女好好处。”   魏长安在一旁急的不行,劝着执迷不悟的儿子。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分不分?”   “不分……”   魏远话音还没落地,周莲花扑腾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我这个当妈的给我自个的儿子跪下了,当妈的求你了,和那个离过婚的女人分了,行不行?”   “你这是干啥啊,你快起来,哪有当妈的给儿子下跪的。”   魏长安说着,就要拉周莲花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可被周莲花一把甩开,   “别拉我,他今天不同意和那个女人分,我就跪在这不起来。”   “远啊,你还不快答应你妈,没看你妈都给你下跪了吗?”   魏长安晃着儿子,魏远人木木的,眼神涣散着。   “妈,我喜欢她……”   “你……你……”   周莲花捂着心脏,倒在了地上,魏长安见她心脏病犯了,连忙从兜里拿出药,拧开瓶子,倒了两粒往她嘴里塞,可周莲花就是不肯张嘴,手抓着魏长安的胳膊,眼睛死死地盯着魏远。   “魏远,你还不快答应你妈,你是不是想看着你妈死啊?”   魏长安冲儿子咆哮着。   ……   “我以后不见她了。”   魏远从地上站了起来,仿佛幽魂似的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他再一次的妥协了,他瞧不起这样的自己,他妈总是喜欢拿自己威胁他。   他坐在地上,倚着门,头垂在了膝盖里,身子一个劲地发抖。   周莲花见儿子答应了,就吃下了药。   她习惯用爱的名义,去逼迫自己的儿子向她妥协,她用自己的爱和对他的付出,去绑架他。   “远儿,你别恨妈,妈只是为着你的前程着想,妈这么做都是为你好,等你以后就明白妈的苦心了……”   周莲花站在儿子门前,说出了这番话。   第二天,周莲花起了个大早,专门做了儿子平时喜欢吃的蛋炒饭,她端着精心炒好的蛋炒饭站在儿子门前,喊了几声,都没听见屋里的动静。   她有些慌了,一把推开了门,只见屋里空空如也,压根没她儿子的身影,她瞅见桌子上放着一张纸,她连忙放下手中的蛋炒饭,拿起来看了。   爸,妈,我走了。   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下乡去当知青了,你们也不用找我。   我不想在这个家再继续待下去,你们对我的恩情,我以后会还的,我是一个人,一个独立的人。   我无法再和你们在一起生活,我会无法呼吸。   ……   你们也不用去找姜苗同志的麻烦,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你们的儿子我,骚扰她,纠缠她,她拒绝过我很多次。   如果你们还想再见到我,就给我在她面前留点最后的体面吧。   天色还灰灰亮的时候,姜家筒子楼下面,站着一个拿着大包的黑影,那个黑影在楼下停顿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那场电影……注定要先欠着了。   ……   姜苗打着哈欠,又是姜家最后一个才起来的。   姜向军早就收拾好,站在门口候着她了。   “苗儿,牙膏给你挤好了,洗脸水也给你接好了。”   这些天的姜向军对姜苗那是无微不至,极尽讨好,姜苗在饭桌上想吃啥,姜向军立马放下筷子就出门给她买,看的吴淑兰和姜建国都一脸咋舌的。   姜苗刷好牙,洗好脸后,姜向军已经把姜苗这些天用来遮阳的伞给拿着了,姜苗的书包也挎在了他身上,他手上还拿着给姜苗买好的早饭,嘴上仿佛抹了蜜似的,一个劲地夸着姜苗,把姜苗从头发丝夸到脚后跟。   今天姜苗把头发斜着编成了松松垮垮的麻花辫,发尾用淡黄色的丝巾给绑了,搭在胸前,身上穿着一件从百货大楼用吴淑兰的钱买的绿裙子,脚上穿着一双凉鞋。   她可能不知道,她穿绿裙子最好看,衬的她皮肤白的很,就像是刚从面缸里爬出来似的。   乌黑的发,白色的皮肤,淡黄色的丝巾,绿色的长裙……给人一种很清新,很干净,很惊艳的感觉。   姜向军到了楼下,把自行车后座用自个的衣裳擦了擦,才让姜苗坐上去,孙英子坐在前面的单杠上,把丈夫姜向军手里替小姑子拿着的伞接了过来。   “苗儿,你穿这身真好看!!!”   孙英子看到她,忍不住夸了一句,是真的好看,明明都是一个爸,一个妈,叫她说,她那个大姑子和小姑子,可没法和这位比。   先不说她脾气咋样,就她静静地往这一站,别说话,别说男人走不动道,就连她这个女人,看了还想再看哪。   下乡三年,不仅没有粘上乡下的土气,反而越发……这也不是洋气,就没法说,就是她这个小姑子站在人群里,和那些打扮洋气的女同志站在一块,让人一眼就看到她,被她吸引。   “好看吗?”   姜苗没在意,她是瞅这件料子凉快,所以就穿上了它。   “坐好,坐好,走了哈……”   姜向军一辆二八大杠上,带着两个女同志。   这一路上,引得旁人纷纷看向他们,尤其是坐在后面啃包子的那位女同志,有的人只顾着看她,甚至都忘记拐弯了,连人带车一头扎进了杂草丛里。   姜苗吃完了包子,掏出手绢擦了擦手,姜向军去酒厂的路上,经过孙英子所在的造纸厂,他到了造纸厂门口,把孙英子放下了。   此时正赶上工人上班,那些男工人的眼珠子都黏在了姜向军后座上的那个穿绿裙子的女同志身上。   “苗儿,给你的伞,你晚上想吃啥?我下班回去给你买。”   姜苗把伞接了过来,   “吃啥都行。”   最近天热,姜苗提不起来胃口,没啥想吃的,她就是想吃凉的,恨不得钻进别人家的冰箱里,这天热的没法子了。   “行,那我看着买,你们快走吧,别迟到了。”   孙英子冲她们摆了摆手。   “那我们走了。”   姜向军她们刚离开,立马就有一群人把孙英子给围住了。   “英子,刚刚那个女同志是不是你妹子啊?咋长这么俊,有对象没?我侄子可还单着哪。”   “那是我小姑子,单身,还没对象哪。”   听到孙英子说她没对象,青年男工人一下子躁动了起来。   “英子姐,你看我咋样,你把我介绍给你小姑子认识认识……”   有那脸皮厚,胆子大的人已经开始和孙英子套近乎了,一口一个英子姐的。   没一会儿,孙英子就被一堆的英子姐给淹没了。   ……   酒厂里的姚干事知道今天姜苗同志过来,所以一早就带着俩人来厂门口,翘首以待了。   上次他和别的厂子一块去姜家抢人,没咋说话,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商量,他不像烟厂的那个刘闻,哎呦,抢人抢的顾不得一点脸面了,甚至还和棉花厂的吴厂长吵了起来。   他当时都想好了,要是姜同志被别的厂子抢走了,他就再把人给挖到酒厂来,论条件待遇,他们酒厂可不输给那个烟厂。   可没想到这个姜同志,竟然想出来一个那样的法子,这些厂子全都要,这真是在他意料之外,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   酒厂来上班的工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们这仨人,这仨人像是在等人,他们都忍不住好奇,让姚干事等的究竟是啥人?   “来了来了,是不是那个。”   姚干事身边的人突然激动了起来,指着不远处骑着车子渐渐逼近他们的姜向军,从他这个位置看,可以看到他身后飘起了一抹绿色,和荡起的双脚。   姚干事扶着眼睛,蹙着眉头,伸着脖子,使劲瞅了瞅。   “就是那个,就是那个,坐在他后面的那个就是姜同志!!!”   姚干事他们连忙迎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加更在十二点 第106章   姜向军连忙停下了车子, 从车子上下来,姜苗也跟着下来了。   “姜同志,你好你好, 欢迎你来到酒厂。”   姚干事和姜苗握起了手来, 见旁边自己带来的这俩人眼珠子都不眨的一个劲地盯着人家姜同志看, 也不打招呼,他感到有些丢人的慌。   咳嗽了好几声,见没用,就用脚踹了他们俩一下。   “这是姜同志。”   回过神来的这俩人, 连忙和姜苗握手,一个二个的脸色涨红, 都不敢咋握姜苗的手。   “姚干事,我妹妹就麻烦你了。”   姜向军一把抓住了姚干事的手, 显摆着存在感。   “……”   眼前这个人姚干事认出来了, 他是姜同志的大哥, 好像。   “姜师傅,你放心,对了, 你在咱厂子里哪个地方啊?”   “我在第五个烧酒班,来咱厂子里都三年多了。”   姜向军见他问了,激动的不行, 他暗戳戳地看了一眼姜苗。   姜苗知道他啥意思,微微的点了下头。   “姚干事,听说你们酒厂有个能力特别出众的工人,当了一年多的工人就提干了?”   “这不可能吧, 我们酒厂是有规定的, 提干要求之一, 就是必须要进厂满三年。”   姚干事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姜向军。   “所以才说他能力出众,优秀啊,否则怎么会破格提干啊。”   姜苗话里没有提一句姜向军,也没有说他被刚进厂一年多的工人抢走提干名额的事,点到为止,就可以了,人家姚干事也不是傻瓜,有些话,没必须说的那样赤/裸裸的。   姜向军不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三妹为啥不说他被抢走名额的事啊?他一个劲地给姜苗使眼色,姜苗就像是没看到似的。   和姚干事把话扯到其他地方了,就好像刚刚那两句话,是随口问的。   姜向军垂头丧气的回去上班了,觉得三妹不仗义,他这些天白陪笑脸了,白伺候她了。   他不知道的是,下午这个姚干事就派人去姜向军所在的第五烧酒班去调查打听了,因为他知道人家姜同志不会平白无故的说这件事的。   ……   “姜同志,幸好有你,否则我们厂子这来了个法国人,都不知道咋办好了,我们酒厂买了一批机器,想改进一下,但愣是没人会用这玩意,只能把那洋鬼子请来,教教厂子里的技术工人。”   姚干事陪着姜苗在厂子里转悠着,给她介绍着厂子,他们说着说着,来到了酒库,姜苗还没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   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儒雅干练的老同志,   “这位就是会外语的姜同志吧?”   “姜同志,这是我们酒厂的沈厂长。”   姚干事在一旁介绍着。   “沈厂长,你好。”   姜苗和他握了握手。   “真是年轻有为啊,小小年纪就会这么多门外语,真是帮了我们厂子大忙了。”   沈厂长欣赏的看着面前这个女同志,以前他们酒厂机器出问题,总是要从外面请人回来修,这就必须要找翻译。   每次都是去外面厂子到处借人,林城借不到,就去外省借,每次都搞得焦头烂额的,这林城突然冒出来一个会三门外语的,真是好啊!!!   这种稀有的高级人才,就应该吸纳到他们酒厂,可没想到人家这个小姑娘挺有主意的,虽然遗憾,但这也比以前好多了。   姜苗和这个沈厂长客套了两句。   “姚干事,你好好陪姜同志熟悉熟悉咱厂子。”   沈厂长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姚干事陪姜苗转着,不远处有一个女人上下打量着姜苗,脸上露出一抹不屑。   “小刘,那个女的就是厂子里花大价钱请来的翻译?”   周珍珍拦住了打她身边过的小刘,指着不远处的姜苗问道。   “对,就是她,听说人家可厉害了,会三门外语哪,人长的还这么漂亮。”   小刘一脸艳羡的望着姜苗。   “哼,打扮这个样子,多半也是个花架子。”   周珍珍话里有些酸,小刘没接腔,自顾自的走了。   姜苗跟在那个法国人身边,和旁边的技术人员做着翻译,这一翻译就是一上午。   眼瞅着到中午吃饭还差点时间,姚干事把姜苗往办公室领,酒厂专门为姜苗的到来,腾出一间办公室。   路上,姜苗一个劲地用手绢擦着脸上的汗,今天实在是太热了,她感觉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像是中暑了。   旁边的姚干事,没发现姜苗的异常,还自顾自的指着前面那个穿的像花蝴蝶似的男人。   “姜同志,前面那个是我们沈厂长家的二世祖,你可要离他远点,他名声不好听,整天不正干,就知道在文化馆混日子,这几天疯了似的在找一个女同志,才离婚多长时间啊……”   姜苗就听到耳边嗡嗡的响,眼前一阵发黑,地转起了圈来……   “姜同志……”   她耳边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她,然后就没了意识。   ……   沈三儿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把林城翻了一个遍都没找到的人,竟然误打误撞地被他在酒厂找到了。   他看着病床上一直不醒的姜苗,急的不行,抓着护士一个劲的问,   “同志,她啥时候能醒啊,她不会有事吧?”   “就是中暑了,我们医院这两天已经被送过来好几个这样的了。”   那个护士偷偷瞥了一眼沈三儿,脸上有些绯红,这种人一看就是大院子弟,并且还是在大院子弟中属于拔尖的那几个……   长的俊这是不用说的,那张脸,透着一股子不正经,是那种特招女同志喜欢的。   没想到这种公子哥竟然对他对象这么上心,还给她一直扇扇子,她看了一眼床上中暑的女同志,心里羡慕的不行。   沈三儿卖力地给姜苗扇着扇子降着温。   等姜苗有意识的时候,就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她眼皮子动了几下,睁开了眼睛,耳边响起一道男人惊喜的声音。   “你醒啦?”   沈三儿双眼放光的看着醒来的姜苗。   “你……”   姜苗扭过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是谁。   “是……你……啊……”   她嗓子沙哑的难听极了,就像是鸭子的声音,喉咙像是要冒烟了似的。   沈三儿把提前晾好的水端给她,姜苗来不及道谢,就拿起杯子咕嘟咕嘟的灌了进去,喝了好大会,姜苗才放下手中的搪瓷缸。   “还喝不喝了?”   姜苗摇了摇头,看着面前这个给她扇扇子扇的满头大汗的沈三儿,她心里有些怪怪的,问他,   “你怎么在这?是你把我送到医院来的?姚干事哪?”   “我让姚干事回去了。”   “你这个同志不知道,刚刚你对象慌里慌张的把你抱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咋了哪,你这个对象人不仅长的俊俏,还很紧张你哪……”   隔壁床的大姐心里忍不住冒酸水,这样好的对象,为啥不是她的啊。   这个大姐的一番话,把沈三儿和姜苗都搞的尴尬的不行。   一向嘴皮子利索的沈三儿,目光到处乱飘,就是不肯看姜苗。   “真是谢谢你啊。”   姜苗首先开口打破了这有点诡异的氛围。   “没事……我这个人就是热心肠。”   要是这话被认识他沈三儿的人听到,恐怕要笑掉大牙。   “三妹,三妹……”   病房外面传来姜向军的声音,下一秒他推开了病房门,见姜苗躺在床上,他冲了过来,   “听说你在厂子里晕倒了了,咋样了?”   “没事,就是中暑了。”   “大哥。”   一旁的沈三儿这一声大哥,把姜向军叫的骨头都轻了几分,他认出来眼前这个人就是沈厂长家的公子。   “沈同志,真是谢谢你把我三妹送到医院来。”   姜向军又紧张又激动,他打量的目光在沈三儿和三妹之间移来移去,露出一抹了然。   “三妹,我刚想起来,厂子里还有点事,我必须要回去了,就麻烦沈同志在这照顾你了。”   姜向军不等姜苗说话,就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第107章   自那天姜苗中暑以后, 沈三儿来酒厂的次数越发的勤了,恨不得天天呆在酒厂里,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以前一年能来两次都很好了, 这几天, 只要一跑来, 就往姜苗身边蹭。   “姜同志,那咱下午再继续,今天中午食堂有烧黄鳝……”   姜苗听到有烧黄鳝,就准备去食堂干饭, 她打开放在门口的伞,刚走了两步, 伞下就钻进来一个人。   “姜苗同志,一块走呗。”   姜苗瞪了一眼这个蹭伞, 笑的像是一朵花似的沈三儿, 头疼极了。   身后的姚干事看到这个在文化馆上班的公子哥又跑来了,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人家沈厂长是多正派的一个人啊,咋就有这么一个混不吝的儿子啊。   沈三儿啪的一声打开了手里的扇子, 讨好地给身旁翻他白眼的姜苗扇着风。   “沈三儿,你们文化馆的工作就这么闲吗?”   天天过来,就好像他不用上班似的。   “我专门翘班过来的……姜苗同志, 你有对象吗?”   沈三儿瞪着俩大眼珠子瞅着姜苗。   “你想和我处朋友?”   姜苗一语戳破了他的心思。   沈三儿眼睛顿时一亮,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走到拐角处,姜苗瞅四下无人, 一把把沈三儿推到了墙上, 她用伞把俩人罩在了里面。   姜苗凑近了沈三儿, 沈三儿看着越来越近的姜苗同志,吓得都愣住了,喉咙滑动了几下,紧张的不行。   “听说你前不久才离过婚,还有个孩子?在火车上听说,你背着你爱人在外面有小妖精?你作风不好,还想和我处朋友?我告诉你沈三儿,我可是个正经人,你这种不正经的人,以后离我远点。”   姜苗看着沈三儿桃花眼里透着一股子无辜,她冷哼了一声,撇下他,就走了,沈三儿见状,连忙追了上去,   “我没有,你听我给你解释啊……我和那个郑秀压根没有感情,并且我外面也没有小妖精,我这个人洁身自好,是个大大的正经人啊……真的,你相信我啊。”   沈三儿一把拉住了姜苗的胳膊,不让她走。   姜苗低头瞪了一眼沈三儿抓着她胳膊的手,他立马把手收了回去,一脸委屈的瞅着姜苗。   “咳……”   姜苗受不了沈三儿这种看她的眼神,她神色不自然地把眼睛给移开了,她感觉沈三儿很像她以前养的那只大型狗狗,整天就喜欢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她最受不了这种东西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没骗你。”   沈三儿又解释了一句,真是谣言害死个人,他以前觉得自个名声臭就臭了,无所谓,可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姜苗用质疑的目光审视着他,还没说什么哪,就被赶上来的姚干事给打断了。   “姜同志,你们咋站在这啊,快去食堂打饭啊,待会可就下班了,人多得很。”   “这就去。”   姜苗说着,和姚干事一块走了,跟在后面的沈三儿瞪了一眼姚干事这个电灯泡。   ……   工人下班了,都来食堂排队打饭。   离老远就看到沈厂长家的那个公子哥,竟然给旁边的女同志用扇子扇着风,体贴的不行,这种场景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都惊掉了下巴,这还是那个沈三儿吗?   要知道,沈三儿在她们眼里,是高不可攀的大院子弟,厂长的儿子,只有旁人讨好他的份,没有他低下身段讨好别人的份。   那个女同志是背着他们坐的,他们都探着脑袋往那边瞅,想看看那个女同志是谁。   “你不吃饭吗,干啥要一直给我扇风?”   “这不是怕你热吗?”   沈三儿面前摆着一个饭盒,他一口都没动,从头到尾就只顾着看身旁的姜苗吃饭了,好像看就能看饱似的。   不远处的姜向军看着这一幕,向旁边的工友一脸嘚瑟的炫耀道,   “看到没,厂长的儿子正在和我三妹处对象。”   这些天,他们车间都传遍了,厂子里请来的那个翻译是姜向军的妹妹,这都怪姜向军那个破嘴,姜苗刚来厂子里的前一天,他就特嘴贱的故意问人家,知道不知道厂子里请来的翻译是谁。   这下大伙都知道了,都羡慕他有个这样的妹妹,见他妹妹长得这样好看,打她主意的男工人不少,可刚刚听到姜向军说他妹妹和那沈三儿正处着对象哪,一个个都像丢了魂似的。   晚上,姜苗回到家的时候,就发现她家里围了一群人,都在打量着摆在桌子上的那台电风扇。   电风扇????   她家哪来的电风扇啊?   吴淑兰见她的小心肝回来了,脸上立马堆满了笑,拨开人群,迎了上来。   “苗儿啊,你可回来了……”   “咱家哪来的电风扇啊?”   姜苗很好奇。   “这是沈三儿同志下午送来的,你快过来看看,这风扇吹的人多凉快啊。”   吴淑兰前几天就听儿子说,人家沈厂长的儿子看上了他三妹,她当时还有点不信,但今天是真信了。   天哪,她吴淑兰做梦都没有想到,她闺女竟然能被那种大院子弟瞧上,这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她闺女一个离过婚的,她是想让她找个好点的人家,之前那个当主任的孟长林她就以为是顶破天了。   可没想到,她闺女竟然能给她勾搭回一个厂长家的儿子。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沈三儿送的?”   姜苗眉头微皱,她下午的时候,是没咋见沈三儿,她还以为他是回文化馆上班去了。   “你为啥要收下啊,你咋不让他拿回去?”   现在这个时候,电风扇那可是稀罕物,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要是用钱能买到,姜苗早就买了。   “这可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再说了,你不是在家整天喊着热吗,有了这个风扇,多好啊。”   这还是吴淑兰第一次见到风扇这种东西,她以前只听说过,听说只有一些干部家里才有这种东西。   她这次还是多亏了闺女的福,才能见到这玩意,吴淑兰越来越觉得,她这个闺女是个有大福气的人。   她现在真就把她当成了祖宗给供着了,这以后她这个闺女要是嫁到厂长家里去,哎呦呦,这可不得了了啊……   “苗儿,你回来了啊,快来看这电风扇……真好啊,夏天有这个东西,就不热了。”   孙嫂喊姜苗过去,姜苗不好再继续说吴淑兰,她和沈三儿八字还没一撇哪,她妈为啥要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   ……   “老吴啊,你真是生了个好闺女啊……你以后就等着当厂长家的亲家吧。”   离开姜家的众人,恭维着吴淑兰。   等人都走光了,吴淑兰激动又兴奋的抱住了她的三闺女。   “苗儿,你今天真是给妈脸上长光了……你好好和人家处,不要耍小性子,你要是真的能嫁到他家去,你妈我晚上睡觉都能笑醒。”   姜苗毫不客气地把她的手从她身上扒拉掉,来到沙发上坐下。   姜向军和孙英子还有姜建国都摸着这个风扇,稀罕的不行。   “三妹啊,人家可是厂长家的公子啊,你可要把握住机会……”   姜向军现在已经看不上一个小小的干事了,他现在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   “这哪来的风扇啊?”   回到家热的满头大汗的姜敏,把姜向军和孙英子挤开,凑到了风扇前面。   “刚好这个风扇给我扇,我今天上班,差点中暑晕倒。”   她还以为这风扇是她爸妈谁买的,心里高兴的不行。   “这风扇是人家沈同志送给你三姐的,凭啥给你扇?”   吴淑兰一把把小闺女从风扇面前推开。   “就是,你想扇,有本事让别人也送你一个。”   姜向军忍不住冷笑出声。   “沈同志?真不愧是三姐啊,没了魏远就这么快又勾搭上一个。”   姜敏看着姜苗,目光里满是对这个三姐的讥讽。前几天,魏远的母亲来找她,问她知道不知道魏远去哪下乡插队了,她那个时候才知道,魏远已经不在林城了。   “有本事,你也去勾搭啊?”   姜苗现在特看不惯这个姜敏,就好像她欠了她多少钱似的,那副嘴脸,让人无语。   “下贱,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下贱吗?……”   姜敏话还没说完,姜苗的脸色就变了,不等她发作,一旁极有眼色的姜向军一巴掌就朝着姜敏呼了过去。   “说谁下贱哪?”   姜向军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又给了她一巴掌,直接把她的摔在了地上。   “我看你才是那个下贱的人。”   “你敢打我?”   摔在地上的姜敏,不敢置信的看着姜向军,她又没说他,又没得罪他,她说的是姜苗那个□□。   “打你就打你了,咋地?”   姜向军说着,还啐了她一口。   “爸,妈,你们没看见他打我吗?”   姜敏转头看向吴淑兰和姜建国,他们两个人都不说话,因为他们觉得小闺女就是嘴欠,该揍。   姜敏看她爸妈不说话,不给她做主,明显偏袒姜向军和姜苗,她从地上爬起来,红着眼怨毒的瞪了一眼姜建国和吴淑兰,然后摔门跑了出去。   睡觉的时候,吴淑兰见小闺女还没有回来,她有些担忧的问姜建国,   “你说都这么晚了,小敏还不回来,她在外面不会出啥事吧?”   “能出啥事,你没看见她刚刚跑出去看咱俩的那个眼神,我看她真越长越歪了,咱家这几个,老大那样,现在老小也这样……”   姜建国忍不住摇了摇头,对于老大姜娟子,他就当没生过那个闺女,这个小闺女也让人失望的慌。   姜苗看着屋里嗡嗡转动的风扇,风吹到她身上很凉快,她寻思着买个啥东西,也送给沈三儿,她不能占他的便宜。   ……   第二天是休息日,姜苗来到百货大楼给沈三儿挑手表和钢笔,她不知道送他什么东西才合适,毕竟人家给她送的是一台电风扇。   “同志,麻烦你把那只钢笔拿过来,我看看。”   售货员把姜苗指的那只钢笔拿了过来,放到柜台上。   “同志,这只钢笔,可不便宜,五十二块钱哪。”   姜苗点点头,把钢笔拿到手中仔细端详。   “同志,这只钢笔你给她拿啥啊,也不看看她买不买得起。”   姜苗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她转头看去,只见是棉花厂的那个厂花叫张玉兰的,当初被赶出了工会。   只见她现在真是大变样,烫着和姜娟子同款的头发,打扮的很洋气,以前那个梳着两个麻花辫,朴素的样子在她身上看不到了。   她身边站着一个四五十岁有些秃顶的老男人,对方穿着一身中山装,胳膊里还夹着一个皮包,样子有些说不出的畏缩。   “小张,你们认识,这个……是你朋友?”   那个秃顶的大叔,目光黏在姜苗身上,眼神色眯眯的,就像是个大苍蝇一样,令人膈应的不行。   作者有话说:   加更在十二点 第108章   “才不是哪, 以前她是棉花厂的临时工,后面被赶出厂子去了,她呀, 名声臭的很, 原本在乡下插队, 后来为了返城抛夫弃子。”   张玉兰抱住了老男人的胳膊,看着姜苗手里的那只钢笔。   “老刘,我想要那只钢笔……”   叫老刘的男人有些迟疑,他刚刚可是听到这只小小的钢笔就要五十二块钱。   “同志, 有没有比这便宜点的钢笔啊?”   他这话一说出来,姜苗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看着脸色涨红的张玉兰,   “同志, 这只钢笔我要了。”   售货员从姜苗手里接过钱, 手脚麻利地把这只钢笔包了起来, 就像是明晃晃的在打张玉兰的脸。   “你们要多便宜的啊?”   姜苗身后传来售货员鄙夷的声音,她刚刚直接漠视了张玉兰,这比直接羞辱她, 还要让她难受。   “小张……你怎么走了……这钢笔你不要了……”   ……   姜苗买了一只钢笔,但觉得有点少,又在百货大楼逛了一圈, 不知道买啥,最后还是回去了。   她还没踏进家门,就见她家门口围了很多人,孙嫂见姜苗回来了,   “苗儿, 你家来客人了。”   “客人?不会是沈三儿吧?”   姜苗挤了进去, 进了家门后,就发现她家客厅里坐着一对陌生的男女,氛围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苗儿,你回来了?”   吴淑兰紧张的站了起来,来到闺女身边,催促她,   “你先回屋,先回屋。”   像是很不想让姜苗见客厅那两个人似的。   “你就是姜苗吧?”   姜家客厅里那个穿戴讲究的女同志站了起来,吴淑兰一只手紧紧的攒着姜苗的胳膊,另外一只手把家里的大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   姜苗看向那个朝她走来的妇女,有些茫然,就在那个女人快要凑近姜苗的时候,一旁的吴淑兰紧紧地抱住了姜苗,戒备地看着女人。   “这是我闺女,就是我闺女,你们找错人了,给我出去,出去。”   吴淑兰说着,还扒拉着女人,不想让她碰自个的闺女。   “姜苗,我是你的亲生母亲。”   女人的一句话,仿佛一道雷劈中了姜苗。   她的亲生母亲???   “呸,我吴淑兰才是她的亲生母亲,是我生的她。”   吴淑兰仇视着这个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女人,来到她家,就说她闺女是她的。   “当年,我和你妈在同一家医院生孩子,后面孩子被护士给抱错了。”   女人不急不缓的说着话,目光上下打量着姜苗,脸上没有初见亲生女儿的激动,兴奋,很平静,就好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似的。   “哦,你来干啥啊?”   姜苗的反应很寻常,就像是听到有人告诉她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我是你的亲生母亲,我和你爸想把你领回家去。”   女人见姜苗态度这个样子,她眉头微皱。   “我妈是吴淑兰。”   姜苗的话,让吴淑兰的眼圈顿时红了。   “听到没有,我闺女说了,她妈是我吴淑兰。”   “闺女,我和你妈找了你很多年,你回来吧。”   那个男人也来到了姜苗面前。   “你爸可是烟厂的副厂长,你回到我们那个家,总比你留在这强。”   女人叫宋婷,她话里透着一股子傲慢。   姜苗绕过他们,来到客厅坐下。   “我就喜欢这,你们打哪来的就打哪回去。”   这个男人说他们找了她很多年,也就是说很多年前他们就知道孩子抱错了,可这两口子,尤其是那个女的,看到她,很冷静,就像是公事公办似的。   现在找上门来,以前咋没找上门啊?   “啥抱错了啊?我看你们就是见我三妹现在有出息了,所以才巴巴的上门来认闺女,我姜向军就一个三妹,那就是她。”   姜向军瞪着上门来要人的这两口子。   “这样,我知道你们一家都是工人,收入不高,你们把她养这么大,我很感激你们,这是一千块钱,就当是我们两口子给你们的抚养费。”   男人江大松从手提包里掏出来一个信封,放到姜家的桌子上。   姜建国把这个信封又原封不动的给他推了回去。   “既然两家的孩子当年抱错了,那就继续让它错下去吧,你们家那个闺女也不要给我们送过来,我们家就只认她,只有她才是我姜建国的闺女。”   姜建国心情很复杂,这孩子谁养的谁知道亲,到底是不是自己生的不重要。   “就拿一千块钱,是打发叫花子的吗?”   姜苗斜了一眼江松,眼神里流露出一抹鄙视,还有,这两口子,开口闭口是让她回到那个家,还想用一千块钱,打发掉姜家。   他们怎么不提,把姜家的闺女还给人家姜家啊。   江大松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说话这么难听刺耳,搞得他神色有些尴尬的慌,   “那就再给你们添五百,你们看咋样?”   “不咋样,拿着你的钱赶快滚蛋吧。”   姜苗翘着二郎腿,一点都没有把眼前这个男人当成她的父亲。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样,真是被姜家人给教坏了。”一点教养都没有,压根都比不上她养大的小云。   宋婷对眼前这个不识好歹的闺女,很不满。   “你咋说话哪?你们拿上你们的臭钱给老子出去。”   姜向军把桌子上那个装着钱的信封砸在了江松的身上,指着大门口,一脸的凶神恶煞。   江大松把地上的信封捡了起来,看向姜苗,   “闺女,我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我和你妈给你一段时间好好想想,你是我们亲生的,应该要回到我们家才对,你在这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回家让爸妈好好补偿补偿你。”   他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姜苗,然后对宋婷说,   “咱们走吧。”   两口子出了姜家的门,来到了筒子楼下。   宋婷忍不住向丈夫抱怨,   “你看看她那个样子,见到咱俩,也没个啥反应,咱好歹是她亲生的爸妈,她真是没心没肺,还帮着姜家人对付咱。”   江大松安慰妻子,   “咱毕竟这是头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也能理解,她帮着人家姜家,你要知道她是姜家人养大的,给她点时间,她就能想明白了。   早知道,前几年就应该上门把她领回家,可你非不让。”   “你那个时候把她领回家,那小云咋办?她那个时候正要考高中,正是紧要关头,再说了,你把她领回来,小云要是知道她不是咱亲生的,当初抱错了,她该多伤心啊。”   宋婷话里的小云,就是江云,她是当年被抱错的孩子,是姜家的。   “你没有告诉小云这件事吧?”   “没有,先瞒着她,她刚从乡下插队回来,不管咋样,小云都是我闺女,可不能把她还给姜家。   好像,小云和她下乡插队是在同一个地方,她估计和咱的小云也认识,这样也好。”   宋婷说起江云,眼中就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一抹慈爱。   “放心,小云是咱俩养大的,肯定不能还给姜家。   这次要不是看她会外语,我真想把这件事永远藏在心里,咱的小云是那么的优秀……听说这个姜苗在乡下已经结过婚生过娃了,现在离婚了。”   江大松提起小云,就一脸的骄傲,提起姜苗,就有些一言难尽。   ……   “你这两天赶快去和沈厂长的爱人周琴说说,让小云和沈三儿见见面,相互了解了解。”   “老江,那个沈三儿的父亲虽然是酒厂的厂长,但他毕竟离过婚啊,咱的小云可还是头婚哪。”   宋婷的丈夫是烟厂的副厂长,按理说,她们家的条件虽然比不上沈家的,但也算不上差,用不着这么上赶着巴结沈厂长的儿子。   叫她看烟厂王厂长的小儿子,没结过婚,就很适合她的小云。   “你懂什么啊?那个沈三儿的母亲娘家是有名的资本家,而那个沈文清是京城那边的高门子弟……别人想攀上这家还攀不上哪。”   林城这边的人都不知道沈文清的底细,要不是他江大松够人,他也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第109章   此时的姜家, 气氛很奇怪。   对于吴淑兰和姜建国来说,他们从没有想过自己养了一二十年的闺女竟然会是别人的。   刚刚那两个人一进来,别说吴淑兰两口子, 就连孙英子都震惊了, 因为小姑子姜苗长的很像他们。   然后那两人二话不说, 就从包里拿出一沓东西,那里面有出生证明,和医院开的血型检测表啥的……其实不需要这些东西,光凭那张脸, 就能看出来。   六年前,原主学校里鼓励她们去医院献血, 当时,副厂长的爱人宋婷带着女儿江云来医院看病, 刚好碰到来医院献血的原主, 看到她那张脸, 她顿时惊讶的不行。   后面就在医院找熟人,偷偷调查了原主的血型,再然后检测了她闺女江云的血型, 发现,她闺女江云的血型和她还有她丈夫的都不一样,反而是那个小姑娘的和她丈夫的一样。   宋婷不死心, 又托人去调查了当年她生产的时候,和她住在同一个病房,前后发动生孩子的人。   最后得知,那人叫吴淑兰, 一个棉花厂的女工, 而姜苗就是她那天生的女儿……这下, 由不得她不信了。   这一家子,除了姜苗外,心情都很复杂,都不知道该拿啥样的态度和姜苗相处了。   姜苗做了一个决定。   “啥?你要搬出去住?”   吴淑兰她们听到姜苗说要搬出去住,都有些不知所措。   “苗儿,你别这样……妈只要你,妈只认你这个闺女,甭管他们咋说,不要理他们,你就是我闺女……”   吴淑兰说着说着,突然再也绷不住的哭了出来。   “你妈说得对,你就是我和你妈的闺女。”   姜建国声音有些沙哑,眼睛也有些红了。心里忍不住埋怨早上来的那俩人,他们知道就知道了,为啥还要跑到他家里来要闺女。   既然都错了这么多年,为啥不选择再继续错下去。   这些年,他可是把苗儿当成他的亲闺女来看的,从来也没怀疑过,她是抱错的孩子。   孙英子和姜向军也跟着劝姜苗留在家里。   可姜苗知道,她并不是他们生的,所以,再在这个家住下去,就感觉哪里怪怪的。   “其实,我早就想搬出去住了,你们放心,我搬出去,以后还会回来的,那两个人要是再上门来找我,你们就把她们赶出去……”   任吴淑兰她们如何劝,姜苗就像是铁了心要搬出去住似的。   下午的时候,她就出去打听房子去了,吴淑兰留在家里一边抹眼泪,一边给姜苗收拾着东西。   因为时间比较急又赶,所以姜苗一路打听,就在一个大杂院租下了一间房子。   这种大杂院类似合租的,几家共用一个院子。   院子侧边摆着一个长长的台子,专门供人洗衣裳和洗菜的。   环境很破旧杂乱,院子里跑着小孩子,门口扯着晾衣裳的绳子,就一看很有生活气息的感觉。   姜苗想的是先在这个地方凑合一个月,然后她再慢慢的找房子。   第二天,她请假没有去上班,姜苗在家里的东西很少,也就几件衣裳和小人书。   一个大包裹就全给解决了,昨天下午的时候,吴淑兰她们过来看了,说啥也不让姜苗住在这,可姜苗坚持,她们也没啥法子。   吴淑兰撸了撸袖子,要帮姜苗打扫卫生,姜苗没让。   从今往后,她要自己一个人独立起来。   沈三儿去酒厂才知道她今天没来,在姜向军那里打听到了她搬家的事,二话不说的开着摩托车就过来了。   这个时候,姜苗头上戴着用报纸叠的帽子,手里拿着竹竿,正在挑房顶上面的蜘蛛网,她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活。   没一会,就搞的灰头土脸的,门外不断有人往里面瞅。   “你是新搬来的?”   一个手里拿着鞋帮子的妇女,正在做针线活,她说着,还一边拿着针往头上蹭了蹭,进了屋,探着脑袋,问正在捅蜘蛛网的姜苗。   姜苗听到声音停了下来,扭头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穿蓝色粗布罩衣的大姐,   “对,今天刚搬来。”   “呀,你这长的咋这么俊啊,我刚刚在外面听人说,大院里新搬来一个女同志,模样长的贼俊,我还不相信,这一见,果然俊,你在哪上班啊?   我就住东边那一家,你以后可以叫我刘嫂子,我娃他爹,是在化肥厂上班。”   刘嫂子这个人自来熟,扯过姜苗屋里那落了一层子灰的凳子,也不嫌弃,用胳膊擦了擦,就坐了下去。   一边扎手里的鞋底,一边和姜苗唠着嗑。   “我在酒厂上班。”   “在酒厂上班?在酒厂上班好啊……你咋一个人租这了?”   “家里人太多,住不下了,就搬出来了。”   “这样啊,像你这么大的女同志,还是搬出来住好,在家里挤着怪不得劲的……你有对象没?”   刘嫂子见姜苗这样俊俏,想给她介绍对象。   还不等姜苗说啥,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沈三儿问人的声音,再然后,沈三儿就出现在了姜苗门口。   “你怎么找来了?”   姜苗惊讶的不行。   刘嫂子见走进来一个高/干子弟模样的年轻人,立马局促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只见这个年轻人上身穿着白衬衫,袖子随意的卷了起来,手腕上戴着一块手表,头发梳成三七分,长相不俗,一副公子哥的做派。   这样的人物来到她们这个大杂院,都有点蓬荜生辉的感觉。   “小姜,我刚想起来,我家灶上还烧着水哪,我就先回去了。”   孙嫂子挺怵这样有身份的人的,她寻了个借口,急匆匆的走了。   “她谁啊?”   沈三儿手里随意地转着一串钥匙,目光看向孙嫂子离去的身影。   “邻居,我刚刚问你,你怎么找过来了?”   姜苗一边问,一边又继续捅着蜘蛛网,这间屋子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住人了,房顶上到处结的都是网。   上面还爬着几只大蜘蛛,看的姜苗头皮发麻。   “我听你哥说你搬家了。”   沈三儿把手中的钥匙扔在布满灰尘的方桌子上,撸了撸袖子,上前,一把夺过姜苗手里的竹竿。   “这种事,怎么能让你这种女同志干。”   还不等姜苗说话,她头上的帽子就被沈三儿给摘走了,然后被沈三儿赶到了屋子外面。   “你能行吗?”   姜苗有点不放心,因为沈三儿这种公子哥,压根就不像会干这种活的人。   “交给我,你放心。”   沈三儿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但下一秒,就叫了起来,姜苗连忙跑进去看,沈三儿刚好往外跑,俩人撞了个满怀。   “有……有只大蜘蛛……掉下来了。”   刚刚俩人撞到一块的时候,沈三儿下意识的揽住了姜苗的腰,等他反应过来,耳朵顿时烧了起来。   手中的纤腰很细很细,沈三儿都不敢使劲,中间就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他紧张的浑身都僵了,不敢低头看怀里的姜苗。   抱着她腰的手,松开也不是,不松开也不是。   “蜘蛛在哪那?”   姜苗若无其事的从沈三儿怀里挣脱开了,往里面走,假装去找蜘蛛。   留在原地的沈三儿,尴尬的摸了下自己的鼻子。   姜苗往里走着,真的被她看到那只在地上乱爬的蜘蛛,并且不止一只,看的渗人的慌。   “你先出去,我来消灭它们。”   沈三儿头上的帽子不知道啥时候掉了,脸上蹭的灰一块,把姜苗推出去之后,他看着地上乱爬的蜘蛛,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   屋外的姜苗听到屋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忍不住趴在窗户外面,想往里看,但窗户里面糊着旧报纸,压根看不到里面是啥情况,也不知道沈三儿怎么样了。   屋里的沈三儿特别鸡贼,用手往墙上蹭蹭,然后把灰抹在脸上,甚至从地上捡了几条蜘蛛网,放在头发上,然后出了屋子。   “你脸上怎么那么多灰啊?”   姜苗没有多想,从兜里掏出一张手绢,递给他,毕竟人家刚刚帮她搞了蜘蛛网。   沈三儿把手绢接了过来,故意往没有灰的地方擦。   “是那。”   姜苗指了指。   “是这?”   沈三儿装的一脸茫然。   最后姜苗看不下去了,把手绢夺过来,像擦猪皮似的,使得劲很大,凡是被她擦过的地方,都通红通红的。   “疼吗?”   “不疼。”   疼的龇牙咧嘴的沈三儿坚定的摇了摇头。   姜苗忍不住冷笑,然后把手绢砸在了他脸上。   “你自己擦。”   沈三儿被揭穿了,也不尴尬,笑嘻嘻地拿着扫把回屋里扫地去了。   还忙里忙外的帮姜苗擦桌子啥的,这一幕,要是让旁人看到,眼珠子都能掉到地上。   沈三儿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就是个小爷,虽说在文化馆上班,但通常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人家文化馆里的人都来上班了,沈三儿总是最后一个,晃悠悠的过来,平时这班上着上着就不见他的人影了。   人懒散的要命,文化馆都知道他这个混日子的二世祖。   他经常吃食堂,别看他穿的人五狗六的,其实衣裳都是旁人给他洗。   他妈是资本家小姐,很有钱的那种,在林城给他留下了一座洋房,那里还有个帮佣阿姨,对外就说是远方亲戚。   他一般都是住在那……当初因为抗战时期,他外祖不仅捐了很多钱支持国家,还在紧要关头掩护了国家的人,所以虽然他外祖一家是资本家,后面移居到了港城,留在林城的他们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这些东西没被收走。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不加更了,明天加 第110章   把屋子打扫干净后, 就要出门去添置东西了,她租的这间屋子,简陋的很, 屋里也不算小, 看着有二十多平米的样子。   只有一张木头做的板子床, 中间是用麻绳穿的,还有一张灰不溜就,桌角都破了的方桌,下面有只腿短, 还垫了一块砖头。   另外就是两只四条腿的板凳了,其余的东西都没有, 屋里显得很空旷。   姜苗把玻璃窗上的旧报纸给扯了下来,准备拿块布做成窗帘, 不过, 这个不急, 她今晚就想睡在这,还要赶快去买被褥才行,还有烧水做饭用的煤球。   这个屋外面有个煤炉子, 她就不用再买炉子了。   昨个下午,吴淑兰要给她带家里的被子,她没让, 吴淑兰和孙英子就把家里的棉花票,煤球票,卫生纸票,肥皂票……杂七杂八的票都塞给了她。   姜苗走在去煤场的路上, 身边跟着推着板车的沈三儿, 原本姜苗是想自己一个人去的, 可这沈三儿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   他就不像干这种活的人,推着独轮的板车,刚开始七扭八歪的,后面推着推着才像个样子,这板车是姜苗朝之前去她屋里说话的刘嫂子借的。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一个穿着军装的人,疯狂的晃着身边,翘着二郎腿,抽烟的男人,   “老许,刚刚那个推板车的我瞅着怎么像沈三儿啊?”   那个叫老许的男人,修长的手夹着烟,漫不经心的把烟灰往窗外弹了弹。   “怎么可能,他最近不是在追一个酒厂的女同志吗?这个点,他应该在酒厂。”   “也是,这沈三儿像是着了魔似的,前几天恨不得把林城都翻了个遍,说是要找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同志,现在也不想着回京城那边了,看样子,还要呆在林城这个小地方一段时间。   你说,他不会真想在文化馆那个地方上一辈子的班吧?沈叔叔也不急,这父子俩一个比一个心宽……我估计咱这次来,是带不走他的。”   “一个女同志罢了……也就新鲜这两天。”   老许没有把同伴的话放在心上。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处对象,那都是耍流氓,三儿不会要耍流氓吧……”   穿军装的男人是知道沈三儿的,他好不容易离了婚,再让他结婚,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   沈三儿他们到了煤场,煤场的人懒散的不行。   “人哪?人哪?”   沈三儿喊了几声都没见到人,最后转悠了一圈,还是在一个小屋子里,找到几个嗑瓜子打牌的人。   “买煤球。”   沈三儿脸色不虞的说道。   打牌的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自顾自的继续打牌。   “买煤球给我等着……我打完牌,该你出了,该你出了……”   沈三儿也不惯着他,直接来到外面的邮局打了个电话。   “同志,你好,请帮我接煤场张主任那……”   没一会儿,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骑着自行车火急火燎的赶到了煤场门口。   “大侄子,真是不好意思。”   张铁柱看到站在门口的沈厂长家的公子哥沈三儿的时候,连忙从车上下来了。   沈三儿丢掉了手中的烟,用脚踩了踩。   “张叔叔,真是麻烦你跑一趟。”   “不麻烦不麻烦。”   张铁柱姿态摆的很低,脸上堆满了笑,和沈三儿一块走了进去。   煤场的同志小李他们还在玩着纸牌,突然,嘭的一声,他们屋里的门被人从外面给踹开了。   小李看到来人竟然是张主任,连忙把手中的纸牌藏在了身后,一脸慌张的站了起来。   “你们就是这样为人民服务的?上班时间,你们竟然聚众打牌,谁给你们的胆子?人家同志来买煤球,你们竟然还舔着张脸,让人家等你把牌打完,你们好大的架子啊。”   今天来买煤球的不止沈三儿一个,他们围在门口,见终于有人收拾这几个人了,心里都高兴的不行。   “领导,你不知道,我上次来买煤球,在这等了他们一个多小时。”   “你才一个多小时,我那次都两个小时了,每次来这几个人态度特别恶劣,脸子拉的老长,就像是欠了他们钱似的。”   “哎呦,上次我来,就催了他们一句,他们几个对我破口大骂,还说爱买不买的话,牛的像老几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煤场是他们几个人的哪。”   “我之前要买的是蜂窝煤,可他们嫌蜂窝煤放的远,愣是给我装了面煤,还让我别那么多事。”   ……   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平时他们来买煤,可没少受这几个人的鸟气,也没少看他们的脸子,就仿佛他们是大爷似的。   张主任听到他们这样说,脸色难看的要命,玩牌的那几个人都心虚的低下了头。   “我会把这事往上报的,你们几个就等着上面对你们的处理吧,”   张主任说完,就凑到了沈三儿跟前,   “大侄子,你要蜂窝煤还是面煤啊?”   沈三儿哪里懂这些,他眉头用微蹙,问身旁的张主任,   “哪个煤好用啊?”   “蜂窝煤,蜂窝煤好用,就是价格比面煤贵点。”   张主任知道这是个不差钱的主,但还是说了一嘴,心里稀罕的不行,这沈家啥时候轮到这个二世祖出来买煤了啊,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就要蜂窝煤。”   “行。”   张主任撸了撸袖子,直接上手给沈三儿把蜂窝煤搬到了板车上,还冲后面来买煤的人说,   “大伙都排队,排队,今个,我老张给你们弄煤。”   大伙都纷纷夸赞这个老张。   “大侄子,不用给钱,这点煤就当是我买来送给你的。 ”   老张凑近沈三儿压低声音说道,这是拿公家的东西,做人情啊。   沈三儿谢绝了,从兜里拿出来钱和煤球票,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又客套了两句,推着板车走了。   “张主任……”   刚刚打牌的那几个人凑了过来,可张主任压根不搭理这几个货,把这几个人晾在了一边。   “大伙不要急,都排队慢慢来哈。”   老张被群众一夸,整个人顿时来劲了。   买好煤球的人推着车,路过打牌的小李几个面前,狠狠地啐了他们一口,把小李他们的脸臊的通红通红的,压根抬不起头来。   ……   姜苗刚刚没进煤场,而是把手里的煤球票和钱硬塞给了沈三儿,让他帮自己去买煤,而她去棉花站,买人家打好的褥子去了,顺便又去百货大楼买了床单啥的。   褥子齐了,姜苗却发现自己一个人压根拿不动,最后让沈三儿回去开他的摩托车去了,姜苗站在大树下,身边放着一车的煤球。   “你不要动,就在这等着我,等我回来推。”   沈三儿走的时候,特意叮嘱姜苗。   但姜苗还是想试着自己推推,能推一点是一点,她推起板车,颤颤巍巍的往前走,这板车着实不好推,她之前不应该嘲笑人家沈三儿,因为她自己也推不好。   “姜苗?”   正在小心翼翼推车的姜苗,听到有人叫她,她抬起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三个女同志,中间那个她刚好认识,是她在疙瘩村下乡插队认识的知青,好像叫江云。   和那个孙小玲一个屋的。   “你回来了?”   姜苗和对方打了声招呼,毕竟以前大家都在同一个地方插队。   江云点了点头,看到比她早回城的姜苗,现在过得竟然这样落魄,穿的这样脏兮兮的不说,还一个人来买煤球,她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复杂的情绪。   “你现在日子肯定不好过吧,这是一点钱,你先拿着。”   姜苗今天出门之前,专门换上了一件旧衣裳,因为要出来买煤球,头发也有些乱,脸上蹭的煤灰东一块西一块的。   落在江云眼里,她返城日子不好过,过的窘迫狼狈,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不由分说的扔在了姜苗的煤车上,她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姜苗。   这种怜悯,是高高在上的人,俯下头,对下面的人的一种施舍,这是带着优越感的。   “真不用……”   姜苗想让她把钱拿走,可下一秒江云就拉着旁边的俩人走了。   “姜苗,你不用不好意思,收下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走远的江云回头喊了一句,把姜苗搞的无语的要命。   “江云,刚刚那个人你认识?”   “她当初插队下乡和我在一个地方,比我早几天返城,我估计她现在连个临时工的工作都没有,怪惨的。   你们不知道,她在乡下还有个孩子,她还被那个男人一家下毒欺负……最后被那家人赶出家了,迫于无奈才返城的。”   这是江云后来在村子里听说的,听说那个男人一家都逼着她离婚,她之前还以为是她为了返城,抛夫弃子哪,没想到她这么可怜。   江云很同情她的不幸。   “江云,你心地真善良,刚刚还给她一块钱。”   江云左边的女同志说道。   “毕竟认识一场,她也挺不容易的,就这样跑回城里来,估计家里人对她也不咋样。”   江云话里透着一股子浓浓的唏嘘。   “对了,江云,听说你爸让你进烟厂直接当干事哪,真羡慕你,你有个当厂长的爸。”   江云右边的女同志叫王玲,她父亲只是个小小的干事,比不上江云的父亲,她和江云是同学,江云一直都是她羡慕的对象。   “我不太想进去,我还是想进学校当老师,我爸说了,随便我怎么选,他和我妈都会支持我。”   江云这话一说出来,旁边的王玲,脸色立马暗淡了下来,她想当干事还愁没个好爹哪。   左边的女同志叫刘慧,她见王玲脸色不好看,连忙转移了话题,   “呀,江云,你手上这个表不便宜吧,我见我上海那边的表姐带过。”   “不贵,才三四百块钱而已,是我爸让人从上海那边给我带回来的。”   江云见她对自己的表感兴趣,就摘了下来,随手递给了她,像这样的表她有两块哪,已经不稀罕了。   从小到大,她爸她妈都会给她买各种各样的东西,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已经有相机了,旁人玩石头沙包,她玩皮球,布娃娃啥的。   反正从她记事起,她家里就挺富裕的,她玩的穿的,一直都是大院里孩子们中最好的,就连外面一块多钱一块的蛋糕,她小时候都吃腻了。   她还有一个翡翠玉镯,是她妈给她的,说是传家宝啥的。   ……   江云走后,没一会儿,沈三儿就开着摩托车过来了,见姜苗一个人推煤球,他连忙把车子停了下来。   “你怎么能推煤啊,赶快放下来去边上,这种粗活都应该是我这种大老爷们干的。”   沈三儿啪的一下把车子从姜苗手里夺了过来,他仿佛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瓶橘子味的汽水,和一把冰棒,又从摩托车上拿出一把精致,带蕾丝的遮阳伞。   因为他在酒厂经常见姜苗打着一把伞,所以就从家里把他妈的伞给拿了过来,没想到刚好用上了。   姜苗正迷糊着那,手里就被塞了满满一把的冰棒还有一瓶汽水。   头上罩下来一片阴影,把上方的太阳给遮住了,她抬眼一看,是把伞,是把很好看的伞。   沈三儿把姜苗推搡到了路边的大树下,   “你在这等我。”   说完,他哼哧哼哧的推着煤球走了。   树下的姜苗呆呆的看着沈三儿的背影,直到沈三儿的背影渐消失不见,她才蹲了下来,用手剥开一个冰棍,塞进嘴里,凉丝丝的。   她打量着手里这把小洋伞,这把小洋伞就像是她以前在电影里看到过的一样,光是举着,就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伞把做的很精细,磨得很光滑,是纯木的,姜苗也不知道是啥木头的,就感觉很贵气。   还有上面的蕾丝,像是那种纯手工织的,花纹很繁华艳丽,蕾丝下面是纯白丝绸,这要是放到现在,就是妥妥的古董洋伞。 第111章   直到夜幕快要降临, 姜苗才收拾好屋子。   沈三儿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走。   “天黑了,你该走了。”   姜苗打开了门,倚在门上, 看着沈三儿。   沈三儿犹豫了一下, 慢腾腾的走到姜苗面前,   “这周休息日,能……一起去看个电影吗?”   他眼神乱飘,飘来飘去,最后还是落在了姜苗脸上。   姜苗靠在门上, 不吭声,瞅着沈三儿。   沈三儿咳嗽了一声, 手不知道啥时候摸到了姜苗的袖子,然后晃了晃。   “去吧!!!”   沈三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姜苗, 语气很低沉暗哑, 同时又很软。   “干什么啊, 不要动手动脚。”   姜苗嘴上凶巴巴的,但她可耻的把脸移向了一边,黑夜里, 她耳朵有些红。   “不看,赶快给我走。”   ……   走出大杂院的沈三儿仿佛一条失恋的大狗,垂头丧气的。   第二天, 一大早上。   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姜苗正蹲在炉子前,用扁嘴火夹夹了一块墙角码的整整齐齐的蜂窝煤,打开炉膛, 把煤球塞了进去, 然后从刘嫂子家借了一块引火碳, 塞了进去。   就开始拿扇子扇,没一会儿,就烟雾腾腾的,把姜苗呛的捂着鼻子一个劲的咳嗽,炉子上面还放着一个崭新噌亮的大水壶。   大杂院的人,都在院子里水龙头那刷牙洗脸,目光纷纷瞥向这个新来的,连炉子都不会生的女同志,仿佛看猴似的。   姜苗被整的已经快要崩溃了,没想到,生个炉子竟然会这样难。   “小姜,你咋连个炉子也不会生啊,叫我说,你就应该赶快找个对象,结婚,这样也有人照顾你。”   过来淘菜的孙嫂子,看不下去了,拿过火夹子一边捅炉膛,一边用扇子扇,没一会儿就好了。   “谢谢你啊,孙嫂子。”   姜苗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她感觉自己从家里搬出来后,就好像啥也不会做了,昨天换下来的衣裳也没有人帮她洗。   早上起来,吃不到饭,连喝的开水都不会烧……姜苗感觉自己就是个废物。   姜苗换了身衣裳,饿着肚皮去上班了,国营饭店离她住的地方很远,她也懒得跑这么远去买早饭吃。   姜苗外表看着很强势,其实内心很脆弱,她走在大路上,望着天,眼眶不知道为啥红了,此时,她心里萌发了一个想和人结婚的想法。   她吸了吸鼻子,走到酒厂。   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纸袋,还散发着诱人的酱香味,姜苗扭头看去,见是昨天被她赶走的沈三儿。   “这可是巷子里胡师傅做的酱饼,好吃的一绝,我起了个大早去排队给你买的,快尝尝。”   沈三儿笑嘻嘻的把温热的酱饼塞到姜苗手里,还拿过来一个饭盒,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撒了香菜,皮薄馅大的小馄饨,粉色的肉都露了出来。   姜苗实在不好意思白吃他的,昨天又麻烦了他一整天,她想拒绝来着,可肚子已经在唱空城计了,而这酱饼和馄饨的香味不知道为啥,就一个劲的往她鼻子里钻。   “快吃吧,我上班要迟到了,先走了。”   沈三儿急哄哄的往外走,就好像是专门来给姜苗送早饭似的。   ……   姜苗上了一天班,回到家,都不知道吃啥,虽然买了做饭的家伙什,可她懒得做,她甚至都没发现,自家门口的煤球都变少了。   她像一个幽魂似的摊在了床上,把换下来的衣服丢到盆子里就不问了,饿着肚子睡觉了。   夜里,下了暴雨,温度突然骤降,姜苗第二天感觉脑袋沉沉的,嗓子眼仿佛就有一团火在烧,她想起来去喝点水,可浑身软绵绵的,压根提不起来劲,迷迷糊糊中又睡了过去。   在睡过去的刹那,她想,她一定要相亲,扯证,结婚。   朦胧中,好像感觉自己的房门被人给踹开了。   等姜苗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屋子外面好像有炒菜的声音,退了烧的姜苗撑着身子,走了出去。   只见是沈三儿在炒什么东西,糊了一锅,地上哪里崩的都是胡萝卜,现场一片狼藉。   “你醒了?!!!”   沈三儿扔下了锅铲,连忙跑到姜苗身边,心情低沉的姜苗,看着沈三儿那张灿烂的笑脸,她的心情好了点。   “好点没有?”   “我……”   姜苗声音嘶哑的很不像话,就像是破风口子似的。   “别说话,来喝点水。”   沈三儿端过一杯水递给姜苗,姜苗接水的时候,才发现他手上被油烫出来了三个水泡。   姜苗一时间心情很复杂,他估计在家从来没有做过饭。   “你还烧不烧了?”   沈三儿动作很自然的把手放在了姜苗的额头上。   “好像不烧了,你再等我一会儿,一会儿饭就做好了。”   沈三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他的手表随意的扔在了桌子上,袖口卷起,看着锅里煎糊掉的鲫鱼,从没做过饭的二世祖,不知道该咋下手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糊味。   坐在屋里的姜苗听到屋外乒乒乓乓的声音,想出去看看,可沈三儿直接把门从外面关上了。   “你别出来,别出来,菜一会就做好了。”   沈三儿从地上把鲫鱼捡了起来,他当时一下子买了三条,已经煎糊掉两条了,现在这条是最后一条。   在一个小时后,姜苗终于吃上了饭,不过是沈三儿跑到外面买的,而不是做的,那最后一条鱼也光荣的在他手中结束了。   “多喝点汤。”   沈三儿给姜苗盛了一碗鸡汤,放在了她的手边。   “沈三儿,这周休息日你还想去看电影吗?”   姜苗看着他手上的水泡,忍不住问。   沈三儿眼睛顿时一亮,   “当然了。”   饭后,在家里啥也不干的公子哥,在姜苗这变成了勤奋的小蜜蜂……去洗碗,四只碗,摔的就剩下了一只。   “过来。”   姜苗向他招了招手。   沈三儿放下扫把,跑了过来。   “手伸出来。”   姜苗拿出从孙嫂子那里借来的药油,抹到了沈三儿因为做饭,而鼓起的水泡上。   沈三儿贱兮兮的把自己的凳子往姜苗身边拉了拉,想离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被姜苗一个眼神瞪的,立马又把凳子拉回了原来的位置。 第112章   姜苗病好了之后, 就去酒厂上班了,沈三儿天天给她带饭吃。   这天,姜苗拎着沈三儿让家里帮佣做的饭回来了, 刚踏进大杂院, 就看到她门口站着之前跑到姜家说她是她们亲闺女的两个人。   “你们怎么找到这来的?”   姜苗没有给他们好脸子瞧, 自顾自的从兜里掏出了钥匙,打开了屋门。   “苗儿,我们是来问问,你那事想的怎么样了?你怎么搬出来住了, 这个地方又乱又脏,还是跟着爸妈回家住去吧。”   江大松一边说, 一边环顾着大杂院的环境,只见墙皮都脱落了, 院子里挂着女人的背心, 男人的大裤衩子, 还有小孩子的尿布……   这个院子住了五六户人家,门口随意放着小板凳,墙上挂着辣椒大蒜, 墙角堆着蔫蔫的大白菜,还有煤球,一两户已经下班的人家, 正坐在自家门口,择着菜,往这么探头探脑的。   穿着布拉吉,背着包, 脚上瞪着小高跟, 戴着女式眼镜的宋婷, 自打踏进了这个大杂院,一直都是捂着鼻子的,她那保养的很好的脸上,透着一股子对大杂院浓浓的嫌弃。   仿佛踏进这个大杂院,就会把她搞脏了似的。   姜苗打开门,她迫不及待的就进屋了。   姜苗眉头顿时一皱,   “谁让你们进来的?”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和我们说话?我们可是你亲爹妈。”   宋婷脸子顿时拉了下来,要不是为了她,她能到这个乱糟糟的地方来?她责怪完姜苗,就顺势打量起了屋里。   只见屋子简陋的很,只有个橱柜,和一张桌子,两条板凳,一张床,床上乱的就像猪窝似的,墙角的盆子里放的脏衣裳多的已经把盆子都给淹了,还不拿去洗。   她看到这一幕,心里越发嫌弃这个不讲卫生,不爱干净的闺女了,她从包里掏出一张手绢,在板凳上来来回回擦了好多遍,才肯坐下来。   姜苗见他们这样死皮赖脸的,也不着急赶人,而是问出了一个她这几天都困惑不解的问题,   “那张医院给的血型证明,你们没有我的血,是从哪里得来的报告?”   还有那天,她虽然没有拿起桌子上,这两人留下的一沓证明,但她当时撇了一眼,那些纸张都有些泛黄,不像是医院刚开的,倒像是几年前的东西。   如果是几年前开的,为啥才在这个时候,登门认闺女哪?   她隐隐约约记得,原主五六年前,好像去医院献过一次血。   姜苗这样一问,江大松和爱人宋婷对视了一眼。   “是这样,六年前,你妈去医院,刚好碰到你在医院献血,觉得你长的和她比较像,就托关系弄来了你的血型,一调查,才知道当年抱错了孩子。   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在找你,可人海茫茫,愣是找了这么多年,才让咱们相认。”   “是吗?原来你们在六年前,就知道孩子被抱错了,我记得我们去医院献血,都会登记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学校的,你们怎么没去学校找我啊?”   姜苗狐疑的看着江大松,如果真想找到一个人,哪里用的了六年啊。   “当时献血的人太多了,不仅是你们学校的,还有其他人,等你妈去打听你叫啥名的时候,那张登记表上都有上千人的名字了。”   面对姜苗的质问,江大松眼底闪过一抹慌张。   “有上千人的名字怕啥,那上面总不可能都是女孩的名字吧,去掉一半男孩的名字,也就剩下一半了,你们挨个去问,去打听,也用不到六年吧?”   要知道去献血的时候,人家会让你填学校和单位,那个时候都是一个学校,一个单位同时去的,人比较密集。   所以江大松说的这番话,越发加重了姜苗的怀疑。   “你这个孩子咋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啊,难道你以为我们是在骗你啊?你爸给你说的不全,当初我去医院打听你叫啥的时候,去找医院献血的登记表,可那登记表丢了一本。   一个月前,我突然想起来当年和我住在一个病房的孕妇,就想,孩子会不会是在那个时候抱错的,就赶紧去医院打听了,这才知道,你养母叫吴淑兰,一个棉花厂的女工。”   说这些话的时候,宋婷脸上流露出一抹心虚,她看着眼前这个长的很像她的闺女,心里想的是如果把她认回家,小云知道她不是她和大松亲生的,那她该有多伤心啊。   姜苗听到她的解释,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她越发肯定这两口子六年前已经知道吴淑兰是谁了。   这么点事,咋可能隔了五六年才想起来去医院调查当年同一个病房生孩子的人?   姜苗此时觉得很心寒,彻骨的心寒,为原主有这样的父母感到不值,如果这两个人当年从姜家把原主认回家,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她下乡插队了。   即使下乡插队,有她们的关心,原主是不是就不会嫁给徐川了,从而避免早死的结局?   以前不上门认闺女,肯定是舍不得自个养大的闺女,恐怕是想将错就错下去,既然这样,她们俩就应该一辈子不揭开这个真相。   现在巴巴的凑上来,想认闺女了?哼,恐怕驱使他们来认闺女的目的,不是单纯的想她,或者后悔啥的,而是这里面掺杂了其他不纯粹的想法。   如果他们真的想她,真念着这个亲闺女,那六年前早就把她领回家了,而不是装聋作哑整整六年。   “苗儿,是不是姜家人听说你不是他们的亲闺女,就把你赶出来了?我早就听说,这家人对你不好,当初还让你去替他们那个儿子姜向军去下乡插队。”   江大松试图想挑拨他闺女和姜家人的关系,因为只有他闺女和姜家疏远了,才会和他们亲近。   姜苗还是没有说话,冷眼瞧着现在才跑过来为她打抱不平的男人,这是亲爹吗?   “你以后不要再和姜家人来往了,收拾收拾和我们回家,我和你爸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住在这个破地方。”   宋婷说着,从板凳上站了起来,用命令的语气对姜苗说,她不知道,姜苗是最讨厌别人用这幅语气和她说话的。   更何况,迟来的关心,有用吗?还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住在这个破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关心自己的亲闺女哪。   “说完了?对了,你们叫啥啊?”   姜苗还不知道这俩人的名字。   江大松这才意识到,他没有向闺女介绍自己,   “你爸我叫江大松,在烟厂当副厂长,你妈叫宋婷,在厂子里当干事,等你回到咱家,爸让你进烟厂当正式工人,可不是那种临时工。”   江大松是知道这个闺女会外语的,否则他也不会上赶着来认她,眼瞅着烟厂的王厂长快要退下来了,他还想把这个闺女认回来,安排进烟厂,这算是给烟厂引进了高级人才,到时候进了厂子,也能帮他一把,把他往正厂长的位置推一推。   要知道,当初刘闻刘干事没把这样的人才引进到他们烟厂,王厂长还叹了好几天的气哪,这个王厂长那可是很稀罕他这个会外语的闺女的,到时候让他这个闺女在王厂长面前,为他美言几句。   现在这个时候,会外语并且还会三门外语的人,在林城那是一个都找不出来,这样的人才,对于厂子来说,那可是非常重要的。   到时候,他替厂子里把这样的人才招进来,王厂长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这也就预示着,他转正更有希望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这个会外语的亲闺女认回家,并且和她处好关系。   “你姓江?”   姜苗不知道为啥,突然想起来那天给她扔钱,还说了一堆膈应人的话的江云,她也姓江,咋这么巧。   “你们那个便宜闺女该不会是叫江云吧?”   “你咋知道?你认识小云?之前就听说你和小云下乡插队是在同一个地方,你们认识也不奇怪。”   江大松见亲闺女提起小云,很激动。   “既然你和小云认识,那就好办了,等你回到家,就和小云好好相处……不过,你先别告诉小云哪,我怕她一时间接受不了,你就先以我远方侄女的身份住在家里吧。”   这样的话,可以在不伤害小云的情况下,让亲闺女回家了,宋婷想的很好,觉得自己这个法子,两全其美。   姜苗看着这个不要脸的宋婷,真是不知道她怎么说出这番话的。   “我的父母只有吴淑兰和姜建国,你们给我滚出去。”   “你这是不打算认我们?”   宋婷瞪大了眼睛。   “你们想让我认,我就认,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不要以为生了我,就有恃无恐了,认为我一定认你们。   你们算哪根葱啊?出门前,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就你们这个损样,配当我姜苗的父母吗?”   虽然之前吴淑兰和姜建国偏心偏到咯吱窝,不是个东西,但眼前这俩人比他们更不是个东西,有了他们俩的衬托,姜苗此时竟然觉得吴淑兰和姜建国还挺好的。   “你……你……真是姜家把你给教坏了,你不要忘记,你可是我生的,要是没有我,你能来到这个世上?那个吴淑兰两口子,不就养了你一二十年吗?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生恩大于养恩的吗?”   宋婷指着姜苗的鼻子,觉得她都被姜家给赶出来住在这个烂地方了,嘴里竟然还念着她养父养母的好,还只认他们俩当父母,真是拎不清。   她是她生的,即使她这一二十年没有养过她,她心里也应该知道,谁才是和她最亲的,她们之间,可是有化不开的血缘的,最重要的是,她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我是你生的咋了?你生我的时候,得到我的允许了吗?谁让你把我生下来的,我告诉你,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把我生下来,不是你对我有恩,而是你欠我的。   你最好给我想清楚,欠我的该怎么还我。”   姜苗斜了一眼宋婷,   “还有,你们现在才找到我,让我受了整整二十多年的苦,这都是你们的错,你们欠我的。”   宋婷已经被姜苗这番不讲理的话,气的不行了,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当娘的,生下孩子,还要经过孩子的允许?   还有,她现在是在怨他们,怨她们现在才找到她,她们是现在才找到她,可她凭啥怨她们?当年又不是她们故意抱错孩子的。   她只听说过,孩子欠父母的,但从来没有听说过父母欠孩子的。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在十二点 第113章   “你不能这样不讲理啊, 当初抱错孩子,是我和你妈都没有想到的,让你在外面给别人当了一二十年的闺女, 我们也心疼你, 可你怨不着我们啊, 我们当年也不想抱错。”   江大松试图想和姜苗讲道理,可姜苗压根就不是讲道理的人。   “哼,我才不管这么多,你们还好意思来认我, 真是一对臭不要脸的货。”   姜苗端起昨晚的洗脚水,就朝他们俩泼了过来。   “你……你这干啥?”   江大松和宋婷狼狈的逃出了姜苗的屋子。   “想让我认你们当爹妈, 除非你们跪下来给我磕几个响头,叫我几声姑奶奶。”   姜苗说完话, 啪的一声把门从里面给关上了。   被泼了一脸洗脚水的宋婷, 只想立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她拉起还想继续拍门劝人的江大松,急匆匆的离开了大杂院。   “小姜,他们走了。”   门外传来孙嫂子的声音, 姜苗打开了门,往四周看了一圈,没见那两人的影子, 这才收回目光。   “小姜,他们是你啥人啊?”   孙嫂子见那俩人的穿戴不像一般人,她现在越发的觉得刚搬进她们大杂院的这个小姜,是个有身份的人物, 前几天, 还有一个高/干子弟隔三差五的来找她, 也不知道俩人是啥关系。   那个男同志开的摩托车,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他每次来,院子里的人都围着他停在院子外面的那辆摩托车周围,有大人有小孩,他们大多都没见过这种东西。   “他们是欠我钱的人。”   姜苗幽幽的看向大门口,敢来恶心她,她迟早有天要让他们哭,她才不管他们上门认她,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哼,六年不来认闺女,现在来认?   欠钱的人?穿的那样讲究的人咋也会欠钱啊?就在她忍不住纳闷的时候,一抬头就见张玉兰她妈端着一个碗,笑眯眯的走来了,她连忙撞了一下身旁的小姜。   “你是新搬来的女同志吧?你家里的油能不能借我点啊?”   穿着汗衫的王春妮说着话,滴溜溜转的眼睛一直往姜苗屋里探。   孙嫂子偷偷的给姜苗使眼色,不让借油给她,姜苗会意,   “我这刚搬来,吃的油还没有买哪,大婶子,你家的油借我点呗,让我先吃着。”   姜苗说着,就要回屋拿碗。   “我家可没油,你没有油,就去供销社买啊。”   “原来,你也知道没有油,要去供销社买啊。”   姜苗就看不惯这样占小便宜的人,她才刚搬来才几天啊,压根就不认识她,她竟然还舔着脸敢来找她借油吃。   王春妮这才反应过来,合着在这等着她哪,她被臊的脸子有些难看。   “不借就不借,小气吧啦的。”   说完转身就走了。   孙嫂子见她走了,这才对姜苗说,   “幸好你刚刚没借给她,你要是借给她了,明个她就能来找你借酱油,后天找你借菜,大后天找你借粮食借钱……并且还都不还,她这个人最爱贪人家的小便宜了。   还有,你这啥东西可不能放在外面,小心被她男人摸走,她家那个男人……手脚不干净。”   孙嫂子说到后面的时候,看了一眼王春妮家的方向,然后压低声音说。   “啥?”   姜苗眉头紧锁,这个大杂院竟然还有小偷啊??她很感激孙嫂子给她提个醒,就回屋拿了两块米糕让她带回家给她家孩子吃。   第二天,姜苗罕见的起了个大早,花两分钱搭了个公交车,来到国营饭店吃早饭,主要是她想念这里的羊肉汤了。   “姜苗?真是你啊!!!”   姜苗正在窗口端羊肉汤和油条,就听到有人喊她,她抬起头,见是江云,她穿着一身得体的裙子,脚上是运动鞋,脖子上挂着一台照相机。   她没有搭理她,而是自顾自的找到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江云没有察觉到姜苗对自己的冷淡,她端着自己的馄饨坐到了姜苗这桌,还兴奋的向姜苗分享了一个好消息。   “姜苗,我就要当记者了!!!你以后有啥事,可以来找我。”   “你要当记者了?”   姜苗忍不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对啊,之前我是想当老师来着,前两天跟着同学去报社玩,我发现我还是想当记者,对了,你返城这么长时间,过的怎么样?上次我们也没说几句话。”   “不咋样。”   姜苗说完这句话,对江云后面的话总是爱答不理的。   江云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姜苗碗里的羊肉汤,她想了想,好心劝她。   “姜苗,其实国营饭店有两分钱一个的玉米面窝窝头,吃着也不丢人,你没必要来国营饭店吃的这么好。”   她知道姜苗返城的日子不好过,说完,可能是怕姜苗尴尬,然后就走了。   姜苗望着她的背影,想起这个江云前几天还施舍给她一块钱。   她脑海里是刚刚江云的穿戴,以及手上戴的手表,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一看就知道返城的日子过的滋润的不行,还可以选择去当老师,或者是记者。   她忍不住想,在原书中,那个江云是不是也是这个时间点回来的。   要知道,下乡插队当知青的人,普遍只有两条路可以返城,一条就是得了重病,另外一条就是去工厂当工人。   江云靠着她那个当副厂长的爹,以探亲返城的名义回来,可以随便在厂子里找个工作,这样的话,就能把户口迁回来,留在城里了,这对于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在江云选择去当记者的这个时候,原主在做什么啊?   她因为没有返城的希望,匆匆的嫁了人,生了孩子,在婆家过着天天要下地挣工分,回家吃不饱,还有被欺负只能忍着的憋屈日子。   那样的日子,一眼可以望到尽头,没有光透进来,她就是一头任打任骂的老黄牛。   在江云回到城里,有了光鲜的工作,疼她的父母,出身极好的对象的时候,原主可能刚上完工,回来正给家里人洗衣裳。   也有可能,是被二丫欺负,徐川护着侄女,指责她,还有可能是坐在饭桌上啃着糠饼子,连一筷子菜都不敢夹。   也有可能饿的半夜起来去缸里喝凉水充饥,天不亮又要扛着锄头去挣工分养家……   江云有着大好的前程,大好的人生,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乡下老徐家的原主不能比的,可以说,江云过的是锦衣玉食,吃喝不愁的日子。   原主过的是顿顿吃不饱,看人脸色,狗吃屎的日子。   江云的人生估计很灿烂,原主被生活磋磨的没有一点人样,最后被车撞死,还要横尸街头。   如果当初孩子没有抱错,江云的人生会不会就是原主的人生?没有那些重男偏女,原主的性格是不是也能像其他人一样开朗?而不是腼腆。   这一切都无从得知,反正就是江云霸占了原本应该属于原主的东西,而原主也霸占了原本应该属于她江云的东西。   通过之前宋婷和江大松说的那些话,她就知道,他们一定很疼爱江云,甚至要委屈她这个亲生的女儿,也不想让那个不是亲生的江云受到伤害。   那个江大松是副厂长,家里条件应该差不了。   一份是父母的疼爱,家里物质的富裕,即使下乡插队,也有随时可以返城的机会。   另外一份是重男偏女,物质一般,甚至要被父母逼着让出自己的工作替大哥下乡插队,没有返城回来的机会。   这是两个不同的人生。   对于江云来说,她显然夺走了原主的人生,即使她不知情,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第114章   这是姜苗最后一天呆在酒厂, 酒厂请了她六天,现在她只想赶快挣点钱,自己买个小院子, 因为在不久的将来, 将会迎来一场饥荒, 她要赶快囤点口粮才行。   现在住着的那个大杂院,她租的屋子小,并且干点啥,都瞒不过旁人, 尤其那里面还有手脚不干净的人,晚上她一个人在屋里睡觉, 门不仅从里面锁上了,并且还用桌子给堵住了, 她一个女的, 住在那, 总是有些不安心,怕晚上有心思不干净的人跑到她屋里去。   她当初去供销社买碟子和碗,顺便又买了一把剪刀, 每天睡觉,放在了枕头下面。   酒库里,她翻译着身边洋鬼子的话, 旁边有专门的记录员,会把她翻译出来的话,记在本子上,旁边还跟着一群技术人员和酒厂的主任, 以及副厂长。   “胡师傅, 你说那个女娃子才多大啊, 咋这么有本事啊,你看她和那个外国人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说的啥。”   “听说厂长家的公子哥,正在追她哪,这样的人才走到哪都吃香……人又长的又这么漂亮。”   胡师傅他们几个望着被众人拥簇的姜苗,也没心思干活了,都往那边瞅。   就在这个时候,姚干事突然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把副厂长老齐拉到了一旁。   “齐副厂长,咋办啊,人家造纸厂的厂长跑过来朝咱借人来了。”   “老刘?他一个造纸厂的找咱酒厂借啥人啊?”   齐副厂长有些想不通,瞬间,他不知道想到了啥,目光落在了正在翻译的姜苗身上,   “他不会是要朝咱借姜同志吧?”   “就是要朝咱借姜同志啊,人就在外面哪,急的跟个啥似的。”   “这不扯淡吗?姜同志咱一共请了六天,今天是最后一天,怎么能借给他啊?再说了,咱这也离不开姜同志啊,你没看正翻译着的吗?”   齐副厂长脸色不虞的看着姚干事。   “我和他说了啊,可他那边实在急的火烧房了,刚刚要不是我拦着他,他就闯进来直接抢人了。”   姚干事也头疼的不行。   “他抢人?干啥都要有个先来后到,现在姜同志轮到咱这了,他要是想请人家姜同志,就去后面排队去……”   齐副厂长话还没说完,造纸厂的刘厂长就闯了进来。   “老齐啊,你这次可一定要帮帮我,我们厂子里的生产机器坏了,那台机器是德国产的,我们厂子里愣是没有一个会德语的……你把姜同志借我们厂一会儿。”   “这可不行,刘厂长,你没看我们这也离不开人姜同志啊,把人借给你,我们酒厂咋办啊?”   齐副厂长不想借,要知道他们酒厂排了快一个月的队,才把人姜同志请过来,这时间珍贵着哪。   先不说姜同志一个小时五块钱这么贵的价格,这压根也不是钱不钱的事,主要是后面还有好几家厂子等着哪,他想多往后延续一天,都不行,人家后面的厂子不答应啊。   这种情况下,他恨不得让人家姜同志留在酒厂加班搞翻译,眼瞅着现在都下午了,离下班没几个小时了,正在抓紧时间搞,咋会把人借给他?   “老齐啊,你这个一时半会的没事,可我们那个造纸厂是十万火急啊,机器坏了,修不好,这就耽误生产啊,现在我们整个造纸厂都没法运转了,算我求求你了。”   刘厂长满脸的焦急,见齐副厂长不说话,他看向了人群中还在翻译的姜同志,二话不说,扒开人群,挤到了姜苗跟前。   姜苗看着这个突然冲到她面前的中年男人,很诧异。   “姜同志,姜同志,我们造纸厂的机器坏了,现在生产也停了,那台机器是德国的,听说你会德语,求求你跟着我去一趟吧,生产停了,这可了不得啊。”   刘厂长急的满头大汗,用胳膊一个劲的擦脸,哀求着姜苗。   姜苗很为难,因为酒厂请了她六天,今天是最后一天,她今天的时间是属于人家酒厂的,她要是答应和他去造纸厂,那酒厂咋办?   “这个我做不了主,我已经收了人家酒厂的钱,这个事你还是要问齐副厂长才行。”   “齐副厂长,你就帮帮我们造纸厂吧,等以后你们酒厂要是有啥需要我们造纸厂帮你们的,你们只管说……你也知道,啥都能耽误,可就是这生产不能耽误啊。”   听着刘厂长的话,齐副厂长想了想,来到姜苗跟前,一脸的为难,   “姜同志,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不想帮他们造纸厂,而是我们酒厂的翻译还没有结束哪。   明天就是休息日了,后天就轮到人家烟厂了,我们酒厂再排队,说不准又是一个月以后了,我们厂子也急。”   姜苗想了想,   “这样吧,我休息日上午过来,把剩下的翻译给你们结束掉,不过就是要麻烦你们这的技术工人要休息日来这一上午了,你们要是嫌麻烦的话……”   姜苗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副厂长给打断了,   “不麻烦,不麻烦。”   要知道现在差不多两点多了,离下班时间没几个小时了,姜同志说明天上午来,那就是整整一上午的时间,他们还占便宜了哪。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刘厂长激动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姜同志一天是八个小时,今天一天的费用,就算是我们造纸厂的。”   “这个不用,刘厂长。”   “这个一定要这样,你们酒厂肯把人借给我们造纸厂,我都不知道要说哈好了。”区区四十块钱,他们造纸厂还是拿得出来的。   “姜同志,那咱们赶快走吧?”   刘厂长催促着姜苗,姜苗和齐副厂长他们交代了几句,就跟着造纸厂的刘厂长走了,因为走得急,放在门口用来遮阳的伞也忘记拿了。   此时的造纸厂,已经嫁人的姜娟子在纠缠着厂子里的主任,她还想回来当工人上班。   “姜娟子,这光天化日之下,你和我一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哪,我家里可是有媳妇和孩子的。”   “孙主任,算我求求你,你让我回来吧,当初是我不懂事,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勤勤恳恳的搞生产,你就把我的工作还给我吧,我想回来继续当工人。”   姜娟子当初执意要逼着那个孟长林和她扯证。   扯证后,她才发现,那个孟长林已经被厂子里赶出来了,主任当不成了,现在天天就知道在家躺着睡觉,睡醒后就喝酒,喝醉酒,不顾她怀着身子哪,就对她动手。   家里的钱压根不让她碰,她就整天在家伺候她们爷俩,还要被他们羞辱和欺负,今天早上,嫌弃她做的饭不好吃,那个孟明丽直接把饭砸在了她的脸上。   还有上次,那个孟长林嫌弃她地板拖的不干净,直接让她趴在地上,用抹布一点点的擦。   前几天,那个孟明丽更是把家里的卫生纸藏了起来,她上厕所都成了问题,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没有工作,连卷卫生纸都买不起。   当初她以为和孟长林好上之后,她就可以跟着孟长林吃香的喝辣的,有享不完的福,还当啥工人啊,每天累死累活的,那个时候,她把自己当成了孟长林的爱人,认为孟长林肯定会和她扯证,她没有想到后面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当初厂子里要开除她,她也没放在心上,现在她跟着孟长林一点福都没享受到,原本以前往孟家送礼的人,眼瞅着他被厂子里赶出来了,现在一个人影也见不到,走到路上,那些人看到她,就连忙把头扭向一边,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曾经那些登门送礼的人,对她态度可不是这个样子,这都是眼瞅着孟长林不是棉花厂的主任了……他们就是一群势利眼。   原本她还想找这些人,让这些人帮她找个工作哪……后面看这群势利眼不会帮她,她才会来造纸厂求以前的领导。   她现在是尝到了没有钱的苦滋味,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如果当初她没有和孟长林搅合在一起,那她就还是一名光荣的工人,每个月有着工资,想买啥就买啥,不想住在家里,还可以住在宿舍里,还有一个对她掏心掏肺的好对象……   姜娟子求人的姿态很卑微,她双手紧紧的拉扯着孙主任的衣裳,这大热天,她还穿了一件长袖的褂子,胳膊上被打出来的青青紫紫的印子,隐隐约约的闪现了出来。   “小姜啊,不是我不肯帮你,你知道当初你前脚走,后脚有多少人托关系,走后门,争你原来的那个位子吗?   现在外面的人都想当工人,听说你攀上棉花厂的那个孟主任了,就把自己的工作给扔了,你现在又跑回来要你的工作,你的工作早被旁人给顶了。”   孙主任想把自己的衣裳从姜娟子手里抽出来,可拽了几下,愣是拽不动。   “孙主任,那个工作是我的,是上面分给我的,你们咋能把我的工作给别人……我现在不要我之前那个工作了,临时工就行,临时工就行,孙主任……”   “临时工的名额,已经满了,咱厂子里也没多余的给你,小姜,你之前也在造纸厂待过,你是知道的,咱造纸厂的临时工,外面有多少人抢,压根就轮不到你,你快放手……”   孙主任干脆衣裳不要了,脱下来给她,他往前大步走着,姜娟子在后面追着,抓着他的白背心不放手。   旁边都是看热闹的工人,孙主任被她缠的没法子了,也跟着她在这丢人现眼。   “赶快去把她弟媳妇,叫孙英子的女工喊过来。”   看热闹的工人帮着孙主任去叫孙英子了,孙英子一听她那个大姑姐缠着人家孙主任不放,非要人家把她的工作还给她,她就有点不想去。   因为她去了,也要跟着丢人,到时候大伙都知道来厂子里闹的姜娟子是她孙英子的大姑姐了,这让她以后在造纸厂还咋抬得起头来啊。   她不去,旁边的工人拉着她,非要让她去,孙英子只好硬着头皮,顶着大伙看热闹的目光来到了外面。   孙主任见到她,就像是看到了大救星似的。   “孙英子,你赶快把你家里人给我弄走,你看她抓着我不放,像啥样子?”   “大姐,你快放手,这儿那么多人都看着哪,你也不嫌丢人的慌。”   孙英子看了眼四周,都替她臊得慌,当初这个工作不是她自己弄丢的吗,现在咋还有脸来厂子里要工作啊。   孙英子见她不听劝,还一个劲的抓着人家孙主任不放,孙主任的脸黑的就像锅底灰似的,她以后还要在这个厂子上班哪,这个大姑子这样做,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她孙英子。   “快松手……”   孙英子和旁边几个看不过去,凑过来帮忙的女工费了老鼻子劲才把姜娟子给拉开。   “这是咋了?”   带着姜苗回到厂子里的刘厂长,看到工人们都围在这。   工人们纷纷让出了一条道来,坐在地上抹着眼睛哭的姜娟子一抬头就看到了刘厂长身边站着的三妹姜苗。   她想也不想的站起来,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三妹的胳膊,她知道三妹会外语,只要她开口,厂子里肯定会给她这个面子的。   “三妹,你和孙主任还有刘厂长说说,让大姐我回到造纸厂上班吧,给大姐一个临时工干都行,就当我这个大姐求你了。”   姜苗看着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满脸悔不当初的姜娟子,想把自己的胳膊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可姜娟子力气很大。   “你这是干啥啊?快放开苗儿。”   孙英子上前狠狠地掰着姜娟子握着姜苗胳膊的手,甚至用手指甲掐她的手指,这才把姜娟子的手给掰开。   姜苗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离姜娟子远远的,她对孙英子说,   “嫂子,我和刘厂长还有事,你别让她跟过来了。”   说完,就和刘厂长进了车间,孙主任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褂子,一边小跑跟在后面,一边狼狈的穿着褂子,他里面的背心被姜娟子给扯破了,露出一个大洞。   他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家了,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姜娟子这样的人,幸好厂子里把她给开了……   被孙英子紧紧拉住的姜娟子,还想挣脱掉她,去缠姜苗,孙英子脸色冷了下来,看着她,满眼的不耐烦,   “要闹你给我回你家去闹,别在这给我还有给三妹丢人。”   说完话,她就请几个相识的工人把姜娟子给拉到了厂子外面,她可不能让这个姜娟子耽误了三妹的事。   “我不走,孙英子,我可是向军的大姐,你不能这样对我……”   “向军没有你这样的大姐,你赶快给我走。”   孙英子把她推搡到了地上,然后扭头和同事回去了,造纸厂的大门也随之关上了。   姜娟子蹲在地上,崩溃的哭了起来,三妹为啥不帮她,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啊,她之前是做过对不起三妹的事。   当初下乡插队把阄给换成了黑阄,可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而她又是她大姐,她为啥就不能原谅她。   即使当初她不换黑阄,也有一半的可能是她下乡啊,她为啥要这样记仇?没看到她这个大姐现在都已经这么惨了吗?   出了事,姜娟子只会在旁人身上找原因,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   她没法子,现在找不到工作,手里又一分钱也没有,这个时候,她只能去找小妹姜敏借点钱,先应应急了,至少让她有钱买卷卫生纸啊,她在家里连厕所都不敢上,因为没纸用,肚子疼,只能忍着。   等姜苗帮造纸厂解决了问题后,刘厂长握着她的手,谢了又谢,感激的不行,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今天真是辛苦姜同志了,这点钱,你收下。”   姜苗没有和他客气,把信封接了过来。   “姜同志,今天下午来厂子里闹的那个人是你大姐?她是啥情况啊?”   刘厂长主动提起这茬,就是看在姜苗的面子上,想帮帮她那个大姐,可不知道姜同志对她那个大姐是个啥样的态度。   “对,她是我大姐,只不过她和家里闹掰了,你们不用顾忌我,我和她关系向来不好。”   姜苗才不想让那个姜娟子蹭她的便宜哪,姜娟子现在落到这个地步,完全怪她自己,如果当初她不那么爱慕虚荣,一心攀附那个孟长林,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样。   人啊,不管你踏实不踏实,做事都要讲一个良心。   既然当初做了那样的选择,就应该为那个选择买单。   听到姜苗这样说,刘厂长和孙主任心里立马有数了。   等姜苗出了车间后,才发现外面已经黑布隆冬的了,还下着哗哗的大雨,刮着狂风,黑夜中传来呜呜呜的声音,听着格外的渗人。   “这贼老天,咋下雨了,咱一直在里面,竟然都没听到。”   孙主任破口骂了一句。   空气中弥漫着土壤的味道,已经不热了,倒有些冷,工人们早就下班走了,家里的孙英子听到窗外下起了大雨,心里有些担忧的慌,也不知道小姑子有没有回家。   如果还没回家,厂子里的人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吧,应该会把小姑子送回家吧……   ……   “厂长,咱厂子里我找了一圈没有雨伞啊,只找到了这一小块油布。”   孙主任被外面的雨水浇的浑身都湿透了,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块油布。   刘厂长把油布接过来,递给了身边的姜苗。   “姜同志,这块油布你拿着,我待会骑自行车送你回去。”   “刘厂长,那你们咋办?这块油布你们用吧。”   姜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有好几个人哪,她往后躲了躲,外面的雨水都溅到了她的鞋子上和小腿上,裙摆也有些湿了。   “快拿着,这几个人中就数你是个女同志,还有,今天要不是我老刘把你请过来,你现在都在家呆着哪,压根不会淋雨啥的。   把你麻烦到这么晚,已经不好意思了,没有再让你淋着雨回去的道理。这块油布也不顶用,有总比没有强点。”   刘厂长这样说,姜苗只好把油布接了过来,披在了身上。   远处隐隐约约有灯光照来,那束灯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沈三儿???”   姜苗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她不知道为啥自己会觉得那是沈三儿,但就是感觉是。   “我来接你了,姜苗同志!!!”   打着雨伞的沈三儿在黑夜里冲姜苗这边挥了挥手。   “刘厂长,不用你送我了,有人来接我了,这块油布你们用吧。”   姜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个时候一样,她刚刚听到沈三儿的声音,原本有些忐忑的心就突然踏实了下来。   “行行。”   刘厂长把油布接了过来,看到雨中那束光,这下着大雨哪,天还这么黑,竟然跑过来接人……   刚刚听到姜同志喊他沈三儿,他不知道为啥,就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就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刘厂长,孙主任,我就先走了。”   姜苗看到沈三儿过来了,就和刘厂长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钻进了沈三儿的伞下面。   “好,姜同志你们慢点,天黑路滑。”   刘厂长看到姜同志有人接,心里很不是味,为啥没人来接他老刘啊……他把手中的油纸扔到地上,雨下的这么大,他们这几个老爷们直接在厂子里凑合一晚上就得了。   他们可以凑合,但姜同志不能凑合,人家是个女同志,这要是传出去对她名声可不好,如果刚刚没人接姜同志,他老刘冒着大雨也要把姜同志安全送到家。   作者有话说:   二更在十二点。 第115章   沈三儿左手拿着军用手电筒, 右手举着伞。   “你怎么来了?”   躲在伞下来,被冷风一吹,冻的瑟瑟发抖的姜苗, 还是忍不住想问。   今天刮的是东南风, 风带着雨, 沈三儿让她站在了右边,用身子挡住了风刮来的雨,可姜苗下半身的裙子还是都被雨水给打湿了。   “我去酒厂找你,姚干事他们说你来造纸厂了, 我在门口看到了你落下的伞……”   其实沈三儿去酒厂扑了个空,刚好老许他们找他, 他就去了,正在喝酒其实, 听到外面下雨了, 就在老许他们复杂的目光中, 拿着伞走了,不顾他们的阻拦。   他也不知道为啥,就感觉她还没有回家。   他说完, 就把手电筒递给了姜苗,用左手解着身上的衣裳,把褂子单手披在了姜苗的身上, 然后又把手电筒拿了过来。   “你把衣裳给我,你不冷吗?”   姜苗穿着还带有体温的褂子。   “冷,你离我近点就不冷了。”   沈三儿嬉皮笑脸的把手悄咪咪的伸到了姜苗的腰间,想揽着她, 被姜苗拧的嗷嗷叫。   “手往哪里放?胆子很肥啊?”   姜苗隔着衬衣拧着沈三儿腰间的软肉, 说着又转了一圈, 把沈三儿疼的,连连求饶,   “我错了,错了,不敢了……姑奶奶,你快松开我吧。”   姜苗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造纸厂离姜苗住的地方不怎么远,但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俩人走在大路上,路两边的大树,叶子哗哗的响,耳边是风声,雨声,再加上四周黑漆漆的,手电筒的灯光在黑夜里劈开了一条路,很亮,不过衬的周围更加的黑了。   就感觉要有什么东西从周围窜过来似的,灯光的尽头,是一片的漆黑……有着未知的东西,姜苗不由自主的靠近了身边的沈三儿。   她像是个神经病似的,走着走着,突然往后看,就像是后面有啥人跟着他们似的,要趁着他们不注意,扑过来。   她越看越觉得害怕,越害怕越控制不住的往后看,吓得手紧紧的攒着沈三儿的衣角。   “沈三儿……你说有鬼吗?”   “这哪来的鬼啊,你不会相信这个吧?”   沈三儿嘴角压不住笑意,没想到姜苗同志竟然还怕鬼。   姜苗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胳膊,身子也贴了过来,一脸的神叨叨,压低声音,很小声的对沈三儿说道,   “我咋感觉咱后面有啥东西啊,要不,你往后看看。”   沈三儿原本是不害怕的,现在都讲科学,可被姜苗这话一说,再加上姜苗声音很低哑,神秘兮兮的,他身子也顿时僵住了,握着伞把的手不自觉的紧了起来。   他把手从姜苗怀里抽了出来,揽住了姜苗的肩膀,这次姜苗没有再掐他。   被沈三儿揽在怀里的姜苗,忍不住扯了扯他身上的衬衣,催促他,   “沈三儿,你快往后看看。”   沈三儿往后看了一眼,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安慰姜苗,   “后面啥也没有。”   人就是这样奇怪,心里越害怕啥,这个东西就越无限的放大,看着夜色里,就感觉那里有东西。   “快走,快走。”   姜苗两只手紧紧地攒着沈三儿的衣角,不知道为啥,她总感觉后面有不干净的东西。   沈三儿和姜苗都加快的步伐,直到走到有人住的地方,有亮光,才慢下步子,没一会儿,就回到了大杂院。   大晚上的,沈三儿没有进姜苗的屋子,站在门口,大杂院还有人家没有休息那,屋里透着暗黄色的光。   姜苗打开门,把屋里的灯拉开后,见沈三儿左边的肩膀都湿透了,还有头发,而她自己上半身还很干燥,一点雨都没有淋到,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沈三儿打伞的时候,伞往她这边倾斜了。   “我走了,你晚上睡觉记得把门从里面锁好。”   沈三儿嘱咐道,他觉得自打他认识了姜苗后,整个人就变得有点婆婆妈妈了,整天想的不是给她换着口味带饭,就是她一个人住在这,别人会不会欺负她。   坐在文化馆上班,上不下去,总是想翘班往酒厂跑,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他很苦恼,现在的他想整天都和她腻在一块。   “对了,明天可是休息日啊,等我来接你。”   沈三儿都快走出门口了,又折返回来提醒姜苗。   “知道了,不会忘的,你路上小心点。”   姜苗站在门口看着门外的他。   “知道啦。”   面对姜苗的关心,沈三儿面上一片云淡风轻,等转过身子后,他的嘴角立马翘了起来,眼睛里迸发出了光彩,可以看出,他此时心情很愉悦。   等沈三儿走后,姜苗把屋里的门用锁锁上了,又再一次把桌子推到了门口。   第二天,一大早。   沈厂长看着坐在桌前,心情难得不错的儿子,他放下手中的报纸,问他,   “你昨个干啥去了?和我说说。”   他这个儿子,平时左请右请的,都不愿意回来,昨个晚上,突然回来了,打着一把伞,半边身子都湿了,今天又罕见的起了个大早。   “没干啥啊。”   沈三儿嘴上说着没干啥,脸上的神情却出卖了他,要知道,一个人心情好,脸上的神态是藏不住的。   沈厂长见他不愿意说,就没有再逼问他,毕竟孩子都大了,他假装在看报纸,其实偷偷的抬眼在看儿子。   只见他这个不务正业,整天懒散的要命的儿子,对着镜子,往头上抹了一点进口的发蜡,他这个儿子,平时可从来没有这样注意过外表。   ……   沈三儿知道姜苗今天上午要去酒厂,只能下午去看电影,他早上来到花市,挑了两盆开的很好的茉莉花,抱回了家。   “三儿,你回来了。”   周琴见继子抱了两盆茉莉花走了进来,就想帮他接过来。   “你别碰。”   沈三儿像是怕她玷污了手里的两盆茉莉花似的,身子一错,避开了她,周琴把伸出的手尴尬的收了回来。   他把两盆花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沈厂长放下手中的报纸,背着手,站了起来,打量着儿子抱回家的这两盆茉莉花,稀罕的不行,因为他儿子压根就不像会买这种东西的人。   “这茉莉花好香啊!”   坐在沙发上的江云,目光从沈三儿脸上转了一圈,然后落在茉莉花上。   之前她爸妈让她和酒厂沈厂长家的公子哥处朋友,她听说他离过婚,心里就不咋愿意,她今天这次过来,其实是背着她爸妈的,她就想过来和这个公子哥说清楚。   这一看,才知道他原来就是沈三儿,几年前,她还在读高中,有一次,她路过偏僻的巷子,被两个流氓欺负,就是他帮她赶走了流氓,救下了她。   这么些年,她其实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他。   沈三儿耳边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他这才注意到家里多了一个人,周琴连忙凑过来为沈三儿介绍这个女同志。   “三儿,这是烟厂江副厂长的闺女,在报社上班,才二十二岁,还没对象哪,你们年轻人认识认识。”   沈三儿一听,脸子顿时拉了下来,   “你一个保姆,还管起来我的事了?”   沈三儿说完,不屑的瞥了她一眼,然后抱起桌子上的两盆茉莉花出了沈家。   江云脸色突然一白,她追了出去。   “文清,你看你儿子刚刚怎么对我说话的,我和你都扯证这么多年了,在他心里还是把我当成保姆。   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他好啊,小云多好的女同志啊,家里条件好,她的工作也好,人长的也漂亮。”   周琴被继子怼了,一脸的委屈。   “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为啥要惹他不开心,我不是都和你说过了吗,他有喜欢的女同志了。”   沈厂长指责起了周琴,因为这件事他之前就和她说过,并且三儿的事不用她管,她还一个劲的想插手。   原本他的三儿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心情还这么好,全被她给毁了,给他介绍啥女同志啊。   周琴听到沈文清说她,她越发的委屈了,外面的女同志都是些登不上台面的野花,就知道勾引男人,都拿不出手,哪有江副厂长家的闺女好啊。   ……   “沈三儿,沈三儿……”   江云在后面追着沈三儿。   “你有什么事吗?”   沈三儿对她的态度很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江云见他态度这样疏离,眼中隐隐透着不耐烦,她连忙说道,   “四年前,我在一个巷子里被两个流氓欺负,是你救了我,你想起来了吗?”   “哦,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沈三儿想了起来,几年前,他确实在巷子里当过一次活雷锋。   “我……我就是想感谢你当初救了我,要不是你的话,我可能就被那两个流氓给欺负了……要不,我请你看电影吧?就当谢谢你了。”   江云鼓起勇气,说出了后半句,脸色有些绯红。   “不用。”   沈三儿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她。   江云站在原地,脸色有些不好看,怔怔的望着沈三儿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推荐一下基友的文:   安吉想吃肉的《集齐三个男主召唤甜文剧本》   文案:   傲箩,曾经修仙界一屁股债的苦逼路人甲,   有天,修仙界俱惊。   路人甲身边一剑削平山头的清冷道君,竟然是宗门之主。   看似平平无奇,空有美貌的青衣修士,竟是丹修大能。   就连半死不活的病秧子,都是传说中心狠手辣的灵犀岛岛主。   这三个人在傲箩身边,处心积虑,汲汲营营,只为了一纸婚契,对方垂怜。   对此,修仙界沸腾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这三个大佬爱的死去活来,哭着喊着,不惜血本,倒贴‘求嫁’。   这得从一次任务说起……   宝儿们,感兴趣的可以去看下哦。 第116章   下午的时候, 沈三儿没有开他那辆太过招摇的摩托车,而是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车把一边挂了一个网兜, 网兜里是早上去花市买来的茉莉花。   姜苗把花放在屋里, 穿着一身绿裙子, 锁门的时候,余光瞥见左边炉子旁她的煤球好像少了点,因为她最近都没怎么用过。   她看了眼住在斜对面,上次来找她借油的王春妮, 她正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哪,王春妮一看姜苗朝她看过来了, 她立马心虚的扭了脸。   “怎么了?”   沈三儿顺着姜苗的目光看了过去,就看到是个贼眉鼠眼的妇女。   “没事, 咱走吧。”   姜苗把钥匙塞进包里, 又瞥了一眼地上的煤球。   等姜苗和沈三儿前脚刚走, 王春妮就忍不住向丈夫抱怨,   “那个新搬来的小妖精走了,真是不检点, 带坏了咱这的风气,整天往她屋子里勾男人,刚刚那个男同志你看到没, 高/干子弟的做派,他家里肯定不一般。   这样的男同志,咱家玉兰咋就碰不到啊。”   “咱家玉兰也不差啊,上次回来不是还说, 她正在和一个主任处对象吗?”   从屋里走出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 他刚出来, 目光就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姜苗炉子旁的那堆煤球上。   “趁着现在没人,你再去搬几块回来。”   王春妮撞了撞身边的丈夫,压低了声音,两口子的眼睛都盯着姜苗的煤球。   王春妮的丈夫仿佛散步似的,不经意地来到了姜苗的炉子旁,瞅了一圈,见院子里没人,就抱了几块,快步回了家,踏进屋里,把偷来的煤球放在西边墙角攒了一堆的煤球上。   “这下好了,咱今天做饭的煤球可以不用咱自己家的了,玉兰她爹,你真有本事,咱家这堆煤球还是月初买的哪,都用了大半个月了,不仅没有少,反而越用越多。”   王春妮看着墙角这堆煤球沾沾自喜,嘴上夸着自家男人。   “这有啥,你昨个不是说她那件蓝色的衣裳好看吗,等啥时候她洗衣裳,把衣裳挂出来,我给你弄过来。”   “还有她今个身上穿的那件绿色的布拉吉,你也拿过来,到时候给咱家玉兰穿,咱家玉兰穿起来肯定比她齐整。”   这两口子偷了姜苗的煤球不算,现在还盯上了她的衣裳。   ……   电影院门口。   “啥?那个沈家的公子哥就是以前救过你的人?”   正在售票口排队买票的刘慧诧异的看着面前的江云。   “我也没想到,会是他。”   一旁沉默不语的王玲在这个一向高傲的江云脸上,看到了少女怀春的娇羞。   “你不会喜欢上了人家吧?”   江云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刘慧和王玲惊讶的不行,要知道她们俩从小就是她的同学,这个江云是个啥样的人,她们是在清楚不过的,别看她平时好声好气的和你说话,但骨子里傲的不行。   不过也能理解,谁让人家有个好父亲啊,如果她们的爸也是个副厂长啥的,那她们眼里也看不到旁人。   要知道以前可有不少的男同志追过她,可人家这个大小姐愣是一眼都没给他们。   江云抬起头正要说什么,忽然看到一个侧脸很像沈三儿的男同志,他手里拿着汽水,歪着头,姿态亲昵的和身旁穿着绿裙子的女同志说说笑笑的,那个女同志背对着她,她只能看到对方披散着头发,看不到她长什么样子。   “小云,小云……你干啥去啊……”   刘慧见正在排队的江云突然朝电影院入口跑了过去。   等江云追了过去后,那俩人已经进去了,而她没有票,被检票的同志拦在了外面。   姜苗和沈三儿好不容易在电影院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你渴不渴?”   沈三儿说着,把手里的汽水给打开,递给了她,然后从身上抽出来一把折扇,打开,给姜苗扇风。   姜苗今天出来的急,头发忘记用皮筋给绑着了,现在热的不行,主要是头发长的有点太快了,她把头发拨到了右边,额头上是细密的汗。   看电影的途中,沈三儿不老实,一个劲的往姜苗身边凑,姜苗嫌热,一巴掌把他给呼开了,沈三儿摸着自个被打疼的脸,委屈的不行。   坐在后面的江玉,压根没心思看电影,她打量着电影院里的人,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可太黑了,压根就看不清。   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今天早上对她爱答不理的沈三儿,她原本以为他就是那样的性格,可没想到刚刚在电影院门口,她看到他对身边的女同志不仅不疏离,反而态度很亲近。   那是她第一次见这样的沈三儿,原来他对别的女同志,是这样的……她现在就想知道,那个女同到底是谁,凭啥让沈三儿那样对她。   要知道她江云可是烟厂副厂长的闺女,论家世,在林城有几个女的能比得上她,并且她长得不算差,还在报社工作。   在她看来,沈三儿就应该和她这样的人交往……她的家世也配得上他。   姜苗看了一半就想出去了,这里面人多,太热了。   黑暗中,沈三儿和姜苗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沈三儿,你等等我。”   坐在靠走道和近的江云,听到这句话,身子顿时僵了,刚刚……那个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好像是姜苗的。   怎么可能,那个姜苗都离过婚,还生过孩子了,怎么会和沈三儿一起来看电影?   她的目紧紧的盯着姜苗的背影,想追出去,可还是强行忍住了。   姜苗不会是在和沈三儿处对象吧?她回想起刚刚在电影院门口的那一幕,心里顿时不安了起来,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就好像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被旁人给抢走了似的。   那个人还是之前她一直同情的对象,姜苗,她就感觉像是被姜苗背叛了似的,她对姜苗那么好,她竟然还抢她的东西。   ……   姜苗回到家后,发现自己屋门口的煤球又变少了,她没有声张,而是让跟着她回来的沈三儿去供销社给她买回来一包最辣的辣椒。   她把放在门口的大水壶,拿到水台那里,灌了上半壶的水,然后打开炉膛,往里面塞了一个煤球,用报纸点着,这些天她没事就去孙嫂子家看她怎么升炉子的,学了几天,甭管咋说,这炉子她现在是能升起来了。   “你要辣椒干啥?”   回来的沈三儿把手里一包辣椒递给了姜苗。   “当然是有用……敢偷我的煤球,辣死你,辣死你……”   姜苗把纸包打开,把辣椒塞到了水壶里,这辣椒果然辣,刚打开,姜苗被呛得就咳嗽了起来。   “你先回屋吧。”   沈三儿捂着鼻子,手里拿着扇子,扇着炉子。   姜苗没有回屋,而是站在门口,把水煮辣椒散发出来的辣味,拿蒲扇一个劲的往斜对面那个王春妮家扇。   在家给小儿子补衣裳的王春妮被飘来的辣味呛得眼泪都出来了,这哪来的辣味啊?她放下衣裳站了起来,打开门。   姜苗看到她出来了,连忙停了下来,装作给自己扇扇子的样子。   “你们这是干啥哪,咋这么辣啊?”   王春妮捂着鼻子,问道。   “大婶,我这煮辣椒水哪,我爸的脚气犯了,我煮点给他送过去。”   “这玩意治脚气?你听谁说的?”   王春妮这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拿这玩意治脚气,真是开了眼了。   “听我家远房亲戚说的。”   姜苗胡扯着。   “你不能在这煮,这么呛人,让我们咋办?”   王春妮脸上透着一股子不满。   “你嫌呛人,那你就搬出去啊,别在这住了,我在这租了房子的,我想干啥就干啥,别说煮一壶辣椒水,我就是煮一锅屎,那也是我的自由。”   姜苗叉着腰,冲王春妮翻着大白眼。   “你你这个女同志怎么说话哪?我好声好气的劝你。你却这个样子,这是我家,我凭啥搬出去,要是搬出去也该是你搬出去,你现在这样,已经影响到了我家。”   王春妮气的不行,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不讲理的女同志,原本以为搬过来的女同志,是个软和人,没想到外表看着挺文静的,却生了一张臭嘴。   “影响你家就影响你家,关我啥事?谁让你家不把门给关好的。”   姜苗在准备煮辣椒水的时候,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见其他人都没在家,这才在门口煮的辣椒水。   “你这个女同志,咋这样不讲理?还怪我家没把门关好?”   王春妮见和她说不通,就想跑到沈三儿面前,可被辣椒味熏的一个劲的往后退,压根不敢凑过去。   “那个男同志,你看看你这个对象说的像话吗?你给评评理。”   “大婶,你把自家窗户还有门关好不就行了,咋这么多事啊。”   听到沈三儿这样说,王春妮鼻子都快被气歪了。   “怪不得你俩能好上,原来是一个狼,一个狈,都是不讲理的人。”   “你说谁不讲理哪?”   姜苗拿着扇子,把辣椒味往王春妮身上扇,呛得她捂着鼻子慌张的逃回了家。   又过了一会儿,姜苗把盖子用筷子挑开,只见里面已经是红艳艳的辣椒水了,这才把水壶从炉子上拿下来,提进屋里,让沈三儿偷偷的去外面抱回来一摞煤球。   把屋里的门关上,姜苗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水桶,把辣椒水倒了进去,再然后把煤球一个个的放了进去,让它们浸泡。   等浸泡了一个多小时候,才用火夹子把它们一个个的捞上来,因为泡的时间久了,这么蜂窝煤会碎,一个多小时就刚刚好,现在是夏天,天气热,放到屋里,没一会儿就给阴干了。   姜苗和沈三儿把浸了辣椒水的蜂窝煤给铺在了外面的煤球上面。   辣椒水是她用纱布过滤好的,所以外表看,压根看不出来这几块泡了辣椒水。   ……   当天夜里,姜苗睡的不踏实,就听到外面有轻微的动静,她从蚊帐里,探出了头,仔细听,好像有人在搬她的蜂窝煤,姜苗忍不住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斜对面王春妮家里就有了大动静。   他们做贼的更怕被旁人偷,所以她家的东西都在自个屋里,就连烧水做饭的炉子也是,这大夏天的,也不嫌热的慌。   姜苗听到动静后,就趿拉着鞋子,打开门走了出去,她站在自个的屋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把人呛得不行的辣味。   站在东边的孙嫂子她们见她出来了,连忙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姜苗捂着鼻子过去了,她现在和大杂院里的人熟了点,昨个晚上她见辣味还没散干净,就给除了王春妮外,每家送了一包点心。   “小姜,你是不是也被呛醒了,你家离她家还挺近的。”   孙嫂子身上披着捡褂子,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知道刚从床上起来。   “是啊,这咋这么辣啊?难不成他们家也是在煮辣椒水,治脚气?”   姜苗装作不知道,看着那滚滚浓烟从王春妮家里飘出来,心里别提多解气了,让他们手脚不干净,偷她的蜂窝煤。   “谁知道啊,这王春妮家的煤炉子不会是炸了吧?”   旁边的一个大姐说道。   “炸了也活该,让他们一家手脚不干净,以前偷我家放在外面的大白菜,被我家男人抓住揍了一顿后,就再也不敢碰我家的东西了。”   “偷你家白菜算啥,我那个时候,挂在外面的衣裳过了一夜,不见了,那天我在那个王春妮盆子里看到了,她还不认账,非说是自己买的。”   ……   看热闹的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没有一个人说要去王春妮家里帮帮忙啥的。   “这种人就是死性不改,老刘他们一家住在这的时候,大杂院就隔三差五的丢东西,等后面老刘他们搬走了,住进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这王春妮的男人半夜里去偷人家小伙子放在外面的油,被人给抓了个正着,打了个半死。   那天我们才知道,原来大杂院丢的东西都是他偷的。”   孙嫂子见姜苗刚搬过来,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就说给她听,她们这几家在这住的时间长,差不多都收拾过那个王春妮的男人,现在他不敢偷她们的,没准就会把注意打到刚搬进来的小姜身上。   原来还是个老偷啊,姜苗听得忍不住咋舌,自个有手有脚的,为啥偏偏要去偷人家的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王春妮从屋里冲了出来,乱摸着,眼睛好像睁不开了,他男人抱着呛得满脸都是泪的小儿子,跌跌撞撞的从屋里跑了出来。   他的情况比王春妮的好点,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泪水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他急忙跑到水龙头那,顾不上自己,先给小儿子用水洗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在九点 第117章   他怀里的儿子呜呜呜的哭着, 用水洗了之后,眼睛还是睁不开,王春妮的男人叫刘二国, 他是年近四十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个金疙瘩, 平时宠的跟啥似的, 儿子就是他的眼珠子。   “小宝,小宝……”   他嘴里喊着儿子的名字,用手扒拉着儿子的眼皮,就是不行。   天啊, 他儿子不会被熏瞎了吧?   远处的姜苗冷眼看着这一幕,旁边有那心软的男人想过去帮忙, 都被自家婆娘给拉住了。   “你难道忘了,他儿子那个小宝, 平时是咋欺负你闺女的?”   男人听到这句, 不吭声了, 站在原地,瞅着那快要崩溃的刘二国。   刘二国急的眼睛都泛红了,他抱着儿子, 嘴里喊着小宝,冲出了大杂院,往医院的方向跑。   “小宝, 小宝……”   眼睛睁不开的王春妮还在喊着小宝,她摸到了水龙头哪,用水冲了冲眼睛,眼睛才开了一条缝隙, 隐隐约约的能看清楚了点东西。   姜苗还故意跑过来刺激她,   “泡了辣椒水的蜂窝煤, 好用吗?”   “是你,是你……你把蜂窝煤泡了辣椒水,你是成心的,你害了我的小宝,你害了我的儿子,你咋这么恶毒啊?”   王春妮瞅着姜苗,举起手就想打她,可她的眼睛压根都看不清楚,姜苗轻轻的我那个旁边一躲,就让她扑了个空。   “王春妮,你干啥打人家小姜啊?”   孙嫂子见王春妮追着姜苗打,连忙走了过来,把小姜护在了身后。   “她用辣椒水泡了蜂窝煤,故意害我们一家人,你给我闪开,我今天非要打死这个歹毒的婊/子……”   “你家的蜂窝煤又没放在外面,凭啥说我拿辣椒水泡了你家的蜂窝煤?我昨个是煮辣椒水了,可我那是用来给我爸治脚气的。”   姜苗故意这样问她,目的就是逼她承认她们拿了她的蜂窝煤。   “你你……”   王春妮果然迟疑了,听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她都快要气炸了,但又不能当着大伙的面承认她家男人昨个半夜偷了她的蜂窝煤。   “你这个小/□□,甭给老娘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有个好歹,我给你没完,我找公安,让他把你给抓走,你这是故意害人。”   “我真听不懂你在说啥,你家的蜂窝煤,在你家屋里,和我有啥关系,你为啥要这样诬赖我?还找公安?你去啊,把人家公安同志请过来评评理。”   姜苗才不怕她去请公安,她巴不得这个王春妮去把公安喊来哪。   要知道,小偷那可是要蹲看守所的,即使偷她一块煤球,那也是偷。   “妈,你们这是干啥哪?”   很多天没有回家的张玉兰,今天一回来,就见她妈和一个女的在对峙,那女的……姜苗?她怎么在这?   “玉兰啊,你可回来了,你弟弟他被这个坏女人,给害惨了,害的眼睛都瞎了啊……”   王春妮坐在地上,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她儿子要是有个啥好歹,叫她可咋活啊……她感觉自己的眼睛火辣辣的疼,就像是有团火在里面烧似的。   用水冲过的眼睛,只好那一会儿,那一会儿她还能隐约看到人影,可现在她闺女走到她跟前,她都看不到。   “闺女啊,妈看不到了,妈也瞎了……”   王春妮的手乱摸着,她此时又害怕又绝望,眼睛疼得恨不得她想用手把眼珠子给扣下来,那个小婊/子不止放了辣椒粉,肯定还放了毒药啥的,想毒瞎她们的眼睛。   不行,必须要叫公安把这个心思狠毒的女人抓走枪/毙,她们不就拿了她几块蜂窝煤吗,她就想害瞎她们。   “你对我妈还有我弟弟做了啥?”   张玉兰怒目质问着姜苗,然后把她妈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啥也没干啊?”   姜苗一脸的无辜。   “玉兰,赶快去叫公安,把她抓走,你爸不就拿了她两块蜂窝煤吗,她在蜂窝煤里下毒,毒瞎了我们的眼睛啊……”   王春妮捂着自己的眼睛,今天一早,她往炉子里塞了三块蜂窝煤,准备烧水做饭,可炉子里冒出了呛人的烟,不像往常那样。   她还以为这蜂窝煤有点潮,也没想那么多,打开炉子,拿着扇子就一个劲的扇,她见还是不着,就去找火柴,她儿子不知道啥时候凑到了炉子口哪,被那毒烟一熏,捂着眼睛,立马哭了起来。   ……   “妈,我先送你去医院,等咱回来再去喊公安。”   “不行,咱这一走,她肯定会跑,妈在这守着,你赶快去喊公安。”   王春妮推了一把闺女,张玉兰不善的看了一眼姜苗,然后急匆匆的跑去喊公安了。   姜苗都快要笑死了,这个王春妮眼睛肿的都睁不开,她要是想跑,她以为她能拦住她?   “小姜,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孙嫂子她们已经听出来了,是王春妮的男人那个刘二国手不老实偷了人小姜放在外面的蜂窝煤,然后用了那蜂窝煤,眼睛就成了这样。   姜苗没有解释。   公安同志没一会儿就过来了,王春妮虽然眼睛看不到了,但耳朵好使。   “公安同志你们赶快把她抓走,我男人就拿了她几块蜂窝煤,她在蜂窝煤上抹毒,害瞎了我们的眼睛……”   公安同志了解了一下情况后,姜苗才缓缓说道,   “我也不知道他会偷我的蜂窝煤啊,昨天我给我爸煮辣椒水,一个没拿稳,那水泼到了蜂窝煤上,我也没在意,谁知道被他偷走用了。”   “你个女同志给你爸熬辣椒水干啥?”   公安同志忍不住纳闷。   “治脚气,我下乡插队听来的偏方。”   后面,公安同志又问了姜苗一些话,和孙嫂子她们了解了下情况,又跑到医院……最后把抱着儿子小宝回家的刘二国给抓走了。   “公安同志,你们抓我男人干啥?你们应该抓她啊……”   王春妮被张玉兰扶着,要去拦人。   “人家医院说了,你儿子他们的眼睛只是被辣椒给熏了,滴点眼药水就好了,压根不是你说的啥投毒,反而是你丈夫偷人家女同志的蜂窝煤,刚刚你们也承认了。”   公安同志说完,就不再理会王春妮,把刘二国给抓走了。   “啧啧啧……”   一旁的姜苗看着王春妮家的笑话。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爸也不会被抓走。”   张玉兰仇视着姜苗。   “是我让你爸偷我的蜂窝煤的?是我让你去喊公安同志的?”   姜苗觉得这个张玉兰很搞笑,自己的爸当小偷,她当闺女的不说劝着点,见自己的爸因为偷东西被抓走了,她还有脸怪被偷了东西的人。   “就是,你咋这么不要脸啊,这关人家小姜啥事,不是你们嚷着非要请公安把人家小姜抓走的吗,这下子,被抓走的是你爸,真是活该。”   孙嫂子不待见这个张玉兰,她爸当贼,她这个闺女也没少占便宜,这个张玉兰算半个贼,半个小偷。   “孙嫂说的没错,你们偷人家小姜的蜂窝煤,还怪人家的蜂窝煤毒瞎了你们的眼睛……”   大伙纷纷说张玉兰和王春妮,张玉兰脸皮薄,臊红了脸,眼中满是难堪,她连忙把她妈搀扶回了屋里,把门从里面啪的一声给关上了。   哼,这都是她们自找的,姜苗冷笑一声回屋子里去了,今天是周一,是她该去烟厂的日子。   昨个她和沈三儿看电影回来的路上,碰到了烟厂的刘闻刘干事,她当时就和人家说了,她不去她们烟厂,因为他们烟厂的副厂长两口子上门骚扰她。   现在估计是下午的四五点了,姜苗的肚子早就叫个不停了,她从橱柜里翻出一包绿豆糕,倒了一杯白开水,坐在桌子上悠闲的吃着,一股很淡的幽香飘进了她的鼻子里,她看着桌子上沈三儿送给她的两盆茉莉花。   枝子上有一朵开的最大,最好的,她用手托住了花枝,低下身子,闻了一下。   “果然很香哪……”   她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用指腹把花碾成了花泥。   “姜苗?”   门口传来一道声音,惊醒了呆呆地看着茉莉花的姜苗,姜苗扭头看去,见来的人是江云。   “有事吗?”   姜苗很好奇,这个江云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我找你是有事。”   江云进了屋子,环视了一圈,见她住的地方这么狭小简陋,心里对那事就更有把握了,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桌子上那两盆茉莉花上。   “这两盆茉莉花是沈三儿送给你的吧?”   她的语气很温和,俯视着姜苗。   “是他送的。”   姜苗承认了,看着今天过来的江云是精心打扮过的,和那天早上在国营饭店看到她的样子很不一样。   她不知道她过来干啥。   江云见她承认了,心里更加不好受了。   “我能问下,你现在和沈三儿是什么关系吗?”   “你觉得是什么关系,那就是什么关系,别磨磨唧唧,有啥就直说吧。”   姜苗有些不耐烦。   “好,那我就直说了,我觉得你不适合沈三儿。”   “那谁适合,你吗?”   姜苗看出了江云的来意,她顿时来兴趣了。   “对,就是我,我爸是烟厂的副厂长,而你父母只是棉花厂的普通工人,你离过婚,还生过娃,现在估计连个工作都没有吧,而我在报社当记者。   无论是家世出身还是人的能力,我都比你更适合他。”   江云说出了心里话,看着姜苗,劝她,   “你应该找一个适合你的人。”   “啥是适合我的?在你眼里,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就只配找一个年龄大,秃头的二婚男人?”   姜苗觉得江云话里的“适合”两个字,很微妙。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是你可以找一个在厂子里上班的普通的工人,你们这样的人在一起才相配。”   江云解释道。   “我明白了。”   姜苗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个装的一副很平和的样子,其实趾高气扬,满脸傲气的江云。   明明瞧不起她,还要掩饰这种情绪,真的是辛苦她了。   瞧不起她出身普通工人家庭,   瞧不起她结过婚,生过孩子,还没有工作。   还记得几天前,这个江云还满脸同情的扔给她一块钱,那个时候的同情可能或许是真的,毕竟人看到路边的野狗,也会说一句可怜。   其实她内心深处一直都是瞧不上她这种人的。   她瞧不上的人,偏偏和沈三儿有了关系,她就没心思再有什么怜悯了,把心里深处的真实想法暴露了出来。   人就是这么奇怪,你和她没有利益相争的时候,她会同情你的遭遇,但如果你和她有了相争的东西,她就会立马拿起你之前的遭遇攻击你。   这个江云不知道,那个她瞧不起的家庭出身,其实原本是她的。   如果当初孩子没有被抱错,她能进报社当记者?   她能穿的这样体面,站在这耀武扬威的?   作者有话说:   第三更在十二点 第118章   “我知道你日子过的有些困难, 这是二百块钱。”   江云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纸封,递到了姜苗面前, 见姜苗不接, 就放到了桌子上。   “你也不要嫌我说话难听, 你这样的家庭,又生过孩子,沈家是不会同意你和沈三儿处对象的。   你要是同意和沈三儿分了,我让我爸在烟厂给你安排个临时工的工作, 你看怎么样?   人都要有自知之明的,你觉得你除了那张脸外, 还有哪一点能比得上我?”   姜苗从板凳上站起来,来到江云身边, 拿起桌子上那个信封, 掂了掂, 然后突不及防的把江云的头按在了桌子上。   她贴了过去,   “江云,我告诉你个秘密, 你,其实才是工人家庭出身,当年抱错了孩子, 你难道没察觉出来,我长的和你妈宋婷很像吗?”   江云不再挣扎,她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震惊和恐惧。   姜苗接着又轻声说,   “你, 就是个小偷, 你知道吗?”   姜苗说完话,把那个信封强硬的塞进了她的嘴巴里。   “带着你的臭钱,给我麻溜的滚吧,你个假货。”   “你……你这是在骗我。”   江云吐出了嘴里的信封,然后看着那张肖似她妈宋婷的那张脸,还是不愿意相信,她说完话,就跑了,   跑出大杂院的江云,停了下来,她喘着粗气,她以前竟然都没有发现那个姜苗和她妈长的很像,她此时心里乱极了,同时又隐隐的透着恐慌和不安。   “只不过是长的有点像而已……”这世界上人那么多,有两个长得像点,也不奇怪,不奇怪……   江云自我安慰着,她跑回了家,想问她爸妈,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可走到门口,她突然不敢了,她害怕,她很害怕……   她害怕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害怕真的像那个姜苗说的那样,她是被抱错的孩子。   此时屋里突然传来她爸妈说话的声音。   “你说她怎么能和刘干事这样说,上次泼了咱俩一身水,现在又不来厂子里,不就会几句外语吗?就轻狂的不把咱俩放在眼里。   就这样,你还想认她,还想让她回到咱这个家里来,叫我说,当初就不应该去姜家认她。   她连小云的一半都比不上,小云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她是最像我的……”   这是她妈宋婷的声音,江云察觉出她爸妈要出门,连忙躲在了楼梯口,用手死死的捂着嘴,她不敢发出一点的声音,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直到听到她爸妈互相埋怨着下楼去了,她才敢松开捂着嘴的手,崩溃的哭了起来,原来姜苗说的都是真的……她不是她爸妈亲生的,她是个假的……   ……   江大松和宋婷来找姜苗了,想劝她去烟厂,现在人刘干事在厂长那都快要顶不住了。   “姜苗,我生了你,你就要知恩图报,赶快和我去烟厂,烟厂里的人都等着你哪,要是你因为你耽误了生产,你能负的了这个责任吗?”   宋婷对姜苗没有好脸子,她这话刚落地,就被姜苗拿着一个碗砸在了她身上。   “哎呦……”   宋婷捂住了被砸中的胳膊,一脸的痛苦,江大松把不会说话的宋婷拉到了外面,不让她进去了。   他来到屋里,劝着姜苗,   “闺女,你跟爸回家吧,你妈那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早就把你的屋子给你收拾出来了,你看看你,你一个人住在这,多不像话,跟着爸回家吧,   不管你认不认我们,你身体里淌着的血始终都是我和你妈的,我和你妈始终都是你的父母,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江大松苦口婆心的劝着这个亲闺女。   他不知道的是,他们已经惹恼了姜苗。   “你们想让我回去?行,我回去。”   江大松见姜苗这么轻易的答应了下来,心里顿时感觉有点不对劲。   姜苗什么也没拿的就来到了江家。   她看着姜家这套大三居的房子,樱桃色的地板,长沙发,玻璃柜上放着几瓶好酒,家里有冰箱,收音机,还有一台大彩电……墙上还挂着一家三口的照片。   江苗随手把墙上的照片摘掉,扔到了地上,   “以后我回来了,你们就把你们那个假闺女给我赶出去。”   姜苗摊在了沙发上,双脚搭在了前面的桌子上,随手把桌子上的照相机拿了过来。   “你说啥?把小云赶出去?”   宋婷捡起地上的照片,瞪着沙发上的姜苗。   “对啊,你们的亲闺女也就是我,回来了,你们还留着假闺女干啥啊?”   姜苗啪的一声把手里的照相机砸在了前面的墙上,被宋婷和江大松吓了一大跳。   “你这是干啥?为啥要把小云的相机给摔了?”   宋婷指着地上被摔坏的照相机,质问姜苗。   “因为我看它不爽,我不管,那个江云有的,你们必须要原封不动的给我置办一套,不对,要比她的好。”   姜苗从沙发上站起来,把家里的房门一间一间的打开,她看着那个明显是江云的房间,   “凭啥她的房间比我的大啊?那就是你们给我准备的房间?那不是一个放杂物的小屋子吗?”   姜苗指着旁边那间屋子,只见里面摆了一张床,其他的地方放了很多的杂物。   “那里面的东西,我和你妈还没有来得及搬出来哪……”   姜苗不听江大松的解释,来到了江云屋里,把她桌子上摆着的从百货大楼买来的高档的擦脸膏,进口的香水啥的全扔在了地上,还有一些书也丢在了地上。   “闺女,你放心,只要是小云有的,我和你妈肯定都给你置办……”   江大松不敢拦着扔东西的姜苗,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瓶香水砸在了脚上,疼的眉头皱了起来。   “呦,她当你们的闺女,可真幸福啊,这些东西,值不少钱吧?看看,我找到了啥?”   姜苗在抽屉里找到了一个木头花纹的首饰盒,她一打开,好家伙,快闪瞎了她的眼睛了。   “这些东西可都是我的啊,瞧瞧这玉镯,水头多足。”   姜苗说着把宋婷给江云的传家宝的玉镯套到了手腕上,一旁的江大松欲言又止。   “还有这几块手表,我还一块都没有哪……全戴上。”   姜苗把盒子里江大松给江云买的名贵的手表全部都戴到了手上。   “苗儿,你要是喜欢手表,等改天爸托人去□□你带,这些都是我给小云买的。”   江大松见闺女有点不像话。   “江大松,我告诉你,在这个家,只要是她的东西,那都是我姜苗的……哎呦,这还有个玉坠那,这该不会是羊脂白玉的吧?”   姜苗一边说,一边往自己脖子上套。   “啧啧啧,这些戒指,我带着真是刚刚好。”   姜苗把盒子里那些金戒指,玉戒指啥的都往手指上塞,塞不下的就揣进口袋里。   “这还有个玉牌哪?”   姜苗想也不想的套进脖子里了。   她把盒子里剩下的小黄鱼,玉珠子啥的一股脑都塞进了口袋里,她看了看这个有一定年份的首饰木盒,也抱走了,说不准人家还是个古董哪,她不懂鉴别,拿去给她的老徒弟看看。   接着她环视了一圈,看房间还有啥好东西。   “江大松,我要住这间屋子,里面啥都要全新的,等你们啥时候布置好,我再来。”   姜苗揣着首饰盒子,浑身珠光宝气的出了江云的屋子。   “你这是干啥?你为啥要拿小云的东西?”   去门口平复怒气的宋婷,一进家门就看到这个货手上戴着她给小云的玉镯子,脖子上还挂着她给小云的玉牌,玉坠啥的……这些可都是她妈当初留给她的嫁妆,她把这些东西都给了小云。   “妈,我才是你的亲闺女,这些好东西你不给我这个亲闺女,还想着你那个假闺女,你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你可是我亲妈,我可是你亲闺女啊。”   姜苗把挡着她路的宋婷一把给推开,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过身看着他们。   “亲爸,亲妈,我这次认了门,以后还会再来的呦,你们赶快把房间给我收拾好,要是让我发现,你们给我买的东西,没有你们那个假闺女的好,假闺女的贵,哼,你们给我等着瞧。”   姜苗撂下了狠话,转身就走了。   宋婷幸好刚刚扶住了墙,要不就被她的亲闺女给推到地上了。   “老江,你快看看,这就是咱的好闺女,她刚刚把我差点推到地上,之前去她那,她还拿碗砸我,刚刚她还威胁咱。   她就是一个强盗,把我给小云的东西全给抢走了,那些东西,是我给小云的嫁妆啊……   还有那个玉镯,那可是我娘传给我的,那可是传家宝啊,就被她那样堂而皇之的带走了?”   “好了,她带走就带走了,你现在应该想想,等小云回来,见不到那些东西,咱咋和她解释。”   江大松头疼的不行,他是真的没想到,他这个亲闺女不止是脾气坏的很,做起事来,更是混不吝的。   他原本想的是,先把她哄回家,然后再和她说去烟厂的事,这下子好了,烟厂的事他还没说,小云的东西倒是被她给搜罗走了。 第119章   第二天, 上午。   戴着眼镜的刘闻刘干事,两只手上拎着一摞子的礼,进了大杂院, 身后还跟着江大松。   大杂院的孙嫂子她们, 衣裳也不洗了, 菜也不择了,看着穿戴像干部模样的人进了小姜的屋子。   “孙嫂,你说刚搬到咱这大杂院的那个小姜,是啥来头啊, 咋隔三差五的就有人来找她啊,那些来找她的人, 瞧着都不像一般人。   你看那个戴眼镜的手上拎着的一兜子葡萄,哎呦, 现在供销社的葡萄可不便宜, 我儿子昨个闹着非要吃, 我都没舍得给他买。”   孙嫂子收回了目光,搓了几下衣裳,   “这个谁知道啊, 反正我觉得,这个小姜肯定不简单。”   “你们说,这个小姜天天也不做饭, 她不会都是买着吃吧?这要花多少钱啊,我就见她用那个炉子烧过几次水。”   “现在的小年轻都爱吃食堂,不过再喜欢吃食堂,也要偶尔做次饭吧?这一个月的工资总不能吃干喝干吧?这个小姜人倒是挺好的, 但我看她不像是那种会过日子的人。”   “她不是在酒厂上班吗, 今天咋在家里没去啊?”   “谁知道哪, 这个小姜,我是看出来了,人不咋勤快,每次都是起的最晚的一个,还有,我都没见她洗过衣裳……这长的挺漂亮的,估计是个懒蛋蛋。”   大婶们你一嘴我一嘴的说着姜苗的闲话。   ……   “姜同志,你看当初咱说好的,你去我们烟厂半个月……”   刘干事进屋放下东西后,给姜苗都说了一堆的好话了,可她就是不肯去烟厂,他知道,这都怪江副厂长两口子,他们认闺女就认闺女,为啥要得罪她啊。   这下子好了,江副厂长两口子把人给得罪了,人迁怒到他们烟厂了。   “苗儿,之前我和你妈说的话,做的事欠考虑,你别放在心上,咱都是一家人,更何况你昨天不是从家里拿走了那些东西吗……   再大的火气也该消了,你收拾收拾,赶快跟着我们去烟厂吧。”   江大松低声下气的劝着闺女,她不去烟厂,他就没法向厂子,向厂长交代,她是因为他们才不去的。   “就算是我这个当爸的求你了。”   姜苗坐在板凳上,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翘着二郎腿,看向刘干事,   “刘干事,能不能麻烦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和我爸说。”   “行行,你们父女俩好好说说。”   刘干事出了屋子。   江大松刚刚听到他亲闺女对着刘干事,承认他是她爸了,他一时有些说不出的激动。   等刘干事走了之后,姜苗看向面前的江大松,   “江副厂长,我也认你这个爸了,对于我这个二十多年没见的亲闺女,你就没一点表示吗?”   “表示?”   江大松懵了一瞬,直到看到他亲闺女对他做出了摩擦手指的动作,才意识到他这个承认他是她爸的亲闺女想要钱。   他连忙从手提包里翻找着钱,从里面拿出了一把红红绿绿的票子放到了桌子上,姜苗不慌不忙的数着桌子上的这些钱。   “五毛,一块,两块,十块……”   江大松把手提包里的钱全部都倒了出来。   “才三十八块钱?这就是你这个当亲爸的给我的见面钱?这够买啥的?还比不上我姜家的爸哪,小气巴拉的。”   姜苗说着,把手里的钱摔在了江大松的身上。   “我今天出门,不知道你要钱,包里就这些,要不,我回家再给你拿点?”   江大松一听亲闺女说他还不如她养父哪,心里顿时不舒服了,他一个副厂长,哪里比不上一个棉花厂的普通工人了?   “去拿吧。”   姜苗对他挥了挥手。   “要不,这样吧,你今天先跟着我去烟厂,等明天我再把这个见面钱给你,主要是烟厂太急了,我现在跑回家拿钱,再过来,都中午了。”   江大松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时间,和姜苗打着商量。   “呵,我告诉你,见不到钱,我是不会去烟厂的。”   江大松见她说不通,只好问她,   “那你想要多少钱?”   姜苗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百?”   江大松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才两百块钱,这好办。   “不是,是两千块,我可是你亲闺女,你不会连两千块钱都舍不得给我吧?”   “啥?两千块?你要两千块?”   江大松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虽说是副厂长,但一个月工资才八十九块零二角钱,一年才一千零四十块钱。   这亲闺女开口就要两千,他整整两年的工资啊……   “这样,爸给你五百块钱,咋样?你昨个不是还从家里把小云的手表,还有玉镯戒指啥的拿过来了吗?”   “好啊,你舍得给假闺女买那么多块手表,我朝你要两千块钱,你都舍不得给我这个亲闺女,你给我走,你不是我爸。”   姜苗站起来,要赶人。   江大松又往后退了一步,   “一千,一千,给你一千咋样?”   刚好他家就有一千块钱,还是他之前去姜家,给了姜家一个信封,那里面装了一千块钱,姜家把他闺女养这么大,那一千块钱算是还给他们的,可姜家人没要,他又把钱拿回家了,还没来得及存哪。   “不行,就要两千,你们给那个假闺女连照相机都舍得买,还有法国香水啥的……对她这么大方,对我这么抠。   我可是你们的亲闺女,你们赚的钱都是我的,你不想给我,是不是还想把钱都给假闺女,我告诉你,没门。”   姜苗指着江大松的鼻子说道。   江大松真是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竟然是他江大松的亲闺女,这样不讲理,这样无赖,还说他挣的钱都是她的,哪有这样的啊。   “江副厂长,你们说的咋样了,厂长可还等着哪。”   屋外的刘干事探着脑袋,提醒了江大松一句,他在外面都听见了,不就是亲闺女想要两千块钱吗,想要就给她呗,反正是自己的亲闺女。   两千块钱虽然是姜副厂长两年的工资,但毕竟又没给旁人,更何况这个闺女被抱错,二十多年没见,给点钱补偿补偿也是应该的。   他可是听说了,姜副厂长为了安排他那个假闺女进报社当记者,可花了不下五百块钱哪。   “行,这两千块钱,我给。”   江大松咬了咬牙,同意了。   “不过,你要把小云的表,还有玉镯啥的,还给她。”   “还个屁,那就是我的,你们不是给闺女买的吗,我才是你亲闺女,那是你给我买的。”   落到姜苗手里的东西,还想让她吐出来,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不是让你全还给她,你俩平分行不行,让我拿回去一半给小云,她毕竟也是我和你妈的闺女。”   “她一个假货,我凭啥要和她平分?你们搞清楚,我才是你们亲生的,你们赶快把那个假货给我赶走,以后只能有我这一个闺女。”   江大松见亲闺女这么霸道,这么自私,糟心极了,事到如今,只能先哄着她去烟厂,他连忙转移了话头,   “两千块钱,家里只有一千,我待会回去给你拿,剩下那一千,等我明天拿着存折去给你取,行不行?”   “行,回家去拿钱吧。”   姜苗不怕他明天不把剩下的一千给她,只要不给,她就罢工,烟厂的人会找他,反正她对刘干事说了,她不去烟厂,都是因为他江大松。   她知道这是她和江大松之间的事,不管烟厂的事,可谁让这江大松是烟厂的副厂长哪。   如果当初江大松他们上门没有恶心她,她也不会这样做。   “我这就回去给你拿钱。”   江大松得了她的话,连忙往外面跑。   姜苗拿到一千块钱,才和他们去了烟厂。   “刘干事,真是不好意思,我把和江大松的私事,扯到了你们烟厂上,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地道。   我昨天没去你们烟厂,还有今天一上午,我一共欠了你们一天半的时间,给你们凑个正,算两天,剩下半天算补偿你们的,你们看到时候是让我加班还是啥的,这欠你们的时间,一定给你们补上。”   姜苗觉得承诺旁人的就一定要做到,她不应该这样公私不分。   刘干事听到她愿意加班,又惊又喜的,他以前可是听说过,这个小姜同志不愿意加班。   “姜同志,你可别这样说,江副厂长不仅是你父亲,他还代表着我们烟厂,你因为他的事,不去烟厂,我能理解。”   之前林城没有姜同志的时候,他们烟厂需要翻译人员,那都要跑到外省,低三下四的求人,才把人请回来,在路上就能耽搁两三天。   请回来的人脾气也大,必须要吃好住好,一个不顺心,坐上火车就走了,撂下一大摊子,和之前相比,林城有了姜同志之后,他们这些厂子都好多了。   不用管她住,也不用管她吃,更不用坐火车跑到外省去陪笑脸请人,他可是听其他厂子说了,这个姜同志来到厂子里,外语讲的好,这就不用说了,最主要的是事少,负责任。   每天按时来,按时走,不作妖,有不懂的问她,她态度也好,会耐心的和你说,压根不像之前从外省请来的,不仅架子大,问两句就不耐烦的,翻译出来的东西,更是像一摊狗屎。   有次,他们烟厂请来了一个会德语的人,他们烟厂的机器坏了,就想让他问问那个德国工程师,机器出了问题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那个会德语的,压根就是个半吊子,给他们说的都是些掺假的话,后面他们又想多问点,那个请来的人,脸臭的要命,一脸的不耐烦,整的他们厂子里的领导都给他陪笑脸,说好话。   结束后,还要请他喝酒啥的,把他哄高兴了,第二天人家才能继续来给你翻译,那真是折磨死个人。   所以,姜同志和他们一比,那简直好的没法说,只要你有想问的,她就会和外国人沟通,一点都不嫌烦,自从有了她,林城的厂子就不用再受外省那些人的鸟气了。   外省的那些厂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林城有了姜同志这号人,前几天,还有厂子给他们烟厂的王厂长发电报,问这件事,想借人。   ……   “老江啊,你以后要处理好家里面的事,你不仅是江大松,你还是咱烟厂的副厂长,你在外面代表的都是咱烟厂。   听说你们两口子上门,骚扰人家姜同志,那人家姜同志肯定对咱烟厂印象不好,人家姜同志不愿意来咱烟厂就对了,搁到我,我也不愿意来。   现在把人请回来,你们两口子可别再去找人家姜同志的麻烦了。”   王厂长听到了点风言风语,说姜同志是老江的亲生闺女,他们两口子还跑到人家家里要闺女,把人家姜同志逼的搬到了外面住,他们两口子又上门去闹。   他是老江的领导,这他也有责任,他和老江在一起处事这么多年,该批评的,他一定批评。   “厂长……”   江大松被说的,脸有些红了。   “厂长,你不知道,当年我爱人生了一对双胞胎,在医院里被人给搞混了,抱走了一个,她就是被抱走的那一个。   她之前怪我们,对我和宋婷都有气,不过你放心,她现在肯认我这个爸了,我们处的很好。”   江大松孩子被抱错那事,只有刘干事知道,因为当初宋婷就是托的他的关系,才在医院里拿到了姜苗的血型。   不过,他让刘干事替他们保守这个秘密了,刘干事也不是那种嘴碎的人,江大松和爱人宋婷早在家商量好了,对外就说姜苗和江云是一对双胞胎。   “处的好就行。”   王厂长听到的也是江大松说的这样,他拍了拍江大松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老江,我也快退休了,你多替厂子里做点事,到时候,我才能向上面举荐你。”   “厂长,你放心……”   江大松听到王厂长这样说,顿时激动的不行,正要说些保证的话,被王厂长给打断了。   “你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眼下就有一件,你只要能说动姜同志进咱烟厂,你这就是帮咱烟厂引进了一位高级人才,这比啥都强。”   王厂长嘴里的让姜苗进烟厂,是成为烟厂的人,而不是像这样外聘。   只要姜同志成了他们烟厂的人,那他们烟厂就不用再排队了,什么时候用就能什么时候用,旁的厂子也要朝他们借人。   那这样他们烟厂在林城的地位,可就压了酒厂一头,往前排了。   要知道,林城这块地方,排在第一的是城西的汾安酒厂,排在第二的是城东的白山酒厂,白山酒厂的厂长是沈文清,而第三才是他们烟厂。   “厂长,她是我闺女,我一定会说服她,让她来咱烟厂。”   江大松看着前面被人围在中间的姜苗,那可是他亲闺女……   下午的时候,吴淑兰提前从厂子里走了,她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去菜站买了一筐子的菜,回到家后,乒乒乓乓的在案板上剁着大骨头。   没一会儿,她就烧了一锅酱大骨,然后又拌了个黄瓜,蒸了两条糟鱼,做了一锅的干菜猪肉渣馅的包子。   包子她用家里包糕点的油纸给包了起来,酱大骨盛进了黄色的搪瓷盘里,盖上盖子,拌黄瓜和蒸糟鱼都用家里的铁皮饭盒给装了。   熬了一天的筒子骨,汤已经变得奶白奶白的了,她把汤盛进了吃剩下的罐头罐子里。   这个时候,工人也都下班了。   吴淑兰把给三闺女带的饭都收拾好,走到了楼下,   “妈,你等等我,我骑车带着你,和你一块去。”   身后传来孙英子的声音,吴淑兰站在楼下等儿媳妇。   “老吴,去看你家姜苗儿啊?”   “对,我给她蒸了锅包子,她一个人住在外面,吃不好。”   吴淑兰和人说着话,她没注意到,一个女同志正要进筒子楼,听到她们话里的那声姜苗儿,突然转过身,一个劲的盯着她瞅。   这个人就是江云,她看着要去给姜苗送饭的妇女,这个人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对方穿着一件花汗衫,布很稀,很廉价的感觉,她妈从来不穿这样的衣裳。   她下面穿的是一条粗布做的裤子,她妈夏天一般都穿的确良的,大多时候都穿布拉吉。   她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旧布鞋,她妈从来不穿这种鞋子,就连她也不穿,她平时穿的都是她妈给她买的运动鞋,皮鞋,凉鞋啥的。   眼前这个妇女,瞅着要比她妈老很多岁,很土气,放在人堆里,她压根就不会瞅一眼的那种,听说她只是个棉花厂的老工人。   这个老工人,压根就没法和她妈相比。   “妈,走吧。”   换了身衣裳的孙英子出来了,推起筒子楼下面的自行车,带着吴淑兰去看望小姑子去了。   江云收回了视线,进了筒子楼,来到了四楼,靠着打听出来的东西,她摸到了姜家,只见姜家大门开着,里面啥样一览无余。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他们门口过去,瞥了屋里一眼,只见里面很狭窄,地上没有铺地板,家里客厅只有几个掉了漆的板凳。   家里的大门,很破,皮都翘起来了,上面还有乱七八糟的颜色。   灶台竟然放在外面,给她的感觉就是脏兮兮的,尤其是炉子上的那个铝锅,用的都变形了,上面还沾着很多脏东西,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十几年。   她见从屋里走出来人了,连忙移开了目光,用余光打量着对方,只见他下面穿着个裤衩,上面套了个汗衫,头发乱糟糟的,左手端着碗,右手拿着一块没有肉的骨头啃,像是八百辈子没见过荤腥似的。   她离这么远,好像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臭汗味,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手绢捂住了鼻子,等那个人回了屋后,她来到了他家的灶台。   她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吐。   “同志,你找谁啊?”   出来洗菜准备做饭的张桂兰,就见一个穿戴讲究的女同志,正站在吴淑兰家的灶台前。   江云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过了身子,   “我来找我朋友的,跑错楼层了。”   她说完,就跑了,一路捂着鼻子,她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楼道不仅黑还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怪味。   她从小生活的地方,接触的人,和这些完全不一样,她家里有地板,有沙发,有彩电,像刚刚那样的板凳,她家是从来不用的。   她家有专门做饭的厨房,很干净,就在屋子里。   她平常喝的是牛奶,吃的是饼干,面包。   像肉之类的,她家从来都不缺,过年过节,她家甚至还有海鲜吃。   她的衣裳都是从上海那边买回来的,多的家里的柜子都塞不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在十二点 第120章   她之前去下乡插队, 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收到家里给她寄来的包裹,里面有各种吃的,穿的, 用的。   和她一块在那当知青的其他人都馋肉馋的不行, 只有她, 她从来没有馋过肉,因为她妈每个星期给她寄的包裹里都有肉,还有麦乳精啥的,就怕她亏了身子。   她不敢想象, 在刚刚那种家里生活,会是什么样的滋味, 她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   她是江云啊,她可是江云啊, 她的亲生家庭为什么是这个样子……江云内心很痛苦, 这个地方她不想再来第二次。   为什么她只是当年被抱错的孩子, 而不是她爸妈亲生的……江云脸上满是不甘和哀怨。   她江云只认从小把她养大的父母,那才是她的亲生父母,她这辈子都姓江而不是姜。   ……   江云这种人, 过惯了富裕的生活,走到哪里都有人捧着,因为她父亲是副厂长, 江家和姜家对于她来说,就好比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狱。   她嫌弃这样的家庭和出身,一向骄傲的她, 无法接受这些, 她更不能接受的是, 被她看不起,瞧不上的姜苗,才是爸妈的亲生闺女。   ……   下班回家的姜苗正狼吞虎咽的吃着吴淑兰给她送来的包子,还有酱大骨啥的,她今天整整一天都没有吃饭,连口水都没有喝。   孙英子给她烧了一壶水,还没等凉,姜苗就往肚子里灌了。   吴淑兰正拿着姜苗那堆积攒的衣裳在院子里洗。   “你是刚搬来的小姜她妈吧?”   院子里有人过来淘菜,一脸好奇的问吴淑兰。   “对,我是她妈。”   吴淑兰也不认识这个人,说完话,就低着头给闺女继续搓衣裳。   淘菜的妇女见状端着盆子来到了吴淑兰身边的那个水龙头洗黄豆芽,她看着盆子里那堆属于姜苗的衣裳,   “你闺女都那么大了,为啥还让你给她洗衣裳啊?”   “她再大,也是我闺女,我还不能给她洗衣裳了?她工作整天那么忙。”   吴淑兰见旁边这个女的真不会说话,以前苗儿住在家里的时候,衣裳也都是她给洗的,这咋了?当妈的给闺女洗衣裳,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你那个闺女可一点都不忙,每天早早的都下班了,今天还是下班最晚的一次哪。”   旁边大婶的话,惹恼了吴淑兰。   “她上班那么累,我给她洗咋了?关你啥事?你这个人咋这么爱操别人家的闲心?”   淘菜的大婶听到这话,菜也不洗了,拧上水龙头,冷哼一声的走了。   屋里。   “苗儿啊,你一个人住在这过的是啥日子啊?”   孙英子帮姜苗整理着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窗户上还有两盆茉莉花哪。   “反正就一个人,凑合着过。”   姜苗嘴里塞着包子,嘟囔着,她一口气吃了三个包子,才慢慢停下来,喝了三碗水,吃了一条糟鱼,啃了一堆大骨头,拌黄瓜被她给吃完了。   吴淑兰把姜苗的衣裳全给洗了一遍,回到屋里,见闺女这些天都瘦了,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苗儿啊,你跟妈回家住去吧,你在这也吃不好。”   “没事,我饿不着。”   姜苗啃着酱大骨,   “妈,你最近别过来了,我这几天在找房子,可能不住这了。”   “搬走也行,这个大杂院里的人不咋地,我刚刚在外面给你洗衣裳,这个大杂院的人过来洗菜,说东说西的气死个人。”   吴淑兰接着又说,   “你搬个离家近点的地方,平常可以回家吃饭。”   “到时候再看吧,天不早了,你们该回去了,对了,橱柜里有别人给我送的几包面包,现在天热,放不住,我留一包,剩下的你们拿回去吧。”   姜苗站起来,去翻橱柜,从里面拿出四个用油纸包包裹的面包,递给了吴淑兰和孙英子,这还是今天早上刘干事送的,顺便又把那一兜子葡萄,倒出来一小半,剩下的让她们拿回家去了。   “你自己留着吃吧,那面包那么贵。”   “我一个人吃不完。”   姜苗说着,把东西塞进她们手里,把她们送到大门口。   前几天,姜苗就托她的老徒弟老李在他家附近帮忙找着房子,看有没有人想卖的,老李家那附近都是巷子,地段也好,扎堆也有人味。   今个下午下班的时候,老李跑到了烟厂门口等她,说是给她找了几家房子,让她抽空去看看。   算上今天从江大松那讹来的一千块钱,她手里已经有两千六百八十二块钱了,等明天江大松把剩下的一千块钱给她,她就去看房子,买房子。   次日,姜苗从江大松手里拿到了钱,面对江大松劝她进烟厂的事,她就像是没听到似的,以为她傻啊,进了烟厂,撑死一个月也就拿几十块钱,再高点,一百出头,这点钱能干啥啊?   下班后,姜苗就去找老李了,老李带着她去看房子,大多都在一个胡同里,有两个在隔壁的胡同里,也不远。   姜苗买房子迅速的很,相中了,就谈价,她不会谈,就让会谈价的老李上,最后以两千一百块钱买下来一座小院子。   她主要相中了屋檐廊下是一排朴素的石砖铺的,像是有一定年份的,屋子保存的很好,听说是之前的地主家,被分割了好几块,这就是其中一块。   屋子别看旧,但细看就能看出来这屋子造的有讲究,主房的檐子很长,夏天可以搬个摇椅躺在这乘凉。   主房有左右两间屋子,中间是客厅,挨着主房的是灶房,对面是杂货房,到时候可以改成洗澡的地方。   房子用的木材都很好,也没有被虫蛀,墙是石头色的,还可以看出上面整齐的砖块,院子不大,左边还有个压水井,吃水不成问题。   到时候还可以在院子里面种点菜,种点花啥的,最好再弄个葡萄架子。   房子哪都好,就是里面空荡荡的,除了蜘蛛网就还是蜘蛛网,里面的东西都被人给搬空了。   这天休息日。   江家的门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   “呦,都吃着哪?”   “你来干啥?”   坐在饭桌上吃饭的宋婷一抬头,就见她那个强盗闺女来家里了。   “这可是我家,我想来就来了,前几天,你们不是非要让我回来吗?   怎么?见到我不高兴?”   江云听到身后姜苗的声音,身子顿时僵了,她握紧了手中的筷子,低着头。   “怎么会不高兴,高兴,快过来坐下吃饭。”   姜苗不来找他们,江大松还要去找她那,想劝她进烟厂,他站起来,热情的给姜苗搬过来一张椅子,放在餐桌前,就挨着江云,然后又去厨房给她拿筷子去了。   “呀,家里伙食不错啊,瞧瞧这吃的啥,炸带鱼?红烧肉,鱼汤……竟然还有螃蟹哪???”   “家里也不经常吃,就偶尔吃一次,今天不是小云的生日吗,就吃的好一点。   螃蟹就三只,还是别人送我的,我们都吃完了,等过几天,供销社应该就上螃蟹了,到时候,让你妈去买点回来,蒸给你吃。”   江大松说着,把筷子放到闺女旁边,一点都没意识到,今天也是姜苗的生日。   “这不还有一只的吗?”   姜苗歪着身子,把江云面前那只还没来得及吃的螃蟹给拿了过来。   “你好啊,假货!!!”   姜苗见江云低着头,像是没看见她似的,她故意凑了过去,冲她打着招呼。   宋婷和江大松听到她这句假货,脸色顿时白了,她们昨天给江云说的是,她和姜苗是双胞胎,都是他们的闺女。   “你乱说啥哪?她是你双胞胎的妹妹。”   宋婷在见到姜苗一声招呼都不打,突然来家里的时候,她的心就高高的提着了,因为她和老江还没来得及去和她说这件事,生怕她在小云面前说出真相来。   “就是,小云可是你妹妹,你们当初是双胞胎。”   江大松也在一旁给姜苗使着眼色,想让姜苗先瞒着小云,他和宋婷都不想让小云受到伤害,她要是知道她不是他们亲生的,该有多难过啊。   “你们还装啥啊?她其实早就知道了,还是我告诉她的哪,我说的对不对,假货?”   姜苗的胳膊支在桌子上,用手撑着头,笑嘻嘻的瞅着一直不肯抬头的江云。   “啥?你早就告诉了小云?”   宋婷和江大松很震惊,因为昨天她们把这事告诉小云的时候,小云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后面还很懂事的劝她们把姐姐接回家来啥的。   “小云,你早就知道了吗?”   江大松看向低着头的江云。   “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爸,妈,你们说的我的双胞胎姐姐就是她吗?”   江云抬起头来,不肯承认。   “啧啧啧……你这个假货,还挺会说谎的啊。”   姜苗扯下来一只螃蟹腿,侮辱似的砸在了她的脸上。   “你这是干啥?她可是你妹妹。”   宋婷见不得姜苗欺负她自小养大的闺女江云,这还没住进家里来哪,就开始欺负她的小云了,等住进来,还不知道要猖狂成啥样子哪。   “我可没有妹妹,我之前让你们把这个假货赶出去,她怎么还在家里?”   姜苗质问她们。   “苗儿,这是你的家,也是小云的家。”   江大松好声好气的说道,就希望亲闺女不要这样蛮不讲理,懂事点,她真是一点都比不上小云。   “哼,我才是你们的亲闺女,这个假货凭啥住在这?”   姜苗又掰下来一条蟹腿,朝江云砸了过去。   “假货,你那天在我那不是挺傲的吗,说我父母只是普通工人,说我出身普通,比不上你,就应该找个工人结婚,不要惦记着人家沈三儿,我配不上她,只有你这个副厂长的闺女才能配得上,还让我要有自知之明。   你要是个真货,说这话,没事,问题是,你是个假货啊,偷了人家二十年的好日子,还跑到正主面前,奚落,瞧不起她……   你瞧不起的家庭出身,其实是你的,你怎么不滚回去啊,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嫌弃那个家穷啊,比不上副厂长家好。”   听着耳边姜苗嘲讽她的话,她放在下面的手,紧紧的抓着裤腿,垂着眼,不敢看姜苗的眼睛,煞白的脸上,神色很不自然。   “以为不说话,这事就能过去了?”   姜苗看着她,冷笑了一声,然后把手里的螃蟹扔在了鱼汤里,站起来,在客厅里转悠着,目光落在屋里那些大彩电,电风扇,还有墙上的挂钟上……   这个时候,沈三儿突然从外面进来了。   “沈三儿,你怎么来了?”   江云看到沈三儿,立马站了起来。   沈三儿没有搭理她,而是冲宋婷和江大松打了声招呼,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要帮姜苗从家里搬走点东西。”   “沈三儿,你看这个挂钟咋样,正好我家里缺了个挂钟。”   姜苗二话不说的踩在椅子上,把挂钟摘了下来,丢给了沈三儿,让他拿着,然后她又摸到了柜子上那台大彩电上。   “你这是干啥?”   宋婷和江大松跑了过来。   “你没长眼睛吗?我当然是从自己家搬点东西啊,我现在住在外面,这些东西给我用,刚刚好,我省的买了。”   姜苗今天不仅要搬走大彩电,这家里凡是她看上的,她都要拿走。   “这是我家里的东西,你凭啥搬出去?”   宋婷用身子挡在了大彩电前面,怒目瞪着姜苗。   “你们就我这一个亲闺女,你们的东西就是我的,别说一个大彩电,就连你们的钱,那都是我的。   等你们死后,这家里的就连一根针那都是我姜苗的,我只是提前拿走我自己的东西,这有啥啊?”   姜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指着江云,   “你们休想把东西给那个假货。”   一旁的沈三儿也跟着帮腔,   “阿姨,姜苗只是搬走家里的一点东西,她是你的亲闺女,这不都应该的吗,你快闪开,让我把电视搬走。” 第121章   “妈, 你挡在这干啥?”   姜苗不和宋婷废话,直接拉着她的胳膊,把她给拽到了一边, 沈三儿连忙把大彩电的线给拔掉, 然后二话不说的抱起大彩电就走。   “我家的大彩电啊……”   反应过来的江大松, 急忙跟在后面去追他的大彩电。   沈三儿带来了一帮子,有人在楼梯口接应,他把大彩电递给了对方,对方两个人抱着, 飞一般的下楼去了。   “叔叔,你追啥啊?”   沈三儿把追过来的江大松给拦住了,   “你们两口子不就姜苗一个亲闺女吗,你们的东西不给她给谁啊?”   沈三儿说着, 把江大松给赶回屋里去了。   “可我已经给了她两千块钱了, 这大彩电我家也就这一台, 她给搬走了,我们看啥啊?”   江大松急的扭头要出去把电视机给抢回来,堵在大门口的沈三儿, 一脚把大门给踹上了,双手插着兜,拉着一张脸子瞅着江大松。   “叔叔, 你们咋只想着你们自己啊?咋这么自私。”   “我……我……”   江大松看着沈三儿脸上对他的鄙视,他结巴的说不出来话,头突然有点晕。   “沈三儿,来, 把风扇拿走, 拿走我扇, 我爸我妈他们年纪大了,吹风扇对身体不好。”   姜苗手里搬着江家的电风扇,这把电风扇可是江大松托关系走门路,好不容易在上海弄来的。   “你看你闺女对你们多好,多关心你们的身体。”   沈三儿说完,不顾江大松难看至极的脸色,朝姜苗走过去。   “你个强盗,把风扇给我放下,我和你爸身体好的很。”   宋婷抱着风扇头不松手,   “你脸皮咋这么厚啊,厚的像城墙似的,这风扇可是我们掏钱买的。”   “好啥好啊,脑子都糊涂了,对一个假货比对我,肯定是吹风扇吹的,你快给我松手,你和我爸的东西,那都是我的,我把风扇拿走,那可是为你们好。”   姜苗和宋婷争着风扇。   “姜苗,你家的这个冰箱不错……”   客厅东北角,传来沈三儿的声音。宋婷见他们惦记上家里的冰箱了,也顾不上和这个货抢风扇了,连忙去夺冰箱,就连江大松也跑了过来。   “这个冰箱可不能拿,快放下,放下……”   宋婷两口子和沈三儿抢着冰箱,要知道这个冰箱那可是进口的,花了很多钱,等了快一年,才弄到家里来。   这是他们家身份的象征。   姜苗趁机把风扇送到了外面,让外面那五个人赶快进来了,她推开了江云的那间屋子,把床上的被褥床单啥的,都掀在了地上。   “你们快把这张床抬下去。”   这样她就不用请人做床了,这江云的床就是好,用的都是好木材。   “你们这是干啥?快放下我的床。”   江云看到这几个姜苗带过来的青年把她的床给她抬走了,她连忙上来阻拦,被姜苗拉着胳膊,一把给推搡到了地上。   “啥你的床,那明明就是我的床,我才是我爸妈亲生的,你个假货,最好给我识相点。”   被推倒在地上的江云,眼睛忍不住红了,脸上闪过一抹屈辱。   姜苗那还缺几床新被子哪,换了新家,就要有新被子才行,她看不上江云盖过的,就跑到了宋婷和江大松屋里,他们屋里床头左侧摆着两个樟木箱子。   她直接打开了最上面的那个,见里面摞着几床带刺绣,缎子面的新被子,她直接让人给抱走了,有几床新的就抱走几床新的。   这里面还有崭新的毛巾被也不放过,绣着鸳鸯的枕巾,虽然土,但拿回家她省的买了。   剩下的就是一堆旧衣裳,姜苗站在左侧,把最上面那个樟木箱子给推倒在了他们床上,然后打开了最下面那个樟木箱子。   只见里面有一沓带着刺绣的缎子面,光滑的很,有绿色的,粉色的,青色的……瞅着精致的很,姜苗把它们扔到了床上,待会一块带走。   在柜子里又翻了翻,翻出一个红布包,她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对金耳坠和一对沉甸甸的金手镯,姜苗把金手镯套在了自个的腕子上,金耳坠揣进了兜里。   然后见柜子里没啥好东西了,这才抱着那堆缎子面走了出去。   “你给我放下,那是我给小云准备的嫁妆。”   刚刚正在抢冰箱的宋婷,看到几个人抱着她给小云做的结婚用的喜被,就连忙跑出去夺,可一个都没追上,等她刚踏进家门,就见那个强盗怀里抱着她在上海花高价买来的缎子面。   她说着就要上去抢,刚走到半道,就见她腕子上挂着金灿灿的东西,她气的眼前一阵发黑,   “你把金镯子给我褪下来,那是我给小云打的嫁妆。”   “我戴上了,那就是我的,还有一对金耳坠哪。”   姜苗从兜里掏出一对金耳坠,得意的在宋婷面前晃了晃。   “之前你们不知道抱错了孩子,所以把她当成了你们的亲闺女,现在你们的亲闺女,也就是我,回来了,这些好东西,自然而然的就是我的啊。”   姜苗见宋婷伸手要夺金耳坠,她连忙又塞回了兜里。   “你不能这样,听妈的话,这些都是妈给小云准备的,等啥时候妈再给你准备,行不行?你把东西放下。”   没法子的宋婷,试图想和亲闺女讲道理。   “我不听,我不听,这就是我的。”   姜苗抱着手中的缎子不肯撒手,宋婷只好上去夺,想把金镯子和缎子面夺回来。   “坏妈打人了,坏妈打亲闺女了……”   姜苗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你赶快给我住嘴。”   宋婷想捂住她的嘴,怕她把人给招来。   姜苗从她胳膊下面钻了过去,抱着缎子跑了,等宋婷再去追,压根就来不及了,就在宋婷想把门给关上,不让姜苗进来的时候,姜苗又迅速的闯了进来。   “你给我出去,你个强盗,你就是个无赖……”   姜苗才不管宋婷说她啥哪,她一溜烟的钻进了她们家的灶房,打开橱柜,只见里面放着风干的鸡鸭,还有一筐子鸡蛋,姜苗想也不想的就把鸡蛋挎走了,另外一只手拎着鸡鸭,怀里又抱着一兜子金黄的小米。   “你你……”   站在灶房门口的宋婷感到一阵眩晕。   “我那没吃的,从家里拿点,你们当爹妈的和一个假闺女,在这吃香的喝辣的,我在外边都快饿死了,我把东西拿走,省的你们偏心眼子,把好东西都给那个假闺女吃。”   姜苗说着,把灶房地上那只绿皮大西瓜也给提在了手上。   “沈三儿,你快过来,我拿不动了。”   姜苗冲外面喊着沈三儿,眼睛又落在了墙上挂着的那包红枣上。   沈三儿进来把她手上的东西都给接了过去,姜苗又把红枣塞给了沈三儿,又看上了江家的酱菜坛子,她打开一看,只见里面不知道腌的啥,但闻着味怪好的,抱起来就走。   宋婷见她抱走了自己给小云腌的梅菜肉丁,连忙上去夺,这可是小云最爱吃的。   “你干啥?亲闺女拿点你腌的酱菜咋啦?”   姜苗见宋婷要来夺,立马虎了脸,顺便又把案板上那小半袋面给拎着了。   “我当初咋就生了个你这样的玩意???”   连那点面粉都要给她拿走。   “不就拿你一点面吗,咋这么小气,没有一点当人家妈的样子。”   姜苗翻了个大白眼,走出灶房把怀里的东西又丢给了回来的沈三儿。   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看还有啥能拿的东西,守在冰箱那的江大松一脸紧张的瞅着她,心都提了起来。   一旁的宋婷,心里憋的火气,仿佛就像是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已经快要绷不住了,她的手死死的掐着手心,瞪着姜苗,气的身子发抖。   最后姜苗还是来到了冰箱这,   “爸,家里的冰箱,就让我搬走吧,我平时想吃个冰西瓜啥的。”   姜苗说着,手就放在了冰箱上,被一旁的宋婷一巴掌给打开了。   “你这个讨债的狗东西,赶快给我滚,从这家里滚出去……”   宋婷一手抱着冰箱,一手指着大门口,声嘶力竭的冲姜苗喊着。   “闺女啊,差不多就得了,家里的大彩电还有电风扇都被你给搬走了,这个冰箱你说啥也不能再搬了。”   江大松哭丧着一张脸,劝着亲闺女。   “你们要冰箱干啥?夏天把东西放进去,不怕凉坏肚子吗?我把它搬走,那可是为你们好。”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宋婷实在忍不下去了,一巴掌就要扇在姜苗脸上,被姜苗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想打我?”   姜苗冷哼一声,把抓着她的手猛地甩向了她那边,然后走到玻璃柜上,把里面名贵的白酒,全部抱在了怀里,然后冷眼看着他们。   “我告诉你们,我是你们的亲闺女,我拿你们的东西,是天经地义的。”   说完,雄赳赳的走了。   宋婷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江大松,这就是你认回来的亲闺女,好闺女,你看看,她都差点把咱家给搬空了,她就是个无赖啊,当初真是就不该去认她……”   宋婷悔的肠子都青了,这哪是认个闺女啊,这明明就是认回来一个天王老子,一个讨债的狗东西啊……   江大松坐在沙发上,心里也后悔了,他是真没想到,姜家人竟把他的亲闺女给教成了这样一个德性。   “你刚刚怎么不打她,还让她把咱家的大彩电,还有电风扇,还有我给小云置办的嫁妆,都被那个死货给抢走了……”   一向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都得体体面的宋婷,此时崩溃了,她埋怨着丈夫。   江大松只一个劲的叹着气,他哪里敢对她动手啊,他要是一动手,就别想让她进烟厂了,她不进烟厂,那他这个副厂长前面的副字啥时候能去掉啊。   并且,他还认出来,和他这个亲闺女一块来的,就是刚刚那个要搬走冰箱的公子哥就是沈厂长家的那位沈三儿,他原本想撮合小云和这个沈三儿的。   这个沈三儿,是他为小云找的结婚对象,可现在看来,这个沈三儿好像和他亲闺女的关系更不一般。   这样的话,他不仅不能和这个亲闺女关系闹僵,反而还要和她好好处。   “小云哪……”   宋婷看着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闺女小云,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因为被那个狗东西一闹,这也瞒不下去了。   江云连忙打断了她妈的话,   “妈,我知道你要说啥,你放心,我是不会和姐姐一般见识的,她以前遭了不少罪,估计心里对咱有气,所以才这样做的。   毕竟当初被抱走的是她,而不是我,她这样对我,我也能理解,等她气消就好了。”   宋婷脸上的神色有些勉强,她看着小云,见她这么懂事,更加心疼她了。   “你这样想的啊?你这样想就对了。   小云,被她拿走的那些东西,你放心,我迟早有天要给你要回来。”   听着她妈的话,江云点了点头,想起她抽屉里原本有个首饰盒,那里面放着她妈给她的好东西,还有个传家的玉镯,她那天回来就发现不见了,她妈说替她先保管着。   估计那个首饰盒里的东西和首饰盒都被那个姜苗给拿走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些东西可都是她妈给她的,那是她的东西。   ……   作者有话说:   加更在十二点呦 第122章   姜苗抱着酒, 来到了楼下,坐上了大卡车,这酒以后可以留着做菜用。   没一会儿就到了姜苗新买的房子哪, 在里面替师傅搞卫生的老李, 听到车子的声音, 拿着扫把连忙跑了出来。   沈三儿指挥着人把东西都搬进家里,住在附近的人听到动静,都往这边探头探脑的,幸好那台招摇的大彩电被姜苗用被子裹了裹, 才让人拿下车。   “忘记把那套沙发也搬过来了。”   沈三儿一脸的遗憾,姜苗觉得也是, 她这正好缺一套沙发哪。   老李认识的人多,找瓦匠工重新捣腾了一遍灶房。   折腾了几天, 姜苗的房子, 算得上焕然一新了, 等她把大杂院买的家什都搬过来,就可以在这住了,剩下的东西, 她再慢慢添置。   在这中间,老李听说姜苗要买家具,就把她给拉到了垃圾场, 在垃圾场翻出了几把太师椅,还有两张破桌子以及几个半旧不新,但好在做工精致的橱柜,这些东西, 就像是以前旧地主家用的。   姜苗还扒拉出来几个绣凳哪, 最后越扒拉越多, 一套家具就在垃圾场给凑齐了,拉回家,用布擦干净,还挺差不多的,就是那两张桌子有点破,一张是方桌,一张是长桌,她把长桌放在了睡觉的屋里,在上面铺了一层布。   这天,姜苗要搬家了。   老李专门请了半天假,来帮他这个师傅搬家。   “小姜,你这是要搬走吗?”   孙嫂子看着姜苗门口放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她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探着脑袋往里瞅。   “对啊,孙嫂子,我找到新的地方了。”   姜苗抱着两盆茉莉花,从屋里出来。   “这样啊,你咋不在这住了啊?”   孙嫂子忍不住好奇,这个小姜才搬过来多长时间哪,现在就要搬走了。   “我新租的地方,离我上班的厂子近,刚好我表叔也在哪,我搬过去,也相互有个照应。”   姜苗没对孙嫂子说她买房子那事,因为人心隔肚皮,她不想惹出事端来。   “这是你表叔啊?”   孙嫂子看着邋遢的老李,脸上满是嫌弃。   “是啊。”   姜苗见屋子里的东西搬的差不多了,正要关门走人,就见一群气势汹汹的人,进了斜对面王春妮家里。   为首的是个妇女,她身后几个人拉扯着一个女的……那个被揪着头发,衣衫不整,光着脚的人好像是张玉兰。   她没有留下看热闹,好像就听见她们说,这个张玉兰破坏人家的家庭,被男人的媳妇当场给捉住了,听说那个男的是个主任啥的。   姜苗想起那次在百货大楼,张玉兰身边站着的那个油腻的中年大叔……应该就是那个人,真不知道这张玉兰咋想的。   ……   这天,宋婷怕以后那个无赖,还抢小云的东西,就花三千多块钱,给小云买了一处大院子,并且告诉小云一定要瞒着那个无赖,否则她又要该闹了。   像是要补偿江云似,她又一次性给了她两千块钱。   江大松这几天,一直都在找姜苗,试图和姜苗把关系给修补好。   姜苗在烟厂去食堂吃饭,他也凑过来,对姜苗的生活关心的不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个好爹哪。   中午下班,江大松和宋婷带着姜苗来国营饭店改善伙食,其实是想讨好姜苗。   “苗儿,以前都是妈做的不对,前几天你从家里搬走的那些东西,搬走就搬走了,妈不应该怪你,就像你说的,咱都是一家人,妈以后一定对你比对小云好,我也想明白了,只有你才是我亲生的闺女。”   宋婷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假笑,心里盘算着,等老江升了厂长,那些她从家里拿走的东西,她都要抢回来。   她打心眼里只认一个闺女,那就是小云,眼前这个无赖,她不认,她除了长的有点像她外,其他的啥都不像。   要不是这张脸,她甚至都怀疑当初压根没抱错孩子。   当初去姜家认闺女的时候,她心里带着一股排斥,后面接触了这个亲闺女,她发现,对方连她精心呵护长大的小云,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小云懂事,大方,知道体贴人,孝顺她和老江,而这个被别人养大的亲闺女,尤其从小还在那种家庭里长大。   宋婷是知道那种家庭的,他们都重男轻女,女孩一般要受很多的委屈,也不被家里人重视,听说她当初就是被家里人逼着替大哥去下乡插队的。   这样家庭养出来的孩子,一般都很小家子气。   可眼前这个货,不是小家子气,而是地痞女流氓,压根不要脸,还对她这个亲妈出言不逊,甚至还动手砸她,推她。   那天,她在家里抢东西,天那,还说那样的话,这更加让她确定了,眼前这个人就是个无赖。   粗俗,自私,眼中没有她这个妈,刻薄,心坏……这样的人,要不是她会点外语,她这辈子压根就不会去认她。   听说她去下乡插队,早早的就和一个农民结婚生娃了,这样的人,怎么能招她待见。   小云是她的小棉袄,这个人就是臭水沟里的烂虾。   要不是这几天老江一直给她做思想工作,说对她好点,先把她的心从姜家哄回来,到时候让她进烟厂,否则她才不会在这给她陪着笑脸哪。   那天还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狗东西的人,今个咋突然转性了,对她态度这么好?这不正常,姜苗不说话就静静的瞅着她,把宋婷看的有些发毛,话都卡壳了。   碰巧这个时候,江大松端着菜过来了。   “苗儿,我刚刚叫了三碗馄饨,菜有烧鸡,糖醋鱼,韭菜炒鸡蛋,你看看,你还想吃点啥?”   姜苗才不会和他客气,   “要一盘糟鱼,一盘溜肥肠,一盘红烧排骨,一盘酱鸭……”   听到姜苗说的这些菜名,江大松脸上的笑意立马僵了。   “我们就三个人,买这么多吃不完吧?”   宋婷有些不快,她要这么多肉菜,这要花他们多少钱和肉票啊。   “没事,只要我闺女想吃,就买。”   江大松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强颜欢笑的去窗口了,前天他为了讨好这个闺女,还专门跑到百货大楼花一个月的工资给她买了一块手表。   那些钱都花了,这点钱,更要花,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   “苗儿,来吃块排骨。”   宋婷夹了一筷子排骨放到了姜苗碗里,   “苗儿,你这些年在姜家受苦了,你放心,我和你爸把你找回来了,以后就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那个姜家真不是个东西,当初竟然逼你去替他们的儿子下乡插队,害的你在乡下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宋婷挑拨着姜苗和姜家的关系,说着姜家的坏话。   “就是,那个姜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以后不要再回那个家了,他们只是普通的工人,家里条件不咋地,还对你不好。   你爸我是副厂长,以后你想要啥,爸都给你买。”   江大松用好听的话哄着姜苗。   “爸就你这一个亲闺女,等以后,爸的啥都是你的……”   他们现在之所以对姜苗说这些话,为的就是想利用姜苗,升厂长,如果姜苗不会外语,他们是不会来认她的,如果念着是亲生的,那六年前就认了。   他们一直都是不想认闺女的,就想那样错下去。   姜苗看着她俩的这幅嘴脸,她真的很想问问他们,当初原主在乡下那个破泥潭里挣扎的时候,吃不饱,每天累死累活的时候,他们明明可以伸一把手的。   当然,他们有选择做和不做的权利,他们是原主的亲生父母,他们不欠原主的,他们可以不在意原主的日子过的怎么样,人生烂的发臭,都不关他们的事。   可她们不该,见亲生闺女有用得着的地方了,就巴巴的上门用亲生父母的身份绑架她,逼她认他们。   姜苗甚至怀疑,如果当初她不认他们,他们会不会登报纸逼她。   原主有这样的亲生父母,姜苗心里为原主感到愤怒,不平。   如果当初,这俩人念在原主是他们的亲闺女的份上,原主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六年前既然做出了那样的选择,那他们就谁也不欠谁的。   这次是他们主动来招惹她姜苗的,既然想借着血缘这层关系,来占她的便宜,那就不要怪她也借着血缘这层关系,占他们的便宜。   绑架?谁不会啊?   “苗儿,多吃点鱼。”   宋婷递过来半碗鱼肉,里面的刺都被她给一根一根的挑出来了,她现在的慈母行为,让姜苗心中忍不住冷笑。   “苗儿,你说,是我们对你好,还是他们那家人对你好?”   江大松看着啃排骨的闺女,试探道。   要知道这些天,他可是都在一个劲的讨好她。   之前又给了她两千块钱,家里的大彩电,电风扇啥的也都让她搬走了。   那个姓姜的舍得给她这么多钱吗?他们还逼她下过乡,说啥,他们也该比那家人对她好。   “他们对我好。”   姜苗抬起头,讽刺的看着他们。   “我去家里搬东西那天,你们应该记得吧?你说那天是江云的生日,那你就没想起来那天也是你亲闺女的生吗?”   江大松顿时说不出来话了,他和宋婷对视了一眼,那天他们真的没想起来她。   “闺女,这都怪我,我那天准备去喊你一块来过生的,但给忘了。你放心,这周休息日,我和你妈肯定给你补一个。”   “不用了,这周休息日,姜家爸妈也给我补,人家当天可没有忘,还给我送了煮鸡蛋,说这周休息日,做一桌子好菜,让我过去哪,看看人家对我多上心。”   姜苗吃饱了,站起来就走。   江大松连忙追了过来,   “闺女,都是我的错,这周休息日,我在国营饭店给你摆一桌,你别去姜家,你又不是他们亲生的。   他们现在就是看你有本事,才这样巴结你,你是我江大松的闺女,你的生儿,关那家人啥事啊……”   ……   “那个姜家人真不要脸,这闺女咱都认回来了,那天也和他们说明白了,姜苗是咱的闺女,咱的亲生闺女,咱闺女过生,有那家人啥事啊?”   江大松气的不行,脸都红了,现在姜家人明摆着要和他们抢闺女啊。   “就是,那家人肯定又用啥话哄住了她,让她忘记当初被逼下乡那事了,那家人不就看她现在会几句外语吗,都想跟着沾光哪。   我可是听说了,那个姜向军因为她的关系,在酒厂当上干事了。   这一家子尝到了甜头,这下可不更要巴结着她,就像那蜂见了蜜,你赶都赶不走,等着瞧吧,她的心都被姜家人拢住了,后面就没咱啥事了。”   宋婷也气的不行,气姜家人厚脸皮,占她闺女的便宜,要论占便宜,说啥也该他们这个亲生的占,他们说到底,不就是养了她二十年吗?   听了宋婷的话,江大松脸子难看的要命,当天就去取了五百块钱。   休息日这天,吴淑兰和姜建国起了个大早,去买菜,孙英子和姜向军在家拖地,擦桌子啥的。   姜向军昨个就把姜苗爱喝的桔子汽水买回来了,今天一早就搁到凉水里泡着哪,买的还有巴掌大小的甜瓜,大桃子,杏啥的,都一股脑洗干净泡在了水里。   姜敏现在在家里住着哪,上次她跑出去一夜没有回来,是跑到了朋友家,过了好几天才回来,还被姜向军给奚落了一顿。   她不知道姜苗被抱错那件事,家里的人都瞒着她哪,楼道里的邻居也都不知道,吴淑兰对外说,是厂子里给三闺女在外面分了住的地方,所以她才搬出去的。   “这啥时候买的桃子啊?”   起床刷牙洗脸的姜敏,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盆子,盆子里是桔子汽水还有果子啥的,她伸手捞起来一个桃子,就要啃,被孙英子一把夺了过去。   “这是给你买的吗?”   孙英子把手中的桃子放进盆里,冲姜敏翻了个白眼,然后把盆端进了自个的屋子里,她真是都快烦死了这个小姑子,以前也没这种感觉,自从发生了以前那件事,她是咋看她咋不顺眼。   “不吃就不吃,跟谁稀罕吃似的。”   姜敏撇了撇嘴,拿着毛巾去洗脸去了。   吴淑兰和姜建国没一会就回来了,他们买的有鸡,有鱼,见供销社有卖螃蟹的,她舍不得多买,就买了一只。   回来后,姜建国和姜向军忙着择菜,吴淑兰和孙英子婆媳俩做着饭,一个在锅里煎着鱼,一个在案板上剁着鸡。   “向军,咱家辣椒没有了,你去桂兰家借点,你三妹喜欢吃辣口的鱼,我给她做个麻辣鱼。”   吴淑兰这离不开人,她冲屋里喊道。   “我这就去,妈,猪蹄也该炖上了,那玩意难熟。”   姜向军提醒道。   “早就炖上了,一半炖汤,一半酱烧。”   吴淑兰把豆腐从筐子里拿了出来,准备待会放进鱼里。   “咋这么香啊……”   楼道里有人打这过,凑了过来,顿时惊讶的不行,   “哎哟,这又是鸡,又是鱼的,搞得就像过年似的,老吴,今个又不过节,你们这一大早就开始折腾,今天有啥喜事啊?”   “没啥喜事,就前几天我那个闺女过生来着,当时我们都上班,也来不及给她过,今天刚好休息日,她待会就回来了,我们一家凑在一块吃顿饭。”   吴淑兰一脸的喜气洋洋。   “待会做好,给你送点尝尝。”   “那敢情好。”   王婶看着锅里的鱼,闻着那香味,馋的只咽口水,心里纳闷的很,过个生儿而已,下碗面,放个鸡蛋,不就行了吗。   这姜家过年好像都没吃这么好哪,这一顿要花多少肉票和钱啊。   “老姜,你快去楼下看看,苗儿来了没,要不你去接她吧?”   吴淑兰这个人就是心急。   “那天她说了,不让咱去接,她自个来,现在时间还早哪,估计她才刚起来。”   姜建国这个一向不择菜的男人,正坐在板凳上,一板一眼的择着菜。   ……   吴淑兰把做好的菜都端到了桌子上,眼瞅着这个点了,三闺女也该过来了。   可她没想到,三闺女还没来,家里倒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江大松。   江大松看着桌子上做好的菜,想也不想的一把把桌子给掀了。 第123章   姜家的地上一片狼藉, 吴淑兰她们怔怔地看着做了一上午的好菜,被这个江大松给掀翻到了地上。   “你这是干啥?”   姜建国双手捧起地上已经脏了的颜色油亮的酱猪蹄,心疼的不是味, 愤怒的瞪着江大松。   江大松从兜里掏出厚厚的一沓大团结的票子, 扔在了姜建国脚边。   “这里是五百块钱, 我今个过来就是告诉你们,姜苗她是我江大松的闺女,给她过生儿,也应该是我们给她过, 哪里就轮得到你们了?   你们是她的亲生父母吗,有你们啥事啊?我上次来都和你们说清楚了, 你们养了我闺女二十多年,这钱你们拿着, 从今往后, 一笔勾销, 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你们以后离我闺女远点。   她姓江,不姓姜, 你们最好给我搞清楚,就你们这样的还敢和我抢闺女……”   江大松话还没说完,就被姜向军一拳头给撂在了地上。   “三妹是我姜家的人, 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臭耗子,竟然来敢抢我家的人,妈的,上次就想揍你, 你是不是看我三妹现在有本事了, 就想来摘桃,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都是你害的我三妹不在家住了,搬出去住,我揍死你个鳖孙。”   “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烟厂的副厂长……哎呦……”   江大松被打的,在地上抱着头,嘴里还放着狠话。   “副厂长咋啦?我打的就是你,让你破坏我的家庭……还敢来我家掀桌子?我告诉你,我们就是要给我三妹过生儿,只有我们那才是一家人。   我三妹待会就过来,你个老东西,见不得三妹和我们家好,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啊,以为自己是副厂长就牛啊?”   姜向军和江大松扭打了起来,吴淑兰和孙英子他们,见姜向军要吃亏,都上来帮架了。   最搞笑的是孙英子,拿着一把扫地的扫把,一个劲的拍打着江大松的头。   “敢打向军,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吴淑兰更是亮出了自己抓人的爪子,在江大松脸上抓出了一道道的血印子。   姜建国也罕见的动手了,攒着拳头锤江大松。   姜家人都气炸了,这个江大松一进来不仅掀翻了他们给姜苗做的菜,还拿钱来羞辱人。   姜敏看着客厅的混战,躲在门口,不敢近前,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些沾了菜汁的大团结。   她趁着人不注意,跨过地上的碎盘子和滚在地上的菜,想把散掉在地上的大团结给偷偷藏起来几张。   “你干啥哪?”   姜敏伸出的手都快要碰到地上的钱了,面前响起了吴淑兰不悦的声音,她连忙把手收了回去,一脸心虚的看着她妈。   “妈,我我就是见这钱弄脏了,想把它从地上捡起来。”   “起开。”   吴淑兰怎么可能没有看出这个闺女打的啥主意,一把把她给推开了,蹲在地上快速的捡起钱,然后她们一家人,连人带钱的把江大松如同扔垃圾似的,扔出了姜家。   楼道里的人纷纷围观这个狼狈不堪,被揍的面目全非的江大松,江大松扶着自己的老腰,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蹲在地上,捡票子。   “你们给我走着瞧,她是我的亲闺女,是我的……我才是她亲爸。”   江大松手上拿着一堆票子,骂骂咧咧的,一瘸一拐的离开了这。   楼道里的人听到他的话忍不住议论纷纷,   “啥他的亲闺女?还说他才是她亲爸……难不成姜家的哪个闺女,不是姜家亲生的?”   ……   屋里的吴淑兰不知道外面对她家的议论,她看着一大早上辛辛苦苦做的菜都在地上,她也不是心疼自己做这些菜费的功夫,主要这都是好东西啊。   她舍不得掉,让儿媳妇孙英子去拿来一个大盆,把酱猪蹄,炖猪蹄,都捡了回去,用水冲冲,还能吃。   最麻烦的是她做的麻辣鱼,里面还放了豆腐,她把这些能要的都捡回了盆子里。   炒鸡蛋啥的,用水洗洗,也能吃。   婆媳俩人把地上能要的都捡到了盆子里,用水冲好,洗干净,放进了橱柜里,留着他们以后吃。   姜建国把被江大松推到在地上的桌子给扶了起来,姜向军用拖把拖着地。   一家子都犯起了难,为了做今天这顿饭,他们把家里的肉票用的都差不多了,还剩几张,可是再去买菜,再回来做的话也来不及了。   吴淑兰叹着气,皱着眉,旁边的孙英子,突然站了起来,惊喜道,   “妈,我突然想起来了,外面锅里还炖着一锅老母鸡哪,幸好当时我想让它多炖会,就没拿到屋里来。”   “啥?”   吴淑兰听到儿媳妇的话,连忙跑到外面,见炉子上放着一个铝锅,她打开盖,只见里面炖着一只老母鸡,她脸上的神色好看了点,忍不住夸赞儿媳,   “幸好你没有把它端到桌子上。”   “妈,这老母鸡炖的也差不多了,咱把鸡肉捞出来,一半酱一下,一半用辣椒,葱蒜,爆炒一下,这算有两个菜了,我再让向军拿着家里的肉票去熟食店,买点熟食回来。”   孙英子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   吴淑兰真是恨死了那个杀千刀的江大松,他那个人真是太坏了,她都还没怪他上门来抢她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哪,他倒先仗着那点子血缘,上门来闹了。   不就是看不过去她的苗儿,和她亲吗……   “妈。”   姜苗提着一网兜子的东西过来了,见吴淑兰正在外面做饭。   “苗儿??!!!”   吴淑兰听到有人喊她妈,她一扭头见是闺女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锅铲,用围裙擦了擦手,一脸喜色的上前接过闺女手里提着的东西。   “回来就回来了,还买啥东西啊,怪沉的……老姜,闺女回来了……”   吴淑兰一边拉着闺女的胳膊,一手冲家里喊。   “苗儿,你回来?你不知道你妈知道你今天回来,一大早就开始做菜了,给你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张桂兰不知道江大松跑到姜家掀桌子的事,她还在那和姜苗说着,说吴淑兰给她烧了鱼,酱了猪蹄啥的。   一旁的吴淑兰给她使眼色,让她别说了,可张桂兰没看到。   “张婶,待会来家里吃饭呀……”   姜苗和她客套着,又塞给了她两个石榴,让她带回家给儿子吃。   “走走走,快进家。”   出来的姜建国催促着。   “对,先回家,我这菜一会儿就炒好,你先回屋喝点汽水。”   吴淑兰见闺女回来了,脸上也带了笑了。   姜苗一进家门,孙英子就把起掉瓶盖的桔子汽水递给了姜苗,还把风扇拿到了她对面。   “苗儿,快坐下凉快凉快,这还有桃子,杏哪……”   孙英子从水里捞出一个杏递给了小姑子。   “嫂子,我自己来。”   姜苗把杏子接了过来。   “你先在这坐着,家里还有一包糖,叫啥奶糖,我也不懂,专门给你留的,我去给你拿过来。”   姜建国说着,去柜子里拿糖去了。   姜苗见她回来,好像家里人都挺高兴的。   她啃了一口杏儿,见门后面一堆碎掉的碗,盘啥的,她眉头忍不住一蹙,   “家里发生啥了?”   孙英子顺着小姑子的目光朝门后面看去,就在她纠结要不要把江大松来家里闹的事说出来的时候,去熟食店买熟食的姜向军回来了。   他一回来,手中的熟食都没来得及放下,就是先和姜苗告状,   “苗儿,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那个江大松来家里闹了,把咱妈和你嫂子给你做的一桌子菜都给掀了,他还打我,你看我脸上的伤,都是被他打的。”   姜建国凑了过来,指着脸上被江大松揍出来的伤。   “啥?”   姜苗看着姜向军脸上青了一块,   “你说江大松来家里闹了?还打你?”   “对啊,他就是见不得你和这个家走的近,听说我们要给你过生儿,一进家门就把桌子给掀了,冲上来就给了我一拳头,还说他才是你亲爸啥的,只有他才能给你过生……”   姜向军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的说着江大松的坏话,把他一进门是如何欺负他们的,给说了一遍。   姜苗越听脸色越难看。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九点呦 第124章   她在姜家吃完饭后, 就去找江大松了。   她是真没想到,江大松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他自己对亲闺女不上心, 还不允许旁人对他亲闺女好。   “江大松, 你给我出来。”   姜苗砰砰砰的砸着门。   “苗儿, 你咋来了?”   江大松一瘸一拐的来给姜苗开门,   “你看看,那个姜家人多歹毒,竟然把你爸打成了这个样子。”   宋婷走了过来, 搀扶住老江。   姜苗面无表情的瞅着江大松,   “你今天早上去姜家干啥了?”   “我我没去干啥啊?”   江大松脸上有些慌张, 不知道为啥,他挺怵这个闺女的。   姜苗进了屋, 看到他们正准备吃晚饭, 饭桌上有熬的小米粥, 有包子,一盘拌凉菜,一盘蒜泥拌皮蛋, 有在熟食店买的糟鱼。   “你吃饭没,快坐下吃,尝尝你妈我蒸的韭菜虾米馅的包子, 我和你说,好吃的很,小云就爱……”   宋婷话说到一半,突然把剩下的咽下去了, 笑吟吟的给姜苗递过来一个包子。   姜苗没有接, 而是啪的一声, 把他家的桌子给掀了,汤汤水水的流了一地,然后她拍了拍手。   把一旁的宋婷吓的都怔住了。   “你这孩子,不吃就不吃,你掀啥桌子啊?”   宋婷不满的瞪了一眼姜苗,然后蹲下来,捡包子。   “江大松,之前你们逼着我认你们,好,我认你们了,可你们也不要给我蹬鼻子上脸。”   姜苗一脸不善的看着江大松,江大松见她是来给那个姜家出气的,心里哇凉哇凉的。   江云房间的门开了一条缝,正在往外偷窥着,正准备离开的姜苗,看到了门缝里的那只眼睛,她抄起柜子上的酒瓶砸了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酒瓶砸在门上,炸裂开了,幸好江云关门关的及时,她瘫坐在地上,心扑腾扑腾的跳着,腿发软,心有余悸的咽了口唾沫。   姜苗来到她门前,毫不在意地上那些碎掉的玻璃渣子,她用脚踢了踢江云的房门,脸上带着笑,声音很温柔的说道,   “假货,想看就出来看啊。”   一门之隔的江云,紧张的手心冒汗,这个姜苗就是一个疯子。   姜苗见她不敢出来,嗤笑一声,慢悠悠地来到了客厅。   “我和你妈才是你的亲生父母,你应该站在我们这边才对,你没看见我被姜家人打成什么样吗?”   江大松眉头紧锁,看着一心偏向姜家的亲闺女。   “人家姜家不管怎么说,养了我一二十年,你们哪?我没有吃过你们一口饭,不对,前几天在国营饭店吃了一顿。   姜家人给我过生儿,怎么就戳了你们的心窝子了?跑到人家家里,去耀武扬威,耍威风,还掀桌子打人?”   “闺女,我这么做可是为你好,他们对你好,只是想占你的便宜,沾你的光,你可不要被他们给骗了。”   江大松焦急的解释道。   “人家想占我的便宜,沾我的光,至少还用行动上对我好,你们认我,不是也想占我的便宜,沾我的光吗?   既然大家都是来沾光的,谁也不比谁高尚,他们至少对我好,你们哪?你们给我干啥了?连我的生日都记不得?假闺女的生儿倒没忘。   还有,那两千块钱我不逼着你给我,你会给我吗?我从这个家里拿走的东西,也是靠我来抢的,你们可没主动给我,那什么手表,金镯子,玉镯子,小金鱼,缎子做的被子啥的,这都是你们给那个假货的。   你们问心自问一下,把我这个亲闺女认回来,你们给我做啥了?你们连个糖皮子都没给过我。   你们哪里比得上姜家啊。”   姜苗也不稀罕从江家拿走的那些东西,但既然他们俩用亲生父母的身份来占便宜了,那就不要怪她也来占他们的便宜。   这两个人真不要脸,姜苗都想吐他们口水。   姜家人都知道占便宜要对她好,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个江家两口子却不明白,只知道张张嘴,有啥用啊?   非要逼她来家里抢走那些东西,真是的,她从江家抢来的金子玉镯啥的,她都放在了一个坛子里,埋在了院子下,不想动它们,因为看到它们,她就会想起原主。   姜苗的话让江大松和宋婷接不上来。   ……   回到家后的姜苗,换了身衣裳,就钻进西间的屋子里,挖起了地窖,准备用来以后藏粮食,昨天老李给她抱来了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狗,毕竟她一个女同志住在这,有个看家护院的狗也踏实点。   它站在姜苗挖出来的土堆上,眼睛滴溜溜的盯着姜苗瞅,姜苗扔给它一块米糕,就不再搭理它了。   这挖地窖,可是一个体力活,姜苗撅了几下,就不想撅了,撂下铲子,摊在床上睡觉去了。   过了几天,江大松两口子舔着脸,来找姜苗了,可能是上次被姜苗说了一顿,这次拿的大包小包的。   一进门,   “闺女,你怎么不住之前那个大杂院了?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院子,每个月的租金就不少吧,这不浪费钱吗?”   江大松和宋婷打量着院子,嘴里一口一个闺女,喊的亲热的很,像是忘记前几天的不快似的。   “你们来干啥啊?”   姜苗正在院子里扯着绳子,见这俩人来了,一脸的不耐烦。   “我和你妈听说你又搬家了,来看看你。”   江大松这次来其实是有事的,他闺女小云在报社只是个临时工,报社的领导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姜苗是他亲闺女,就想让她去外省的一个厂子去当几天翻译。   然后对方就给小云把工作转正。   他们两口子今天过来,就是为小云转正这事。   “看好了吗,看好东西留下,人就走吧。”   姜苗一边绑绳子,一边斜晲着他们。   “闺女,你看我和你妈,还没和你说上几句话哪,你快过来,我和你妈给你买了好东西。”   江大松两口子脸上都堆着笑。   “买啥了?”   姜苗走过来,瞥了一眼他们手上拎的东西,   “东西不好,我可不要。”   “你看,这都是啥……”   江大松来不及进堂屋,就在院子里把网兜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给姜苗掏了出来。   “你妈给你买了一双运动鞋,还给你买了一条布拉吉,我给你买了一盒饼干,还有一袋上海那边的大白兔奶糖,三瓶杨桃罐头,还给你在熟食店买了一只烧鸡,一只烧鹅。”   “就这些,没了?”   姜苗看着地上的这些东西,蹙着眉头,看向江大松。   “没了……”   江大松一脸的尴尬,这些东西也不少了啊。   “这些就是你说的好东西?”   姜苗冷笑一声,她自己有钱,自己都能去买这些东西,还有那双运动鞋,一看就不是她的尺码,还有那件土得掉渣的布拉吉。   “还有哪,还有哪,这还有一包面包,这个可稀罕了,你尝尝,你估计没吃过。”   宋婷拿过来一包面包,这一包还是她从家里拿的,最近天热,面包这东西放不住,她见时间放的有点长,不敢让小云吃,怕她吃坏了肚子,就拿了过来。   “不就面包吗,谁没吃过啊?”   听到姜苗说她吃过这东西,宋婷脸上有些讪讪的,心里忍不住纳闷极了,面包这个东西可不便宜,就她的养父养母只是普通的工人,怎么可能舍得给她买这样的好东西。   估计是现在给人做翻译,手里有钱了,才吃得起面包这种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三更在十二点 第125章   “闺女, 你来看这双运动鞋喜不喜欢,我和你妈给你挑了好大一会,特意选了这双, 那天我见王厂长家的闺女穿的就是这样的。”   江大松见气氛有些尴尬, 连忙拿起了地上用草纸包着的运动鞋, 拿到姜苗面前献殷勤。   姜苗拿起运动鞋就砸在了江大松的脸上。   “这是给我买的吗?我能穿吗?”   运动鞋的尺码很大,姜苗压根就不能穿,印象中,倒是他们那个假闺女穿这么大的鞋子。   江大松被鞋子砸脸了, 也不敢生气,看了一眼身旁的宋婷, 心里后悔的不行,当时就不应该按小云的尺码买鞋子, 宋婷说她们俩同一天出生的, 脚应该也差不多大。   “鞋子待会妈去给你换, 你看妈给你买的布拉吉,咋样?现在年轻的女同志都喜欢穿这种。”   宋婷说着,把包着布拉吉的草纸解开, 站起来,抖开了衣裳。   刚刚这衣裳包着哪,姜苗只能看出颜色土气, 这一抖开,妈呀,料子硬邦邦的,就像是擦锅台的抹布干了的状态。   用手一摸, 这料子都刺啦手, 线都走歪了, 也没个样式,真不知道这个宋婷是从哪里买来的这劣质货。   她看到宋婷给她买的裙子是这个鬼样子,不禁想起来江云平常身上穿的,那料子打眼一看,就知道很好,很有质感,一看就是高档货。   她的这个,真不知道咋说了。   “这个还是留着给你穿吧,它正配你。”   姜苗瞅着宋婷,见她身上穿的料子都要比手上给她买的这件要好很多,简直没法比。   宋婷还不明所以,   “苗儿,这件布拉吉是妈专门给你买的,妈咋能穿。”   “你们给我买这种货色的东西,是来磕碜我的吗?”   姜苗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裙子,扔到地上,用脚碾了碾。   宋婷看着她给她挑的裙子,被她这样对待,脸色有些难看。   “拿上你们的东西,赶快走吧,以后也别来看我,我有你们这样偏心眼子的父母,真是够够的了。”   江大松见闺女生气了要赶他们走,他连忙从兜里掏出了一沓票子。   “闺女,爸给你钱,你自己喜欢啥就去买啥,我和你妈,给你买的都不称你的心。”   江大松说着,想从手里那沓票子中抽出一张大团结给姜苗,但看了眼姜苗的脸色,准备递大团结的手又收了回来,从里面又抽出了一张大团结,想了想,一狠心,又多抽了三张,一共是五张,也就是五十块钱。   “这五十块钱够干啥啊?你们给假闺女买一个照相机都多少钱啊?”   姜苗看着江大松递过来的钱,很不满。   江大松只好又硬着头皮,抽了五张,一共是十张,也就是一百块钱,这可是他一个多月的工资啊,他心疼的格外不是劲。   姜苗一把把钱夺了过来,揣进了兜里,就准备赶人。   宋婷连忙把这次来的目的说了出来,否则钱就白给了。   “苗儿,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有件事想和你说,你爸的朋友想托你下个星期去外省的厂子去给人家当翻译,时间不长,就一个星期,你看咋样?”   “不行,我下个星期要去给面包厂当翻译,这是之前给人家说好的,人家面包厂已经等了我一个多月了,我不能言而无信。”   姜苗当初一个小时要五块钱的价格的时候,就向他们承诺了,会先紧着林城本地的厂子做翻译。   “我知道我知道,你到时候就说你生病了,偷偷的坐火车去外省,也没人知道,一个星期就回来了,让面包厂他们等着。   反正林城就你一个会三门外语的,他们都要看你的脸子,你说啥就是啥,他们敢不听,你就让他们去找别人。”   江大松说这样的话,让姜苗听着格外的不舒服。   一个人活着是要有底线的,并且,她怎么能仗着自己会点外语,就嘚瑟成这个样子啊,这不就是目中无人吗?   那些厂子给她钱,她给他们做翻译,这是一件平等的事情。   “我不干。”   姜苗直接拒绝了,因为那样,就违背了她说过的话,并且对人家面包厂也不公平。   “人家给你的钱不比林城这些厂子给你的少,他们说了,只要你过去,就给你七块钱一个小时的价格。”   江大松以为他亲闺女是在顾虑钱的事,人家给的这个价格,那可是“天价”,就连江大松都羡慕的不行。   可姜苗还是不为所动。   这下子江大松和宋婷都急了,她不肯答应去外省当翻译,那他们的小云转正那事可怎么办?   “你连姜家人的忙都帮,还帮那个姜向军提干,为啥就不帮帮咱自己家?”   宋婷指责着姜苗。   姜苗笑了,姜向军提干那件事,是本来就应该他提干,他的名额被旁人占了,她只是替他说了句话而已。   这个宋婷和江大松到底收了人家多少好处,咋这样上心。   他们越这样,姜苗越不肯答应。   宋婷和江大松见说不动她,只好走了。   姜苗把大门从里面给锁上了,跑到屋里继续挖地窖去了。   出了姜苗院子的宋婷和江大松越想心里就越气,越不平衡,闺女是他们的亲闺女,凭啥现在和那个姜家一条心,都给姜家人提干了,他们也没让她帮着提干,只是让她去别的厂子几天,人家给的钱好多,就这点小忙,她都不愿意帮。   “老江,肯定是那个姜家人在背后挑拨的,才让她这样对咱,一点忙都不帮。”   宋婷脸上浮现出一抹刻薄,她认为姜家用点小恩小惠就把她的心拢住了,再在背后说点他们的坏话啥的。   “不用想,肯定是,那家人就是不想让闺女和咱好。”   江大松觉得闺女之所以对他们态度这个样子,这背后少不了姜家人捣鬼。   “走,找他们去,咱不好过,他们也别想顺心。”   宋婷和江大松去姜家了。   ……   “你个小傻狗,咋不会叫啊?”   姜苗觉得老李给她的这只狗是个哑巴狗,刚刚宋婷和江大松过来都没听到它的叫声。   “来,叫一个。”   长的跟块黑炭似的狗,就那样瞪着眼睛瞅姜苗,傻乎乎的。   姜苗从烧鸡上撕下来一只腿扔给了它,她真倒霉,竟然养了一只哑巴狗,姜苗啃了另外一只腿,放下铲子,就去午睡去了。   等她醒来后,竟然看到那只小傻狗用前面两只爪子给她刨着地窖,这可把她高兴坏了,等以后她白天去上班,就让这只小傻狗留在家里给她刨地窖。   这下子,她也不挖了,搬了一张椅子摊在上面看小说,让小傻狗给她干活。   下午的时候,姜苗借了老李的三轮车,去粮站买粮食去了,路上碰到了俩人。   “你就是江副厂长家那个刚认回来的闺女吧?”   对方向姜苗介绍着自己。   “我是报社的,你妹妹江云就在我们那当临时工,你放心,只要你答应去外省那个厂子,你妹妹转正的事……”   姜苗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原来今天江大松和宋婷找她,是为了江云能转正,这下子,她粮食也没心思买了。   问他们,   “你们一定是要下个星期吗?下个月行不行?”   因为下个月林城几乎没有厂子需要翻译了。   对方想了想,   “下个月也行。”   “不过,我有个要求……”   姜苗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给打断了,   “是不是你妹妹转正的事,你放心……”   “不是,我是要你们开了她,最好明天就把她给开了。”   那两口子不是想利用她给那个假闺女转正吗,她要她连临时工都当不成。 第126章   姜苗这天下班回家, 手上拎着给小傻狗买的肉包子,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了江云搁那站着哪。   “假货, 你来找我干啥?”   姜苗一边开门, 一边看向脸色难看的江云。   江云进了院子, 开口就是气势汹汹的质问姜苗。   “你为什么要搞掉我在报社的工作?”   “因为我坏啊,我见不得你好啊。”   江云见姜苗就这样很坦荡的承认了自己坏,自己见不得她好,这让她提前准备好的一肚子质问, 都没法说了。   “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可我也很无辜, 抱错孩子也不是我让他们抱错的,你凭什么把你的怨气发泄在我身上?   你怪不了任何人, 要怪就怪老天, 这是老天让我们被抱错的, 你也怪不了爸妈,他们生了你,给了你生命, 你就应该对他们感恩戴德,他们不欠你的,我也不欠你的。”   “你说的对, 孩子被抱错我不应该怪旁人,但谁让他们凑了过来?”   姜苗朝江云走过来,   “你真的这么无辜吗?偷了别人的人生,享了二十多年的福, 你现在知道了真相, 一点都不愧疚吗?”   “什么是偷了人生, 享了二十多年福?这也不是我自愿的啊,你以为我想享你口中这二十多年的福气吗?”   “你不想?那天在家里,那你为什么要对江大松和宋婷说谎,装不知道,明明你知道咱俩是被抱错的,而不是什么狗屁双胞胎,为什么不承认哪,要说谎哪?”   姜苗步步紧逼她,她一个劲的往后靠。   “不说话了?那就让我替你说,那是你舍不得江副厂长家亲闺女的身份,你害怕失去你曾经拥有的一切,你想继续在江家过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你……你胡说……”   江云看着面前的姜苗,一个劲的往后退,直到后背抵到了墙,再也退不动。   “我胡说?你心里不就是这样想的吗?有个当副厂长的爹,就相当于背靠大树了,想当老师就去当老师,想当记者就去当记者,你知道你这样的日子,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吗?   最搞笑的是,你这个假货曾经还仗着身份家室,嘲笑我这个真货,你怎么好意思的啊?   现在还说,自己无辜?自己也不想被抱错?自己也不想享那二十几年的好日子?你这种人怎么那么虚伪啊?吃相这么恶心?   嘴上一套,做起来实际上是另外一套,你为啥就不能坦荡点?”   姜苗面露鄙夷,   “如果你真像你嘴里说的那样,那你就应该在得知不是江家的亲闺女后,就离开,回到姜家去,你为什么不回去啊?留在江家,继续骗人骗己,心安理得的享受不是你的东西?   那记者的工作是江大松靠自己的关系和钱给你找的吧?你都知道不是这家亲闺女了,为啥还要霸占着工作哪?   你要是硬气点,啥都不要的回到姜家,我还对你另眼相看点。”   “那工作是他们给我的,关你什么事,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又怎么样,他们心里不是还是只有我?   你不知道吧,你把我的那些东西抢走后,爸妈他们又弥补给我一套大院子,还给了我两千块钱。   我没了报社的工作,我还可以去烟厂。   你是亲生的又怎么样,他们压根就不待见你,你知不知道她们在背后怎么说你的……”   江云一脸的耀武扬威,有恃无恐。   姜苗忍不住笑了,突不及防地抽了江云两巴掌,江云的脸都被打歪了。   “你这是跑过来向我炫耀来了?”   姜苗一边说,一边抽她的脸,全程脸上都带着温柔的笑,然后揪着江云的头发,把她的脸给按在了墙上。   “你放开我……放开我……”   被按在墙上的江云胡乱挣扎着,要去扒拉姜苗揪着她头发的手,可还没碰到姜苗,就尖叫了起来。   姜苗的手不断的收紧,她凑近江云,望着她的目光很柔和,声音却阴恻恻的,   “江云,你就给我等着吧……”   像江云这种在意家世出身的人,她最在乎的应该是别人对她的看法,她要让林城的人都知道,她是被抱错的,她的亲生父母是普通的工人,让她走到哪里,都被别人用异样的目光指指点点。   看她以后还怎么在那个圈子里混,怎么抬得起头。   原主之前过的日子都是替她过的,原主是姜家的第三个孩子,又不是男孩,又不占头和尾。   姜父姜母虽然重男偏女,但姜娟子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们还是很疼她的,在还没有姜向军的时候,她是姜父姜母手中的宝,即使有了姜向军,对她也和以前差不多,毕竟父母对头一个孩子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姜敏是他们最小的孩子,是老幺,也疼的慌。   只有夹在中间不上不小的原主,是最尴尬的,爹妈对她都不上心,她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小的时候,家里炖鸡,一只鸡腿给姜向军,另外一只鸡腿给姜娟子,剩下的鸡胸肉给姜敏。   给原主吃没有肉的鸡翅膀。   还有一次,一家人去公园划船,一不小心船翻了,他们都落水了。   姜母拖着姜向军往岸上游,而姜父一手抱着姜娟子,一手抱着姜敏,等他们都上岸了,都没想起来原主,要不是有个好心人把原主给救了,现在估计原主早就不在了。   这就是在那个家里,作为老三的苦楚。   原主为啥人懦弱,腼腆,不爱说话啊,别人只要对她好一点,就让她掏心掏肺的对人家,被孙小玲欺负哄骗都不知道。   这些原本就应该是江云要经历的,可因为当初被抱错,原主替她受了这些,而江云享受着父母的好,想要啥就能得到啥。   她估计都没穿过别人穿剩下的衣裳吧,原主自小就没穿过新衣裳,她都是捡姜娟子穿小的衣裳,穿剩下的鞋子,而作为大姐的姜娟子,可以年年穿新衣,新鞋。   轮到姜敏的时候,她会闹着姜父姜母要新衣裳,不想捡原主穿剩下的,姜父姜母看着小闺女,每次都会笑眯眯的给她去买。   这或许就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但前提是这个孩子知道哭会有糖。   被父母偏爱的孩子,是能感觉出来的,所以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撒娇要东西。   ……   江云从姜苗家落荒而逃,就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追她似的。   姜苗看着她的背影,想起来姜娟子那条缠人的疯狗了,要是让姜娟子知道自己的亲三妹是江副厂长家的闺女………并且江副厂长两口子很疼她……走投无路,贪得无厌的姜娟子会怎么做哪?   她可是听老李说了,那个孟长林被厂长逼着把收了工人的礼,都给退回去,否则就让他去蹲看守所,因为他借着职位,要挟工人给他送礼,送钱。   孟长林害怕蹲看守所,就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给卖了,最后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要知道他只是个主任,每个月发的那点工资,压根就不够他家的日常开销,要知道他家吃的可不差,甚至比厂长家吃的都要好。   他还每个月都抽烟,只抽好烟,喝好酒,一个月里,隔三差五的有人去他家,他每次都好烟好酒好饭款待着。   他那点工资,压根就不行,那钱从哪里来?   不要小看一个主任,尤其他还是管生产的主任,旁人想进棉花厂当个临时工,都要给他送礼。   还有工人大大小小的事,只要是经他的手的,都要捞一点,以前不是没有工人举报过他,可他上面有人。   有人替他压着,就没捅到厂长哪。   工人都以为厂长是他的后台,也就歇了举报的心思。   现在别说他主任当不成了,就连临时工,棉花厂也不让他当,直接把他开了,不要他了,甚至他的事,已经传遍了林城这几个厂子里。   现在人家都拿他当反面典型,甚至还要运动他哪。   而她上次回姜家,听说现在姜娟子要让她妈吴淑兰把在棉花厂的工作让给她,还说她家没有钱,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要知道,虽然街道给他们发粮票啥的,但不代表着就能用粮票去买粮食,买粮食需要粮票和钱,没有钱,人家粮站不会把粮食卖给你的。   就连去买菜也是一样的道理,需要菜票和钱。   票和钱管着人的衣食住行。   吴淑兰还没到退休年纪哪,再加上她也没病,没法办病退,再说了,姜向军也不愿意他妈把工作让给姜娟子。   要知道他妈上班就有工资拿,可以贴补家里,把工作让给姜娟子,姜娟子一个子都不会往娘家拿。   前段时间,她一直朝姜敏借钱,姜敏借了几次,就推脱自己没钱了,谁想到,这个月姜敏发工资的日子,姜娟子又踩着点过来了。   她现在估计是没办法了,看到一根绳子,就想死命的拽着,而姜苗给她送过去了一根流油的肥绳子,她抓着肯定更不放手了。   被姜娟子这样的人缠着,对于江云来说,够她喝一壶的了。   ……   这天,联谊会。   “江云,我听说你又从哪冒出来一个亲姐姐?”   说话的是汾安酒厂厂长家的闺女,从小和江云一块长大,又一块上的学。   汾安酒厂在林城地位不一般,再加上她爸是正厂长,而她江云只是烟厂副厂长家的闺女,所以江云对她的态度有点讨好,但更多的是极强的自尊心。   她听到对方提起姜苗,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紧张,   “对,她是我的双胞胎姐姐,最近才认回来。”   “这样啊,听说你被报社给开了?”   对方瞅着她,江云的脸突然有些烧得慌,   “不是,是我不想在报社了,我爸非让我进烟厂。”   江云为了脸面,只能这样说。   对方听到她这样说,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然后把头扭向了一边,她怎么听说她是被人家报社赶出来的哪?   一旁的王玲和刘慧看着神色不对劲的江云,她们俩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三妹,三妹……”   联谊会上突然出现一个肚子凸起,看着像有了身子的女人,她出现在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跳舞的停了下来,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江云看着这个不修边幅,穿的丢人现眼的大姐,向她走过来,她眉头一皱,嫌弃的往旁边让了让,这是谁家里人啊,怎么找到这来了。   “江云,她该不会是来找你的吧?”   一旁的于燕冲江云说道。   “怎么可能,我都不认识她。”   江云连忙摇了摇头,突然,不知道想到了啥,她身子顿时僵住了,那个姜苗好像在姜家排第三,所以她的三妹……是在喊她?   她看着越来越逼近她,整个人邋里邋遢的女的,心控制不住的提了起来,眼中流露出一抹恐惧。   “三妹,我可找到你了。”   姜娟子上来就一把抓住了江云的手,激动的不行,做着自我介绍。   “我是才知道你们被抱错的那件事,原来你才是我的亲妹妹,而那个姜苗是江副厂长的闺女,我是你大姐啊,我叫姜娟子,咱爸咱妈也是,我上次回家,他们竟然没对我说这件事……   咱姐妹俩,竟然隔了二十多年才相见……”   江云条件反射的去看身边的于燕,王玲,刘慧她们这些人,等看清她们的反应后,她脸都白了,猛地一把甩开了这个乱认亲的姜娟子的手。   没想到她力气太大,一下把姜娟子给甩到了地上,幸好旁边有人扶了姜娟子一下,起到了缓冲的作用,才没让她出事。   “你这个女同志咋回事啊,没看到你大姐她还怀着身子的吗?”   旁边有人把姜娟子从地上搀扶了起来,谴责着一脸无措的江云。   就连于燕,王玲她们,也说着江云。   “江云,你怎么能这样啊……”   “我……我不是故意的,谁让她乱认亲了。”   江云有些慌乱。   “我没有乱认亲,你就是我三妹,咱一个妈,当年孩子被抱错了,我原来的三妹姜苗是江副厂长家的,而你是我们家的,这是江副厂长两口子亲自到家里说的。   我可是你的亲大姐啊,你怎么能不认我啊?都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难道嫌弃我这个亲大姐?”   姜娟子说的都鼻子有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天江大松两口子上门认闺女,她在场哪,这些其实都是姜苗和她说的。   在场的人听她这样说,心里一片哗然。   “江云,这到底是咋回事啊?你刚刚不是说你家刚认回来的闺女,是你双胞胎的亲姐姐吗?现在这个自称你大姐的女同志咋说,你和江副厂长家的亲闺女是被抱错的?”   于燕当着众人的面,问着江云。   江云先是看了一眼于燕,然后又环视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今天这个联谊会上,来的都是林城大小厂子,厂长,主任家的闺女,儿子。   今天是她妈让她过来的,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姜娟子是怎么找过来的,可这已经不重要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把啥事都推到了江大松和宋婷身上。   “我爸妈亲口和我说她是我双胞胎的姐姐,我不知道这里面的事。”   江云说完,看向姜娟子,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还是快走吧,别在这丢人了,我要是被抱错的孩子,我爸妈肯定会和我说。”   “我都听说了,你已经知道自己是被抱错的了,你为啥不认我啊?”   姜娟子说着,指着江云。   “你让大伙看看,咱姐俩长的多像啊。”   姜娟子说完,大伙的目光在她脸上和江云脸上来回移动着,就连于燕她们都看了好几眼。   “江云,你和你大姐长的确实挺像的,尤其是眼睛,鼻子。”   “人长的像点,只是碰巧罢了。”   江云脸上的神色很勉强。   姜娟子一见江云不肯认她这个大姐,顿时坐在地上,撒起了泼。   “三妹,你为啥不认大姐我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多伤大姐我的心啊……咱俩可是一个妈生的啊,你咋能光认有钱的,不认你亲人啊…   咱二十多年没见,你就这样对我啊……”   江云看到姜娟子坐在地上,抓着她的裙摆不放,周围人看她的那种眼神,她恨不得现在找条地缝钻进去。   “你快放开我的衣裳……”   江云想走,现在都走不掉,她使劲地掰着姜娟子的手,想把裙子从她手里抽出来。   “三妹,我真是你亲大姐。”   姜娟子怕江云甩下她独自跑掉,她紧紧的抓着她的裙子,任她怎么掰都不松手,她可是听姜苗说了,那个江副厂长两口子特别疼她这个三妹,前几天,才给她买了一座大院子,还给了她两千块钱。   她可是她亲大姐,她现在日子过的这样难,三妹说啥也要借给她点钱,顺便再把她的工作问题给解决一下。   只要她去和副厂长的爸说一声就行了,让她进烟厂当干事,当正式工人都行。   只听刺啦一声,姜娟子抬起头一看,连忙松开了江云的裙子,此时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大伙的目光纷纷落在江云那裸/露在外的肩膀上。   “啊……”   江云尖叫出声,连忙用手拉住了撕裂的裙子,盖住了胸口,然后整个人崩溃的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有啦,就一更,今天休息一下,明天三更。 第127章   “小傻狗, 朝东边挖。”   姜苗说着,跳到了土坑里,把正在用爪子挖土的小黑狗调转了一个方向。   “姜妹子, 姜妹子……”   院子里传来一道声音, 姜苗连忙从西屋里出来了, 怕被人看到她在屋里挖地窖,就连忙把门顺手给带上了。   “我是住在这条胡同里的,我家和你家就隔了两家,你以后叫我杨嫂子就行了, 这是我自个腌的酱豆,给你送一碗, 平常夹馍馍吃。”   杨嫂子说着,就把手里的带豁口的旧瓷碗递给了姜苗, 姜苗连忙接了过来。   “杨嫂子, 这怎么好意思。”   “客气啥, 都是邻里街坊的,你这刚搬过来,有啥需要帮忙的, 就去我家,我家门口有棵歪脖子枣树,好认的很, 以后没事,就来我家串门子来。   我男人在罐头厂上班,我平常在家没事,就去厂子里给人家粘火柴盒子, 赚的钱, 可以贴补一下家用。   听老李说, 你是他侄女?在棉花厂上班?”   杨嫂子是打乡下嫁到城里来的,性子爽利,做的一手好面食,她瞅着面前这个模样俊俏的女同志,她刚搬进来那几天,她就想过来搭话了。   “我表叔说的对,我是在棉花厂上班。”   姜苗自打搬过来,家里还没开过火哪,碗,盘子啥的买倒是买了,就是还没有刷,姜苗来到灶房,从橱柜里拿出来一个碗,到院子压水井那,准备洗一下碗,杨嫂子见状,连忙帮她压水。   “妹子,你租这房子,一个月多少钱啊?”   杨嫂子打量着姜苗的院子,好奇的问道。   姜苗当初之所以买这座院子,一方面是屋子啥的建的都可以,二是院子的主人没有在这住过,和胡同里的人都不熟。   她不用担心别人知道这院子是她买的。   当初老李帮她找房子,是打着租房子的名义找的,等她看好了房子后,试探了对方几句,见对方也有想卖的意思,就这么给成了。   “一个月三块五毛钱。”   “这个价儿还算实在。”   姜苗冲杨嫂子笑了笑,进了灶房,把酱豆倒进碗里。   “不用洗,不用洗,我拿回家洗就行了……”   杨嫂子拦不住姜苗,姜苗手脚麻利的把杨嫂子的碗给洗干净,然后装了一碗的糕点才把碗还给她。   “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你看你这……这糕点可不便宜啊。”   杨嫂子有些不好意思,但脸上的笑越发的深了,对姜苗的态度也越发热乎了。   “妹子,你看你长的这样俊,有没有对象啊?我有个表弟,在机械厂当工人,今年才二十八,还没对象哪。”   姜苗有些尴尬,为啥总有人喜欢给她介绍对象啊,之前那个打媳妇的杨大山,还有那个孔春明,已经让她有阴影了。   “杨嫂子,我有对象了。”   姜苗不知道咋突然想起了沈三儿。   “有了啊?”   杨嫂子脸上流露出一抹遗憾和可惜。   等姜苗把她送走后,就从家里翻出一个草筐子来,准备去鸭场捡青皮鸭蛋,把鸭蛋腌起来,腌到冒油就可以吃了,等饥荒来临的时候,就不那么慌了。   ……   姜苗来到鸭场后,还在这里碰到了一个老熟人。   “蓸大姐?”   姜苗惊喜极了,眼前这个挎着篮子,头上包着一块红色围巾的人,就是当时她在返城火车上遇到的那个给她葱油饼子吃的大姐。   曹大姐愣了一下,仔细打量着面前用丝巾围住口鼻的女同志,她眼睛顿时一亮,拍了一下手,   “哎呀,原来是你啊,大妹子,没想到咱竟然在这碰到了,我刚刚差点都没认出你来。”   “你也是来捡鸭蛋的吗?”   姜苗遇到熟人,心里也高兴。   “对啊,大妹子咱去那边捡,我的筐在那边哪。”   曹大姐亲热的拉着姜苗,朝人少的树林子走去。   鸭场的鸭蛋,是让人自己捡,走两步远就能看到一只散养的鸭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臭味,幸好姜苗从家里拿了一块丝巾,围住了口鼻,但还是能闻到。   姜苗刚走两步远,就在草丛下,发现了一窝青皮大鸭蛋,正巧蓸婶子,也看到了一窝,她们连忙把筐子放下,去捡鸭蛋。   鸭蛋入手还带着温热了,估计才下不久。   这就像是在林子里捡蘑菇似的,一会看到一个,两个的。   她们没一会就捡了小半筐子了。   不知不觉中,来这捡鸭蛋的人越来越多了。   “大妹子,快过来。”   不远处的曹大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向姜苗招手,姜苗连忙提着筐子跑了过去,往沟里一看,好家伙,一堆的鸭蛋,这是鸭子在这扎堆下蛋了吗?   她们俩刚要下去捡,就被旁人给抢先了一步。   “你们干啥?这堆蛋是我先看到的。”   “你咋不讲理啊,这堆蛋明明就是我先看到的,你年纪这么大了,咋这个样子?”   曹大姐瞪着面前这个老太婆。   “我说是我先看到的,那就是我先看到的。”   老太婆叉着腰,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算了,算了,你们就别和她一般见识了,她是这一片有名的王婆子,小心她讹你们,前几天来这捡鸭蛋,刚讹了人家男同志两块钱哪。”   有人来劝曹大姐她们。   姜苗才不和这个啥狗屁王婆子废话,放下筐子,上去一把把王婆子给拉到了一旁,拽着她的胳膊,对目瞪口呆的曹大姐说,   “曹大姐,快捡啊。”   曹大姐回过神来,连忙下到沟里,把沟里的鸭蛋往筐子里捡。   “你放开我,放开我……你个小杂种……都快来看啊,有人欺负我老婆子……”   反正姜苗脸上围着纱巾哪,也不怕旁人看,像老婆子这种人,估计她年轻的时候就坏,到老了还坏。   “骂谁小杂种哪?你个死老太婆。”   “你敢骂我?哎呦哎呦……我的胳膊疼,我的胳膊被你掰断了……”   王婆子故技重施,自打她第一次这样讹到钱后,就隔三差五的出来,每次都能赚个一两块钱,最少的也有几毛。   “我的胳膊被你给掰断了,你必须要给我钱,给我十块钱,否则这事咱就没完……”   “胳膊断了?”   姜苗恶向胆边生,抓着王婆子的胳膊,往里扯,扯的王婆子这下是真喊疼了。   “放心,真断了,我给你去医院接胳膊。”   姜苗说完,就又往里扯了一下,这下王婆子连冷汗都流出来了。   “你个狗杂种,快……快放开我……疼死老娘了……”   “你不是向我要钱吗?胳膊不断,我怎么给你钱啊,等着,我现在就把你的胳膊给你扯断。”   姜苗话音刚落下,王婆子就开始认怂了。   “我错了,我错了,小姑奶奶,你放过我吧,我的胳膊好好着那,没有被你掰断,我不要钱了,不要钱了,鸭蛋也是你们先看见的……”   姜苗见她求饶了,这才一把把她推到土坡上,王婆子连忙从土坡上起来,抱着自己的鸭蛋筐,身板灵活的跑了。   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这个王婆子今天算是碰上了个硬茬。   现在这个新社会都提倡尊老爱幼,教人尊重老年人,可却不教老年人尊重年轻人。   ……   “妹子,你刚刚真厉害。”   曹大姐由衷的佩服姜苗。   “对付这种人,就是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姜苗没穿书前,她有一个朋友,好心在路上扶起了一个摔倒的老人,还把他送进了医院,好了,被讹上了,那个老人一口咬定是他把他给撞倒的,最后告也告不赢。   她朋友甚至跪在地上求老人有点良心,可老人就是不肯承认,后面,她朋友把房子都给卖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在九点 第128章   俩人买完鸭蛋后, 曹大姐就跟着姜苗来到了她家,过来认认门,顺便教姜苗如何腌鸭蛋。   这个年代的鸭蛋很便宜, 论个, 一个才两分钱。   等曹大姐走后, 姜苗去供销社把曹大姐说的香料都买了回来,又拉回来一筐子的黄土,倒在院子里,把香料, 盐,酒都掺进了土里, 活成泥巴状,把洗好的鸭蛋, 一个个的滚进去, 然后把油纸剪成一块一块的, 用来包沾满泥巴的鸭蛋,包严实后,一个个的码进坛子里。   这曹大姐腌鸭蛋的法子, 是她祖上传下来的,腌出来的鸭蛋油冒的特别多,并且鸭蛋青也不咸的齁人。   把坛子密封三个月, 这里面的鸭蛋到时候就可以吃了。   她刚把三个坛子抱进屋里,再出来,就见到宋婷和江大松过来了。   宋婷刚进门,就指着姜苗, 破口大骂,   “你怎么能把小云的工作搞掉?你的心肠咋这么坏啊, 见不得小云好。”   “呵?你们还好意思来找我哪?前几天,你们过来,让我去外省当翻译,为的就是给那个假货转正,你们真是好父母啊。”   姜苗眼睛微眯,   “听说你们还给那个假货买了一套大院子,还给了她两千块钱?我可是你们的亲闺女,你们不给我买大院子,倒给个假货买?我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你们赶快给我滚。”   “你你咋知道我们给小云买院子了,还给她钱?”   宋婷脸上浮现出一抹心虚。   “当然是你们放在心尖上的假闺女过来和我说的啊,你们还有脸来见我?既然你们对那个假闺女那么好,那认我回来干啥啊?”   姜苗把这俩人轰赶了出去。   ……   宋婷和江大松还在门外劝着姜苗。   “闺女,你是我们亲生的,她是我们养大的,你们都是我们的闺女啊,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们对她好也是应该的,你能不能别这么斤斤计较啊?别那么霸道,她是你异父异母的妹妹啊。   之前她工作那事,我没告诉你,就是因为怕你生气,给她买房子也是,因为知道你是个啥样的人……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能不能去报社说说,让你妹妹回到报社啊?   你们俩是姐妹,应该互相帮助才对,咱都是一家人……”   江大松在门外说着恶心人的话,姜苗打开门,泼了他们一盆辣椒水。   这还是上次没用完的辣椒,被姜苗碾碎,做成了浓缩版的辣椒水,没想到会用在这俩人身上。   “这啥啊?”   江大松还摸了一把脸上的辣椒水,从脸上摘下来一片红辣椒。   “辣椒……水?”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宋婷就捂着脸尖叫了起来,江大松正准备问她咋了,他的脸就突然像火一样烧了起来,仿佛有一群蚂蚁在蛰他的脸。   他们见姜苗还要泼,连忙跑了,一路上,两口子顶着红肿的仿佛发面似的脸,在路人的注视下,用手捂着脸,往家的方向快步跑着。   脸仿佛已经不是他们自己的了,抓心挠肺的烧得慌,尤其眼睛周围,火辣辣的疼,到家后,连他们的闺女江云都没有认出来他们。   江云自从上次在联谊会裙子被姜娟子给当众扯烂后,她就再也没敢出过门,也不敢和父母说联谊会上的事。   现在外面关于她的事,都已经快传疯了,江大松两口子去烟厂上班,旁人都用复杂的眼神瞅着他们俩,偏偏他们俩还都没察觉出来。   江云在联谊会上出了这样的事,已经不好说婆家了。   林城越多的人知道了会三门外语的姜苗是烟厂副厂长江大松的闺女,而他原来的那个闺女是被抱错的。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给江大松他们送礼,想请姜苗去外省厂子当翻译,江大松给他们实话实说了,说刚认回来的亲闺女不听他这个当爹的话,可那些人怎么可能会信,都以为是江大松不肯帮忙。   这里面不乏有一些心胸狭窄的小人,今天来找江大松的这位,和江大松的关系好的很。   “我的江厂长啊,你可要帮帮老弟的忙啊,别人的不帮没事,你说啥也要帮我的,咱俩的关系可不是那些人能比的。   这个厂子也不是旁人的,那是我表叔的,我表叔求到我头上,我都已经给他打了包票了,说人一定给他送到厂子里。”   “老王啊,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那个混账她不听我的,我拿她是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我和宋婷前段时间去找她,她还泼了我俩一脸的辣椒水,这脸最近才好。”   江大松向老王吐着苦水,这些天,他因为拒绝了那些人,都把那些人给开罪了。   “我怎么听说你闺女答应了报社那个老李啊,还是你去说和的,老李的你都能答应,咱俩关系这么好,你没道理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闺女哪有不听当爹的话的,你就帮帮我吧,老江?你放心,钱我少不了你的。”   “老王啊,这不是钱不钱的事,你是我的好兄弟,那些人不理解我就算了,你应该理解我,我实在没法子,上次我去帮老李说,她不愿意来着,后面不知道咋又愿意了。”   江大松一脸的苦大仇深,当初把这个闺女认回来,是想占便宜的,可便宜没占到,还惹了一身骚。   “这样啊……那这样就算了,当兄弟的不想为难你。”   老王面上带着笑,把话题转移到了其他事情上,等一出江家的门,他的脸色立马阴了下来,这个老江明明就是不肯帮他,还拿闺女当什么借口。   不就是看他现在大不如以前了吗,现在他翻身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只要帮表叔干好这件事,他就能离开林城,去表叔那了。   可老江嘴里把他当兄弟,可实际上却这样断他的前程。   既然他不仁,就不要怪他不义了。   明明顺手就能帮他,却不肯帮他,都帮那个老李了……不就是看不起现在的他吗?哼……   ……   老王走后,江大松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个老王可知道他不少事哪,他应该没有把人给得罪吧,他刚刚说的可都是真话,要是能帮他,他肯定帮。   后面几天,他又去找老王解释了几次,老王每次都是一副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江大松以为他真的没有放在心上,就放心了。   沈三儿的父亲沈厂长听说了儿子和姜苗的事,就提着礼想去姜苗爸妈家拜访一下。   宋婷两口子从周琴那听说了,兴奋的把家里从里到外给收拾了一遍,还买了一堆的好菜,换上他们最体面的衣裳。   江大松见闺女小云坐在沙发上,脸上的神色不对劲,他叹了一口气,在她身边坐下,   “小云啊,你别难受,谁能想到那沈家竟然会看上一个结过婚,生过娃的人啊?不过你放心,爸肯定再给你找一个比沈三儿还好的人。”   江大松嘴上这样说,可放眼整个林城,还是只有沈三儿最入他的眼,沈三儿原本是他给闺女小云准备的……   可没想到沈家竟然这么没眼光,看上了他那个闺女。   在他心里,那个姜苗一点都比不上小云,但谁让沈家看上了她,江大松决定以后对这个亲闺女好点,毕竟她将来要是真和沈三儿扯证了,那他也能沾点光。   最重要的是,沈家在京城那边是大家,到时候让姜苗给小云介绍个那边有身份的人。   江大松和宋婷在家里一直等着沈厂长他们,一会抬起手,看了看表,一会站起来,打开门,去外面瞅了瞅,眼瞅着都快十一点了,咋还没来啊。   “估计是路上给耽搁了,咱再等等。”   宋婷劝着丈夫,她也等的心焦的不行。   作者有话说:   第三更十二点 第129章   “不会是去姜家了吧?”   江大松突然冒出来一句。   “怎么可能, 咱才是她的亲生父母,说啥也应该来咱家……”   宋婷越说脸上的神色越不对劲,恐怕真有那个可能。   他们俩脸色难看的杀去姜家了。   此时的姜家, 坐在沈厂长对面的姜父姜母, 手脚都不知道咋放, 紧张的不行。   “厂长,您喝茶。”   最兴奋的当属姜向军,因为他所在的酒厂厂长竟然亲自来他家了,人家还是为了他三妹来的, 姜向军感觉这就像是在做梦似的。   “你看啥哪?”   沈三儿和姜苗觉得上面闷,就跑到了楼底下的大树下说着话, 沈三儿见姜苗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还一直往路口瞅着, 就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来了。”   姜苗看到自己要等的人来了, 连忙拽着沈三儿, 把他拉到了筒子楼拐角处。   沈三儿见来的人是江大松两口子,眉头微蹙。   “好戏就要登场了。”这对不要脸的货,还是找来了, 姜苗一点都不奇怪,当时沈三儿对她说的时候,她其实不想让沈厂长去见他们任何一家。   但后面想想, 要是沈厂长来她家,这两口子肯定会去她哪,还不如用一招祸水东引,把这俩人给姜家, 让他们去撕吧。   顺便也让沈厂长看看她家里的复杂情况。   江大松和宋婷猛地踹开了姜家的门, 见沈厂长果然在这哪。   江大松笑的一脸谄媚, 来到沈厂长身边,   “沈厂长,我是烟厂的副厂长江大松,你恐怕搞错了,我们才是姜苗的亲生父母,你要来家里也应该去我们家啊……他说着,就要拉沈厂长离开姜家。”   “你他妈的给我放手,沈厂长来的就是我家……”   姜向军一把把沈厂长从江大松手里夺了过来,然后就和江大松一路扭打到了楼道里。   “沈厂长,你去我家吧,家里啥都准备好了,他们只是我亲闺女的养父母而已。”   宋婷没有顾忌丈夫,而是站在一旁劝沈厂长。   “养父母咋了?养父母也是父母,而小姑子只认我们家。”   孙英子嘲讽着宋婷。   “你……”   宋婷气的身子乱颤,被孙英子赶出了姜家。   楼道里很混乱,姜向军两口子打着江大松两口子,房门虽然被关上了,但依旧能听到动静,再加上时不时站起来出去的吴淑兰,再回来的时候,头发乱了,脸上有了抓痕。   但她还特别冷静的,就像是没发生啥事似的,坐下来继续陪沈厂长说话。   沈厂长看着她脸上的伤,都不知道说啥好了,耳边是两家打架的声音,还有怒骂声。   他叹了一口气,这个姜苗同志的家庭咋这么复杂啊。   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两口子,一瘸一拐的互相搀扶着,下了楼,在这看到了姜苗。   “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把沈厂长领到咱家去,我们才是你的亲生父母啊。”   江大松愤懑地瞪着亲闺女。   “你们两家,一个生了我,一个养了我,你们都是我的父母,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带着沈厂长来我养父母家也是应该的,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斤斤计较啊?”   江大松和宋婷听着这话,感觉格外的熟悉,但没想起来在哪听过。   “可我们才是你的亲生父母啊,养父母怎么能比得上亲父母?”   “原来你们也知道假的比不上亲的啊,那你们对那个假闺女比对我这个亲闺女好,是怎么回事?   只允许你们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啊?”   这就是妥妥的双标,拿一套标准要求自己,拿另外一套标准要求别人。   姜苗见他们不说话了,忍不住冷笑。   他们俩偏爱假闺女,却不允许亲闺女偏爱养父母,绝了。   江大松两口子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回到家里,却没想到,家里已经有公安同志还有烟厂的王厂长等着他了。   “江副厂长,有人举报你贪污烟厂采购材料的钱款……”   江大松脸色顿时一白,站都站不稳了,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宋婷眼睁睁的看着公安同志把江大松从家里带走,说要去调查他。   “妈,他们把爸带走了,说爸贪污厂子里的钱,我爸他到底有没有做这样的事啊?”   躲在门口的江云见他们都走了,连忙去摇摊在地上的宋婷。   宋婷就感觉,天上降下来一道惊雷,劈中了她,把她给劈傻了,她怔怔的扭头看向一脸焦急的闺女,突然哭了出来。   “闺女,咱家的天塌了,咱家完了,你爸他……”   宋婷哽咽的说不出来话,此时的她一点都没有了平时的从容和体面。   “我爸……我爸他真的贪了厂子里的钱????”   江云这下也瘫坐在了地上,整个人都懵了。   接下来的几天,上面的人把江大松贪污的事,调查的清清楚楚的。   要知道,这个年代贪污四万块钱,就会被枪/毙,而江大松贪污了整整一万两千三百八十二块钱。   他一年的工资才一千出头,贪污的这些钱,相当于他十二年的工资,而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二十块钱,一年才二百四十块钱,他这相当于一个工人工作大概五十一年的工资。   这什么概念啊……   宋婷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甚至把原本送给闺女小云的大院子,都给变卖了,还把那两千块钱从她手里要了回来。   再加上他们这些年存折上的钱,一共才凑出来九千七百块钱。   这个时候,她想起来老江曾经给过亲闺女姜苗两千块钱,还有家里的那些金子玉镯啥的也被她给拿走了,她想了一晚上,还是没有去要。   把好不容易凑出来的这点钱填了厂子的窟窿,江大松后半辈子将要在里面渡过了,即使宋婷把全部的窟窿都填上,他还是要在里面。   全部都填上,可能会早几年出来而已。   这件事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家里的那些东西,是宋婷拿到黑市偷偷卖掉的,因为卖的急,压根卖不了多少钱,她们家那台进口的冰箱,前两年买的花了整整四千八百块钱,可她只卖了一千二。   如果把姜苗抱走的那台大彩电也卖掉,估计能卖个□□百块钱,黑市里那些人都是人精,看出了她着急用钱。   去那个地方还冒着一定的风险,而老江那边又急着填窟窿,所以只能贱卖了。   ……   江大松一家住的房子是厂子里给分的,可江大松现在已将不是烟厂的副厂长了,所以这房子要被烟厂给收回去。   宋婷原本靠着丈夫的关系,在烟厂当干事,现在她丈夫江大松出了事,她这个干事也当不成了,就连普通的工人都没得当。   在江大松即将被押走的时候,宋婷来看过他一面,俩人发生了强烈的争执。   “你怎么才凑出来九千多块钱,我给咱亲闺女那两千块钱,还有她从家里拿走的那些值钱的东西,你说啥也能把这些钱给凑出来啊?是不是她不肯把那些东西给你?”   江大松情绪很激动,只要补齐那些钱,他就能少呆在里面几年。   宋婷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承认了,   “我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原本给小云的房子还有两千块钱,咱家里你的东西,我的,还有小云的,全给卖了,才凑够了这些钱。   我去找咱亲闺女要那些东西和那两千块钱,可她不仅不给我,还把我赶了出来,大松,我实在没法子了,我能求的都求她了,可她就是不肯还给我。”   “你没告诉她,我这个亲爹出事了吗?这些钱,对我有多重要,你告诉她了吗?”   江大松咆哮着,情绪有些崩溃了。   宋婷被吓到了,   “我说了,我说了,我把你的情况都和她说了,可她就是不肯给……连小云都求她了。”   江大松听着这些话,眼底满是渗人的阴郁。   ……   姜苗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她甚至都不知道江大松出事了。   宋婷走在回去的路上,眼睛通红,有些失魂落魄的。   大松,你别怪我,咱亲闺女拿走的东西,还有当初你给她的两千块钱,我压根没去要,你进去了,我和小云在外面总要生活的啊。   我知道我找咱亲闺女去要那些东西,她说不定会给我,但她以后肯定就不认我这个妈了,那些东西给你填进去,你只是能早出来几年。   可我不要那些东西,咱亲闺女就会认我这个妈,我现在工作也没了,小云的户口还没有从她当初下乡插队的地方迁回来,没有城市户口,街道是不会给她发粮票的,靠着我一个人的粮票,也支撑不起来俩人啊。   再说了,家里的钱都凑着给你填窟窿了,家里现在没钱了,而我也被烟厂给开了,没了工作,小云也没工作。   家里的房子眼瞅着又要被厂子给收回去了,你后半生几乎都要呆在里面了,我们娘俩现在没人能倚靠了,现在我只能依靠咱亲闺女了。   她说啥也要管我这个亲妈。   所以,你别怪我……   第二天一早,姜苗睡眼朦胧的,听到有人敲门,她趿拉着鞋子,打开了门,只见她家门口堆着大包小包的行李,门口站着憔悴的不成样子的宋婷和江云。 第130章   宋婷见闺女终于开门了, 脸上连忙挤出一抹牵强的笑。   “闺女。”   “你们这是干啥啊?”   姜苗揉了揉眼,瞅着她家门口那堆行李,眉头微蹙。   “闺女, 咱家出事了, 妈这是来投奔你的。”   这是宋婷第一次拿正眼看这个亲闺女, 以前为了老江升厂长的事,她是对她态度好过一段时间,但那个时候,她心里是瞧不上, 看不起这个亲闺女的。   “投奔我?”   姜苗说完话,不等宋婷再说什么, 就把大门啪的一声从里面给关上了,还落了锁。   “做白日梦哪?”   姜苗趿拉着鞋子, 一边往屋里走, 一边自言自语, 她不知道江家出了啥事,但是真搞不懂这宋婷怎么想的,竟然来投奔她, 她像是那种做好事的人吗?   “闺女,闺女,你开开门哪……”   门外响起宋婷拍门的声音, 姜苗不搭理她,她见时间还早哪,也睡不着了,就钻进灶房, 准备做点饭吃。   她的灶房, 有土灶, 还有煤炉子,前段时间买的铁锅也按在了灶上,姜苗是会做饭的,但她懒得做,有的时候宁愿饿肚皮也不肯做,吃点干巴巴的点心就白开水。   今天早上,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想吃葱油饼子了,她把铁锅清了清,从橱柜里挖出一瓢面粉,倒进陶瓷盆子里,兑上水,这才想起来,家里她没买葱,啥菜都没买,因为平常不开火。   只有一筐子鸡蛋,干脆摊鸡蛋饼吃好了,到时候可以卷小酱菜啥的。   姜苗好不容易把火生了起来,往里面塞了两根柴火,小傻狗不知道咋跑了过来。   “过来,呆在这,给我烧锅。”   姜苗站起来,把小黑狗放在了板凳上,她洗了洗手,往锅里倒上油,开始摊饼子了。   小黑狗乖乖的蹲在板凳上,头歪着,一个劲的瞅姜苗。   姜苗就一个人,不对,还有只狗哪,她摊了三锅的鸡蛋饼。   鸡蛋饼被她整整齐齐的码在盘子里,色泽金黄,香味扑鼻,把小傻狗馋的一个劲的扒拉着姜苗的腿。   姜苗撕给了它一块,然后裹上小酱菜,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香味飘到了门外面,宋婷和江云的肚子都忍不住叫了起来,江云见她妈还在拍门,就劝她,   “妈,先坐下歇歇吧。”   宋婷在闺女身边坐了下来,心疼的摸了摸闺女的头,   “小云,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你都瘦了……”   宋婷说着说着,眼睛忍不住红了。   “妈。”   这些天一直紧绷着的江云忍不住扑到宋婷怀里哭了起来,她爸进去了,家里的房子也被收走了,她们现在沦落到来投奔和她不对付的姜苗。   而那个姜苗还不让她们进家门,之前她妈说要来投奔姜苗,她是不愿意的,让她去投奔谁都行,但唯独不能是这个姜苗,她有自己的傲气,她不愿意在姜苗面前低三下四的哀求她。   可她们除了她,没有别的人可以去投靠。   “妈,她会不会一直不让我们进去啊?”   江云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担心和害怕,害怕那个姜苗只让她妈进去,不管她,如果她妈撇下了她,她还能去哪啊,她已经没有家了。   “她不让咱进去,咱就一直搁这等,我可是她亲妈,她养我,是天经地义的事……”   宋婷说着,看出了闺女在担心啥,   “小云,你放心,妈肯定不会撇下你的,只要有妈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你爸进去了,以后就剩咱娘俩相依为命了。   她要是不肯让你进去,我是不会愿意的。”   江云听到她妈这样说,心里还是很不安。   姜苗吃好早饭,把小傻狗放到西屋还没有挖好的地窖里,嘱咐道,   “小傻狗,我走了,你接着挖吧,等我晚上回来,给你带肉包子吃。”   姜苗见小傻狗开始刨土后,这才放心离开。   打开门,见这俩人还在她门口哪,她有些不高兴,   “你们怎么还没走啊?”   “苗儿,你爸犯事进去了,家里的房子也被烟厂收走了,我们实在没地方可以去了。”   宋婷见姜苗出来了,连忙站了起来,来到姜苗跟前。   姜苗手脚麻利的把大门从外面锁上了,然后看了一眼身旁的宋婷,   “哦,这样啊,可是关我啥事啊?”   她说完,扭头就走了,不顾宋婷在身后追。   等她到了面包厂,找人一打听,才知道了江大松贪污厂子里钱的事。   那当初他给她的那两千块钱,到底是贪污来的,还是他自己的钱,姜苗很纠结,因为这种情况下,这两千块钱说不清。   如果是他贪污来的,那这两千块钱,她不能要,必须还给他们,姜苗想了整整一天,最后还是决定把这来路不清的两千块钱还给他们。   她现在也不想和宋婷她们扯上关系,可不能因为这两千块钱,就赖上她,听说这宋婷没了工作,住的房子也被收走了,而江大松后半辈子估计出不来了。   要是那宋婷拿这两千块钱做文章,让她管她后半辈子,这可就麻烦了,她可不想管她,更不想管她后半辈子,凭啥管她啊,难道就因为是她生的?   如果把这两千块钱还给她们,那她之前从他们家里搬走的那些东西,还有拿走的那些手表玉镯啥的,也要一并还了。   既然撇就要撇干净。   姜苗回到家后,发现这俩人还在她门口蹲着哪,她直接把宋婷叫到了家里,把她的意思说清楚了。   “那些东西,我不要,你是我亲生的闺女,现在你爸进去了,你就要管我,你管我是应该的,妈的后半生只能依靠你了。”   宋婷都想好了,等她和小云住进来,就让姜苗找关系把小云的户口从乡下迁回来,现在她们娘俩啥都没有了,亲闺女给厂子里当翻译,一个月能挣不少钱。   眼瞅着她和酒厂沈厂长家的儿子的好事快要成了,她更不想和亲闺女撇清了。   拿到那两千块钱,还有那些东西,只能顶个几年,可她后半辈子还那么长哪,等她亲闺女成为沈厂长家的儿媳妇,那她就是沈厂长的亲家了。   有了这层身份,她也能再抬起头了,就还能过上以前的那种日子了。   “你不要,我也不会管你的。”   姜苗说的很直白。   “我生了你,我是你亲娘,你敢不管我,我就去登报纸。”   宋婷被姜苗逼急了,就威胁她。   “去登吧,顺便我也登一个,让旁人都看看你们是怎么当父母,怎么偏心的。”   姜苗冷冷的瞅着她,   “你们六年前就知道我是你们的亲生闺女了,过了六年才来认闺女,你们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吗?”   宋婷见她知道了,脸上顿时没有了血色。   “见亲闺女有利可图,有便宜能占,就巴巴的跑来认闺女,你们这种势利眼,登上报纸,肯定会火的一塌糊涂吧。”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在十二点 第131章   姜苗正要赶宋婷出去, 就见几个公安同志还有烟厂的王厂长来到了她家。   “你就是姜同志吧。”   公安同志看着姜苗。   “是我。”   姜苗有些好奇公安同志为啥来她家,江大松的事和她又没有关系。   这个时候,和姜苗有些熟的王厂长把她拉到了一旁。   “小姜啊, 江大松在里面说他贪污厂子的钱, 买了大彩电, 电风扇,并且给你的那两千块钱,也是他贪厂子里的。   人家公安同志过来,就是了解下情况, 因为那毕竟都是厂子里的钱,是公家的……”   王厂长言下之意, 是希望她能把这些东西都还回去。   原来那两千块钱真是他贪的,姜苗之前说要把钱还给宋婷的时候还很犹豫, 因为她不知道, 这两千块到底是宋婷她们挣的钱, 还是江大松贪的钱。   人家公安找来,倒是为她解决了一桩麻烦事,姜苗把从江家拿的东西, 都摆了出来,包括那些小金鱼,金镯子, 玉镯,还有江云的名表之类的东西。   宋婷躲在一旁,已经吓得仿佛鹌鹑似的。   见公安同志把她的传家宝玉镯也要收走了,她鼓起勇气, 把镯子夺了过来。   “公安同志, 这个镯子是我娘传给我的, 不是用厂子里的钱买的。”   “可江大松说,被姜同志拿走的东西都是用厂子里的钱买的,他还特别说了这堆金子玉器之类的。”   公安同志这样说道。   原来是里面的江大松,越想越气,越想越恨的牙痒痒,见亲闺女贪了他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如今他这个爸出事,她却不肯拿出钱和那堆东西来帮他减刑。   他就主动交代,厂子里被他贪污的钱的去向。   不是用贪污的钱买的,他也要说成是贪污钱买的,目的就是不想让那堆东西落在姜苗那个白眼狼手里。   “关于这个玉镯,我们会调查清楚的,等调查清楚不是用厂子里的钱买的,我们就会把它再还给你。”   公安同志把玉镯从宋婷手里要了回来,姜苗甚至把从江家抢走的那坛子酱菜都交给了公安同志,自己啥都没留下。   等公安同志和王厂长等人抱着东西走后,宋婷就被姜苗赶出了家门。   江云一直站在门口,看着行李,压根就没敢进去。   “妈,这下咱该咋办啊?”   之前她和她妈之所以敢来投奔姜苗,就是因为姜苗曾经拿走了家里许多值钱的东西,她拿了东西,那就必须要收留她们。   可现在那堆东西被公安同志都拿走了,她们也就没理由再缠着姜苗了。   宋婷拿起地上的行李,对闺女江云说,   “咱先租个房子,安顿下来。”   眼瞅着天都要黑了,亲闺女姜苗看样子是不会让她们进去的。   当初还烟厂钱的时候,她还藏起来八百块钱,为的就是留个后手。   ……   这母女俩人,最后在姜苗所在的隔壁胡同住下来了,但啥都要花钱,单说粮食,街道发的粮票只有宋婷一个人的,她即使有钱,也只能买到自己份额的粮食,可她们两张嘴哪,宋婷没法子,只能去黑市花高价买粮票或者粮食。   没几天这八百块钱,就花掉了五十块钱了,她们以前大手大脚惯了,这钱即使再省着花,也像流水一样都流掉了。   以前江家三个人吃饭,饭桌子上有荤有素,顿顿白面馒头都不稀罕,甚至还有面包啥的,以及一些应季的鱼啊,虾啊。   对了,江云以前在家那可是天天要喝牛奶的,水果也没缺过,并且还有一些高档的饼干,奶糖……江云都吃腻了。   她看着眼前的一盘玉米面饼子,菜只有一盘没有油水的炒青菜,连个荤腥都没有,江云有些蔫蔫的,这玉米面饼子,刚开始吃那几天,还挺好吃的,可越吃越难吃。   她寡的肚子里已经没有油水了。   宋婷递给小云一个玉米面饼子,安慰她,   “等下个月妈领了肉票,就去供销社给你割点肉。”   “没事,妈,我不馋。”   江云接过饼子,嘴上说着不馋,宋婷一个人每个月才有半斤肉票的供应,这半斤肉还不够一个人塞牙缝的哪。   一个人每个月还发油票,基本上都是三两半的标准,宋婷做菜习惯性放的油多,前段时间,把刚买回来的三两半的油就给吃光了。   这个月日子还长着,她们炒菜只能不放油,有的时候水煮拿盐拌一下。   要知道江云没有城市户口,不仅粮票没她的,就连各种副食品票也没有,例如盐票,酱油票,肉票,卫生纸票啥的。   宋婷没法子,只能去买这些票证,因为她一个人的票证,不够两个人用。   早知道,就应该在闺女刚返城的时候,就让她去烟厂当正式工,而不是任由她的性子,让她去报社当临时工。   如果一开始就进烟厂,她的户口恐怕早就不费啥事的迁回来了,现在老江出事了,她的户口要是再想迁回来,那真是比登天都难。   吃完饭,江云要拉着板车去给人家送煤球,拉一次给两分钱,刚开始的时候,江云是不愿意做的,可被宋婷劝了劝,她们娘俩也不能坐吃山空啊,这个拉煤球的活还是宋婷好不容易托之前的关系找到的。   “小云,你现在怎么在干这种活啊?你给人家拉煤球啊?”   以前和江云关系很好的王玲和刘慧,正在路上走着哪,刚好迎面碰到了正在低着头,灰头土脸拉着板车的江云。   还是王玲眼睛尖,要是搁到旁人就不一定能认出来此时的江云,江云脸上蹭得都是煤灰,她是故意的,为的就是怕熟人认出她来,可没想到还是被人给认出来了。   “王玲,刘慧,是你们啊。”   江云眼神躲闪,被煤灰遮盖的脸皮涨红了起来,她有些局促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们听说你爸的事了,没想到他竟然贪污厂子里的钱……小云,你现在拉这一车煤球能挣多少钱啊?”   王玲怜悯的瞅着江云,见她沦落到拉煤球了,心情很复杂,之前江云仗着她爸是副厂长,可没少在她们面前显摆,王玲以前是最羡慕这个江云的。   “没多少钱……你们能别告诉旁人,我在干这个吗?其实不是我在干,是我妈今天身子不舒坦,我就来替她了。”   江云眼中流露出一抹恳求,她不想让她以前的朋友,同学,知道她现在拉煤球。   “你放心,我们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一旁的刘慧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个曾经的大小姐江云。   她和她是同班同学,从小到大,江云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她身上穿的,用的,都比她们好,她人生中第一次吃到巧克力,就是江云给她的。   还有工作,她家里条件比不上江云,没有她那个当副厂长的爸,所以她只能当工人,而江云却可以选择是去当老师还是进报社当记者,这样随心所欲,是她羡慕不来的。   以前的她总是巴结她,讨好她,可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变的连她都不如。   等江云拉着煤车走后,王玲和刘慧议论起了她。   “你刚刚看见她身上穿的啥没?那种衣裳,她以前可从来不穿,就仿佛村姑似的。”   “我看到了,没想到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江云,现在也像我们一样穿起了布鞋。”   ……   王玲和刘慧嘴上答应了江云不把她拉煤的事说出来,可这世上压根就没有藏住的秘密,最后连汾安酒厂的于燕都听说了。   被王玲和刘慧撞见她拉煤那天,那天拉煤结束后,江云回到家哭了一场,任由宋婷怎么问,她都不说。   晚上,江云见家里竟然都开始吃野菜窝窝头了,她感到一股子绝望,野菜的苦涩味在嘴巴里充斥着,桌子上只有一盘拌葱丝,她一看就没胃口。   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晚上,躺在她旁边的宋婷已经睡熟了,可她还睁着眼,睡不着,她脑海里都是晚上那顿野菜窝窝头。   以前下乡的时候,她虽然也吃过,但那个时候,她爸妈给她每个星期寄的有肉干,有饼干啥的,那个时候她偶尔吃一次野菜窝窝头,感觉还挺好吃的,毕竟白面馍吃腻歪了。   可现在的她却无比的怀念以前家里的白面馍,通过晚上这顿野菜窝窝头,她仿佛看到了她以后要过的日子。   她不想一直吃野菜窝窝头,江云看了一眼身边很疼她的宋婷,脸上闪过一抹纠结。   过了几天,她没有去拉煤,对宋婷谎称要去找王玲,看能不能让她给她找份工作,她来到了姜家,这个她曾经很嫌弃,百般看不上的姜家。   今天刚好是休息日,姜家人都在家。   “你找谁?”   端着盆正准备去外面洗衣裳的孙英子,就见一个眼生的女同志,突然进了她家。   “我找这家的吴淑兰和姜建国。”   江云有些说不出的拘谨。   “爸,妈,有人找你们。”   孙英子冲屋里喊,她瞅着面前的江云,有些纳闷的慌,   “你找我爸妈她们干啥啊?我咋从来都没见过你?”   “我是他们的闺女。”   江云的话音刚落地,孙英子手里的盆就摔在了地上,衣裳撒了一堆,她蹲下来,把衣裳往盆子里捡,也没心思去洗衣裳了,端着盆回到了自己屋。   “你不是洗衣裳去了?咋又回来了?”   屋里的姜向军,正叠着衣裳,抬头好奇的看向端着盆子又回来的媳妇孙英子。   “向军,向军,你猜谁找过来了。”   孙英子放下盆,拽着丈夫姜向军,不让他叠衣裳了。   “啥谁找过来了?”   姜向军有些懵,不知道媳妇话里说的是谁。   “你那个三妹,她现在就站在咱家客厅里哪。”   “苗儿?苗儿来了?你咋不早说啊……”   姜向军误以为来的人是姜苗,急着就要出去,被孙英子给拉住了。   “不是你那个三妹,是你被抱错的那个三妹……不是苗儿。”   孙英子见丈夫这么糊涂,直接和他挑明了。   “你说啥?那个被抱错的三妹,江大松家的那个?她来干啥?”   姜向军眉头顿时紧皱了起来。   “谁知道啊,我问她来干啥,她说来找咱爸妈。”   孙英子感觉这个被抱错的小姑子过来肯定没好事,她可是听说了,那个江大松贪污厂子里的钱,被抓进去了。   以前养父母家里没出事的时候,咋不见这个小姑子跑过来认爹娘啊,现在出事了,才跑来……   ……   原本在屋里的姜建国和吴淑兰,正在记家里开销的账,听到儿媳妇孙英子说有人找他们,他们从屋里走了出来,就见自家客厅里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同志。   “同志,是你找我们啊?”   吴淑兰瞅着她,发现自己不认识她啊,她来找她和老姜干啥?   旁边的姜建国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爸,妈!!!”   江云红着眼睛,冲吴淑兰和姜建国喊出了这声爸妈。   把吴淑兰惊的都不知道说啥了,心里也知道这个女同志是谁了。   江云看到他们俩脸上没有喜悦,激动,只有平静和复杂,她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看到自己被抱错二十多年的亲闺女找过来,他们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你就是江云吧?”   姜建国见这个二十多年没见的闺女找过来,他脸上没有一点喜色。   “你咋找这来了?”   吴淑兰绷着一张脸,问她。   江云有些不知所措。 第132章   姜建国和吴淑兰被儿子姜向军叫回了屋里, 把江云一个人独自晾在了客厅里,江云很不是滋味,在这个家有点坐立难安的感觉。   “你谁啊?”   姜敏从屋里出来倒水喝, 就见自家客厅里坐着一个生人, 她的语气还带着点不耐烦。   江云连忙站了起来, 她不知道对方叫啥,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对方介绍自己,   “我是这家人的闺女……我叫江云。”   “原来那个被抱错的就是你啊!!!!”   姜敏乐了,围着江云转圈, 把她从头发丝打量到脚后跟。   “你不在江家呆着,回来干啥?按理说, 我应该叫你一声三姐哪。”   姜敏打量的眼神,让江云很不舒服, 还有她嘴里说的那句话。   “这也是我的家。”   听到这个便宜三姐说这也是她的家, 姜敏一边倒水, 一边不屑的撇了撇嘴。   “你那个当副厂长的爸,不进去,你也不会回来吧?”   姜敏嘲讽的瞥了她一眼。   “你怎么这么说话?我可是你亲三姐。”   江云有些生气, 她记得自己是第一次见这个姜家的小妹,也不知道哪里得罪过她,她为啥第一次见她, 就对她抱着一股敌意,还讽刺她。   “哼,亲三姐咋了?亲三姐也不让人说了?”   姜敏冲她翻了个白眼,就端着水杯进屋去了。   江云脸色很难看, 这家咋会有这种人啊, 这个人还是她小妹, 她坐在板凳上,见吴淑兰和姜建国一直没从那间屋子里出来,她想知道他们那家人对她到底是个啥态度,她就踮起脚尖,慢慢凑了过去。   屋里。   “爸,妈,我的态度给你们摆在这了,让她走,咱不认她,咱把她认回来,把我原来的三妹摆在哪?她啥时候回来,知道了这事,生气了,和咱疏远了咋办?”   姜向军看出来了,他这个亲三妹,以前家里好的时候,不来认爸妈,现在家里出事了,过来认爸妈了,估计第一步是认爸妈,第二步就是住进这个家里来了。   “爸,妈,向军说的对,只有苗儿才是你们的闺女,小姑子我只认她一个人,外面客厅那一个,是旁人养大的,你们把她认回来,她能和咱一条心吗?能和咱亲吗?   这闺女还是自己养大的好,有二十多年的感情哪,你们把她认回来,苗儿咋办?”   孙英子打心眼里就不喜欢外面那个叫啥江云的,要是把她认回来,小姑子苗儿以后不回这个家了,那可就坏菜了。   眼瞅着小姑子苗儿和沈厂长家的儿子好上了,估计都快领证了,以后她们家可都是酒厂沈厂长家的亲家啊,她丈夫向军那就是沈家公子的大舅哥,有了这层关系,他在酒厂可就不一般了。   要是为了这事把苗儿给得罪了……   儿子儿媳说的这些话,姜建国和吴淑兰都懂,可外面那个毕竟是他们亲生的,他们现在也不知道该咋办好了。   “这样,爸妈,我出去替你们问问她,她来咱这干啥,看看她是个啥意思。”   孙英子站了出来。   姜建国和吴淑兰都同意了,儿媳妇出面比他们出面要好。   孙英子打开门,就见那个叫江云的正慌里慌张走向客厅,难不成她刚刚一直在门口偷听她们说话?   这下,孙英子心里更不待见她了。   “你是叫江云吧?”   “嫂子。”   江云站了起来,有些紧张的叫了人。   “你坐。”   孙英子扯过一个板凳,也坐了下来,她看着她,直接开门见山了。   “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句话倒把江云给问住了,她磕磕绊绊的说道,   “我想来看看自己的亲生父母……难道不行吗?”   “行啊,没说不行。除了来看他们,还有什么事吗?”   孙英子追问道。   “我……我是爸妈的亲生闺女,我是姜家的人,我……我想搬回来住。”   江云不想再跟着宋婷租房子住了,整天不是吃玉米面饼子,就是野菜窝窝头,没有一点油水,还要她整天去拉煤球。   她的亲生父母家,家里人都是工人,她如果回来,就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去拉煤球了,也不用再吃的那么差劲了。   孙英子听到她想搬回来住,脸色顿时变了。   “可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在江家吗,这回来住干啥?”   “可江家毕竟不是我的家,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的户口还没有迁回城里来,我也不想再拖累我养母了。”   江云的话一说出来,就让孙英子忍不住冷笑了,   “你不想拖累她,想回来拖累我们啊?你没有城市户口,你吃啥喝啥用啥?你准备让谁养着你?”   江云忽然沉默了,   “可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   “是你的亲生父母,就应该白养着你?   别说爸妈不答应,就连我和向军都不会同意的,我们凭什么拿我们的口粮养你啊?我们又不欠你的。”   孙英子的话说的江云心里格外的不好受,这些怎么都和她来的时候想的不一样。   “爸,妈……”   门口传来姜娟子的声音,她挺着肚子站在家门口,见家里没啥人,走到客厅才看到孙英子和江云。   “你怎么在我家?”   姜娟子看到江云,脸上立马带了怒色。   江云不敢看姜娟子,低下了头。   “咋回事啊?”   孙英子原本想把这个隔三差五来打秋风的大姑姐赶出去的,但见她们只见好像有事。   “我之前去找她借过钱,让她顺手再帮我安排一个工作,可被她打出来了,她有那么多钱,都不肯借我这个大姐,父亲是副厂长,帮我安排工作多简单的事……   我都跪下来求她了,可她却狠狠羞辱了我一顿,不认我这个大姐……还骂我是穷要饭的,还说咱这一家人都是穷鬼,让我以后不要再去纠缠她。”   姜娟子现在提起来,还是很生气,她去找她好多次,有一次她爸妈在家,她就捂着她的嘴,把她给拉到了楼下,甚至还威胁她,说她要是再敢来找她,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当时一脸的狠样,甚至还推了她一把,一点都没顾忌她有着身子哪。   “既然你当初说我们都是穷鬼,这样看不起我们,现在为啥想住进穷鬼的家啊?还想让穷鬼养着你?”   孙英子眼里透着一股子讥讽,江云脸上满是难堪,后悔当初说那样的话了。   “啥?她还想住到家里来,呸,没门。”   姜娟子朝着江云的脸,啐了一口。   江云用袖子把脸上的唾沫擦干净,把她恶心的朝一边干呕了起来,使劲用另外一边的袖子擦着脸,嫌弃的已经不能再嫌弃了。   “你个婊/子,给我滚出这个家,当初不认我这个大姐,嫌弃我们,现在还想住进来,谁给你的脸?”   姜娟子扯着她的胳膊,把人给扯到了楼道里,楼道里的人见姜家又有热闹可以瞧了,纷纷围了上来。   “你放开我,快放开我……”   江云挣扎着,被姜娟子揪着头发,扇了两巴掌,还对着她的脸,又吐了一口口水,故意恶心她。   “你之前不是挺傲的吗?还羞辱我,推我,还不肯帮我,一点都不念姐妹情,现在家里出事了,过不下去了,想认这边的家了,呸……”   ……   江云蓬头散发,狼狈不堪的回到家,趁她妈宋婷还没回来,连忙用肥皂一个劲的搓着脸,把脸都给搓红了,还不肯停下来。   只要一想到,那个该死的姜娟子往她脸上吐口水,她就感觉自己脏了。   此时的宋婷,正在拉煤球,昔日那个体面讲究的烟厂副厂长的爱人已经不在了。   她穿着一身碎花褂子,肩膀上搭着一条灰扑扑,用来擦汗,垫肩膀的毛巾,以前只穿带跟皮鞋的脚如今也穿上了老布鞋。   从前养尊处优的手,现在满是老茧,脸上也显了老态。   之前她人很倨傲,仿佛眼睛里看不到旁人似的,可现在她对煤场的同志,陪着笑脸,也弯下了以前挺得笔直的腰。   她拉了一天的煤球后,来到国营饭店,在窗口排队,准备给家里的闺女宋婷买个肉包子,给她改善一下伙食,她最近吃的少,她知道闺女不爱吃野菜窝头,可现在她们也没别的法子。   排在她前后的人,都离她老远,脸上带着一股子嫌弃,她浑身都是煤灰,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汗味,头发凌乱,脸上的煤灰被汗水冲的一道子一道子的。   等她把肉包子拿回家,江云看到很高兴,迫不及待的拿起肉包子往嘴里塞,以前家里包包子,她都让她妈包瘦肉的,不要掺肥肉,吃着腻,以前国营饭店的包子她从来不吃,因为肥肉多。   可现在她却吃得特别香,也不嫌肥肉腻嘴了。   “妈,这包子真香……你吃了没?”   江云把一个包子吃完,才想起来问宋婷,她不知道,刚刚宋婷看着她吃肉包子,忍不住一个劲的咽口水。   “妈吃过了,在路上吃的,妈买了俩肉包子·。”   宋婷扯着谎话,她还不知道,她放在心尖上疼的闺女,人家今天跑到姜家认爹妈去了。   眼瞅着中秋节快要到了,林城大大小小的厂子都已经在准备给工人发过节的东西了。   这几天,姜苗天天往家里拎东西,有月饼,有咸鸭蛋,有咸鱼,有橘子,葡萄,还有咸肉啥的………光月饼就有十几份,凡是林城请她当过翻译的,都给她送来了一份中秋节礼。   甚至有四五家厂子还给她各送了一兜子活蹦乱跳的螃蟹。   这可把胡同里的人都羡慕坏了。   这四五兜子螃蟹,被姜苗养在大盆子里了,一个没注意,让螃蟹全给爬了出来,爬了一院子,甚至有的还爬到了屋子里。   幸好沈三儿来的及时,帮她满院子的抓螃蟹。   小傻狗被螃蟹的蟹钳夹的嗷嗷叫,姜苗这才知道,这个小傻狗原来会叫,不是哑巴。   它也不知道怎么招惹了那些螃蟹了,一个狗身上,有五六只螃蟹夹它。   姜苗把那些螃蟹从它身上整掉,没一会儿,就又被夹了个满身。   现在的螃蟹虽然不贵,但也不便宜,有一两只爬了出去,被胡同里的王大爷看见,立马捡起来揣进了兜里。   这一幕被小傻狗瞅见,追着人家王大爷一个劲的叫,还撕咬着对方的裤腿,可它毕竟太小了,对王大爷产生不了任何的威胁,就在王大爷准备一脚把咬他裤腿的小黑狗踹飞的时候,姜苗跑过来了。   “这是你家的狗?你怎么管的,没看见它咬我吗?”   王大爷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姜苗不明所以,就把小傻狗从地上抱了起来,不让它咬对方的裤腿,可小傻狗在她手里,一点也没有了平时的老实,就像个冲锋枪似的,一个劲的冲王大爷吠,还龇牙咧嘴的。   姜苗差点没抱住,让它冲到王大爷的脸上。   “你这个狗到底是咋回事?该不会是个疯狗吧?”   王大爷见这个狗别看小,但凶得很,他忍不住往后退。   姜苗也纳闷的很,这个小傻狗平常不这样啊,现在就像个小钢炮似的,她使劲抱住了它,才没让它窜出去,一抬头就见面前这个大爷的兜里有啥东西在蠕动,   “你兜里是啥啊?”   “啥啥啊,啥也没有。”   王大爷做贼心虚,捂住了自己的兜,下一秒,就一脸的痛色,食指像是被啥东西夹住了似的,他连忙甩开了手,只见一只巴掌大的螃蟹从兜里爬了出来。   王大爷的手被夹出了血。   “好啊,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竟然还偷我的螃蟹,怪不得我的狗冲你叫哪。”   姜苗一把他身上的螃蟹,抢了回来。   “啥偷你的螃蟹,这螃蟹是我在路上捡的。”   王大爷脸上发虚,这螃蟹刚从她家爬出来,就被他走过去,装进兜里了。   “你捡的是我家的螃蟹。”   姜苗不和他废话,把他另外一只口袋里的螃蟹也给抢了回来。   “是你家的螃蟹咋了?谁让它跑出来了,你家的螃蟹把我的手给夹出血了,你要么赔我五块钱,要么赔我三十只螃蟹。”   王大爷举着自己已经停止流血的食指,想讹姜苗的螃蟹吃。   姜苗忍不住笑了。   “你不把它揣进你兜里,它会夹你吗?再晚点,你的手指上的口子就要愈合了,夹你是你活该,还敢讹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小姑娘就好欺负啊?   我告诉你,你偷我的螃蟹,我还要去举报你哪……”   被姜苗用狠话一威胁,王大爷也不敢再讹人了。   “谁偷你的螃蟹了……你可别诬陷人……”   他说完话,就急匆匆的回家了。   “咋了?”   听到动静的沈三儿手上拎着从屋里抓到的一串螃蟹,跑了出来。   “没事……”   姜苗收回了目光,她的螃蟹跑出来,但这不能成为他偷螃蟹的理由,她要是养了几只鸡,跑到了外面,被别人抱走了,最后来了句,谁让你的鸡跑出来了。   等沈三儿和姜苗把螃蟹都给捡到了水缸里,这才作罢,姜苗不放心,又在水缸上面盖了一块板子,怕螃蟹再跑出来。   她晚上蒸螃蟹,奖励给了小傻狗三只膏子肥美的大螃蟹,这么多螃蟹,她也吃不完,准备等过几天,做成蟹黄膏储存在坛子里,等啥时候想吃,就挖出来一勺子,用来拌面吃,味道简直了。   终于到了中秋节这天,沈三儿带着姜苗,来家里吃饭,他来给姜苗捡螃蟹那天,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这还是姜苗第一次登门,沈三儿把她身上背的包给挂在了木架子上。   “来了……”   放下报纸的沈厂长刚站起来,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周琴给打断了。   “呀,这就是小姜吧,长的真漂亮,比三儿以前带回来的那些女同志好看多了。”   她这番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三个人包括姜苗脸色都变了。   周琴还亲热的拉着姜苗的手。   姜苗也不甘示弱的回敬了她一句,   “听沈三儿说,他家里有个之前当保姆的后妈,该不会就是您吧?”   周琴的脸色顿时僵了一瞬间,她自打和沈文清扯证后,就特别在意别人说她之前当过保姆啥的,这段不光鲜的经历,是她的禁区。   “我是沈厂长的爱人,也就是三儿的妈。”   周琴笑吟吟的说道,待姜苗依旧热情的不行。   “快过来坐吧。”   沈厂长见儿子的脸黑的不行,连忙把周琴拉到一旁,让姜苗坐到沙发上。   沈三儿阴恻恻的瞅着周琴,要不是顾忌着姜苗在场,他非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你赶快去做饭吧。”   沈厂长催促道,望着她的目光,带着谴责。   “行,那我去做饭,你们好好聊。”   周琴转身进了厨房,刚刚被她那个继子瞅的,她忐忑的不行。   ……   “小姜,终于把你给盼来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个混账儿子,这几天……”   沈厂长话还没说完,就被儿子的咳嗽声给制止了,他看了眼儿子,连忙转移了话题,   “来,喝茶。”   沈厂长也就是沈文清,这几天被儿子沈三儿给折腾惨了,甚至连他要和未来的儿媳妇说啥话,都被他给盘问了一遍。   他这几天,天天往这跑,嫌家里的地板蜡打的不够亮,嫌家里太沉闷了,嫌家里太乱了……   姜苗喝了一口茶,环视着沈家,只见家里放了许多花花草草,窗明几净的,地板也很亮,家里像是打扫过的。   “叔叔,你是不是喜欢养花草啊?”   沈厂长又瞥了眼儿子,   “对,就是我喜欢,我就喜欢养这些花花草草的,看着心情好。”   正说着话哪,沈三儿坐在了姜苗身边。   “来看电视。”   说着就把电视给打开了,凑到姜苗跟前,低声问她,   “你想吃啥啊?桔子还是芒果?”   “桔子吧。”   “行。”   沈三儿拿过一个桔子在手里剥着,沈厂长看到这样的儿子,心情有些复杂,尤其是在看到儿子给小姜扇扇子的时候,诧异极了,这还是他那个混不吝的儿子吗?   他虽然知道儿子对这个小姜不一般,但亲眼看到,还是有些不一样。   他很有眼色的站起来去书房了。   他一走,姜苗脸子顿时拉了下来,下狠手拧着沈三儿的耳朵,   “想好怎么和我解释吧,还经常带女同志回家。”   “疼疼……姑奶奶……我解释解释,我之前那是为了逼前面那个女人离婚,才这样做的,那些女同志都是我兄弟的对象,人家是来帮我忙的……疼”   沈三儿压低声音,趴下了身下,向姜苗求着饶。   “哼,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诓我?”   姜苗松开了沈三儿的耳朵。   “姑奶奶,我怎么敢诓你,要是我诓了你,就让天上降下一道雷劈死我。”   沈三儿发着毒誓,见姜苗还不高兴,就晃了晃她。   “我说的是真的。”   “我就暂且相信你。”   姜苗一边说,一边拧着他胳膊上的肉,把沈三儿拧的吸了一口冷气,眉头紧皱,只敢小声央求姜苗,声音小的仿佛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   等姜苗松了手,沈三儿一脸委屈的揉着自己的耳朵和胳膊。然后一个劲的往姜苗身边凑,被姜苗瞪了一眼后,就不敢再动了。   然后从房间里抱出了一堆零嘴,有巧克力,有各种各样的糖,还有饼干……   他还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冻的冰凉的桔子汽水。   “小姜,你进来,我想和你聊聊。”   沈厂长站在书房门口,冲姜苗招招手,沈三儿不乐意了,瞪着他爸,也要跟着姜苗进去,被沈厂长堵在了门外。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姜苗才从里面出来,沈三儿在外面急的不行,   “我爸都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啥,好了,别问了。”   姜苗不肯和他说,沈三儿就看了一眼他爸,沈厂长见儿子吃瘪,心情美的很。   “好了,来吃饭吧。”   周琴把最后一盘子菜放到了桌子上,招呼他们来吃饭。   姜苗坐下来一看,只见桌子上的菜丰盛是丰盛,不过就是很淡,她是个重口味的人,喜欢吃辣,这菜淡的让人没有一点食欲。   沈三儿看到桌子上的菜,脸色立马冷了下来,把筷子扔在了桌子上,瞪着周琴,   “我不是告诉过你,做些辣菜吗?你做的这样淡,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两更合一章了,第三更在十二点。 第133章   沈文清脸上也不好看, 因为儿子前几天就说了,小姜喜欢吃辣,周琴这样做, 不是明摆着就是故意的吗?   “三儿, 你看我这记性, 我把小姜喜欢吃辣的事给忘了,平常家里我和你爸吃的都比较清淡。”   周琴说完一脸歉意的看着姜苗,   “小姜,要不今天这顿先对付一下吧, 等你下次来,阿姨给你再做几道辣菜。”   “怎么能对付?今天是人家小姜第一次登门, 你去把这些菜,再重新炒一下。”   沈文清眉头紧皱, 脸色不虞, 前几天儿子压根就不想带人家小姜到这个家吃饭, 还是他向儿子连番保证之后,儿子才同意。   周琴见沈文清发话了,只好站起来, 把桌子上的菜端进厨房里,姜苗也跟着进去了,主要是怕她往菜里加啥不干净的东西。   周琴把菜倒进锅里, 掰了几个辣椒,她见姜苗站在旁边盯着哪,只好一板一眼的炒菜。   “小姜,你人长的这么漂亮, 咋就看上三儿了啊……”   姜苗知道她怀的啥心思, 就笑眯眯的反问她,   “阿姨,我也正想问你哪,沈叔叔当时是咋看上当保姆的你的啊?你是咋成为沈三儿的后妈的呀?”   周琴脸上的笑渐渐淡了下去,   “小姜,等你和三儿扯过证后,家里的这一大摊子,我就交给你了,我现在年纪大了,这记性越发的不好了。”   姜苗没有接她的茬,把菜又重新端到桌子上,姜苗冲沈文清说道,   “叔叔,阿姨刚刚在里面说她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想找人把家里的活接过去,要不,让沈三儿给你找个小保姆吧,最好找那些,十七八岁,手脚麻利的小姑娘。”   周琴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她当初就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来沈家当保姆……她最知道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在想些啥。   “小姜,请啥保姆啊,我刚刚是在和你开玩笑的。”   当着沈家父子的面,她不好说出把家里那摊子事交给姜苗的话。   “我觉得还是请个小保姆好,阿姨你看你现在都上了年纪了。”   明明才三十九岁的周琴被姜苗说上了年纪,她心里堵得要命,认识她的人都知道,最好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小保姆啥的,而姜苗却一直在她的神经线上跳舞。   “行啊,等啥时候我给我爸找一个。”   沈三儿这个时候来了一波助攻,周琴求救似的看向沈文清,想让沈文清说句话,可沈文清就像是没看见似的。   “小姜,吃螃蟹,我这还有一瓶黄酒哪,我去拿过来。”   螃蟹性寒,喝点黄酒可以散寒。   沈三儿帮姜苗扒着螃蟹,把蟹膏用小勺子全部挖到了小盘子里,然后递给了姜苗。   沈文清把黄酒拿了过来,让沈三儿给姜苗倒了一杯。   “小姜,听说你爸贪污厂子里的钱进去了,你有没有去看过他啊?”   周琴真是哪壶不行提哪壶。   “没有,阿姨,你以前也当过小保姆,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们当小保姆的心里都在想啥啊。   我之前见到一个小保姆,特别贪慕虚荣,自己不想努力,就整天想着怎么勾搭男主人,通过勾搭男主人过上好日子。   你说这样的人,让人鄙视不?”   姜苗支着脑袋,看向小保姆本人周琴,就差指名道姓的说她了。   沈三儿在一旁笑出了声,   “肯定鄙视啊,我就见过一个。”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周琴。   周琴气的握着筷子的手青筋都冒出来了。   姜苗却不肯放过她,   “阿姨,我问你哪,你怎么不说话啊?”   “小姜,菜凉了,你多吃点菜吧。”   周琴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阿姨,你是不是也认识这样的人啊?”   姜苗又继续追问,把周琴逼的难堪的不行,   “我不认识。”   “不认识啊,我以为阿姨你认识哪。”   姜苗笑吟吟的。   一旁的沈文清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是个性子不咋好的人,以后他儿子,恐怕只有被她拿捏的份了。   等姜苗离开沈家后,周琴哭唧唧的向沈文清说着姜苗的不是。   “你看她在今天饭桌上说的都是些啥话,她那样羞辱我,说我是小保姆啥的,你也不替我说句话。”   正在桌子上写毛笔字的沈文清,连头都没有抬,   “可你本来就是小保姆啊……”   周琴一听这话,心顿时凉了半截,   “沈文清,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每天给你洗衣做饭打理家务,原来在你心里,我还是那个小保姆?”   沈文清没有搭理她,让她自顾自的在那哭。   ……   姜苗终于和沈三儿领证结婚了,在国营饭店摆了很多桌,那桌子甚至都摆到外面了。   今天来的只有沈文清,周琴没有来,主要是沈三儿不让她来,认为她一个保姆而已,压根就不配过来。   周琴在家里向弟弟妹妹说着继子不让她参加酒席的事,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大姐,你可是他妈,虽然是后妈,但你也照顾了他这么多年,他不让你去参加酒席,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周珍珍为大姐抱不平,大姐可比那个沈厂长年轻十多岁,本来嫁给他,就委屈了,再加上她大姐为沈家操持了一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不让大姐去,这不就相当于明晃晃的在打大姐的脸吗?   “珍珍说的没错,不让大姐去,也不让咱们几个去,咱可是他沈三儿的舅舅和姨妈,咱这是正经的亲戚啊。”   周大志也气的不行,觉得那个沈三儿到现在都没有看得起他们。   “你们不知道,他娶的那个女的,在饭桌上,当着他们的面,说我是个贪慕虚荣的小保姆……”   周琴哭的眼睛都肿了。   “啥?她可是一个小辈,而你是她婆婆,她怎么敢这样对你?那我姐夫他就不管吗?”   周珍珍一下子炸了起来。   周琴摇了摇头,   “他不管。”   “真是岂有此理,姐夫竟然也不管,就看着他们欺负你?”   周珍珍气的不行,等让她见到了大姐那个继子娶的媳妇后,她一定要替大姐出口恶气。   周大志也觉得沈家太欺负人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大志,你的那事怎么样了?”   周琴擦了擦眼泪,问弟弟周大志。   周大志叹了一口气,   “大姐,我当主任那事黄了,你就帮我和姐夫再说说,让我当酒厂的生产主任吧。”   周琴一听,顿时急了,她虽说是他们的长姐,但自打爹娘没了后,一直是她把他们给拉扯大的,她就是他们的娘。   “大志,你别急,等他回来,我就和他说你升主任这件事。”   “行,大姐,你可要好好和他说,我是真想当生产主任,他宁愿让外人当,都不愿意让我当。”   周大志埋怨道,觉得沈文清压根没拿他当家里人。   周家姐弟几个,以前是住在村子里,后面靠他大姐给人家当小保姆,攀上了那家的男主人,自此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在周家表现的淋漓尽致。   大姐周琴,抱着才几个月大还在襁褓中的小妹周珍珍,一手牵着三弟周大志,旁边跟着二妹周莲花,一家子土货,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住进了沈家。   等他们到了年纪,沈文清还把他们给安排进了酒厂,可这姐弟几个人,就像是填不满的沟壑似的,当了正式工人就想当干事,当了干事就还想往上爬。   “大姐,你也要帮我和姐夫说说我的那件事,我对象他想进酒厂当干事。”   周珍珍晃着大姐周琴的胳膊,撒娇道,周琴有些犹豫,   “哪有人一进厂子就当干事的啊?”   “我对象他可是个文化人,还是个大学生哪,咋不能一进厂子就当干事啊?再说了,那也不是旁人,那可是你妹妹我的结婚对象。”   “行行,等他回来我和他说说。”   “大姐,你真不愧是我亲大姐……”   周珍珍腻在周琴身边,把她哄的眉开眼笑的。   沈文清早就知道周家姐弟几个是啥样的人,所以压根就不可能答应他们,之前那个周大志已经找过他好多次了。   晚上,等他喝的醉醺醺回到家后,周琴压根找不到机会和他说她弟弟妹妹的那些事。   第二天一早,姜苗和沈三儿来家里吃早饭,因为毕竟是他们婚后的第一天第一顿,林城一直有这个习俗,所以即使沈三儿再不愿意回来,也被姜苗给拉着回来了。   饭桌上,周琴这次没有再闹啥幺蛾子,而是把她弟弟妹妹的事和沈文清说了说。   沈文清没有回答她,而是看向姜苗,就像是在考她似的,   “小苗,你说我应该答应吗?”   周琴见沈文清竟然问刚进门的儿媳妇,并且这个人还和她不对付,她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不明白沈文清的用意。   “不能答应,我说句不好听的,那厂子是公家的,不是爸你个人的,要是靠裙带关系,就能把这些人安排到重要的位置,甚至不顾厂规,那这让别人怎么说爸你啊?   如果将来他在那个位置上出了事,给厂子里造成了不可挽救的损失,这个责任是谁的?   你让他做到了生产主任的位置,对别的人来说,是不公平的,还有把那个啥对象安排进酒厂当干事?首先需要考察这个人,是不是人才,厂子需不需要,不需要的话,要他干啥?”   姜苗直言不讳的说出了心里话,一点都没有顾忌旁边的周琴。 第134章   “小姜,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弟弟周大志,那可是你舅舅,我妹妹珍珍那可是你小姨。”   周琴脸上带着牵强的笑, 质问姜苗。   “我哪来的舅舅, 小姨啊?即使是舅舅, 小姨,咋了?还不能让我说实话了?”   姜苗可是听沈三儿说了,这个周琴姐弟几个,从小没少欺负他, 尤其是这个周琴,仗着自己和沈文清扯证了, 就趁沈文清不在家的时候,苛待他。   甚至, 有次他发烧, 差点都快烧死了, 她就装不知道,最后还是他母亲留下的王妈,来家里强行抱走了他, 才让他没活生生烧死。   姜苗之所以愿意和沈三儿领证结婚,事情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那次中秋节后, 他就带她去了他另外一个家。   那个家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那是一座有历史痕迹的小洋楼,听沈三儿说,是民国时期造的。   推开铁栅栏的门, 走进去, 可以看到一个已经荒废了的小花园。   “你就是姜同志吧?”   姜苗还没进去, 就从屋里迎出来一个人,她穿着斜襟蓝色褂子,下面是黑裤子,头发梳成了髻。   身上围着一条粗布围裙,整个人显得干净又利落,长的也慈眉善目的。   “您就是王妈吧?”   姜苗过来的时候,听沈三儿说了,这个王妈是他妈带过来的,后来他妈走了,王妈就拉扯他,后面开始运动了。   他们家原本要被定成份的,后来因为战争期间,他外祖家,捐赠了大量的钱财支持抗日,支持我党,这才比其他人稍微好点。   那个时候风声紧,只好让王妈回乡下躲了几年,这两年好点了,沈三儿才又把她带回来,对外就说是他家的远方亲戚。   对于无儿无女的王妈来说,早就把这当成了自个的家了,回乡下那几年,住在侄子那,别提多难受了。   所以沈三儿一去乡下接她,她高兴的跟个啥似的,拿上包裹就和沈三儿回来了。   王妈知道三儿喜欢这个女同志,否则不会带她来这的,她在房间里背着沈三儿,拉着姜苗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沈三儿的事。   “当年小姐走了,他才两岁,沈厂长工作忙,顾不上他,后面,家里来了个小保姆,刚来那几天,看着人还挺老实的,对小姐留下的孩子好的没法说。   有天,沈厂长喝醉酒了,这个小保姆就爬上了他的床,醒来后,哭哭啼啼的,要沈厂长和她去领证,沈厂长见她人勤快,心地好,对三儿也不错,就和她扯证了。   可没想到,她和沈厂长扯完证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趁沈厂长不在家,就想着法子磋磨我,想把我赶出沈家,我为了三儿一直忍着,那可是小姐留下的唯一的孩子,我说啥也要看着他长大。   后面,她见我不走,就假装有了身子,向沈厂长告状,说是我推了她,才害的她流产的,我被逼的没法子了,只能把三儿留在哪,一个人回到了这。   她那个女人,人前人后有两面面孔,别看她是村子里出来的,但一点都不淳朴,厚道,心坏的很,我不放心三儿在那个家,有好多次想去把三儿要过来,可她仗着自己是三儿的后娘,不肯放人。   那一次,我去看三儿,她挡在门口,不让我进去,神色躲躲闪闪的,我就知道三儿肯定出事了,最后闯进去一看,三儿烧的已经晕过去了,他那个时候才五六岁。   我当时都快吓死了,抱着浑身发烫的他就要去医院,可周琴那个贱人,挡在门口,愣是不让我出去,还说三儿是沈家的人,我凭啥带走,后来,我跪在地上求她,给她磕头,她还是不让我带走三儿去看大夫。   后来我被逼急了,就冲进厨房,拿了一把刀……这才出了沈家。”   王妈提前陈年旧事,眼圈红了,一个劲的抹泪,脸上满是对那个周琴的憎恨。   姜苗听的五味杂陈的,没想到这个周琴竟然这样坏,她心里忍不住有些可怜小时候的沈三儿。   “姜同志,你也知道,沈三儿以前结过一次婚,可那不是他自愿的,谁都没想到周琴会这么的龌龊,在三儿身上干出了她当年干的那件事,用同样的手段……   沈厂长为了逼三儿和周琴的外甥女结婚,棍子都打断了两根,甚至还用他母亲的遗物威胁他,说他不肯和对方结婚,他妈的遗物,他会给他妹妹,也就是周琴后面给他生的那个闺女。”   听着王妈的话,姜苗一肚子的火气,那是沈三儿他妈留给他的东西,沈三儿的父亲凭啥做主啊?   她中秋节那天,去沈家吃饭,感觉沈文清还挺好的一个人,对沈三儿也不错,可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对过沈三儿。   “其实,三儿很可怜,自幼没了母亲,小的时候又被周琴那个女人折磨过,沈厂长又经常不在家,有的时候几天,甚至十几天都去外面出差。   我虽然对他好,但终究替代不了母亲,也就是小姐这个角色,沈厂长又很忙,把他丢给周琴,曾经有段时间,他突然不会说话了,大夫说,他是心理出了问题。   后面才知道,他一直被周琴虐待,长大后,他看着挺爱说话的,性子也讨喜,就是整天吊儿郎当的,可实际上,他很孤独。”   姜苗能体会那种感觉,因为曾经,她妈带她改嫁,继父是个有家暴倾向的人,母亲对继父的女儿,比对她好,对她很冷漠,甚至在她被继父家暴的时候,她会选择视而不见。   姜苗想起往事,眼睛里还是会充满泪水,她仰起头,把眼泪逼了回去,她也一直感觉很孤独,就感觉自己像个浮萍。   曾经家暴过她的继父被她亲手送了进去,那个时候的她有钱,有地位,和曾经那个小女孩不一样了,她妈见她事业有成,就跑到她面前,装慈母,还求她拿出钱来去救躺在医院的继妹。   她没有出钱,而是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那个曾经欺辱过她的继妹因为没有钱交医药费,而饱受病魔的折磨和摧残。   那个时候的她,什么都不缺了,可又什么都缺,曾经那些人对她造成的伤害,始终无法随着时间愈合。   离开小洋楼后,沈三儿还嬉皮笑脸的往她身边凑,她只问了对方一句,   “沈三儿,你对我是认真的吗?你有没有骗过我?”   “我对你当然是认真的,没有骗过你。”   沈三儿见姜苗一本正经的问他,他收起了脸上的笑,郑重的回答了她。   “我希望你能一直对我坦诚下去……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一起去领个证?”   姜苗问的很随意。   沈三儿先是一愣,然后直接乐疯了。   “你说真的?”   姜苗点点头,   “真的。”   她不在意对方结过婚,也不在意对方是否上进,她只是不想再孤独下去了,难得遇到一个想领证的人。   她想以后的每次大雨,都有人来接她回家,然后一起走在路上……   ……   饭桌上,周琴听到姜苗说她弟弟,妹妹,不是她舅舅和小姨,她顿时不乐意了,   “老沈,你都听见了吧,她不拿我弟弟妹妹当正经的亲戚,这不就是看不起我们吗?”   “说工作那事哪,你扯到这上面干啥?你告诉你弟弟周大志,还有你妹子周珍珍,他们说的那事,我没法办,就像小苗刚刚说的那样,酒厂是公家的,不是咱自家的,让他们搞清楚。”   沈文清这些年可没少帮她那几个弟弟妹妹,帮的也差不多了,还有她老家隔三差五就来一帮子人来家里打秋风。   “老沈,他们可是我亲弟,亲妹,我就他们这几个亲人了。”   周琴红着眼圈,看着沈文清。   “亲弟亲妹咋了?也不能违反规定,滥用私权啊?”   姜苗把手里的鸡蛋放下,看向瞪着她的周琴,   “阿姨,也不是我这个做小辈的说你,你这不是让我爸他犯错误吗?你为了你亲弟,亲妹,就一点也不顾及爸了?明知道这样做,爸会犯错误,还这样纠缠他,让他犯错?”   “我………我不是让他犯错误……”   周琴被姜苗的话说的慌张了起来。   “可你这样做,就是让爸犯错误,你要是真为了爸着想,为了爸好,这些事,你就不应该和他说。”   姜苗越说,沈文清看着周琴,眉头皱的就越很。   “我……”   周琴被堵得说不出来话了,她见沈文清站起来,离开了饭桌,连忙追了上去。   “老沈,你听我说,他们只有我这个大姐了,我不帮他们,谁帮他们啊,我真不是让你犯错误……   再说了,你以前不是也帮他们了吗?这次就再帮她们一把,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屋里传来沈文清的声音,   “你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你的最后一次是使不完了是吧?   你的那几个弟妹,工作哪个不是我给安排的,就拿你那个兄弟,周大志来说,他是那块当主任的料吗?还想当主任,我看他连这个干事都不够资格……”   姜苗和沈三儿坐在饭桌上,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饭,听着那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   “再来个包子?”   沈三儿递给姜苗一个包子。   “我不爱吃馅,我吃皮,你吃馅。”   姜苗把包子掰开,把肉馅倒进了沈三儿碗里,沈三儿夹起来就塞进了嘴里。   吃完饭后,俩人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   姜苗看出沈三儿不喜欢来这,可这样不行,他们以后要时不时的过来,那个周琴休想再过以前那种好日子了。   她那样的人,就应该下地狱。   ……   俩人回到家后,门口已经等了很多人了,婚后,姜苗并没有和沈三儿去住他那个小洋房,主要是那个小洋房太招摇了,怕被人给举报了。   再加上,时不时的就有人来找她去当翻译,甚至有的是外省的人,她从没有小看过人的坏心,别看有的人,和你说话,关系多好似的,人多淳朴老实,可说不定,人家在背后□□一刀,你都不知道。   现在这种情况,还是越低调越好。   “姜同志,你们可回来了……听说你们昨个结婚了,这样的喜事,也不来说一声……”   说话的是家具厂的人,他们一共来了三个人,手上都拿的大包小包的,还有其他厂子里的人,拿的礼都不薄,姜苗连忙打开门,把这些人请了进去,沈三儿提着热水瓶,给他们倒着茶。   姜苗端出一盘子喜糖和瓜子,还有花生,等他们走的时候,又人手包了一包喜糖,让他们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吃。   沈三儿甩了甩钢笔,在本子上记着,哪个厂子送了啥。   “这个面包厂,给你送了一条毛毯子,还是羊毛的哪……”   “他们送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将来咋还,还不如都送暖水瓶,搪瓷盆哪。”   姜苗数着家里的搪瓷盆,她这一结婚,带双喜字的搪瓷盆就收到了一摞,都不知道这么多盆子,咋用完,还有暖水瓶,红的,绿的,黄的,塑料的,带竹壳子的,好多只。   还有带鸳鸯的红枕巾,带喜字的绿枕巾,还有人给她送了一套被面……其中有一台收音机,是棉花厂厂长两口子昨个送来的,一块上海手表是烟厂送的。   刘长芳送了她一一支名牌的钢笔,老李送了她一对瓷瓶,张大姐送了她一个绿色的蚊帐,曹大姐送了她亲手绣的枕头套,姜家筒子楼里的孙嫂,给她送了一坛子腌的小黄瓜,张桂兰给她送了一篮子鸡蛋……   家里的堂屋,已经摆不下了,姜苗住的东屋,地上都放满了大大小小的东西。   这还没算沈三儿朋友还有文化馆那些给他送的,他要往这拿,姜苗没让,因为东西实在太多了。   还有沈家那些有来往的,送的东西压根没精力整理,都一股脑塞进小洋房了,沈文清也不要他们的。   姜苗和沈三儿光整理这些东西,都花了两天。   这才腾出手来给街坊邻里送喜糖啥的,她穿的还是结婚当天的那身红旗袍,这是沈三儿托朋友在上海那边按她的尺寸找的老师傅做的。   作者有话说:   加更在十二点 第135章   “你是新搬来的小姜吧?”   “对, 大娘,我昨个结婚,给你送点喜糖。”   姜苗说着, 从盆子里抓了一把糖递给了对方。   “真是谢谢你啊, 你等着。”   胡大娘接了糖, 急忙往屋里跑,拿出了一条新毛巾,   “昨个你结婚,我也没添点啥, 亏你今天还来给我送喜糖,我儿子在毛巾厂上班, 这是他拿回来的,还没用过, 是新的, 你赶快收下。”   胡大娘不由分说的把毛巾塞给了姜苗, 然后怕姜苗再还给她,连忙回家,把家里的门也给关上了。   姜苗只好把毛巾收了下来, 然后又接着挨家挨户的送,这个人家给一捧红枣,那个人家给了一张烙饼, 还有给俩苹果的……杨嫂子给了她一篮子自个蒸的豌豆糕。   姜苗还没走到前段时间偷她螃蟹的那个王大爷家门口,他就探着个脑袋往这瞅。   姜苗走到他家门口的时候,原本不想给他的,谁让他上次偷她的螃蟹还想讹她。   “小姜同志, 祝你们早生贵子啊。”   出来的是王大爷的婆娘, 张王氏, 她端着一碗棒子面,是给姜苗的,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姜苗给她抓了一把喜糖,说了几句客套话。   原本她不想要她的棒子面,可怕她见她收旁人的,不收她的,她心里不得劲,就收了下来。   她出来送喜糖,压根就没想过要东西,可人家都太热情了,她端着满满一盆子的东西回家去了。   她刚走,胡同里的人就聚在一块议论这个小姜了。   “听说,是嫁给了酒厂厂长的儿子,你没瞧见,昨个来接亲的都是吉普车,可热闹了,听说是二婚,但排场可不小……”   “就是,这嫁到厂长家,那可是攀上高枝了,你们等着瞧吧,说不定过两天就从咱这胡同里搬走了,去住那大房子了。”   “你们还别说,人小姜长的真是好看,那旗袍一穿,比电影里的人模样还俊哪,那个酒厂厂长家的儿子长的也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这俩人还挺登对的,听说对方还在文化馆上班哪。”   “是吗?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个小姜刚搬到咱胡同,我就觉得人家小姜不简单,你看转眼间,人家就嫁给了厂长家的公子了,还是杨嫂子精明啊,知道提前去和人家处关系。”   杨嫂子一听这话顿时有点不高兴了,   “我就给人家小姜送过一碗酱豆,见人家刚搬过来,我可没有你这么多的心思。”   被她说的那人,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回家去了。   “昨个来接亲的那些公子哥,个个不简单,要是匀一个给我家闺女,该有多好啊……”   “王大花,你痴心妄想哪,就你闺女长的那个样……压根和人家小姜没法比。”   “我闺女长的咋了?不就胖点吗?你难道不知道胖点好生养啊?”   王大花叉着腰,听到别人说她家闺女的不是,她顿时不乐意了,那个小姜,身子单薄的风一吹就倒,这样的人,婆家压根就不会喜欢,因为不好生养。   ……   姜苗回到家后,就见宋婷和江云正在她家里。   “你们来干啥?”   “苗儿,听说你昨天结婚了,这是我亲手做的包子。”   宋婷递过来一个碎花包裹,昨个她去拉煤球去了,回来从别人口中才听说了她亲闺女结婚的事。   “我不爱吃包子,你拿回去吧。”   姜苗昨个才结婚,今天也算是她的喜日子,她不想发火,要是按到往常,她现在就应该把包子扔到门外面。   “你尝尝,好歹是妈包的,里面妈还放了肉,吃起来可香了。”   宋婷说着,从包裹里拿出一个黄不溜就的包子,一看就是用玉米面包的,她刚拿出来,姜苗就闻到了一股子野菜味。   “我说了,我不喜欢吃包子,尤其是你包的,你听不懂吗?”   姜苗冷冷的瞅着她,要不是江大松出事进去了,恐怕她这辈子都见不到宋婷给她包的包子。   宋婷尴尬的把递包子的手又收了回来,一旁的江云看不过去了,   “这可是妈的一番心意,你怎么能这样?还有,昨天你结婚,怎么没有告诉妈一声,她可是你亲妈。”   “江云,这里有你啥事?你个假货,带着你们的包子给我滚。”   姜苗对她们毫不客气,江云有些恼了,拽着她妈,   “妈,咱走,咱好心好意的来给人家送包子,人家瞧不上,不领情……”   宋婷原本想借着包子,向亲闺女示好,缓和一下关系哪……   走到大门口,刚好碰到回来的沈三儿,江云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甚至停了下来,扭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被身旁的宋婷提醒,才恍然的回过神来。   回家的路上,宋婷忍不住埋怨闺女,   “小云,你刚刚就不应该把我拉走,咱现在和她闹的这样僵,你的工作咋办?难道你想一直拉煤球?”   “妈,你没看出来吗?她压根就不会帮我的,只会羞辱咱,咱现在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了。”   江云现在脑子里还是刚刚沈三儿的身影。   “妈都想好了,大不了妈就舍了这层脸皮,求她,求她帮你找个工作……拉煤球不好找对象。”   宋婷现在满心都是为江云打算,她能一直拉煤球,可小云不行,她还这么年轻,又没有工作,还没有城市户口,找对象难。   甭管咋说,有个工作,就算是临时工也比拉煤球体面,能接触一些家里条件好的男同志。   江云听着她妈说的话,心里很感动,但更多的是想赶快摆脱这样的生活,天天拉煤球的日子她过够了。   她看到沈三儿和姜苗结婚了,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忿,凭啥那个二婚的姜苗可以和沈三儿结婚,而她一个黄花大闺女那个沈三儿却看不上……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姜苗了?   ……   昨个姜苗结婚,姜家一家子都去了,吴淑兰两口子还给闺女打了一对金镯子,两床棉花被。姜向军两口子送了两床缎子的被面,还有一个梳妆台。   姜家没让姜敏和姜娟子过来,怕她们过来膈应人,惹姜苗不高兴。   沈三儿和姜苗俩人收拾好后,还跑到照相馆,照了几张照片,照片里的姜苗穿着淡雅,开叉到小腿的旗袍,沈三儿穿着一身民国教书先生的袍子。   姜苗端庄的坐在椅子上,沈三儿站在她身边。   只不过照片洗出来后,是黑白色的,现在彩色的还没有出来哪,虽然是黑白,但两个人拍的依旧很有感觉,尤其是那出众的长相,还有气质。   “同志,你们两个是我来照相馆上班,见到过长的最好的一对,你们俩真登对啊……”   照相馆里的老同志,夸赞着俩人,甚至还想把他俩的照片多洗出来一张,挂在照相馆,可被姜苗他们拒绝了。   沈三儿带着姜苗去见了老许他们几个。   老许他们是在沈三儿结婚那天,过来接亲看到的姜苗,当时看到第一眼,就知道沈三儿为啥想不开非要和人家女同志扯证结婚了。   他们几个心情都别提多复杂了,要知道他们几个还都是单身哪,看着沈三儿结婚了,对象还长的这样……一个个心里都泛起了酸水。   原本他们都以为沈三儿只是因为新鲜感所以才对一个女同志这样上心,以为过了几天就好了,可他们等啊等,没等到沈三儿和人家女同志分手,倒是等来了沈三儿和人女同志扯证要结婚的消息。   老许听到了姜苗的声音,看着穿着一身旗袍的她,认出了她就是那个在电影院差点摔倒的女同志,不知道为啥,他心里萦绕着一丝淡淡的遗憾,这种感觉来的很莫名其妙,他见对方望了过来,连忙垂下了眼。   姜苗嫌弃屋里的烟味呛人,就走了出来,老许掐灭了手中的烟,也跟了出来。   “真是想不到,沈三儿会这么快就结婚,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姜苗听到了身后有声音,她转头看去,见是沈三儿的朋友,好像叫老许的,听说是从京城那边来的,对方好像是在和她说话。   “是在火车上,他坐在我对面。”   姜苗想起她和沈三儿第一次见面,他显得很不正经的样子,她那个时候对他没啥好感,就以为他是个家里有钱有势的高/干子弟,乱搞男女关系的流氓。   可没想到,她最后竟然会和他结婚。   老许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她脸上,然后再轻飘飘的移开。   “你知道沈家吗?在京城也有个沈家,而三儿的父亲,就是沈家的第三个儿子,沈伯父后面又娶的这个女人,和她有个女儿,被送到了京城老宅。   三儿的祖母想让他回去,留在林城,对他不太好,他有他自己的路要走……”   老许想让姜苗劝劝沈三儿,想让沈三儿和他们一块回去,在林城整天混日子,也不是个法子。   姜苗听出了他的意思。   “你怎么出来了?我找了你一圈?”   沈三儿刚刚是去厨房给她拿汽水去了,   “老许,你没有趁我不在对我媳妇说我的坏话吧?”   “谁敢啊……你可不要冤枉我。”   老许和沈三儿的关系很好,见沈三儿对她很体贴,很上心,他知道这次沈三儿是认真的,他把头扭向了一边。   晚上的时候,沈三儿变得格外的粘人,姜苗走到哪都跟着。   姜苗洗好了脸,催促沈三儿去刷牙,沈三儿却只想和她贴贴,等他刷完牙后,就又缠上了姜苗,姜苗把他扒拉了下来。   “你给我正经点,我有话和你说。” 第136章   “明天再说吧……”   沈三儿抱着她的腰, 把毛茸茸的头埋进了姜苗的脖颈里。   “不行,必须今天说。”   姜苗想把他从身上推出去,不料沈三儿抱的更紧了, 还发出撒娇的哼唧声, 姜苗拿他没法子, 一脸的无奈。   有时,她感觉沈三儿就像个没长大的人似的,缩在自己的壳子里,活的浑浑噩噩的, 可有些东西是人必须要面对的,即使要重新揭开伤疤, 变得血淋淋的,也要面对, 这样才能成长。   她又有些不忍心。   “三儿, 你跟着他们回京城吧, 去做你该做的事。”   正在拱她脖子的沈三儿,身子猛地一滞,然后把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是不是他们和你说什么了?你不用搭理他们,现在不就挺好的吗?”   沈三儿半磕着眼皮,脸上的神色难得的正经了起来, 他不想离开她,也不想去京城,更不想让那个沈文清如意。   “你为什么不愿意去?”   姜苗很好奇。   “因为京城没有你,我要是去, 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不会。”   “我就知道。”   沈三儿叹了一口气。   晚上, 沈三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侧着身子,瞅着近在眼前的姜苗,手轻轻的放在了她的腰上,瞅了她大半宿。   以前的他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日子过成啥鬼样子,活成多烂,都无所谓,可他现在结婚了,他有了她,将来可能还会有他们共同的孩子……   沈三儿越想,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以前沈文清逼着他上进,他很厌恶,一辈子就想那样过,可现在他有了在乎的人,看着她,想着他们的以后……   过了几天,沈三儿要离开林城了,回京城,没有告诉沈文清一声就走了,沈文清是后来才知道的。   “三儿他走的时候,有没有和你说啥?”   沈文清问的很隐晦,他其实是想问,他儿子有没有提起他这个爸。   “也没说啥。”   姜苗脸上神色有些不自然,他临走那几天,缠她缠的要命,连厂子都不让她去。   沈文清听到儿媳妇这样说,一脸的落寞。   “三儿走了,要不你就搬回家住吧。”   “没事,我住在这挺好的。”   沈文清见劝不动她,只好说道,   “那以后每个星期天,都来家里吃饭。”   沈文清说的不容人拒绝,姜苗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回去吃饭也挺好的,可以膈应膈应那个老妖婆。   沈三儿走后,林城也没厂子找她做翻译了,她趁着这段时间,把手上的菜票全部买成了菜,为了不着人的眼,她每天买一点,放到地窖里储存着,对了,地窖,沈三儿走之前帮她挖好了,要是只靠那个小傻狗,恐怕地窖还要挖好长时间哪。   没有地窖可以挖的小黑狗,整天闷闷不乐的,姜苗走到哪,它跟到哪,还别说,这狗长的快着哪,没多长时间,就到姜苗小腿那了。   姜苗骑着从老李那借来的三轮车,拉着小黑狗,跑到城外,割了一车的松柏枝子,准备拉回家,把猪肉烟熏一下。   “傻狗,把那个枝子给我叼过来。”   姜苗怀里抱着一摞枝子,扭头看着掉在身后的松柏枝,示意小傻狗。   小傻狗真就乖乖的把地上的松柏枝叼在了嘴里,小短腿跟在姜苗身后,跑的一颠一颠的。   后面,就不用姜苗说了,只要姜苗前脚用镰刀把松柏枝从树上割下来,扔到地上,小傻狗就很自觉的把地上的松柏枝子叼到三轮车旁边。   有的时候,姜苗甚至割不上它叼,它就坐在地上,冲姜苗汪了一句。   “急啥急啊,没看割着的吗?”   姜苗拿着镰刀,教育心急的小傻狗。   ……   “走吧。”   姜苗把镰刀塞进车里,看了一眼小傻狗,小傻狗自觉地跳到了车上。   等她们到胡同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姜苗连忙把车子推进家里,把车上的松柏枝扔到地上。   第二天一大早,姜苗就把提前用绳子绑好的五花肉条挂在了木架子上,木架下面是冒着白烟的松柏枝。   还有绑着腿的鸡,木架子上挂的满满当当的,还有几串灌好的肉肠,这些都是姜苗拿钱去黑市买来的。   现在只要花钱,就能买回来,等饥荒来临的时候,这些猪肉,鸡啥的,任凭你再有钱,估计也买不到了。   她记得文中的这场饥荒,会持续一两年哪,这些肉也不够咋吃的,又不能养鸡,鸡会叫,被别人举报,可就够喝一壶的了。   姜苗暂时想不到法子,想养兔子来着,但兔肉太膻了,现在她买的这些肉,省着点吃,够吃两三个月的,地窖里的那些菜,也不多,撑死能吃一个多月,并且有的还不耐放。   粮食啥的,只有一袋子玉米面,一袋子白面,这也不够吃的啊,还有三坛子腌的鸭蛋。   上哪去整粮食去啊,姜苗愁的不行,粮票都是定量的,她即使拿钱买,也买不多少,她走着走着来到了粮食站,见粮食站外面贴着一张告示,只见告示上写着,粮食站为了腾粮库,向各大厂子的食堂出一批陈面,不要粮票,价格也公道,一毛一一斤。   姜苗眼珠子转了一下,来到粮食站打听清楚了,外地的厂子也能来这买。   她回到家就找到了老李,和他说了这事,老李这个人啥都好,就是胆子小。   “这不行吧,咱装外省厂子里的人,要是被人发现了咋整?”   “我就问你一句,干不干,不干,就等着挨饿吧。”   姜苗不和他废话。   老李纠结的不行,   “你打哪听说咱这要来饥荒了?消息准确不准确啊?”   “你问这么多干啥?沈三儿给我来电报了,说南方那边已经发大水了,到时候咱这指不定闹饥荒,我这是有备无患。”   姜苗借沈三儿扯了个谎,她就只知道书中说有一场长达一两年的饥荒,但不知道为啥饥荒。   “你干不干,不干我去找旁人,等饥荒真来了,你可别怪我。”   姜苗说着,就要走,被老李给拦下了,他挠了挠头,   “你让我想想,这可是一件冒险的事……”   姜苗见他一个大男人这样婆婆妈妈的,说啥也要走。   “我干,我干还不行吗?”   老李急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真像小姜说的那样,饥荒来了,他孤家寡人的,家里也没囤啥东西,那可就完了。   “你说这饥荒不会不来吧?”   老李还是有点担心,怕冒这么大风险,最后囤了粮食,饥荒却没来。   “饥荒不来,不是更好吗,那粮食你买了也不吃亏,如果到时候吃不完。就拿到黑市卖掉,怕啥啊?”   听到姜苗这样说,老李觉得有道理,心这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姜苗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趿拉着烂布鞋,穿着破洞的背心,眉头直皱,   “你换身好衣裳,咱去厂子里买面粉。”   还别说,老李真有一套像样的衣裳,是一件中山装,放在柜子里,还有一双皮鞋,这一穿,眼镜再一戴,还真像那回事。   他们专挑下午去的,老李的派头很足,人家粮食站也没怀疑他们的身份,等谈妥后,天色已经有点黑了。   他们托人家粮食站,帮他们把粮食拉到城外,说他们厂的车子一会儿就过来。   老李见给他们送粮食的车子回去了,紧绷的身子连忙垮了下来,刚刚他紧张的可是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姜苗在粮食站同志面前帮他打描补,指定露馅。   他腿软的瘫坐在地上,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   “怕啥啊?咱又不是偷他们的,咱可是给了粮食站钱了,这些面粉是咱买的。”   姜苗坐在面袋子上,用手绢扇着风,这天气燥的不行。   “咱这可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幸好刚刚蒙骗过去了。”   老李不放心的交代姜苗,   “这事可不能往外说啊,你知我知,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咱俩就完了。”   姜苗见老李怕成这个样子,为了让他安心,连忙点了点头,她又不傻。   俩人等到半夜的时候,才推着板车往家里走,一共是十八袋面粉,老李七袋,姜苗十一袋,每袋一百斤。   他们走到胡同里的时候,脚步很轻,唯恐惊动胡同里的人,等把面粉都拉回来,已经晚上三点多了,老李看着自家院子里这七袋面粉,都不知道放哪好,感觉放哪都不安全,最后被他塞进了柜子里,还用衣裳盖着。   可是还嫌不安全,最终塞进了睡觉的炕里,这才放心。   姜苗一个人,把那些面粉都给抱进了地窖里,地窖里被她铺了一张油皮纸,出了地窖后,用盖子盖住了入口,还在上面移过来一张床。   第二天,她和老李俩人,拿着各自的所有的票证,油票,菜票,粉条票,豆腐票,酱油票……反正只要是票证,全部把东西买了回来。   现在天热,豆腐不耐放,就被姜苗给做成了臭豆腐乳,老李跟着姜苗,有一样学一样。   他俩还买了很多肥肉,拎着锅来到了城外,炼猪油,因为在家里炼,香味飘到胡同里,怕被人发现,还是在城外炼好。   最后,俩人一人炼了一坛子猪肉,可以吃大半年了。   姜苗还买了很多的黄豆,到时候泡在水里,能生出豆芽,好歹是个菜。   短短几天,姜苗家里已经被她囤了一屋子的东西。   她和老李还跑到乡下,买了两车的大白菜,姜苗留下一半放在地窖里了,剩下的一半,被她在院子里,洗了洗,做成了辣白菜。   院子里那根绳子上,挂着切好的萝卜,还有煮好的豆角……等晒干,收起来,啥时候想吃,用开水泡泡,再炒炒。   煤球她买了一大堆,怕到时候煤球供不应求。   老李还来找姜苗,向她请教咋腌鸭蛋,姜苗来到他家,上次过来没进屋,就在院子里说的,这次还是姜苗第一次进老李的屋子。   天啊,满屋子的破烂,没有下脚的地方,客厅里光方桌就有三四张,上面都放着各种的瓶子还有碗,罐子。   地上是太师椅,绣凳,烂了个大窟窿,破旧不堪的屏风,古香古色的橱柜……破破烂烂的书籍……墙上还挂着烧的只剩半截的残画。   姜苗站在原地不敢动,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老李这一屋子的东西不会都是古董吧?   “找到了,用这个罐子腌鸭蛋。”   老李去屋里翻了大半天,抱出一个大罐子走了出来,只见那罐子平平无奇,和外面那些腌咸菜的罐子没啥两样。   “老李,你这个不会是古董吧?”   姜苗指着他抱着的罐子,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这个不是,这个是假的,用来腌鸭蛋正好。”   姜苗听到老李的话,愣了一下,这个意思是说屋里其他东西都是真的吗?她吓得连忙小心翼翼的走出了他家的客厅,来到了院子里,心里五味杂陈的,没想到老李竟然这么厉害。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就一更,明天三更,明天见。 第137章   等南方发大水的消息传来后, 已经是一个月后了,姜苗没想到,还真被她给猜对了, 沈三儿还专门给她来了几封电报, 让她多囤点粮食, 还给她寄来了一沓的全国粮票以及钱。   可林城的人完全不慌的样子,就连老李还跑来找姜苗,问她要不要把白面拉到黑市卖出去几袋。   “你要卖你卖,我可不卖。”   姜苗见老李这样沉不住气, 不禁摇了摇头,   “你急啥, 再等等看。”   “我可听说了,粮食站粮食多着哪, 就前段时间, 他们还拉来了新面, 把粮库装的满满的,应该不会出现吃不上粮的情况吧……”   老李消息灵,再加上周围都没人囤粮, 他有些急了。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粮站粮食再多, 可林城这么多人哪,南方发了大水,这饥荒迟早是要来的,你别看现在很平静……等过段时间就能看出来了。”   这段时间, 姜苗有意无意的和刘长芳她们说起了南方发大水的事, 暗示她们多囤点粮, 这种话她没法明说,只能暗示,有的人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把手里的粮票都偷偷换成了粮食,有的人觉得没事,是姜苗杞人忧天了。   王妈听了姜苗的话,不仅囤了粮食,还腌了一缸子的酱菜。   等林城的人反应过来,粮食站门口挤的都是人,刚开始的时候那几天,是那些老头老太太,后来是中年男人,女人,再后来,就连单身的男女青年都加入了抢粮中。   副食品店,供销社排队排的老长,有大人有小孩,都拿着网兜子或者挎着竹篮子。   当初那些没把姜苗的话放在心上的人,现在粮食抢了几天,才抢到□□斤,棉花厂的吴厂长两口子就是这样,当初姜苗结婚,这两口子送了她一只手表,姜苗刚好在路上碰到她们俩,就提了一嘴。   此时吴厂长在家里正在和爱人张萍互相埋怨着。   “都怪你,当初要是把人家小姜的话听进去,咱现在至于排了三天的队,就买回来这点粮食吗?”   张萍和儿子轮流在粮食站排队,排了整整三天,晚上也不回来,拿个马扎在那坐着,别人也都是这样,吃饭的话,让家里人送过去。   这中间,还时不时有那关系户插队。   吴厂长被媳妇说的也恼了,   “你还说我,你不是也没把人家小姜说的话放在心上吗?我当时心里其实是想让你提前买点粮来着,可我又一想,南方发大水,应该不会影响到咱这,谁知道这大水这么严重啊……”   吴厂长悔的肠子都青了,那天见小姜去粮食站买粮食,早知道他也跟着买点了。   这种情况不止吴厂长一家,还有曹大姐一家。   曹大姐正在家里说着自己的丈夫,   “我说当初多买点,你不让买,还说我姜妹子杞人忧天,想得多……现在你排了几天队,买来的粮食在哪那?让我看看。”   曹大姐的丈夫见她臊自己,他蹲在了地上,拎着没有一粒粮食的空袋子,不吭声,外面的粮食都抢疯了,他排了一天一夜,轮到他的时候,粮食站的同志说,没粮了。   他悔的狠狠的抽了自己两巴掌,早知道就让媳妇去买粮了。   曹大姐冷哼一声,转身去了灶房,她这次非要好好治治他,其实她背着他偷偷的把家里的粮票都换成了粮食,换来的粮食就藏在家里的柜子里。   当初她和他一提要提前屯粮这事,他还骂她,说她是农村来的老娘们,没见识,人家随便说的几句话,倒当真了。   这幸亏她当初听了姜妹子的话,要不然,她家就等着饿肚子吧。   ……   当初姜苗念着她结婚的时候,姜父姜母给她打了一对金镯子,还给她做了两床被子,姜向军两口子送了她两床缎子的被面,还有梳妆台,最后,她还是跑到了姜家,让他们多买点粮食。   “都怪你,当初我就说把家里的粮票全部买成粮食,你非要留下几张粮票,好了,留下这几张粮票有啥用啊?人家粮食站现在没粮了,这几场粮票成废纸了,整整八斤细粮哪……”   吴淑兰责怪着姜建国,姜建国任她说,也不敢还嘴,这件事确实都是他的错,当初就应该听闺女的,把粮票全部换成粮食。   姜向军和孙英子也不满的看向姜建国,那可是八斤细粮啊,孙英子很庆幸,当初在家里听小姑子姜苗说起南方的大水啥的,她第二天回家,就让她爹妈,哥嫂子把家里的粮票全部换成了粮食。   她昨天回娘家,爹妈还有哥嫂子,都说多亏了她……她嫂子的爹,去粮食站排了几天的队,才买到两斤细粮,三斤粗粮,后面限购了,一个人只能买这么多。   ……   这几天,姜苗住的槐花胡同,天天有人提着篮子一大早出去,再提着空篮子回来,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   这可把老李给高兴坏了,其实也不是高兴,只是听了姜苗的话,他囤了七袋子面粉,见外面的人都抢不到粮食,唏嘘的不行,当初要不是姜苗,他现在估计和胡同里那些人一样。   “小姜,小姜……粮食站没粮了。”   老李急哄哄的跑过来,告诉姜苗这个消息。   “没有就没有呗。”   反正她有粮,吃的早就囤好了,姜苗一边给小傻狗用剪刀剪毛,一边看向老李,只见他胳膊下面夹着一卷东西。   “我就是来和你说说,真被你给猜着了。”   “现在不急着把面粉拿到黑市卖了?”   姜苗故意提起这茬,把老李搞得老脸一红,   “幸好你当初拦着我了,看,这是啥……”   老李说着,把胳膊下面夹着的那卷画展开,只见上面画着一位婀娜的古代仕女,画卷已经泛黄,一看就是有年头的老东西。   姜苗放下剪子,接过画,细细打量了一下,抬头看向老李,   “这不会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这可是唐朝的!!!”   老李压低声音,看了眼门口,一脸的神秘兮兮。   姜苗一听说是唐朝的就想把画赶快还给他,不料老李却不肯接,   “我这是专门给你的,我那还有哪。”   老李送来这幅画,是为了感谢姜苗。   “给我的?”   姜苗惊喜的不行,看了一会儿画,又摇了摇头,   “不行,我不能要你这个东西,这太贵重了。”   “贵重啥啊,你快收下,现在人都吃不饱,这卷画估计连一斤细粮都换不来,要不是你,我恐怕和他们一样,去粮食站抢粮食去了。”   老李说啥也让姜苗把画收下,姜苗只好收了下来,感觉挂在那都不合适,最后卷了卷,用布包了几层,塞进了柜子最下面。   都说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现在人们吃饱穿暖都是问题,像这种古画啥的,都流了出来,尤其是那些地主老财家里的东西,都被人给抱走了,碰到不识货的,真就不当一回事。   “小姜,小姜,你在家吗?”   门外传来敲门声,姜苗把放东西的西屋给锁了门,这才出来开门,见是挎着篮子的杨嫂她们几个。   “杨嫂,你们这是去干啥啊?”   “现在粮食站没粮了,每家都只抢了一点粮食,这也不够吃的,粮食站还不知道啥时候来粮食哪,我们几个就想去城外挖点野菜,来问问你,你去不去。”   “去,你们等我一下。”   姜苗的粮食够吃,可她不能让旁人知道,现在家家户户的粮都不够吃,她要是不和她们去挖野菜,别人肯定会多想,认为她家里粮食多。   就像她之前虽然和那些熟人,说了发大水的事,隐晦提了一句囤粮,但她没敢让他们那些人知道,她已经提前囤好了粮,并且,她每次说的时候,都抱怨自己的粮票少,只够买一二十斤的。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家里虽然有粮,但在外面也要装作粮食不够吃的样子,否则她一个女同志,住在这,容易被人给盯上,再起了啥坏心可就不好了。   姜苗拿上篮子,把家里大门锁上了,跟着杨嫂她们几个去城外挖野菜去了。   路上,有人问姜苗,   “小姜,你有没有抢到粮食啊?”   “抢到了,抢到了四斤棒子面,在那排队排了一两天。”   姜苗要是说一点粮食没抢到,也有点说不过去。   “我家比你强点,我们家有五口人哪,都去排队买了,买回来二十二斤,其中细粮十斤,粗粮十二斤,我家男人还有我家大闺女,在那排了整整两夜。”   说话的是王婶,话里带着一股子得意,整个槐花胡同,就数她家买的粮最多。   “你家男人排两夜算啥,我听人说,还有人排了整整五夜的,家里人轮流换着排。”   旁边的孙大娘说道,她家里只抢到了十三斤的粮,其中还有八斤是粗粮,她说完看向姜苗,   “小姜啊,你只抢了四斤棒子面,这日子以后可咋过啊?”   “你就别替人家小姜发愁了,人家可是酒厂厂长家的儿媳,难不成她婆家还能让她饿着,她和咱可不一样。”   王婶子酸溜溜的瞥了一眼姜苗。   作者有话说:   二更在九点 第138章   “什么厂长不厂长的, 即使是厂长,也是拿粮票排队去买粮,他的粮票虽然比着旁人多点, 但那是他的。”   姜苗有些反感对方这样说。   也不怪别人酸她, 要知道厂长和普通工人每个月定量的粮票标准不一样, 就拿酒厂来说吧,一级工每个月能领到四十五斤的粮食,二级工能领到五十斤的粮食……根据这些人的级别来定量。   像沈文清这样的厂长,估计每个月能领到□□十斤粮食。   “小姜说得对, 再说了,现在好多手里攒着粮票买不到粮的人哪。”   杨嫂子家里买了十八斤的粮食, 她家有三口人,分摊下来, 一个人才六斤的粮食, 这点粮食压根就不够吃的, 几天就能给造没了,尤其她家那个还是个小子,能吃着哪。   “多挖点野菜吧, 晚上回家,掺上棒子面,往锅里一蒸, 撒点盐,拌上蒜泥,味道也不赖,主要的是能省点粮食。”   孙大娘蹲下来, 开始挖了起来, 专门捡那嫩的挖, 姜苗压根不认识野菜,虽然她在疙瘩村住过一段时间,但没挖过野菜,原主在的时候,也没挖过,像挖野菜这样的轻松活计都是徐老太去。   姜苗见她们挖啥样的,她也跟着挖,没一会儿,就挖了满满一篮子了。   “杨嫂子,你们下次去挖,还叫着我啊,有这野菜吃总比饿肚子强。”   姜苗在这几个人面前,把自己塑造成了和她们一样粮食不够吃的样子,这样,能不被人惦记。   “行,下次还喊着你。”   杨嫂子爽快的应了下来,在她心里,她觉得这个小姜虽然嫁到了厂长家,但可能和那边关系不太好,因为都这么多天了,她没见她婆家那边给她送粮食啥的。   整的她也像她们这些人一样出来挖野菜吃,她心里忍不住有些同情这个小姜。   叫她说,这女人攀啥高枝啊,都不如找个踏实人家过日子强。   姜苗不知道杨嫂子可怜她,她回到家后,钻进灶房,把昨个晚上蒸的一锅大馒头,拿出来两个,热了一下,锅里煮了两个咸鸭蛋,又烫了一盘青菜,蒸了一盘子烟熏肠。   现在小傻狗已经很上道了,只要看到姜苗做饭,就跳到灶台前面的凳子上,蹲着,等烧锅。   姜苗不知道的是,她家里的馒头的香味,还有烟熏肠的味,已经飘遍整个槐花胡同了,她是住在胡同左边的第五家。   左边住的一家是三世同堂,家里有个赵大娘,她儿子是在手套厂上班,家里有一个孙子,两个孙女,孙子是她的宝贝疙瘩,叫赵金蛋。   右边住的是一个寡妇,家里有四个孩子。   姜苗蒸腊肠的香味,首先飘到了这两家。   赵家那个赵金蛋闻到了腊肠味,把手里的玉米饼子扔在了地上,他妈眼一瞪,就要打他,赵大娘一把把孙子金蛋儿护在了怀里,骂着儿媳,   “他把饼子扔在地上,你捡起来不就完了,干啥要打他,我就这一个宝贝孙子,你给我打坏了咋办?”   “娘,他都八岁了,你再这样惯他,会把他给惯坏的。”   赵家儿媳王小蛾见婆婆这样护着儿子,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啥惯坏了?我看你就是心狠,自己生的儿子自己不疼的慌,呸……”   赵大娘拉着一张死人脸,朝着儿媳的脸吐了一口唾沫。   王小蛾不敢吭声,只能默默的用袖子擦掉脸上婆婆吐的口水。   “金蛋儿,你说你娘坏不坏?”   赵大娘抱着孙子,指着一旁的王小蛾。   “坏,娘坏。”   赵金蛋的话把赵大娘听的高兴的不行,抱着赵金蛋的脸一个劲的亲香。   “真不愧是奶奶的好孙子,等啥时候奶奶给你换个好娘,行不行啊?”   “行,要好娘。”   赵金蛋按理说八岁了,也不小了,有些事也懂了,他的话就像刀子似的往王小蛾心上扎。   “银花,铜花?死哪去了,还不快过来……”   听到奶奶的声音,从屋里跑出来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小姑娘。   “奶,你喊我们?”   “不喊你们,你们还不知道出来?整天就知道在家吃白食,没看到你们弟弟的饼子扔到地上了吗,还不快帮他捡起来,哄他吃饭。   整天就知道光顾着自己吃,一点都不操弟弟的心,你们是饿死鬼脱胎吗?以后你们弟弟没吃完饭,你们俩不准吃。”   赵大娘冷着一张脸,眼中满是对两个孙女的不待见。   银花,铜花不敢吭声,把饼子从地上捡了起来,要哄弟弟吃饭,不料饼子又被赵金蛋给扔到了地上。   “我不要吃饼子,我要吃肉,我闻见肉味了,奶奶我要吃肉……”   赵金蛋抱着赵大娘的腿,撒着泼。   “乖孙子……这哪有啥肉味啊?好像还真有……”   赵大娘吸了吸鼻子,走到了和姜苗家一墙之隔的地方。   “难不成是那个小姜的女娃子在吃肉?这真香的味啊,真是败家娘们,长的跟个狐狸精似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啥会过日子的人。”   赵家去供销社也抢到了一条半个手掌宽的猪肉,可被赵大娘用盐腌了起来,放在坛子里,不让家里人碰,这往后的日子难熬着哪,这点肉要留到以后吃·。   “奶,我要吃肉,金蛋要吃肉……”   赵金蛋闹个不停,赵大娘没法子,只能去坛子里割了一小条子肉,有多小哪,只有一个手指那么大,一口下去就没了。   她是过苦日子过来的,苦日子有苦日子的过法,她拎着和筷子一般粗,有手指一般长的肉条,交给儿媳,让她做给孙子吃。   王小蛾没法子,只能把这条肉,放到了碗里蒸。   ……   “妈,咋这么香啊?”   张寡妇家,算上四个孩子,一共五口人,她们围坐在一张掉了漆的方桌子旁,桌子上摆着一个搪瓷盆,盆里是下的挂面,连个卤都没有打。   张寡妇站了起来,从家里的破棉袄上揪下来几团棉花,递给他们。   “把鼻子塞住就闻不到了。”   那个大点的男孩,把棉花扔到地上,   “我不塞,凭啥别人家能吃肉,咱家不能?我也要吃肉。”   “咱家没抢到肉,有这挂面吃就不错了,咱胡同里,旁人家吃的都是野菜窝窝头还有粗粮饼子,咱现在吃的可是细粮。”   张寡妇见儿子这样不懂事,好声好气的劝他。   “这挂面有啥好吃的?我不吃。”   男孩把盛着面条的搪瓷碗扔到了地上,然后跑回房间,把自己关在屋里,生起了闷气。   剩下的三个孩子都面面相觑。   张寡妇没有生气,也没有发火,而是把自己碗里的面分给了三个孩子吃,然后把他们赶出去玩后,张寡妇跪在地上,把那些被儿子打落在地上的挂面都一根根的捡到了盆子里,用水冲了冲,就塞进了自己嘴里。   然后用家里仅剩不多的鸡蛋,给大儿子蒸了一碗鸡蛋羹,还滴了一滴芝麻油,端到门外,求着儿子打开门,吃点东西。   可是无论她怎么哄,怎么求,大儿子在里面始终不开门,她没法子,只能把鸡蛋羹放到了门口,等她一走,门就开了,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把鸡蛋羹拿了进去。   ……   姜苗已经后悔蒸熏肠了,她把灶房的门关上,这味还是会飘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三更在十二点 第139章   到了晚上半夜, 正在熟睡的姜苗被小傻狗的叫声给惊醒了,她睁开眼睛,悄悄拉开了蚊帐的一角, 往外看, 月光泄了一地, 只见窗外快速的掠过一个黑影,她的心立马揪了起来。   然后堂屋的门好像被人晃动了一下,幸亏她有睡觉在屋里锁门的习惯,姜苗已经惊的一身冷汗了, 仔细竖着耳朵听着动静,她不仅把堂屋里的门给锁上了, 并且还把她睡觉的东屋的门,也锁上了, 相当于有两层保障。   她悄悄的下了床, 在桌子上趁着月色, 摸到了一把剪刀,然后站在了屋里的门后面,堂屋的门响了两次后, 就没声了,要知道现在大多人堂屋里的门是用一根木条插起来的,姜苗当时嫌不安全, 就换成了铁锁。   那个影子又来到了窗户外,姜苗紧张的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紧紧的盯着窗户外那道黑影,幸好她的窗户装了铁柱。   过了没一会儿, 那道黑影离开了, 她听到灶房, 杂货间被人翻动的动静,以及小傻狗的叫声。   姜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蒸了熏肠的事,把人引过来的,还是那人看她是厂长家的媳妇,并且只有一个人住在家里。   姜苗感觉后者可能性更大点,前者的话,胡同里住了这么多人家,她蒸了一盘子熏肠,旁人也不能这么肯定就是她蒸的,要知道这两天胡同里吃肉的人家不是没有。   在供销社抢回来的肉,现在天气热放不住,大多都会选择吃掉一点,剩下的腌起来干啥的。   对方就是看她一个女人在家,婆家条件又好,所以才敢上门来偷她。   站在门后面的姜苗,腿都站麻了,这才听到对方好像翻墙离开的声音,渐渐的小傻狗不叫了,胡同里旁人家的狗叫了起来。   姜苗瘫软在地,捂着狂跳不止的胸口,喘着气,不行,她明天就去找王妈,让王妈过来陪她,当时沈三儿临走的时候,是想让她住到小洋楼里,王妈可以照顾她,可她当时拒绝了,因为小洋楼太扎眼了。   并且住在小洋楼附近的都是官/员,到时候吃点啥带香味的,不就飘到人家家里去了吗,原本成分就有点敏感,再这样招摇,有些不好。   姜苗后半夜一直睁着眼,没有睡觉,一大早就去找王妈了,王妈一听,顿时急了,连忙收拾了一个小包裹,就跟着姜苗过来了。   其实她早就想来照顾三儿他媳妇了,但怕对方不喜欢,就没敢过来打扰,她虽然在小洋楼住着,但心整天挂念着这边。   上次姜同志还专门跑到小洋楼,告诉她,让她囤粮食,多亏了她,否则她就要排队去抢粮食了,还不一定能抢到。   虽然她不了解她,但感觉姜同志人好,在她身上能看到三儿的影子,让她感觉很亲切。   她们俩刚走到胡同里,就见姜苗隔壁住着的张寡妇家门口围了很多人,姜苗和王妈连忙挤了进去,只见张寡妇抱着孩子哭哭啼啼的。   她听周围人议论,才知道昨天晚上张寡妇家被偷了,她早上起来做饭,打开放在堂屋里大缸子上的盖子,一看,只见里面空空如也,原本放在里面的粮食全都不见了。   张寡妇哭的很伤心,她的那几个孩子也跟着抹泪,大儿子只顾着埋怨她,怪她把粮食都放进了大缸里。   姜苗和王妈都心有余悸,幸好昨晚上那个贼没有打开她家的堂屋,要不然,今天的她也会像这个张寡妇一样。   姜苗等回去,就要把那个地窖的入口再铺上一层土,用脚踩实,平常不打开它,人群里,有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吸引了姜苗的注意力。   这个人她好像在胡同里撞见过几次,应该是这个胡同里的人。   王妈和姜苗回到家后,都检查了一下家里的门窗,姜苗这才想起来去灶房,只见昨晚她放在灶房橱柜里的半块馒头不见了,像猪油啥的,姜苗每次都是用完放回堂屋里,这才幸免被偷。   小傻狗晚上都是被她关在墙角围起来的那片地方,看这样子,这狗不能放在院子里了,要是被人给毒死了,或者偷走吃掉咋办。   姜苗在堂屋给它用麦秸秆铺了一个窝。   王妈人很勤快,不干活就浑身不舒坦,刚到姜苗这,放下包裹,就开始拿着扫把扫院子了,姜苗回到屋里给她铺床的功夫,就见王妈把她的衣裳都给洗了,没一会儿,就挂了一院子的衣裳。   看的姜苗都惊住了,王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来到姜苗跟前,有些腼腆,   “小姜同志,你别见怪,我这个人就是闲不下来。”   “王妈,没事,你爱干就干吧,把这当你家,你以后叫我小苗就行。”   姜苗正在和王妈说着话,宋婷就来了。   “你来干啥?”   姜苗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宋婷了,上次见她,还是她婚后那几天,来给她送包子,被她赶了出去,不知道她这次来要干啥,这个宋婷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苗儿,妈……”   宋婷看了一眼闺女身边的王妈,有些犹豫。   “小苗,你们说吧,我先回屋。”   王妈很有眼色的想避开,被姜苗拉住了胳膊不让她走。   “有啥话就在这说,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话。”   宋婷见闺女非要让她当着这个外人的面说,一点都不给她这个妈留脸面,她心里有些怨她,但不敢流露出来,她看了一眼王妈,然后磕磕绊绊的说出了这次来的目的。   “借粮?”   姜苗听到她是来找她借粮的,顿时炸了,   “我哪里有粮借给你啊?再说了,我即使有粮,可我凭啥借给你啊?”   “苗儿,算我这个当妈的求求你了,家里真是揭不开锅了,要不然我是不会来找你的……”   宋婷是实在没法子了,她没有工作,街道虽然给她发粮票,但每个月只有二十斤的粮食,她整天只顾着拉煤球,虽然听说了南方发大水的事,但她没多想,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大伙都在粮食站抢粮抢破头了。   她拿着家里的粮票和钱,好不容易抢回了六斤的粮食,只有一斤是细粮,其余都是粗粮,这抢来的六斤粮食,她还要分出一半给小云吃。   没几天,就给吃完了,这中间她还掺着野菜哪,实在撑不下去了,这才找到亲闺女。   “我就抢到了四斤棒子面,现在就剩一斤了,你让我咋分给你?”   姜苗瞅着她,眉头微蹙。   宋婷脸上的期望慢慢淡了下去,   “那你把那斤棒子面拿给我吧。”   “????”   姜苗一脸的问号,   “我给你,那我吃啥?”   “你没了粮食,能去你婆家要,你公公可是厂长,再不济,就去姜家要,你没了这斤棒子面,你饿不着……”但小云不行,小云昨天就吃了一块玉米饼子。   宋婷都想好了,让闺女姜苗去她婆家找沈文清多要点粮食,然后再分给她三分之二,她那算上小云有俩人哪。   “凭啥啊?你为啥觉得我会借给你?这斤棒子面,我给狗吃,都不会借给你的,你对于我来说,就像陌生人,不,连陌生人都不如,我给我家里狗吃,至少它还能帮我看家。”   姜苗觉得宋婷这个人脑子有泡,她朝谁借粮都行,唯独不该朝她来借粮,她没那资格,更何况,她也不会借给她。   “就当我这个做妈的求你了,也不行吗?”   宋婷知道姜苗心冷,但没想到她会这样无情。   “不行,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提这个妈字,你不配,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过你亲闺女,你也没为我做过当妈的该做的事,你把你所有的母爱都给了那个江云,即使对方不是你亲生的。   你把你所有能给她的东西都给她了,你只有在需要我的时候才会想起我这个闺女,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冤大头吗?”   姜苗揪着她的衣领,质问她,这个宋婷是个无私奉献的母亲,但她奉献的对象不是她姜苗,对她姜苗只有索取。   对于江云来说,她是个好母亲。   对于姜苗来说,她不配当母亲。   “我……我没有把你当成冤大头,我只是希望你看在我是你亲生母亲的份上,我当年毕竟给了你生命,可以说,你这条命是我给你的,没有我,就没有现在的你。   你欠我的,我要一斤棒子面不过分吧?”   姜苗听到宋婷这样说,笑了,   “你不准备要脸了是吧,行!!!”   姜苗一直坚持一个东西,那就是对方给她讲理,她就讲理,碰上那种不要脸的,她最喜欢了。   宋婷突不及防的被抽了两巴掌,被她亲生的闺女抽的,她一脸的不敢置信。   “欠你的,对,我是欠你的,欠扇你巴掌,不够?那就再送给你两下。”   姜苗说着,又扇了她两巴掌,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我是你生的咋了?这条命是你给我的,有种你就要回去啊?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一旁的王妈看到这一幕,都吓傻了,她没想到三儿的媳妇,这么彪悍,不过打的好,她在一旁听的都气的不行,这世上咋会有这种当人母亲的啊。   宋婷的脸被她扇的红肿了,见她这样坏种,身子气的发抖,   “你对我这个当妈的动手,就不怕遭报应吗?就不怕遭雷劈吗?”   “怕啥啊,最该遭雷劈的不应该是你这这种人吗?”   姜苗一边笑,一边猛的把她推到在了地上,冷冷的瞅着她。   “枉你对那个假闺女这么好,人家背着你,早就舔着脸跑到人姜家认爸妈去了。”   这还是她结婚那天,孙英子亲口对她说的,她就猜到那个江云肯定是背着宋婷去认的父母,因为宋婷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不会同意让她去姜家认亲的。   宋婷听到姜苗说小云去姜家认父母了,她整个人身子都僵了。   “不可能,你在骗我……”   宋婷摇了摇头,脸上神情很慌张,因为小云一直都和她在一块,她那么疼她,她是不可能背着她干出这种事的。   “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姜苗见她果然不知道这件事,觉得宋婷这个人可恨,但也可悲,她对那个江云真的是掏心掏肺的那种好,那个江云却背着她干出这种事。   走在回家路上的宋婷,还是不肯相信这件事,她回到家刚好撞到江云要出门。   “妈,你回来了?”   江云见宋婷两手空空的回来,显然是没从姜苗那要到粮食,她脸上忍不住闪过一抹失望。   “你这是去哪啊?”   宋婷见她反常的穿着一件布拉吉,打扮的很干净利索,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江云有些心虚,神色有些躲闪,   “我是去找王玲,看能不能借点粮食回来。”   宋婷见到小云不敢看自己,她心里顿时生了疑,再加上刚刚在姜苗家,姜苗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不动声色的掩下异样,像平常一样,叮嘱小云早点回来。   等小云离开后,宋婷跟了上去,亲眼看着她进了姜家所在的筒子楼里,这一刻她感受到了被抛弃,被欺骗的滋味。   日子过的再难,她都没想过丢下她,家里有啥好吃的,她都是舍不得吃,省给她,她每天累死累活的去拉煤球,为的就是她。   她宁愿自己吃野菜,也要把粮食给她吃,每天去国营饭店给她买自己舍不得吃的肉包子……她就差把自己的心都掏给她了,她想不明白她为啥要这样对她。   明明没有她,她的日子过的会更轻松,可她为了她,宁愿过的这样苦巴巴。 第140章   江云从姜家离开, 回到巷子里的住处,刚打开门,就见她妈宋婷背对着她坐在板凳上, 连饭也没做,   “妈, 你咋没做饭啊?家里不是还有点棒子面的吗?”   “我做了,已经吃过了。”   宋婷的声音很平静,她从姜家楼下回来,就失魂落魄的把家里剩下的那点, 原本准备留给江云吃的棒子面,全被她做成了两个棒子面馍, 家里最后那点腌在坛子的肉,也被她给炒了吃。   这是她自打搬到这个胡同里, 吃的最饱, 吃的最好的一次。   “好香啊, 妈你是不是给我做肉了?”   江云说着就打开了橱柜的门,以为她妈把留给她的饭放到了橱柜里,打开橱柜的她, 只见里面放着一盆子已经蔫的野菜,除了野菜啥也没有。   “妈,你把留给我的饭放哪了?”   江云在屋里转悠着, 找着她妈留给她的饭,知道今天有肉吃,她在姜家受到的闷气,也消散了点。   “别找了, 我没有给你留饭, 饭全被我一个人吃了。”   宋婷依旧维持着之前样子, 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的。   “你都给吃了啊……那我吃啥啊?”   江云这才察觉出,她妈今天有点不对劲,往常家里像肉啥的,她妈都舍不得吃,都是让她吃,甚至连玉米面都省给她,自己吃野菜。   今天咋这么反常,一个人吃了肉,并且还没有给她留饭。   “你要是饿,就自己做着吃,我身子不舒坦,要歇几天。”   宋婷说着,就站起来,回屋躺在了床上,中间一眼都没有看江云,把江云晾在了堂屋。   躺在床上的宋婷,恨的牙痒痒的慌,刚刚她多想质问她为啥要背着她偷偷去姜家认父母,难道她对她不好吗?   可她不能问,那样太便宜她了。   她为了她,甚至不惜得罪她亲生的闺女,她对她亲闺女都没有这么好,她把所有的好都给了她,她却这样对她,她为了她,跑到亲闺女那里低三下四的求她,甚至还被亲闺女羞辱殴打……   她把能给她的,全给了她,当初在医院得知她不是她的亲生闺女的时候,为了她,她和老江甚至不愿去认亲闺女……可没想到,到头来,她养出了一头白眼狼。   在老江没出事前,他们两口子给了她二十多年的富裕生活,让她不用为钱发愁,她自小穿的,用的,吃的,都比大院里别人家的孩子好。   当年孩子要是没被抱错,她在她那个工人家庭,能吃到啥?估计连细粮,肉只能偶尔吃,她不仅给她吃面包,还给她喝牛奶,顿顿都有肉……   宋婷眼底满是恨意和憎恶,现在她背叛她,想丢下她……她为她付出了那么多,那么疼她……   往往伤人最深的就是一个人最在乎人的人,越在乎对方,付出的感情越多,一旦对方伤害了她,那就是比旁人的伤害要多几倍,甚至十几倍。   “妈,你哪不舒服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江云走了进来,有些局促,宋婷抹了一把脸,收起脸上的憎恨,转头就是如往常一样的神情,她脸上还带着笑,   “妈没事,去啥医院啊,就是这几天拉煤球拉的有些乏了,今天是妈的不是,原本那肉想给你留的,但我闻了闻,见肉馊了,扔了也怪可惜的,就给做了,怕你吃坏肚子,就没给你留。”   “原来是这样……妈,你也是,那肉馊了就扔掉吧,估计你就是吃了那馊肉给闹的。”   江云没有怀疑宋婷的话,反而松了一口气,刚刚在堂屋她妈对她的态度有些冷漠,她还以为咋了哪?原来是她妈身子不舒坦,还有那肉是因为怕她吃坏肚子才没给她留。   肉没有给她留她理解,可那棒子面哪?咋也没给她留啊?   “小云,你不是去找王玲借粮食去了吗,借来的粮食哪?你以前和王玲关系那么好,她肯定会借给你。”   宋婷欠着身子,看向闺女江云,江云立马垂下了眼,眼中有些慌张,   “妈,王玲家也没抢到多少粮食,我就没好意思向她张口。”   “是吗?早知道那棒子面我就不吃了,给你留着,我以为你能把粮食借回来哪……这才把剩下的那点棒子面都给吃了,那这咋办啊?家里就剩下一盆子野菜了。”   宋婷嘴上说着关心江云的话,可眼底却有些冰冷。   “没事,妈,我吃点野菜就行。”   江云听到她妈的这番解释,心里的疑惑全都解开了,也踏实了,她走出屋子,拿着柜子里的野菜,跑到灶房,用水煮了煮,又放了点盐和酱油,入口就是一股子苦涩味。   她今天去姜家,姜家人还是对她爱答不理的,但她相信,只要她去的勤,姜父姜母终究会心软的,要知道,她可是他们亲生的,到时候她就能从这搬走,住到姜家去了,她今天去的时候,可是看到姜家家里有半袋子细粮,一袋子粗粮哪。   她要是回去,以后就不用再吃这野菜了,这样想着,她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饿着肚子回屋睡觉去了。   ……   姜苗和王妈去邮局拿沈三儿寄回来的包裹去了,包裹沉甸甸的,俩人抬回家,打开才知道,里面竟然是一袋子大米,还有肉干啥的,以及风干的鸡和腊肉,还有带着包装有人手腕那般粗的香肠,以及一只风干的火腿。   沈三儿担心姜苗抢的粮食不够吃,就没有给她寄那些华而不实的饼干啥的,给她寄来的东西都是硬货,最里面还夹着一盒外国巧克力。   姜苗给他发的电报,估计还没到,电报里说了,不用担心她,她囤的粮食够吃的,她看着地上这堆东西,也不知道沈三儿怎么搞来的,现在粮食都这么紧张。   “小苗,咱赶快把这些东西藏那里面。”   王妈伸手指了一下西屋,她已经知道西屋地窖的事了。   “留下一只□□,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就看到这些肉啥的,特别馋的慌。”还特别困,天还没黑哪,有时候就想睡觉了,姜苗也没想那么多,因为最近天气热,以为是乏的。   王妈看了一眼姜苗平坦的肚子,整个人变得很激动,   “小苗,你不会是有了吧?”   姜苗没反应过来,还傻傻的问她,   “有啥?”   “有身子了!!!”   姜苗这下愣了,   “你说我怀孕了?”   “是啊,怀孕的人,就会想吃东西,还会特别的馋。”   王妈今天虽然刚来,但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发现她食量特别大,下午半晌的时候,见她又吃了两块实诚的不行的月饼,晚上吃饭,又吃了两个馍,一碗蒸蛋,两个咸鸭蛋,一碗小米粥,还有一碗酸黄瓜。   她怕她晚上吃那么多积食,可她说不吃饿的难受。   姜苗捂着肚子,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她这么快就怀上了?她要和王妈一块抬东西,把东西放进地窖,可王妈说啥也不让她碰,怕她闪着身子。   第二天一早,王妈就在灶房收拾早饭了,给姜苗包了猪肉香菇馅的馄饨,用鸡汤打底,又煮了五个红皮鸡蛋,捏了几个韭菜粉丝馅的包子,又用猪肉给她烙了几张葱花大饼,听小苗说她喜欢吃。   最后又从坛子里捞上来一碗解腻的酸黄瓜,其实她也会腌,腌的比这个还好哪,她见地窖里有一篮子黄瓜,还没怎么吃哪,等明个就能腌上。   躺在床上铺的凉席上的姜苗是被硬生生香醒的,她起来后,洗了洗手,先去灶房吃了一个包子,然后才钻进洗澡的房子,往盆子里倒了一暖水瓶的开水,兑上凉水,把毛巾浸满水,往身上擦。   最近天热,她每次早上醒来,都会出一身黏腻腻的汗,洗好澡后,她穿了一件清凉,透气性好的裙子。   看到堂屋桌子上这丰盛的早饭,她有点想哭,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每次吃饭都是凑合着来,没咋吃过啥正经饭,这王妈来了,立马就有了家的感觉。   王妈见她洗好澡了,连忙把风扇抱了过来,对着她吹,姜苗把椅子往旁边拉了拉,让王妈坐她身边,俩人都能吹上风扇。   “王妈,你这手艺也太绝了,像大师傅……”   姜苗喝了一口鸡汤,咬了一口馄饨,眼睛立马亮了,冲王妈吹起了彩虹屁,其实也不是她吹,是真的好吃,那鸡汤鲜的很,喝着一点都不腻,还有那馄饨,馅也不知道咋调的,比国营饭店的还要好吃,她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馄饨。   王妈被她夸的脸都红了,她以前是厨娘出身,后面又跟在小姐身边,小姐的嘴巴又叼的很,后面小姐走了,她照顾三儿,三儿的嘴和小姐的一样挑,所以她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沈三儿不是那种喜欢夸人的人,比如做的好吃,他就多吃一碗饭,王妈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夸,夸的她都不好意思了,整个人别提多高兴了。   “你喜欢吃,我以后就经常做给你吃。”   王妈会的菜多着哪,能把一颗大白菜都给做出花来,今天天刚亮,她就起来熬鸡汤了,没舍得用整只鸡,只砍下来了一只鸡腿,放在炉子上慢慢的熬。   然后她开始剁馅,和面,包馄饨,包包子,包包子的馅被她掺鸡汤调了,味道美的很……姜苗起床后吃了一个,洗澡的时间也比平时快了一半,就想赶快洗完,出来吃饭。   姜苗咬了一口包子,里面的粉丝都吸满了鸡汤,还有韭菜,好吃的能让人把舌头都吞进去,她洗澡前已经吃过一个了,可是再吃,还是很令人惊艳。   要说最绝的还要数烙的葱花油饼,酥的都满嘴掉渣了,还有浓浓的葱香味,卷着小黄瓜吃,酥皮掉了一桌子,姜苗都是用手接着……   这香味都把隔壁家的孩子馋哭了,尤其是赵家那个赵金蛋,此时正坐在院子里,撒着泼哪,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   还有隔壁的张寡妇家,她家那个大儿子正趴在墙头上往姜苗家里看哪。   “王妈,往后咱可不能这么吃了,这香味太招摇了,要是被人惦记上,可就完了,现在家家户户粮食都不够吃,见天天从咱家飘出肉味……我怕有些人会生出不好的心思。”   虽然姜苗天天都想吃到王妈做的这样的饭,可怕人盯上她家,家里只有她和王妈两个人,又手无寸铁之力,原本家里没男人,已经被小偷光顾过一次了。   王妈被姜苗这样一提醒,才反应过来,这都怪她没想起来这茬,只想着给她做点可口的饭,前天晚上,还有贼过来,她今天又做了鸡汤啥的,这不就更招贼了吗?   她现在真是老糊涂了,她是来照顾人小苗的,倒给人家招了祸了。   “王妈,没事,你别多想,以后咱注意点就行了,你不知道,你没来之前,我在家天天啃干馍,你熬的这鸡汤,烙的饼子,让我肚子里有了点油水,其实我早就顶不住了,做梦都想吃肉。”   姜苗见王妈内疚,连忙说了些宽慰她的话,她明明家里有肉,却不敢吃,她这过的啥日子啊?   “小苗,你这怀了身子,不沾油水可不行,要不以后这样,我把鸡拿到城外熬好,你喝完再回来?”   王妈想了个法子。   “行啊,这样行,我咋就没想到啊?”   姜苗拍了一下手,这样的话,她就能喝上鸡汤,吃上肉了,城外别的不多,就是柴火多,到时候拿上一个铁锅,就能在那改善生活了。   吃完饭,王妈陪着姜苗去医院检查去了,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张医院开的单子,王妈甚至还扶着姜苗,把姜苗搞得挺尴尬的,她现在还没大肚子哪。   “小苗,三儿要是知道你有了,肯定高兴的不行。”   “王妈,你别和他说,先瞒着他。”   姜苗怕沈三儿回来,那种事他真能干出来,还是让他好好在京城吧。   王妈虽然不知道小姜同志为啥不把这样的喜事告诉三儿,但她这样做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俩人刚走到家门口,就见家门口站着一个人——姜娟子,挺着大肚子,瘦的人快要脱相的姜娟子。   姜苗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这个姜娟子了,她现在怀着身子那,可褂子穿在她身上,竟然有些空空的感觉,脸颧骨都高耸了起来,看着气色也不太好,脸色蜡黄蜡黄的,脖子里还有淤青。   “苗儿,你回来了?!!”   扶着腰的姜娟子见姜苗回来了,身边还有个眼生的大娘。   “你咋找来了?”   姜苗见胡同里那一堆碎嘴的婆子往这边望,就打开家里门,让姜娟子进去了。   “苗儿,这是谁啊?”   “她是沈三儿的表姨,见我一个人在这住,不放心,就过来陪我几天。”   姜苗没有打开堂屋,而是洗了一把脸,问她过来啥事,王妈把毛巾递给了她,还给她从灶房搬出来一个板凳。   姜苗有些不适应,王妈对她太体贴了点,就像拿毛巾,搬凳子这种事,她可以自己来,并且她现在还没到身子重的行动不便的那份上哪。   “苗儿,你过来,我和你说点话……”   姜娟子把姜苗拉到了一旁,然后低声求她,   “苗儿,你能不能借我点粮食啊?”   姜娟子大着个肚子,又这么瘦,让人瞅着挺可怜的,但姜苗不能借,因为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再说了,这个姜娟子以前还设计让原主下乡插队,她也不可能帮她。   “苗儿,之前下乡插队那事,是大姐我的错,我不该那么自私,背着爸妈,把阄换成黑阄,还让你先抽,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   你能不能看在咱俩这么多年的姐妹情上,帮帮大姐我,我现在有着身子,不到迫不得已,真的不会来找你。”   姜苗听着姜娟子迟来的道歉,她之所以为当年的事道歉,还是为了来借粮,   “我没有粮借你,我自己的也不够吃,家里就剩两斤粗粮了。”   “你怎么能没粮?你可是嫁到了酒厂厂长家里当人家儿媳妇,谁没粮都行,你怎么能没粮……还是说你压根就不想借给我?”   姜娟子听到姜苗不愿意借给她粮,脸色立马变了,态度也不一样了。   她果然是装的,姜苗脸上闪过一抹厌恶,刚刚的道歉,估计也不是真心的。   “我和他们关系不好,他们也不管我,没看我还在外面租房子住吗?你有爹有娘,有兄弟,为啥不找他们去借粮,找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三妹来借?”   姜苗有也不借给她这种人。   姜娟子没有吭声,其实她早就回娘家借过粮了,可他们心都太狠了,一粒粮食也不肯借给她,她这才来找姜苗的。   “我家养了你二十多年,你吃了我家这么多的粮食,你把吃了我家的粮食还给我,反正你也不是我爸妈亲生的。”   姜娟子见她不肯借粮,就开始要债了。   “我这二十多年,吃的哪一粒粮食,是你姜娟子的?我要是还的话,也应该还给吴淑兰和姜建国,而不是你,你有本事让他们俩来找我要粮啊,看看他们是愿意要我,还是要这二十多年的粮食。”   “就是我爹妈让我来找你要粮的,你吃了我家这么多粮食,现在还给我们,我爹妈他们不好意思过来。”   姜娟子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可姜苗压根不信她的鬼话。   首先姜家因为她的提醒,提前囤了粮,压根没到山穷水尽的这一步。   再者,姜家人现在巴结她还来及哪,就怕她不认那个家,压根不会让姜娟子来朝她要粮,要粮也就意味着,她们家和她之间的关系撇清了,以后再无瓜葛了,根据姜苗对他们的了解,他们压根不会这样做。   所以,姜娟子是背着姜家人,以姜家人的名义来朝她要粮的。   “你让他们来和我说,你现在除了姓姜外,还有哪一点是姜家人?你回那个家,估计他们连门都不让你进吧,怎么可能托你来要粮?你把人当傻子了?”   姜苗讥讽的瞅着她,姜娟子见自己的谎话被拆穿了,还嘴硬不肯承认,   “就是我爸妈托我来的,我是她们的亲生闺女,他们现在已经原谅我了。”   “那你有本事,去姜家把他们喊来,我在这等你。”   现在这个姜娟子变的满嘴谎话,真是让人瞧不上,姜苗脸上满是对她的嫌弃。   姜娟子见姜苗压根不相信她的话,就开始卖起了惨,   “苗儿,我饿着没事,可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饿着,你就当积德了,借我点粮吧,我不要多,随便给我个□□斤就成。   孟长林那个王八蛋,只顾着他自己和那个死丫头,一点都不管我的死活,我肚子里还揣着他的儿子哪,我昨天晚上就没吃东西,已经饿了一整天了,你就行行好吧。   我之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啊,他可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无论姜娟子说什么,姜苗都无动于衷,她肚子的孩子,关她啥事?   她今天要是借给她了,她下次还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过来卖惨,孩子是她姜娟子的,又不是她的,当初又不是她让她怀上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作的。   “你快走吧,我们家里也没粮。”   王妈不想让姜娟子再缠着姜苗了,就拉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拉出去,不料,姜娟子捧着自己的肚子,坐在了地上,看着架势,姜苗不借给她粮,她就不走了。   她就是仗着自己怀孕了,姜苗不敢对她动手。   “王妈,她想坐在那,你就让她坐,不用管她。”   姜苗冷眼瞅着她,王妈听姜苗这样说,也不拉她了,俩人该干啥干啥,就当没看见坐在地上的姜娟子似的。   姜苗还故意拿着一个月饼,坐在院子里吃,欣赏着姜娟子的惨样。   姜娟子看着姜苗手里的月饼,一个劲的咽口水,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朝姜苗走去,一直盯着这边的王妈,连忙拦住了她,一脸的戒备,   “你想干啥?”   姜娟子不说话,就是死死的盯着姜苗手里的月饼。   “王妈,你让开。”   姜苗站了起来,拉着不愿意离开的姜娟子,完全不顾她怀着身子,姜娟子的半拉身子都在地上,姜苗拖着她,把她扔出了家门,然后啪的一声关上了家里的大门。   像姜娟子这种人,她挨饿就是活该。   作者有话说:   两更合一章了,下一章在十二点 第141章   被扔出来的姜娟子, 再也忍不住崩溃的哭了起来,为什么她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为啥没有人肯帮她。   胡同里的人渐渐的围了过来, 对她指指点点的, 这个时候, 街道干部过来了。   “同志,你咋搁这哭啊?谁欺负你了?你这还怀着身子哪,我是这边街道的干部,你别怕。”   姜娟子抬起头, 见是胳膊上戴着红章的大姐,   “我来找我三妹借粮, 可她不仅不借给我,还把我扔了出来。”   “啥?还把你扔出来?”   宋大姐见她肚子都这么大了, 月份不小了, 她那个三妹怎么这样, 她眉头紧锁,然后就去拍了姜苗的门。   “你烦不烦啊,怎么还不走?”   姜苗以为还是姜娟子, 她打开门一看,见是个眼生的大姐。   “你是谁啊?有事吗?”   她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家门口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姜娟子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   “我是街道的干部宋大姐, 这个是你姐吧?   听她说她来找你借粮,你不仅不借给她粮食,还不顾她怀着身子就把她扔了出来?你这个女同志怎么这个样子啊?那可是你姐,不管她做啥, 你都不能这样对她, 没看她怀着娃的吗?”   宋大姐从来没有见过像面前这个女同志这么冷血的人。   姜娟子见这个宋大姐为她说话, 觉得自己碰上好人了,终于有人为她仗义执言了。   “对,她来找我借粮,我没有粮可以借给她,她误以为我不想借给她,就坐在我家院子里撒泼,我没法子,只能把她拉出来了。”   姜苗的话音刚落地,就引来了宋大姐对她的谴责。   “那是你姐,你家里只要有口吃的,都应该分给她半口,怎么能啥也不给她?现在闹饥荒,我知道大伙日子过的都紧巴,可越是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互相帮扶着,渡过这段日子。   我知道你粮不多,自己不够吃,不想借给她,但人不能只讲自己,这太自私了,你姐还大着肚子,你少吃一顿没啥,少吃一口,没啥,可你姐不行,你应该把自己的粮食拿出来给她。”   “宋大姐,我家里要是有粮,我早就给她了,不用你说,我前几天,还跟着杨嫂子她们几个去挖野菜哪。   不过,宋大姐,我看你人挺好的,挺善良的,要不你帮帮我大姐,借我大姐□□斤粮食就行,也不借多,顺便再借我点,我家里也揭不开锅了。”   姜苗可怜巴巴的拽着宋大姐的胳膊。   “宋大姐,你看我大姐多可怜,她丈夫还家暴她,她还挺着个大肚子,她已经饿的两天没吃饭了,像你这样心地好的人,说啥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在众目睽睽下,宋大姐想把胳膊从姜苗手里抽出来,可无奈她抱的死紧死紧的,   “这是你姐,不是我姐,怎么扯到我身上了?再说了,我家里粮食也不多……”   宋大姐说到后面那句的时候,声音莫名的有些低。   “她虽然是我姐,可我没粮帮她,宋大姐你刚刚也说了,你家里有粮食,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大姐饿死吗?她肚子里还有孩子那,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么冷血?   你为啥就不肯帮帮可怜的她?你们家少吃一顿,少吃一口咋了,挤挤不就把我大姐的粮食挤出来了吗?”   姜苗脸子拉的很长,声声质问着宋大姐,她不是爱管闲事吗,那就让她好好管,不管都不行。   “你怎么不讲理啊……不是我不想帮你大姐,我家里情况也困难。”   宋大姐脸色发红,小声说着,已经没有了刚刚质问姜苗的一脸正气。   刚刚她为姜娟子打抱不平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包公在世哪,占据道德高地,指责着姜苗。   “啥?你家里困难咋了?能有我大姐困难吗?宋大姐,你怎么能这个样子?我还以为你多好的人哪,原来也就这样啊。”   姜苗撇了撇嘴,看着她的目光里满是轻视。   “我可怜的大姐啊,人家宋大姐家里有粮不愿意帮你,你还在哪哭啥啊?”   姜苗松开了宋大姐,双手环胸,   “宋大姐,你这个人咋一点都不善良啊?只讲自个,太自私了,我大姐要是饿死了,那就是被你害的。”   “咋能是我害的?”   宋大姐已经后悔管这桩事了,这个女同志咋这么无赖啊。   “因为你家里有粮,你不救她,就是你害的。”   此时姜娟子已经过来了,   “宋大姐,我知道你人好,你就帮帮我吧,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宋大姐,你家里要是有多余的粮食,就帮帮她吧,平时你的心不是最好的吗?”   看热闹的人里面有那不嫌事大的,在那鼓动着,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时候,谁家里能有多余的粮食啊。   “是啊,宋大姐,你看看我大姐多可怜,你要是不帮她,可就没人帮她了,她要是饿出了啥毛病,你的良心能好受吗?”   姜苗继续绑架这个宋大姐。   如今的宋大姐已经骑虎难下了,她不帮这个叫姜娟子的孕妇,倒成了她的不是了……她想了想,   “这样,你先跟着我到我家,我给你拿两个窝窝头吃。”   姜苗见姜娟子还傻愣着哪,连忙推了她一把,   “你还不快跟人家宋大姐走,你可是走了好运了,碰到人宋大姐这么一个心善的好人。”   姜娟子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宋大姐,又哭了起来,她这次真是碰到好人了。   宋大姐瞥了一眼满脸带笑的姜苗,只能堵心的把姜娟子往家里带。   等宋大姐一走,姜苗就开始对着众人说道,   “大伙都看见了吧,宋大姐可是个顶呱呱的好人,以后谁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都能去找宋大姐帮助咱,宋大姐肯定不会拒绝的,她刚刚都帮了我大姐了。”   “刚好我家里也没粮了,那我也去找宋大姐帮帮忙。”   人群里有人这样说。   “今个晚上,我家的晚饭还没着落哪,这下好了……”   说话的是那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   “张二宝,你不会是要带着你媳妇去人家宋大姐家蹭晚饭吧?”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调侃。   “是啊,凭啥宋大姐都能帮一个陌生人,不帮我这个街坊?”   张二宝说的理直气壮的,大伙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没想到晚上的时候,他真领着他媳妇,抱着他儿子去宋大姐家里蹭饭去了,这个先暂且不提。   姜娟子跟着宋大姐来到了她家里,宋大姐把家里早上吃剩下的用棒子面做的窝窝头,给姜娟子拿出了两个。   姜娟子接了过来,就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没几口,两个拳头大小的窝窝头,就下了肚,还不怎么着哪。   她看向好心人宋大姐,羞耻的提了出来,   “宋大姐,你能不能再给我拿几个,刚刚那两个,吃不饱。”   宋大姐脸色有些难看,但刚刚两个窝窝头都已经给她了,就转过身去,又给她拿了三个窝窝头,最后想了想,又放回去一个,这下她总该能吃饱了吧,四个窝窝哪。   可姜娟子把那两个窝窝头吃完,又看向了宋大姐,把宋大姐给惊着了,   “你都吃了四个了?不会还没吃饱吧?”   姜娟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宋大姐,你好人做到底,就让我吃个饱饭吧,我都好长时间,没有吃过一次饱饭了,我嫁的那个男人,不是个东西,不管我的死活,我父母也不管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你这么个心好的人。”   宋大姐见她这么可怜,又给她拿了一个,她家里日子也不好过,当初就抢到了四十多斤的粮食,可她家里有两个小子哪,能吃的很,这窝窝头她每顿都吃一个,不舍的吃第二个,这才没一会儿就被这个叫姜娟子的造了整整五个。   姜娟子吃了五个,还没吃饱,只能算个七分饱,她还没张口,就见宋大姐脸色难看的紧,就把想要说出口的话给吞了回去。   “你吃饱就回家吧,我也不留你了。”   宋大姐的男人一会儿就回来,她都不知道待会要怎么和他解释。   姜娟子站起来,磨磨唧唧的不肯走,   “宋大姐,你能不能再给我几个,让我留着明个吃?”   宋大姐的脸色黑的仿佛锅底灰似的,她都给了她五个窝窝头了,这要走还想再带走几个?难道她不知道现在家家户户日子都不好过吗?   她和她非亲非故的,已经帮了她了,她怎么还好意思说出这话的?   “我家里日子也艰难……”   宋大姐觉得自己把话都说到这了,对方应该能听懂,   “可你家里有大半袋子粮食哪,借给我几个窝窝头咋了?”   姜娟子刚进屋的时候,就看到宋家堂屋里墙角放着的那大半袋子粮食了。   宋大姐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我家的粮食还不够我家里人吃哪,给你五个窝窝头,已经够对得起你了,我又不欠你的?”   她给了她五个窝窝头,她不仅不感激她,还得寸进尺的想带走几个,她委婉的拒绝她了,可她竟然还用这幅她欠了她的语气对她说话。   她这是好心没好报啊……宋大姐糟心死了,一肚子的火气。   “我还以为你多好的人哪,连几个窝窝头都不肯借给我。”   姜娟子翻了一个白眼,把宋大姐气的胸口疼。   “你给我滚,我真是瞎了眼,竟然会把你带到我家,还好心的给你窝窝头吃。”   “我不滚,凭啥你让我滚,我就滚?”   姜娟子说完话,就跑到宋大姐家的堂屋坐下了,赖着不走了,把宋大姐都给看傻眼了。 第142章   等宋大姐的男人回到家后, 就见一个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大着肚子的女人坐在他家里。   “同志,你是谁啊?怎么在我家?”   姜娟子听到身后有男人的声音,扭头往后看, 一点也不怵的慌,   “是宋大姐带我过来的。”   男人孙红军听到她说是他媳妇带她过来的, 就没多想,因为他媳妇是街道干部,管着街道上的事。   “红霞,红霞?”   孙红军跑到屋里喊了几声, 都没见着媳妇的影子,他给姜娟子倒了一杯水,   “同志,你有没有看到我家红霞啊?”   “你说宋大姐?她有事先出去了……大哥, 宋大姐说让你回来后, 给我拿点吃的。”   姜娟子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着诓人的话。   “她让我给你拿点吃的?”   原本家里的粮食就紧张, 他媳妇还往家里领人,还让他给她拿吃的,孙红军有些不高兴, 但还是走到柜子旁打开柜子门,想给女人拿个窝窝头,可他一看筐里就只剩三个窝窝头了, 他早上走的时候,明明记得家里还有八个窝窝头哪。   不怪他记得这样清楚,因为那是他一家人的晚饭,现在他家里这两天只吃两顿饭, 那就是早饭和晚饭, 中午不吃, 他媳妇都是算着人做,可这好端端的怎么少了五个?   他扭头看了一眼坐在他家客厅的女人,没有问出口,从筐里拿了一个窝窝头递给她,   “别见怪,家里没啥吃的了,就只剩这窝窝头了。”   “不嫌弃,不嫌弃,有窝窝头吃就不错了。”   姜娟子拿着窝窝头,就啃了起来,她刚刚都没吃饱,那个宋大姐真是太小气了。   孙红军看着姜娟子吃的这样香,他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走到了院子里,早上他就吃了一个窝窝头,在厂子里干了半天的活,回到家想喝点水来着,现在厂子里的食堂也关了,工人们只能中午回家吃饭,可哪有饭吃啊?   他现在饿的腿都发软,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心里满是对媳妇的不满,自家人都还吃不饱哪,还管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   “爸,你回来了?我好饿……”   孙红军的两个儿子,挎著书包从学校里回来了,这俩个半大小子,早上一个人吃了两个窝窝头,在学校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就饿了,硬是熬到中午放学。   学校里给他们讲课的老师,饿的都发虚,没劲说话。   “吃啥吃,熬到晚上再吃,中午吃了,晚上还要饿。”   孙红军没好气的对儿子们说道,说话软绵绵的,没力气训儿子。   “她是谁?咋吃着窝窝头,不会是咱家的吧?”   孙红军的儿子眼睛尖,看到了坐在他家堂屋啃窝窝头的姜娟子,姜娟子正细嚼慢咽的一点点的吃着窝窝头。   “谁知道啊,等你妈回来问你妈,也不知道你妈死哪去了……”   孙红军提起媳妇,就一肚子的火。   此时的宋大姐正在姜苗家里,她正求着姜苗把她大姐从她家里劝走,   “小姜同志,就当我求求你了,你跟着我去我家一趟,把你那个大姐带走吧,她现在赖在我家里。   我给她吃了五个窝窝头,她走的时候还想再带点?我家里哪有多余的给她带,不给她,她就在我家不走了,你看哪有这样的?”   宋大姐现在欲哭无泪,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不该管这件闲事,更不该把那个叫姜娟子的女人往她家里领,之前看她大着肚子,一个女人家,挺可怜的,但没想到她那个人这样的可恨……   可怜都是假象,她就不该心软,她帮她还帮出仇来了,现在讹上她了。   姜苗刚刚从宋大姐嘴里听说了那姜娟子赖在她家不走的事,笑的脸都酸了,她是真没想到,那个姜娟子现在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   果然啊,当一个人不要脸皮的时候,就所向无敌了。   她看着宋大姐一脸的哀求,心里爽歪歪,强行压住了嘴角的笑意,   “宋大姐,你好人做到底,就帮帮我大姐吧……她还怀着身子哪。”   姜苗才不肯去帮她劝那个姜娟子哪,之前那个姜娟子赖在她家里不走,她把她丢出去,这个宋大姐是怎么说她的?   什么你不能把你大姐扔出来,她做了啥,你都不能这样做,她大着肚子哪……   “我帮她,谁帮我啊?我家也难?给她都吃了五个窝窝头,还想咋样啊?我一顿才吃一个哪。”   宋大姐委屈的不行。   “不就才吃你家五个窝窝头吗?这有啥啊?你就看在她肚子里有娃的份上,别和她一般见识。”   姜苗的话把宋大姐气的眼睛都红了,   “小姜同志,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之前都怪我,我不该那样说你,你就别再埋汰我了行不行?”   宋大姐在家里被姜娟子气,来到这,被姜苗气。   “我哪埋汰你了,我说的可都是心里话。”   姜苗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这个宋大姐当初绑架她的时候,怎么不换位想一下,现在针扎到她身上,知道疼了?想不管了?这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那姜娟子现在就是一块臭黏皮糖,谁挨着她,她就甩不掉,她才不会为了这个宋大姐,去把那个黏皮糖再招回来哪。   她可是记得很清楚,那块黏皮糖,是这个宋大姐主动领回家的。   “你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我都低三下四求你了,你为啥不肯帮我?”   宋大姐恼了。   “只要是别人求我,我就答应帮她,那我该多忙啊?”   姜苗见这个宋大姐冲她火了,她更加不想帮她了,凭啥她求她,她就要答应啊?   “那是你大姐,你就有责任有义务管她,她现在在我家吃白食,你就要管。”   宋大姐脸色不虞,瞅着躺在摇椅上,吹着电风扇的姜苗。   “她有爹有妈的,管我啥事?再说了,她也不是我亲大姐,要不我给你她爹妈的地址,你去找他们?对了,她还有丈夫哪,你去找她丈夫也行。”   姜苗看着热的满头大汗的宋大姐,好心劝她。   宋大姐狠狠地瞪了一眼不愿意帮忙的姜苗,然后扭身出了姜苗家。   王妈见宋大姐走了,连忙关上了家里的大门,然后走到井边,用木桶把扔在井里的绿皮西瓜给捞了上来,用刀切下来两块,剩下的放在水桶里,又吊回了井里,这样吃起来,西瓜冰凉爽口的很,这井就像一个天然的冰箱似的。   姜苗啃着冰西瓜,待会和王妈出门去宋大姐家门口看好戏去。   那边宋大姐回到家,就见她男人儿子都在院子里坐着哪,而那个不要脸的货还赖在她家里哪。   “你可回来了?你这是去哪了?”   孙红军见媳妇终于回来了,他连忙走过去,指着坐在堂屋里的姜娟子,   “她是谁啊?你就把她领回来,还让我给她拿吃的?你不知道咱家啥情况吗?咱都吃不饱,你还有闲心管外人?”   孙红军劈头盖脸的一顿质问,把宋大姐给问懵了,   “啥?我没让你给她拿吃的啊,她已经吃了咱家五个窝窝头了,你不会又给她拿了吧?”   宋大姐见丈夫不说话,脸色沉的难看,就知道她丈夫肯定又给她拿了,她瞪着赖在她家的姜娟子,气的不行。   “你咋这么不要脸,竟然骗我男人,给你拿吃的·?”   姜娟子被宋大姐指着鼻子骂,她还恼了,   “我又不是不还给你们了?不就吃了你家六个窝窝头吗,等我啥时候有粮了,还你十二个。   又不是多好的东西,我见你家还有白面哪,你为啥只给我吃粗粮?你不就是看不起我吗?把我当成要饭的了,哼。”   “你……你你真是一点羞耻都没有了,你有种,现在把吃了我家的六个窝窝头,还给我,我也不要你十二个。   就你这样的还嫌弃我给你吃粗粮,不给你吃细粮,呸……”   宋大姐要被气死了,一向热心稳重的她忍不住朝姜娟子啐了一口。   “你干啥?你咋欺负我一个有着身子的人?”   姜娟子眼一瞪,   “我现在没粮,等我有粮就还你,就跟谁稀罕吃你家那几个窝窝头似的。”   “啊……”   宋大姐崩溃了,拽着她的胳膊,就把她往外拖,姜娟子还不愿意走,躺在地上,撒着泼,最后就连孙红军都上手了,还有他们的儿字,一家四口,两个人抬着她的胳膊,两个人抬着她乱踢的腿,把她给抬出了家。   姜娟子一路还尖叫着,打人了啥的。   这一幕惹的在外面乘凉的人,都纷纷看了过来。   宋大姐放开她的胳膊,连忙把家里的大门从外面锁上,才敢让丈夫,儿子放开那个姜娟子。   等姜苗和王妈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甚至还有人骑在墙头上看热闹。   姜苗在外面急的团团转,她也想看,见有的人甚至都爬上了树,也是没谁了。   还是王妈把她拉到了一座麦秸秆堆旁边,把她推了上去,姜苗也把王妈拉了上来,俩人扶着旁边的墙头,往宋大姐门口瞅着。   只见躺在地上的姜娟子抱着自己的肚子,满脸的痛色,   “这家人欺负我,欺负我一个有身子的人,还打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啊……”   宋大姐只知道她不要脸,但没想到她会这么坏,她好心帮她,她还反咬她们一口。   “你说谎,我见你可怜,好心好意的把你领到我家,给你吃了五个窝窝头,可谁想到你突然赖在我家不走了,还骗我男人又给你拿窝窝头吃,我们可没动你一根手指头,只是把你抬出我家而已。”   “我以为你是个好人,给我窝窝头吃,可我吃完你就要我赔给你十二个窝窝头,我赔不起,你就和你男人对我动手,还踹我的肚子……”   姜娟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满嘴谎话的她,躺在地上一个劲的说自己肚子疼。   要知道,人们是习惯性偏向弱者的,在大伙眼里,此时盛气凌人的宋大姐一家很强势,而躺在地上的姜娟子,还大着肚子,是弱者,大伙都忍不住可怜她。   “宋大姐,你们一家也太欺负人了吧……没见人家女同志怀着身子的吗?”   人群里有人看不下去了,跑过去把姜娟子从地上扶着坐了起来,   “闺女,你放心,他们一家人欺负你,我们大伙不会看着不管的。”   “大娘……”   姜娟子喊了一声大娘,就泣不成声了。   看的周围的人都心里不是味,他们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宋大姐一家。   宋大姐一家现在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孙红军想也不想的甩给了她一巴掌。   “让你随便把人往家里领,领回来一只白眼狼,你的好心没地方使了?还把家里的窝窝头给她吃,你真的撑得难受,现在好了吧,人家咬咱了……”   孙红军骂骂咧咧的,宋大姐捂着脸,眼睛顿时红了。   “老孙,你别顾着打媳妇啊,你们两口子把人家女同志的肚子都给踹了,没听见人家喊疼吗,你们两口子要是有点良心,就赶快把人家女同志送医院吧……”   有位年纪比孙红军大点,手里提着包的男人,眉头皱着,一脸不满的看着孙红军两口子,这个人是孙红军厂子里的领导。   孙红军急了,   “张主任,我们真的没有打她,也没有踹她的肚子,我们两口子哪是那种人啊……”   孙红军的解释,对方压根就不买账,最后被众人逼的,只好带着姜娟子去医院。   ……   姜苗走在回家的路上,忍不住和王妈说起了刚刚那个姜娟子和宋大姐。   “姜娟子现在竟然都会讹人了……那个宋大姐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宋大姐被她讹上,这还没完哪……估计更糟心的事在后面哪。”   王妈忍不住唏嘘,不过她觉得那个宋大姐完全是自作自受,今天上午在家门口,那样指责小苗,把小苗那个大姐当成了啥好人,还维护她,这下有的她受的了。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粮食越发紧张了,胡同里出来唠嗑的人说起话来都有声无气的,去城外挖野菜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王妈都不能去熬鸡汤了,最近小偷也多了,时不时传来谁家被偷的消息。   此时的沈家,沈文清惦记着一个人住在槐花胡同的姜苗,怕她粮食不够吃啥的,就让周琴把地上那半袋子白面给她送过去,顺便让她这周来家里吃饭,她之前答应的好好的,但一直没来过。   要不是厂子里有急事,沈文清自个就去槐花胡同了。   “老沈,你放心吧,不用总叮嘱我,我肯定会把这面粉送到小姜家里的。”   周琴信誓旦旦的向沈文清说着,一脸的温和体贴,   “那就行,我去厂子里了,你不要忘记和她说,让她这周日一定要来家里吃饭。”   沈文清从周琴手里接过手提包。   “知道了,我肯定会和她说的,到时候我做几道她爱吃的菜,三儿不在家,我虽然是她后婆婆,但对她就像对咱亲闺女一样。”   周琴一副好婆婆的样子,把他送出了家门,看着地板上那半袋子白面,脸上的笑立马淡了。   “周同志,你出门啊?”   邻居看着她手里提了半袋子的东西,看着像是粮食。   周琴把家里的大门关上,转头笑吟吟的看着对方,向对方解释道,   “三儿不在家,我怕他媳妇粮食不够吃,就和老沈从牙缝里抠出来半袋子,咱当长辈的,饿着没啥,但不能饿着她,三儿不在,我要照顾好她……”   “你这跟亲婆婆有啥两样啊,现在粮食这么紧缺,你对这个儿媳妇可真好!!!”   对方见周琴拿着半袋子粮食,这可是实打实的,别看是继子,但和亲生的差不多,对亲生的也只能做到这份上了。   “我拿她当亲闺女看的……”   周琴和对方说了一会儿话,就拎着面袋子下楼了,骑着自行车,后面带着面,去的方向好像不是槐花胡同。   作者有话说:   加更在十二点 第143章   休息日, 周琴明知姜苗不会来,还故意做了几道辣菜。   “老沈,你看菜都快凉了, 要不咱先吃吧?”   周琴看向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沈文清, 沈文清放下手中的报纸, 看了眼表上的时间,   “不急,再等等,你是不是忘记和小苗说了啊?”   “没有啊, 我把那半袋子面放下,走的时候, 又和她说了一遍,我记得清清楚楚的, 她也答应过来了, 这孩子咋回事啊, 不来也不知道和咱说一声,白搭了这一桌子的菜,现在粮食多紧张啊……”   周琴话音刚落下, 昨天搬回沈家的周珍珍就接着说,   “是啊,姐夫, 她一个小辈,让你们当长辈的这样等她,哪有这样的啊?   我大姐一大早就开始做这桌子菜,辛辛苦苦做了一上午, 这样重视她, 这都快一点了, 要不,就不等她了吧?”   说着快一点了,其实才十二点半。   沈文清眉头微皱,站了起来,来到饭桌旁坐下。   “吃吧,看样子她不来了,估计有事耽搁了。”   沈文清嘴上是为姜苗说话,可心里已经有些对她不满了,就是想让她回来吃顿饭,怎么就这么不愿意回来?   “老沈,尝尝这鸡汤,我熬了一上午哪,入味的很。”   站起来的周琴拿过沈文清的碗,就要给他盛鸡汤,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周珍珍不等沈文清站起来,就去开门去了。   “你是谁啊?”   周珍珍曾经在酒厂是见过姜苗一面的,她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同志,装不认识。   要知道,目光赤/裸裸的打量一个人,这是很不礼貌的,让人很不舒服。   姜苗没有搭理她,见她挡着门,一把把她给推开了,   “爸,我回来了。”   沈文清听到姜苗的声音,激动的连忙站了起来,心中之前对她的不满也消散了点。   “你可回来了,原本答应好好的,说每个周日回家吃饭,每次都不来,这次要不是我让你阿姨去叫你,你恐怕今天也不来。”   沈文清接过儿媳妇手里拿来的东西,忍不住埋怨道。   姜苗一听沈文清这话,顿时愣住了,   “你让她去叫过我吗?”   饭桌旁的周琴早就在看到姜苗进来的刹那,整个人都慌了神了,现在被姜苗指着,她一脸的心虚,脸上堆着假笑,   “小姜,快坐下吃饭吧,知道你今天过来,我专门为你炖了一只老母鸡,还做了几道辣菜。”   周琴过来拉着姜苗,被姜苗一把甩开了。   “你别碰我。”   “小苗,这到底咋回事啊,你前几天没有见到你阿姨吗?我让她给你送过去半袋子白面,还让她告诉你,让你这周日也就是今天回来吃饭?”   沈文清脸子难看的问着姜苗。   姜苗一脸的茫然,   “没有啊,我连她人都没见到,更不用提面粉了,今天过来,是想来看看您,可没想到,公交车在半道上坏了,就耽搁了时间。”   “好啊,周琴,我让你把面粉送到小苗哪,你送到哪去了?还和我说,送给她了?”   沈文清厉声质问着周琴,把周琴吓得都哭了。   “老沈,老沈,你听我解释……我原本是想把那半袋子面粉送小苗那的,可我那个弟弟周大志,你也知道,他没抢到粮食,家里还有媳妇和孩子要养……”   “所以,你就把那半袋子我要给小苗的面粉,你把它给了你那个弟弟?”   沈文清被气笑了,   “好你个周琴,我当时就不应该让你去,你说一套,给我做一套,要是今天小苗不来,还拆穿不了你的谎话哪……还说,你告诉了小苗让她来家里吃饭,你的心咋这么坏?”   沈文清越说越气,直接甩给了周琴一巴掌,周琴捂着脸,愣住了,这是沈文清第二次对她动手,第一次是当年她拦着不让那个王婆子抱走沈三儿。   “你凭啥打我大姐?”   周珍珍瞪着沈文清,把周琴护在了身后。   “我大姐整天操持这个家,她有多辛苦,你知道不知道,不就半袋面粉吗,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还打我大姐。”   沈文清看着面前这个周琴的小妹,想当年,周琴刚和他扯证没几天,就把她的弟弟妹妹全带到了这个家里,这些年,他可没少贴补他们,就拿这个周珍珍来说。   她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就连工作都是他给安排的,昨天说要搬回来住,他也没说啥,此时的他看着她仇视的眼睛,就仿佛大梦初醒似的。   “拿着你的东西,给我离开这。”   沈文清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让她在这住了。   “不住就不住,你以为我稀罕住在这啊?”   周珍珍转身就要回房间拿行李,被周琴给拦住了。   “珍珍,珍珍,你别赌气,你姐夫不是那个意思……老沈,你快说句话啊?”   周琴哀求的看着沈文清,被她抱住胳膊的周珍珍原本就是赌气,她也不挣扎了,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听,准备就坡下驴。   可这次沈文清没有再妥协,刚刚看到周珍珍脸上的恨意,把他惊的不行,他自问从没有亏待过她,想不通她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   难道就仅仅是因为他打了她大姐一巴掌?难道她大姐不该打吗?   “老沈,就当我求你了……小梅是最喜欢她这个小姨的。”   周琴见老沈不说话,有些急了。   沈文清见周琴提起了闺女,有些心软了,一旁的姜苗可不愿意了,   “爸,让她走,凭啥让她住在家里,还敢用那样的语气对你说话,她本来就不是咱家的人,她是那个谁带来的拖油瓶,你把她养这么大,相当于她半个爹了,可你看看她,就是个白眼狼。”   姜苗的话说的毫不客气,把周珍珍和周琴的脸扔到地上用脚踩。   “你说谁拖油瓶哪?”   周珍珍和姜苗急眼了,挣扎掉周琴,就要找姜苗算账,姜苗见她来势汹汹,拿起桌子上的盘子,朝她头上拍了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盘子碎成了几块,麻辣豆腐淋了她一头,已经分不清她头上是血,还是红油了……   姜苗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从兜里掏出手绢,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   周珍珍的尖叫声透过沈家的门传了出去。   周琴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手忙脚乱的拿着擦桌子的布,给她妹妹擦脸上,头上的豆腐,周珍珍现在被辣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头木木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痛,掺杂着火辣辣的感觉。   沈文清被儿媳妇那一盘子给吓傻了,他知道这个儿媳妇彪悍,但没想到她这样彪……   沈文清是个文化人,斯斯文文的,刚刚打周琴那一巴掌,就是他气到极点了。   “你个拖油瓶,给你几分颜色,你就想开染坊?还不找块镜子瞅瞅自己啥样子,啧啧啧……”   姜苗冷哼一声,然后看向沈文清,   “爸,我替你教训了她,把她赶出去,不让她住在家里,我看到她就烦,刚刚要不是我出手快,她还想对我动手,我现在可是怀孕了。”   “啥?你怀孕了?”   沈文清又惊又喜,看了一眼周珍珍,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你没听见吗?赶快拿着你的东西,从这个家离开。”   “老沈,你没看珍珍被她打成这样子了吗?你怎么还要赶她走?她可是我最小的妹妹,你要是把她赶走,那也把我赶走吧……”   周琴哭哭啼啼的。   “行啊,那你跟着她走吧,我给爸再找个小保姆,以为离了你,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太拿自己当根葱了。”   姜苗鄙夷地看着她。   “你太过分了……珍珍,咱们走。”   周琴实在待不下去了,看了一眼姜苗,拉着周珍珍离开了沈家。   “爸,她们走了就走了,我估计用不了两天,就又巴巴的跑回来了。”   “没事,不用管她们,她们爱走就走,你这怀孕了,可要小心着点才行。”   沈文清想把家里的东西给姜苗带过去,姜苗没要,说家里东西够吃,她下午的时候,就带着一个手脚麻利的小姑娘过来了。   人小姑娘是个正经人,和那个趁沈文清喝醉酒爬床的周琴不是一路人,她家里粮食不够吃,姜苗就介绍她来这了。   沈文清这个人也正派,否则姜苗是不会带她来这的,那个周琴以为沈文清生活上离不开她,恐怕还以为她说找小保姆只是说说而已。   有人照顾沈文清,沈文清就不需要周琴了,更不会去叫她回来,就让她在她弟弟妹妹家好好等吧。   “你是三儿的媳妇吧?你们家里是咋了,中午的时候,你婆婆咋带着珍珍哭着走了?”   沈家的邻居见姜苗出来了,连忙问道。   “我公公打了她,前几天,我公公让她给我送粮食,可她转头把粮食送给了她亲弟弟,回来的时候还骗我公公,说给了我,我公公气不过,就打了她一巴掌。   然后那个周珍珍对我公公横眉冷眼的,还要对我公公动手,我看不下去了,就说了她几句,可没想到她要拿盘子砸我,我还怀着孕哪。   她们走了,我就让我娘家的小表妹过来给我公公做几天饭。”   姜苗啪啪啪说了一通,邻居都听愣住了,等姜苗走了,才回过神来,那天她还问周琴,周琴说是给儿媳妇送面粉,还说拿对方当亲闺女啥的……   她昨个还给人说,说周琴对继子的媳妇好,天哪,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这个周琴不想把面粉给儿媳妇就算了,为啥还要说那些话啊,把自己说成了好婆婆。   还有,那面粉是人家沈厂长挣的,她凭啥拿给她弟弟啊?   她那个妹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三儿的媳妇都怀孕了,还拿盘子砸人家,真不是个东西,想当初那个周琴把她弟弟妹妹从乡下接来的时候,人家沈厂长可没有亏待过她们。   邻居大娘长吁短叹的,中午的时候,她正在家里织毛衣,就听到周琴和周珍珍的哭声,打开门,就看到了个背影。 第144章   “小姜, 你可回来了。”   姜苗刚走进胡同里,就碰上坐在门口给孙子摇蒲扇乘凉的孙大娘。   “孙大娘。”   姜苗今个下午给沈文清找的小保姆,就是孙大娘家的大孙女。   孙大娘把姜苗拉到了一边, 压低声音说,   “小姜, 那个宋大姐两口子现在正在你家里等你哪,估计是为了你大姐的事,要不,你就先别回家了, 来我家坐坐,等她们啥时候走了, 你再回去。”   孙大娘说着,就把姜苗往她家里拉, 她儿媳红缨见姜苗来了, 连忙从屋里给她搬出来一个凳子, 热情招呼着姜苗。   现在她们一家子都感激姜苗,就因为帮她们家的闺女安排到了沈厂长家里,不仅有饭吃, 还给家里省了一张嘴,这可是难得的好事。   她们家粮食不够吃,正愁的慌哪, 这胡同里困难的人家这么多,可没想到人家姜苗会想到她们家。   孙大娘的儿媳妇还从屋里给姜苗拿出来一块鸡蛋糕,姜苗看着她饿的说话有气无力的,说啥也不肯要她的鸡蛋糕, 现在粮食难, 这鸡蛋糕更加稀罕。   “小姜, 你就拿着吃吧。”   这是她们家最后一块鸡蛋糕,还是中秋的时候,亲戚给她家送的,她怕孙子孙女一下子给吃完了,就藏进了柜子里,给忘了,还是前几天家里的东西都吃的差不多了,翻柜子翻出来的。   姜苗看着孙大娘的孙子眼巴巴的看着那块鸡蛋糕,就把它接过来,递给了他。   “这怎么能行,虎子,你快还给姜阿姨……”   孙大娘有些急了,想把鸡蛋糕从孙子手里夺过来。   “没事,孙大娘你让他吃吧,我不饿。”   姜苗冲虎子招了招手,把他揽进了怀里,见他拿着鸡蛋糕不敢吃,就掰下来一块喂他。   孙大娘和红缨都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站着费力气。   “小姜,粮食站来了一批粮食,你有没有去抢点啊,现在限购,一家按人口来,拿着户口本,一个人只准买一斤粮,像我家六口人,只能买六斤粮,这粮都不舍得吃,还不知道粮食站下次有粮是啥时候哪。”   孙大娘这几天天天去挖野菜,城外那点地方,都被人给挖秃了,之前去挖野菜都挑嫩的挖,现在老的都没了,再挖都要跑远点才行。   昨个听说粮食站有粮了,她们一家子拿着面袋子都去挤着抢,人山人海的,后来粮食站的同志拿着大喇叭喊,一家只能出一个人来买粮,这才好点。   “去了,只买回来两斤。”   姜苗其实没有去,她的粮现在够吃,就不去和人抢了,如果她不这样说,而她一直有东西吃,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学校里都停课了,听说有个老师饿晕倒了。”   红缨的儿子昨个背著书包回来,说学校放假了。   现在厂子里还没放假,但工人一个个都没精打采的,吃都吃不饱,压根没劲干活。   “坚持坚持,肯定会过去的。”   姜苗见天色不早了,站起来就想回家。   “小姜,要不我去你家看看,那两口子走了没?   姜苗谢绝了孙大娘的好心,被孙家人送了出来,然后一个人朝家里走去,耳边传来胡同里有人打孩子的声音,还有两口子拌嘴的声音,以及狗吠声……   此时的姜苗家。   “你们走吧,赖在这干啥啊?姜娟子的事,和小苗没关系,你们要找就去找她父母去,更何况她也不是小苗的亲大姐,你们找错人了。”   王妈苦口婆心的想劝走这俩人,他们一直坐在这,整的她都没法做饭,她站在堂屋门口,往大门口瞅着,都这么晚了,小苗儿也该回来了。   “不行,我们必须要等到她回来,她别不是心虚了,不敢回来吧。”   孙红军的话音的刚落,姜苗就跨进了家门。   “谁说我不敢回来?”   “你可终于回来了。”   宋大姐两口子连忙站了起来。   “你们来我家干啥?”   姜苗语气很不耐烦,她现在饿的难受,王妈给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五仁月饼,然后又给她倒了一碗凉白开,让她先垫吧垫吧。   宋大姐见姜苗家里的月饼还没吃完,也没在意,   “小姜同志,你那个大姐,现在赖在医院不肯走,她讹上了我家,让我们两口子每天去给她送饭,还要给她交住院钱。   你必须要把你大姐从我们这讹的钱和粮食,还给我们。”   宋大姐两口子已经准备不管医院里的姜娟子了,可她这段时间,花他们的钱,吃他们的粮,必须要找人还给他们。   “你们来错地方了吧?我又不是她妈,你们凭啥找我要钱和粮?”   姜苗狼吞虎咽的啃完了一块巴掌大的月饼,胃里好受点了。   “我们两口子已经去过她家了,可她丈夫压根不开门,她娘家我们也去了,可她爹娘兄弟一听说这事,立马把他们给轰出来了,说他们家没有这号人。   你是她大姐,不管是不是亲的,我们在她身上花的钱和粮,你必须还给我们。”   宋大姐的男人孙红军说的话,把姜苗逗笑了。   “合着,你们是看我好欺负?这钱和粮我没见你们的,你们也没花在我身上,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你们的,你们就去找谁要,我是一个子都不会给你们的。”   “你不给我们。我们就坐在你家不走了。”   “对,我们不走了。”   宋大姐学起了姜娟子,她男人孙红军也在一旁附和,可她们忘了,她们毕竟不是姜娟子。   姜苗拉开家里的大门,扯着嗓子冲胡同里喊,   “大伙快来看啊,宋大姐两口子来我家讹人了……”   姜苗这话一出来,宋大姐和丈夫顿时坐不住了,她们要脸,知道羞耻,这是她们和姜娟子的区别,尤其是宋大姐,她是街道干部,有头有脸的人物。   “谁讹人了?你这是血口喷人……”   宋大姐和孙红军气急败坏的来到大门口,想让姜苗不要喊了,可已经迟了,姜苗的声音已经把人给招来了,这个点胡同里的人都在家做饭,下班的也都下班了,大部分都在胡同过道里铺上凉席,吹凉风哪。   “快走吧……”   孙红军看了眼围过来的人,推了一把媳妇,然后就急匆匆的走了,宋大姐跟在丈夫后面,低着头,脚步急的很。   他们知道来姜苗家要钱要粮不对,可那个姜娟子的家人都不管她,他们只能来找这个姜苗。甭管咋说,对方总是她大姐。   “大伙给评评理,他们两口子在姜娟子家里要不到钱和粮,就跑到我这来要,我和那个姜娟子压根就不熟。   再说了,我也没钱没粮的,那两口子见我拿不出来,还赖在我家不走了……你们说哪有这样的?”   姜苗看着那两口子落荒而逃的背影,冲看热闹的大伙说道,大伙正愁没闲话说哪。   “小姜,你又没吃宋大姐两口子的粮,也没花他们的钱,他们凭啥朝你要?”   杨婶子为姜苗抱不平,这样的事,也不知道那个宋大姐两口子是咋干出来的,平时那宋大姐多讲理的一个人啊。   她们是知道宋大姐两口子把那个姜娟子送进医院的事,那天她们也去看了,打人哪不好,非要踹人家女同志的肚子,给人家付医药费,给她吃的,这不都是应该的吗,竟然还来要这些东西,还是找人家小苗要,这咋说得过去啊。   “就是,这两口子咋能这个样子?找谁要,也不能找你要啊,她不是有丈夫,有爹妈吗?现在谁家日子都不好过。”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说道。   “我昨个就领回来两斤粮食,给他们,我和我姨吃啥啊?难不成把脖子扎起来?这俩人无赖的很。”   姜苗恶心死这个宋大姐两口子了,被姜娟子讹,没本事,谁让他们给那个姜娟子交医药费的,竟然还给她送吃的,这样的冤大头,怪不得姜娟子会这样做哪。   “以前咋没发现这个宋大姐两口子人这样啊,叫我说,那钱和粮,要啥要啊,把人家都打出事了,医药费啥的不是应该的吗?也不知道那个女同志肚子里的孩子咋样了?”   “那两口子本来就不是啥好人,那天我带着我媳妇去她家里蹭饭,被那口子用棍子打了出来……   我当初就寻思,那个宋大姐咋会这么好心,把人领回自己家,给她东西吃,没想到是想讹人,人家吃了她六个窝窝头,他们让人家还他们十二个……我都瞧不起他们。”   一贯喜欢偷鸡摸狗的张二宝,都瞧不上这样的人,他至少没有讹过人,这两口子真是蠢的没边了,还想讹人家十二个窝窝头,也不看看人家都到啥份上了,能不能拿出来。   他都比他们两口子强。   ……   也有少数的几个人觉得宋大姐不是干出讹人不成,踹人肚子的那种事的人,觉得是那个姜娟子故意诬陷他们两口子的。   姜苗才不管大伙怎么想,反正都和她没关系。   她掰开馒头,夹着王妈给她做的辣酱,里面掺了猪油渣,干菜,肥瘦相间的瘦肉丁,萝卜丁……炒熟的黑芝麻,碎辣椒,吃起来满口留香。   这样也不会让外边的人闻到味了,想吃的时候,把坛子打开,用勺子挖一勺,配馒头吃,或者拌米饭,都好吃的紧。   王妈给她用猪油炒了一盘子黄豆芽,还有一盘黄灿灿的葱花炒鸡蛋,一盘子醋溜大白菜,又烙了几张卷饼,可以卷菜吃。   在炉子上熬了一下午的小米粥,连米油都熬出来了,她把灶房的门和窗户都关的紧紧的,这米香味才没飘出去。   姜苗又往小米粥里挖了一勺子绵密的白砂糖,自打她怀孕了,口味就变的有些奇怪了,她以前喝粥从不放白砂糖的。   隔壁的张寡妇家的大儿子,饿的睡不着,趴在墙头上,陶醉的闻着炒鸡蛋的香味,还有其他的味,反正一闻就知道是好吃的,他馋的一个劲的咽口水。   刚好姜苗出来洗手,一抬头就见墙头上露出个人头,吓得她猛地一个激灵。   “婶子,炒鸡蛋啥味啊?好吃不好吃啊?”   张寡妇家的大儿子见对方看到了他,他也不慌,还明知故问的问姜苗,就是想让姜苗也给他尝尝炒鸡蛋。   “啥炒鸡蛋啊?我家里吃的是炒豆芽,旁人家炒的鸡蛋吧。”   姜苗不承认,心里对张寡妇家这个扒墙头的儿子,心里很不喜。   “那你家炒的豆芽,好吃不好吃啊?我都没吃过炒豆芽。”   张寡妇家的儿子一脸的馋相,把姜苗无语死了。   “不好吃,你家里大人是怎么教你的?大晚上的,扒啥墙头啊?”   姜苗走到墙下面,眉头紧皱,对方一溜烟的下去了,等明个她要找张寡妇好好说说,让她管管自己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家里停电了,今天不加更了。 第145章   第二天。   “小姜同志, 真是对不住,我家孩子平时不这样的。”   张寡妇脸都被臊红了,她是真不知道儿子晚上扒墙头的事, 还问人家豆芽菜好吃不好吃, 啥味的?   姜苗见她态度挺好的, 脸色也温和了下来,   “没事,我就是过来和你说说,大晚上的, 挺吓人的,别让他再扒墙头了。”   “你放心, 以后我不会让他再干这种事了。”   张寡妇说着,从窗户上挑出一盆开的很好的百合花送给了姜苗, 姜苗有些惊讶,   “不用送我花, 我也没放在心上。”   她刚刚进来的时候,只顾着找张寡妇说她儿子的事,没有注意到对方家里, 只见小院被收拾的很干净,院子里养着花花草草,堂屋的窗户上摆着几盆百合花, 花盆是用木条编的。   百合这种花一般家庭是不会养的,这样娇气的花被张寡妇养的很好,简直很稀奇,在这个吃不饱的年代, 竟然还有人养花, 并且把花养的这样精神。   她忍不住打量起了面前的张寡妇, 虽然她穿的不咋地,但说话挺温柔的,人也很有气质,真是想不到这个胡同里会有这样的人。   第一次见她,是她家里被偷,只看到她抱着孩子哭,没有多注意。   “小姜同志,你一定要收下。”   张寡妇不由分说的把花塞给了姜苗,搞得姜苗挺局促的,人家要是对她不讲理,她倒好办,最怕这种对你和气,并且还好声好气向你赔不是的人。   她出了张寡妇家,看着手上这盆婀娜多姿的百合花,花开了,很是清丽秀雅,养这种花的人,给人一种很有情调的感觉。   张寡妇以前肯定是过过好日子的人。   姜苗不好意思白拿她一盆花,就把自己用黄豆发的豆芽给她送过去了一盆子,张寡妇回过头来,又送了她两盆花草,俩人就这样熟了起来。   ……   医院。   “同志,你身子也没啥事,肚子里的娃好着哪,你走吧。”   医院里的护士,见一直没人给姜娟子交医药费,就想赶她走,这是医院,又不是啥地方,她一直在这住着,也不是个事啊。   “护士,我肚子疼,我不走。”   姜娟子不想回那个家,宋大姐他们两口子已经几天没来给她送吃的了,这些天,还是和她住在一个病房的,有人可怜她,偶尔给她个饼子啥的,饿的实在难受,就喝点水。   “你不走,那你把钱交一下。”   护士刚开始的时候也可怜这个大肚子的女人,她都来劝她好多次了,见她一直赖在这不走,也渐渐的对她有些不耐烦了。   “我没钱,你们去找宋大姐,让宋大姐交。”   “我们已经去找过人家了,人家说了,不管你了。”   护士眉头紧皱,她不明白,这个姜娟子身体好好的,为啥要赖在医院。   “不行,他们踹了我的肚子,我现在还没好全乎哪,她们咋能撒手不管?你们医院赶快让他们给我送吃的来……”   躺在病床上的姜娟子撒着泼,把护士给逼走了,等护士一走,她就下了床,拿着旁人送她的搪瓷缸去外面打水喝。   她一出病房,旁边病房的人就把门从里面给扣上了,这几天,她没少去卖可怜,蹭人家的吃的,现在人都躲着她。   走道上,去打水的姜娟子迎面碰到了李旺。   “你……听说你结婚了,是和和孟主任吗?”   李旺率先开了口,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刚刚他差点都没认出来眼前这个邋遢,憔悴的妇人是曾经那个娟子。   姜娟子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李旺,有些难堪的移开了眼,她把头发往耳后别了别,   “是和他。”   “你是生病了吗,怎么来医院了?”   李旺见她身边也没个人,还要一个人大着肚子去接水,姜娟子没有说话,忽然沉默了。   “你照顾好自己,现在你是有身子的人。”   李旺见她现在瘦的吓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粮票给她。   姜娟子的泪突然夺眶而出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了。   “你别哭啊……”   李旺把自己的手绢递给了她,姜娟子哭的更狠了,她也不想哭,想在李旺面前留一点体面,想让他觉得自己过的好,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娟子,日子总要往前看的,我的腿现在没事了,我又重新开公交车了,你别自责了,我也不怪你了……你……”   李旺现在释怀了。   姜娟子闻言,更难过了,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对她那么好的男人,而她对不起他……她哭的哽咽的不行。   “李旺……李旺……你还……”喜欢我吗?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李旺突然把粮票塞给了她,然后朝她身后跑去。   “小芳,你还烧着哪,怎么不躺着,跑出来了?”   姜娟子见李旺紧张的扶着那个女人,直接愣在了原地。   “没事,我见你一直没回来,旺子,那个女同志是谁啊?你们认识啊?她怎么哭了?”   “一个普通朋友,咱进去吧,梨我给你洗好了。”   李旺扶着女人进了病房。   姜娟子呆呆的站在那,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机械的拎着搪瓷缸,走到打水的地方,打开阀门,接着热水。   旁边来打水的人都看出了她的不正常。   搪瓷缸满了,她也没移开,直到滚烫的热水,淋到了她的手上,才后知后觉的丢开手中盛满热水的搪瓷缸。   旁边的大姐连忙替她关上了热水的阀门。   “你这个女同志咋回事啊?水满了都不知道,看把手烫成了啥样子……”   姜娟子看着被烫的通红的手面上,起了一片的水泡,她突然崩溃的哭了起来。   “同志,不就被烫了一下吗,抹点药就行了,没啥大不了的。”   周围的人见她哭的这样伤心,忍不住安慰道,可姜娟子一个都不理,她用手捂着脸,蹲在地上,哭的身子都颤抖了。   接水的人见她不听劝,就走了。   姜娟子一边哭,一边用手疯狂的抽打着自己的脸,嘴里还念着李旺的名字,她的心,痛的仿佛被人捏碎,搅碎了似的。   她到底弄掉了什么啊……刚刚她那句没有问出口的话,她都想好了,如果李旺心里还有她,还喜欢她,她就立马回去和孟长林离婚,以后做个贤妻良母。   可没想到,他已经有对象了。   梨……还给对方洗梨……她也爱吃梨,曾经她发烧想吃梨,李旺骑着自行车跑到了几十公里外给她找梨,最后冒着大雨回来,浑身都湿透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把梨送到了她面前。   “姜娟子,你个蠢女人……”   姜娟子一边骂着自己,一边狠狠的咬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泪水滴在了胳膊上,混着血,流了下来。   身体上的痛,可以让心里的痛缓解一点……她快要无法呼吸了,坐在角落里的她,狼狈的不成样子。   姜娟子啊姜娟子,这都是对你的惩罚,你看看你自己活成了啥样子,你就是臭水沟里一只老鼠,弄丢了对你好的李旺,也弄丢了你的工作,弄丢了你的家,你没皮没脸,也没了羞耻。   你还算是个人吗?你那样对人家李旺,还痴心妄想人家心里有你,你还想和他好,你这种人配吗?配吗?   姜娟子在心里怒骂着自己的卑鄙和不要脸,她为什么活成了今天的这个地步?   没有爱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她一无所有,连活着的底线都弄丢了。   她回想这段日子自己做的那些不要脸皮的事,那竟然是她啊,她憎恶那样的她,她活的连乞丐都不如。   她丢掉了她的一切,苟延残喘着,她想起了小时候在公园里看到的那只大雨过后,奄奄一息,散发着臭味快要死的狗。   她感觉,她就是那只狗,从芯子里散发着臭味。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姜娟子摊在了地上,用拳头疯了似的锤着自己的头,就像是在报复自己似的,来打水的人,都以为她疯了,连水也不敢打了。   现在的她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现在醒了过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在梦里,还是身处现实。   扭头看曾经发生的那些事,她不敢相信,那个自私,卑劣的人是她,可就是她啊……她改变不了的事实啊。   她活成了连她自己都瞧不起的样子,那些浑浑噩噩,自我堕落,没有自尊的日子,离她好近,又离她好远……   ……   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就是不再在意她,把她从心里移开,甚至释怀,要知道恨一个人,就代表着,你心里还在意着她。   越在意,越在乎,就越恨。   恨也是一种爱她,在乎她的表现,真到了不恨她的那一步,也就释怀了。   有些人,是不值得被恨的。   ……   姜家。   吴淑兰看着面前这个自称是她闺女姜苗前夫的男人,还有他怀里的那个男孩,眉头皱的很紧。   前段时间,她家里收到一封来自疙瘩村的信,打开一看,是找她闺女姜苗的,话里的意思,就是他们粮食不够吃,问姜苗能不能往家里寄点粮食。   她当时不想让闺女知道这封信的存在,就没和她说,要知道,她闺女现在已经嫁人了,嫁的还是酒厂厂长家的公子,和疙瘩村的徐家已经没啥关系了。   再加上,他们乡下粮食不够吃,他们城里也是一样的啊……她闺女哪有多余的粮食寄给他们啊,自己都还吃饱哪,她不想让闺女心烦,不仅自己没说,还不让家里的人去和她说。   没想到,这个乡下的前女婿竟然还抱着孩子找过来了,她上下打量着泥腿子的他,脸上满是瞧不起。   徐川看出来姜苗她妈是个势利眼,看不上乡下的他,但他这次来,是有事求她们,只好忍了下来。   “栓娃,快喊姥娘,这是你姥娘。”   徐川想让儿子讨喜点,说不定姜苗的爸妈看到这个外孙子,会心软。   “可别,可别让他这样喊我,我可不认他这个外孙。”   吴淑兰上下打量着他们父子俩,一脸的嫌弃,势利的很,徐川父子俩已经来好大会了,也不说让人家坐下啥的。   她看着他鞋子上沾的泥巴,把她家的地都弄脏了,拉着一张死人脸,拿过拖把,就捅徐川站的地方,徐川连忙移到了一边。   “老吴,你家来亲戚了,这是谁啊?”   张桂兰打姜家门口过,见客厅里站着一个抱着孩子的汉子,对方看起来有点土里土气的。   “啥亲戚啊,就是一个乡下人,来家里找老姜打听点事。”   吴淑兰扯着谎,一点都没有顾忌徐川的感受,她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人是她闺女前面的那个……她说完,就把家里的门给关上了。 第146章   “妈, 供销社今天有菜了,我们买回来一包绿豆芽,还有一把韭菜……”   刚到门口, 孙英子一边说话, 一边推开了家里的大门, 她们去了四个人,抢到了菜,别提多高兴了,有的人连棵葱都没抢到。   姜向军手里提着菜, 去的时候穿了一件长袖的褂子,被人扯的袖子都撕裂了, 还有姜建国,头发乱了, 脸上还有几道被抓的红印子, 和一个老娘们抢最后一个茄子, 被对方抓花了脸也不肯松开怀里的茄子。   虽然过程有点不愉快,但看到这一篮子的菜,一个个都美的很, 他们家的菜早就吃完了,这两天都是吃饼子蘸大酱。   他们回到家,就见家里来了个乡下打扮的男人, 他腿边还站着一个小男孩,那个小男孩身上穿的是粗布做的衣裳,上面竟然还有补丁,脸色黑黄黑黄的, 鼻涕糊了半张脸。   “你们是谁啊?咋在我家?”   孙英子眉头微皱。   “我打疙瘩村来的, 这是栓娃, 他是姜苗的儿子,我是姜苗前面那个。”   徐川的话惹的孙英子她们脸色顿时变了,姜建国把家里的大门从里面给插上了。   “原来她在下乡插队的地方就是和你结婚了啊?她的眼光也不咋样嘛。”   姜敏上下打量了一眼徐川,撇了撇嘴,   “喂,你们为啥离婚啊,是不是你嫌弃她好吃懒做,无赖不要脸啊?所以才不要她的,和我们说说呗,她又不在这,你不用怕她。”   “姜敏,你不想在这个家待就给我滚出去。”   从屋里出来的吴淑兰,瞪了一眼小闺女姜敏。   “哼。”   姜敏冷哼一声,扭头回了自己的屋子,她妈也真是的,真拿那个姜苗当自己亲生的了,她这个亲闺女连说一句都不让,谁亲谁近都拎不清,真是个老糊涂。   “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姜建国看了一眼徐川,难不成是他闺女姜苗给他的?   “是孙小玲给我的你家住址,她和姜苗是好朋友。”   徐川推了一把儿子栓娃,   “叔,这是你外孙。”   栓娃被他爸推到了姜建国身边,他不安的扭头看向徐川,然后又回到徐川身边,怕生的揪着他的裤子,躲在他的身后。   “他第一次见你们,有点生,栓娃快喊姥爷,这是你姥爷,那个是你舅舅……”   徐川想把儿子从他身后拽出来,可栓娃就是不肯出来,一个劲的躲在他身后。   “别拉他了。”   姜建国绷着一张脸。   “你是空着手来的?”   姜向军瞅了一圈,在家里都没瞅到啥东西,然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徐川。   徐川顿时尴尬的不行,结巴道,   “家里……家里实在没啥能拿出手的东西。”   “啧啧啧……第一次来这,连个糖皮子都没拿,这乡下人就是乡下人。”   姜向军挖苦道,摇了摇头,翘着二郎腿坐在了家里的沙发上,带着一股子傲慢劲。   徐川没有吭声,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姜建国这次也没说儿子姜向军,他看向徐川,   “你们来干啥啊?我闺女都已经和你离婚了,和你们没关系了,你抱着孩子过来干啥?”   徐川面对姜建国的质问,有些局促的慌,红着一张脸说出了来这的目的。   “叔,家里实在没粮食吃了,我来是想找你们借点粮食,前段时间给你们寄了信,见一直没有回复,我就带着孩子过来了。”   “你们没粮吃,关我们啥事,关我三妹啥事,你们都离婚了,你快给我走,我家不欢迎你们。”   姜向军站起来就想轰人,被姜建国拦了下来。   “我记得你是叫徐……川吧?   我家也没多余的粮食借给你,我们家就剩下了十几斤的粗粮,你也看到了,我家四五口人哪,借给你,我们就要饿肚子了,这篮子菜是今天刚抢到的,我家前段时间都吃酱,我们实在帮不了你,你带着孩子回去吧。”   “是啊,你们回去吧,你都和我三妹离婚了,就不应该再找到这来,咱也不是亲戚,你这样贸然上门,给人添麻烦,你知道不知道?   你们在乡下好歹有野菜可以吃,我们这些城里人,粮食站啥时候有粮还不知道哪,把家里这点粮吃完,只能饿肚子了。”   孙英子可不想让三妹再和这个乡下的前夫有瓜葛,这样的人,咋配得上三妹啊,当初也不知道三妹为啥嫁给这样一个男人,虽然瞅着挺斯文的,但一股子小家子气。   还没出息的很,都离婚了,还跑到这来借粮,真是不嫌丢人,咋好意思的啊。   “既然你们的粮也不够吃,那我不和你们借,你们把姜苗的地址告诉我,我去找她借。”   徐川在楼下的时候,向旁人打听过姜苗,人家说她现在不住在家里了。   “我们凭啥告诉你?你有啥资格去找我三妹借粮,你知道不知道,我三妹她都结婚了,我妹夫是厂长家的儿子,你再这样去打扰她,这合适吗?咱都是男人,能不能做点男人该做的事?”   姜向军见他还想去找他三妹,真是可笑的慌。   徐川的脸已经涨红涨红的了,他被姜家人这样羞辱,难堪极了。   “可栓娃也是她的儿子,她儿子在乡下吃不上饭,她是当妈的,总要管吧?听说她现在嫁到了厂长家里,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儿子饿死吧?”   徐川家里其实还没有到那种要饿死人的艰难地步,只是后面嫁给他的红梅,有了身子,家里的粮食确实是不够吃了,他这次来,是想朝她借点粮和钱。   他是从孙小玲哪听说,她现在在城里日子过的好得很,这才往这寄信的……   其实当初徐川是不想这样做的,他毕竟是个大男人,也要面子,可家里他娘,还有他媳妇,以及大嫂都逼着他进城来找她,说她现在发达了,不能忘了她儿子栓娃。   “这是你徐家的种,关我闺女啥事?我闺女是嫁到厂长家了,合着,你们是来打秋风的?”   吴淑兰听不下去了,声音很尖利,把躲在徐川身后的栓娃都给吓哭了。   “婶子,你怎么能这样说,栓娃是她生的,她是他妈,她帮帮他也是应该的。”   徐川见儿子被姜苗她妈给吓哭了,顿时有些不高兴。   “妈的,你咋这么不要脸?”   姜向军挥着拳头,照着徐川的脸砸了过去。   “我让你找我三妹,妈的,还想找我三妹,占我三妹的便宜,你个乡巴佬,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栓娃吓得哇哇大哭。   姜向军和徐川扭打在了一起。   “你们这一家子,都是势利眼,看不起我……”   徐川的话还没说完,就又挨了姜向军一拳头。   “就是看不起你,咋地?你不瞅瞅自己啥样,一个泥腿子,连给我三妹提鞋都不配,幸好我三妹和你离了婚,她和你这样没出息的人在一块,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向军,别打他了,把他赶出去。”   姜建国怕儿子把人打出个好歹来。   按理说,徐川在乡下种地,力气应该比姜向军大,可姜向军长的人高马大的,再加上肚子里有粮,他愣是打不过姜向军。   徐川被姜向军扔出了姜家,他儿子也被赶了出来。   姜向军怕他在楼道里乱问,怕他打听出来三妹住的地方,拽着他的胳膊,把人往楼下扯,孙英子抱着那个小拖油瓶,在后面紧跟着。   楼道里都是看热闹的人。   “老吴啊,你们这是干啥啊?那啥人啊,你们咋那样对人家?”   “他是向军他爸老家邻居的亲戚,来我们这借粮,你说我们哪有粮借给他啊,他还赖在我家不走了,碰到这种无赖的人,真是没法子。”   吴淑兰给一旁的姜建国使了个眼色。   “对,就是我老家邻居的亲戚,以前都不咋熟,就见过两面,不知道打哪听来了我住在这,就跑过来了。”   听了姜建国两口子的话,楼道里的人议论开了。   “又不是啥亲戚,咋跑来朝你们借粮啊,真是的,这乡下人就是没分寸。”   “大部分乡下人都是好的,人挺淳朴善良的,也知道礼数,像刚刚那个,毕竟都是少数,咱城里人也有这样的。”   ……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孙小玲的后妈张杏花狐疑的看着这两口子,然后从人群中离开了。   “我警告你,再敢来我家,我打断你的腿,要是让我知道,你敢去打扰我三妹,你就给我等着瞧。”   姜向军把徐川拽到了楼下,一把把他甩在了地上,孙英子连忙把他儿子丢给他,然后两口子就回家去了。   他们俩没注意到躲在筒子楼角落里的张杏花。   徐川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刚一张嘴,就忍不住嘶了一声,只见他被姜向军打的鼻青脸肿的,嘴角也破了。   他领着儿子正准备找个地方歇歇脚,再盘算着找点东西吃,他们从家里带来的菜饼子,已经吃完了。   “同志,同志……”   张杏花喘着粗气,好不容易追了过来。   “大婶,我认识你吗?”   徐川看着面前拦住他,不让他走的大婶,有些好奇。   张杏花缓了缓问道,   “你……你找姜家啥事啊?听他们说,你是他们老家邻居的亲戚?”   “我不是他们老家邻居的亲戚,我是他们闺女姜苗的前夫,这是她儿子。”   徐川见那家人这样嫌弃自己,甚至对旁人说他只是邻居的亲戚?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我就说嘛,你个大男人还领着娃,怎么可能是他们老家邻居的亲戚,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咋会上门来借粮,姜家人不借就不借,还对你动手,我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   张杏花一脸的洋洋得意,等她回去,就揭穿那个姜家的谎话,他们姜家这是嫌弃她那个闺女在乡下的丈夫和儿子啊。   “同志,我和你说,那个姜家一家子都是出了名的势利眼,你找他们借不到粮,你去找你娃的妈去借,她现在可是攀上了高枝了,嫁到了厂长家里,你们去找她,肯定能借到粮。”   “大婶,我正有这个打算,可我不知道她住在哪,你知道吗?”   徐川问对方。   张杏花想了想,   “好像叫啥槐花胡同……”   姜家那个二婚闺女结婚的时候,她没有随礼,也没有去看热闹。   “那你能带我去吗,我对这不熟。”   “能,反正我也没啥事,我带你去。”   张杏花巴不得有人去找姜家那个攀了高枝的闺女的不痛快哪,谁让她那次只是拿了她家两个便蛋而已,就被她当众说了出来,给她那样的难堪,那个死丫头,牙尖嘴利的不饶人,哼。   徐川跟在张杏花身后,感觉自己碰到好心的大婶了。   作者有话说:   加更在十二点 第147章   此时的姜苗家。   住在她家隔壁的赵大娘领着她孙子赵金蛋, 正在姜苗家里串门子。   “小姜啊,人都吃不饱了,还有闲心养啥花啊?”   赵大娘坐在院子里, 看到门口放着的那盆百合花, 上去掐了一朵花, 递给了孙子金蛋玩。   “蛋儿啊,别看狗了,当心它咬你。”   姜苗连忙把花盆从地上抱了起来,不满的看着掐她花的赵大娘, 她刚刚就不想让这祖孙俩进来。   “不就是一朵花吗,又不是啥多好的东西。”   赵大娘见姜苗脸色不好看, 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个小姜, 人太小气了。   “你们要是没啥事, 我就不留你们了。”   姜苗想赶人, 她住在这,其实不想和邻里关系闹的很僵,可有的时候, 这种东西,不是她能控制的。   “有事,有事。”   赵大娘舔着一张老脸站了起。   “小姜啊, 你看啊,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你住在这,是咱两家的缘分, 以后你有点啥事, 我们家也能帮你一把……   你看我家孙子想吃鸡蛋了, 在家和我闹好几天了,可家里实在没鸡蛋了,大娘我就想厚着脸皮找你借两个,不多,就两个。”   “赵大娘,我家也没鸡蛋啊,今个去供销社,别说鸡蛋了,就抢回来两个土豆。”   姜苗嘴上说着没有,其实她地窖里藏着一筐子鸡蛋哪,她有,可她凭啥借给她,要是她今天借给她了两个鸡蛋,后面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找她借这借那的。   不借就得罪人,借的话,她没得吃,还容易招祸端。   姜苗卖起了惨,   “赵大娘,我昨个闻见的鸡蛋味,是不是你家炒的啊,真是香啊,我见你家生活这么好,还想去找你借哪,这两天,我和我姨,就整天啃野菜,吃的一脸菜色。”   “啥?那鸡蛋不是你家炒的吗,我家啥时候炒过鸡蛋了?我知道你不想借,也不用这样说,你可是厂长家的儿媳妇,还能没鸡蛋吃?”   赵大娘显然不相信姜苗的话。   “真不是我家炒的……自打南边发了大水,我家就没见过一个鸡蛋壳子,隔三差五的闻见鸡蛋味,还以为是你家哪。   要是我家有,肯定借给你,你别看我嫁给了厂长的儿子,可他们一家压根都看不起我,尤其是那个后妈,你看我住在这多长时间了,他们来过一次吗?   我上次去他家借粮食,还被我那个继婆婆数落了一顿,最后一粒粮食也没借回来。”   “那你那个当厂长的公公就不管她吗?”   “他害怕媳妇,怎么敢管啊……”   姜苗眼睛都不眨的往沈文清头上盖了个怕媳妇的帽子。   “没想到沈厂长,竟然也是个怂包。”   赵大娘有点信了,因为有后妈就有后爸,对于小姜来说,她一个二婚的儿媳妇,能得啥婆婆的好脸色啊,更何况还不是亲婆婆。   “那鸡蛋不是你家炒的,那是谁家炒的,我闻着那味,就像是从你这飘来的。”   “我闻着像是从胡同里面飘来的,也不知道谁家做的。”   赵大娘听了姜苗的话,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赵大娘。”   姜苗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她一眼,   “我之前是不敢张这个口的,但刚刚你说了,远亲不如近邻的……   那你能不能借我点粮食啊,你放心,等我以后有粮了,肯定会还给你的,也不用多,就借给我个□□斤就行,家里实在没吃的了。”   赵大娘一听说她要找她借粮,顿时紧张了起来,连忙摇了摇头,   “那个小姜啊,我家也没粮……”   “你家没粮,那你们吃啥啊?你放心,我不嫌弃,我带着我姨,去你家吃,吃啥都行,总比饿肚子强。”   姜苗说着,就准备去喊屋里的王妈。   “小姜,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家里还有事,等改天再来你这串门子……”   赵大娘拉着不愿意离开的孙子,脚步匆匆的跑了,姜苗还在后面追,   “赵大娘,你走啥啊?你家啥时候吃饭,来喊我们一声,我带着我姨去你家,吃野菜窝窝头都行。”   赵大娘跑回家后,啪的一声把家里的大门从里面给锁上了。   “娘,这大白天的,你锁啥门啊?你们不是去隔壁那个小姜家串门子去了吗?我看着她人挺好的。”   赵大娘的儿媳红缨见婆婆慌里慌张的回来,一回来就锁门,有些纳闷。   “啥人好?以后不准再去隔壁那个小妖精家,路上碰到她,也甭搭理,就她还想借咱家的粮,来咱家吃饭,呸……”   赵大娘叮嘱着儿媳,让她以后少和她来往,那个人不咋地。   她儿媳红缨,前段时间和姜苗一起去挖过几次野菜,算不上多熟。   姜苗决定了,以后她要时不时的去那个赵大娘家里敲竹杠,哭哭穷,否则旁人都以为她家里日子多好哪。   王妈见那个赵大娘终于走了,才从屋里出来,端着一盆子在屋里磨好的黄豆粉,准备给姜苗做红糖糍粑吃,刚好家里有糯米。   姜苗帮着王妈刚把地窖里的红糖和糯米拿了上来,就听到有人叫门的声音,她俩对视了一眼,连忙把刚拿出来的东西,又放回来地窖里。   把地窖的盖子盖上,然后又铺上去一层土,门外的拍门声越发的急了起来。   姜苗和王妈都紧张的不行,手忙脚乱的把床抬了上来,盖住地窖口。   “谁啊?”   姜苗有了上次姜娟子那事,学乖了,不急着开门了,隔着门,问对方。   “姜家那丫头,你快开开门,我们好不容易才打听出你住这,我是你杏花婶子,你快打开门,看看我把谁给你领来了……”   姜苗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就是孙小玲的后妈,   “你把谁领来了?”   门外的徐川催促着儿子栓娃赶快喊妈。   “妈……”   一道小的可以忽略的声音传进了姜苗耳朵里,姜苗顿时傻了,该不会是徐川和那个栓娃找过来了吧?   她打开门一看,果然是许久未见的徐川,他怀里还抱着栓娃,徐川现在变的很沧桑,明明才几个月而已。   “姜丫头,高兴吧,终于见到你儿子了,快让我们进去,瞧瞧这租的大院子,多气派,这要花多少钱啊,还是有钱烧得慌。   你这次可要好好感谢我,要不是我,他们还摸不到这个地方哪?”   张杏花伸着个脑袋,往姜苗身后的院子里瞅。   “进来吧,婶子,真是多亏了你了,我可要好好谢谢你才行。”   姜苗笑吟吟的让出了道,张杏花连忙走了进来,来到姜苗家,到处打量着她家里,就仿佛没见过啥世面似的。   幸好王妈把西屋的门锁上了,她见这个女人就像个苍蝇似的,乱摸乱看的。   “瞧瞧这床上铺的,多滑溜啊,还有这被面,这是缎子的啊,这绿色的蚊帐也好看的紧……这梳妆台,咋这么洋气啊,这还有蛤蜊油哪?果然嫁给厂长的儿子就不一样了。”   张杏花看着梳妆台上那一溜的只有百货商场才有的擦脸油啥的,都看直了眼,而她只认识其中一个蛤蜊油。   还有屋里的柜子,一看就讲究的不行,也不知道啥木头做的,这样式不像林城家具厂里的那些,瞧着倒像电影里的,打开柜子,就看到了那里面一排的好衣裳,还有旗袍。   “我的天老爷啊,这过的啥好日子啊,瞧瞧这衣裳……”   她正要去摸,就被王妈拽到了一旁。   “小苗不喜欢别人碰她的衣裳。”   “衣裳不就是让人摸的吗?有啥了不起的。”   张杏花看着面前这个脸子拉的老长的死婆子,冲着她翻了个大白眼。   “杏花婶子,来,我给你拿了一包点心,你尝尝。”   姜苗把左手背在了身后,右手冲她招了招手,张杏花一听还有点心吃哪,顿时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   “啥点心啊?你可要多给我点才行。”   “是枣泥糕。”   姜苗见她凑了过来,脸上的笑意立马消失了,伸出后面背着的手,她手里端着一碗辣椒水,冲着她的脸泼了过去。   “啊……”   张杏花的尖叫声,连隔壁的赵大娘都听见了。   “我的眼睛……”   姜苗去灶房随手抽了一根有手指般粗的木条,这样的木条抽起人最疼,只听她啪啪的往张杏花身上抽,中间还伴随着她的笑声。   徐川抱着儿子站在院子里,听到这些头皮顿时发麻了。   “杏花婶子,你真是个好人,我可要好好谢谢你才行……”   姜苗越说,拿着木条抽的就越狠,张杏花睁不开眼,被打的在屋子里乱躲着,一会儿被板凳绊倒了,一会儿磕到桌子上了……姜苗也不急,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就像猫抓老鼠似的。   “你个小婊/子……你好歹毒的心……”   “还敢骂我哪?看来你这个老婊/子,是身上还痒,那我就给你好好治治你那个痒病。”   姜苗损的很,只捡她身上嫩的地方抽,比如胸口,大腿,胳膊。   张杏花被抽的,实在受不了了。   “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哎呦……哎呦……”   “不是想让我谢谢你吗?我为了感谢你,这不正在给你止痒吗,怎么能停啊?”   姜苗说着,一条子抽在了她捂着胸口的手上。   “我的手……”   张杏花疼的眼泪都冒出来了,只见她手上一道鲜红的印子。   “不用谢了,不用谢了……我求求你了,别打了,祖宗。”   “这可不行。”   姜苗说着,还要抽她,张杏花躲藏的过程中,啪的一声又被板凳给绊倒了,整个身子都扑在了地上,她膝盖疼的钻心疼,正准备爬起来。   姜苗一脚踩在了她的肩膀上,把她又给踩了回去,拿着木条,抽打着她的侧脸。   “张杏花,敢惹我,谁给你的胆子?还敢把他们往我这领,你那点心思,难道以为我不知道?”   “你个贱人,你这样对我,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张杏花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姜苗原本踩在她肩膀上的脚,此时踩在了她的头上。   “张杏花,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不放过我。”   姜苗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脚下碾压着张杏花的头。   张杏花用手扒拉着姜苗的脚,可都被姜苗用条子抽开了。   “祖宗,祖宗,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张杏花只好哭着求饶,她被曾经和继女关系十分要好的姜家丫头,踩在脚底下,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巨大的羞辱。   “以后还敢来给我找事吗?”   姜苗用十分温柔的腔调问她,落在张杏花耳朵里,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不敢了,不敢了……”   “以后再敢来,我就不仅仅是泼你辣椒水,用条子抽你这么简单了……我记得你好像有个儿子。”   姜苗扣着自己的手指甲,仿佛不经意似的问道。   “你想干啥?我儿子可没招惹你……”   张杏花顿时慌了,这个死丫头就是个疯子。   “可他妈招惹我了啊,也就是你……”   姜苗见她这样恐惧,忍不笑出了声,然后放下了脚,蹲了下来,俯视着张杏花,一脸的无辜,   “杏花婶子,快起来吧,地上凉。”   “你……你……你是个疯子。”   张杏花有些发毛,她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堂屋,像是很怕姜苗似的。   姜苗拿着木条,晃悠悠的出了堂屋,朝徐川走近,抱着孩子的徐川一个劲的往后躲。   “怕什么啊?我又不打你?”   姜苗笑嘻嘻的看着他,徐川看着这样的她,紧张的一个劲的咽口水。   “说吧,你们来干啥啊?”   “我……我……是栓娃,栓娃他想你了……”   徐川话还没说完,就见姜苗挥着木条朝他的脸抽了过来,吓得他条件反射的用胳膊去挡着脸,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疼痛,他移开胳膊,睁开了眼。   “怎么吓成这个样子?和你开个玩笑而已,继续说,除了想我,还来干啥?”   徐川还没有说话,栓娃就哇的一声哭了,姜苗眼一斜,栓娃吓得立马不敢哭了。 第148章   “家里没粮了, 我来是想……是想朝你借点……借点粮……”   徐川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姜苗的脸色。   “你们家没粮了啊?那就饿死啊,找我借啥粮, 我即使有粮, 可我凭啥借给你?”   王妈给姜苗搬出来一张椅子, 姜苗坐在了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可栓娃也是你儿子,你总不能见他挨饿吧……”   徐川搬出了栓娃,妄想提醒姜苗她是一个母亲, 想引起她的慈母心,可姜苗没有那个东西。   更何况, 这个栓娃就是个白眼狼,书中, 原主对他那么好, 可他是怎么对原主的, 背着原主,烧了她的录取通知书,让她以为自己没考上, 无法去上大学。   用他的话来说,他妈也就是原主,既然嫁给了他爸, 那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和他爸过日子,种地。不应该心野,去考什么大学,想丢下他爸和他, 没门。   他只有朝原主要钱的时候, 才会喊妈, 原主被他奶奶,父亲,视若亲娘的大娘欺负的时候,被二丫狗蛋欺负的时候,他就装没看见。   在原主死的时候,他连滴眼泪都没掉,在他心中,原主是个不称职的坏母亲。   他还要原主怎么称职,原主就差把自己身上的肉割给他吃了。   原主是他的母亲,但原主从来不欠他的,他是一个自私到了骨子里的人,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被徐家人给养成这样的,这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姜苗是不会帮他的,她要看看,这个徐小栓没有了对他好的母亲,他那个大娘是不是还会对他像亲儿子一样好。   “他饿关我啥事?饿就饿着吧,反正我和他也不亲,以后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儿子。”   姜苗懒的看他怀里的那个徐小栓。   “你怎么这么狠心,他可是你亲儿子啊……”   徐川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他知道她心眼不好,但没想到,她对她唯一的儿子,竟然这样冷血,没有一点当母亲的样子。   “亲儿子咋了?我又不欠他了。”   姜苗一脸的无所谓。   徐川看着面前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在他的认知里,母亲就应该为儿子付出一切,就像他娘徐老太那样的,做一个好母亲。   如果这事放在别人身上,即使嫁人了,也会拿出夫家的东西,接济儿子,因为母亲就要对儿子好,这是没有理由的。   他进城来找姜苗的时候,在火车上,都想了,虽然她人无赖又是个坏种,但不管咋说,栓娃总是她生的儿子,她对儿子总会有几分母子之情。   “就算是我求你了不行吗?你就借点粮给我,没有粮,钱也行,听说你现在嫁给了厂长的儿子,日子过得很好,从你手指缝里随便漏出来点,就够栓娃吃的了。”   “骗鬼哪,我借给你粮,你拿回家,谁知道是他吃,还是你们吃……既然你要求我,那就拿出求我的架势,先跪在地上给我磕几个头,没准我心情好,给你点粮食。”   姜苗手里拿着蒲扇,扇着风,笑眯眯的看着他。   徐川知道姜苗是想羞辱他,他恼羞成怒了起来,红着眼睛瞪着姜苗。   “呦,以前又不是没跪过,才几个月没见,骨气这个东西,你又长出来了?”   姜苗脸上满是对他的嘲讽和鄙夷。   “姜苗,你不要太过分……”   徐川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他是一个男人,他是有自尊的。   姜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拿起一个陶瓷盆,朝徐川砸了过去,要不是徐川躲的快,此时砸在他脚边的陶瓷,就会砸到他身上。   “我这就过分了?你他娘的想空手套白狼,来要我的粮,你这不过分?”   徐川不动声色的拉着儿子往后退了退,怕姜苗再对他动手。   “我那是借。”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还借?说的好听,不过是给自己扯了一块遮羞布罢了。”   姜苗掏出手绢擦了擦手,   “徐川,不肯给我跪下,那你们就走吧。”   “你这是在故意羞辱我。”   徐川气的脸色涨红,他没想到,他都和她已经离婚了,她还要折磨他。   “你说对了,我就是故意要羞辱你的,你可以不跪……”   姜苗把栅栏里一直眼巴巴看着她的小黑狗,抱了起来,用手撸着它的毛。   “小傻狗,你再重点,我就抱不动了,小心旁人盯上你,把你抓走吃狗肉。”   “汪……”   小傻狗冲姜苗叫了一声,被姜苗放在了地上。   它冲到徐川和徐小栓面前,呲着狗牙,汪汪个不停。   徐小栓吓的紧紧的抱住了他爸,身子都发抖,徐川连忙把地上的儿子抱了起来,看着凶的不行,要咬人的黑狗,一脸慌张的往后退。   “姜苗,你赶快把这个畜生弄走,没看它吓到栓娃了吗?”   “吓到就吓到,要不你和它说说,让它别咬你们,毕竟你们都是畜生,你说话,它估计能听懂。”   姜苗摆弄着窗户上那盆张寡妇送来的吊兰,它细长的叶子,被姜苗折下了一根,放在手里把玩着,一点都不管她的狗。   栓娃已经被吓哭了,徐川也退到了墙根,后背紧紧的贴着墙。   眼瞅着小黑就要扑过去咬他了,被姜苗喊了回来,它摇着尾巴,颠颠的跑到姜苗脚边。   “你怎么这么凶啊?”   姜苗蹲了下来,用手里的吊兰叶子扫小傻狗的鼻子,小傻狗在她面前没有了刚刚那副呲牙咬人的凶狠样,它乖的很,尾巴就像上了发条似的,来回摆动,快的很,眼睛亮晶晶的瞅着姜苗,用爪子去挠姜苗手中的吊兰叶子。   任谁看了,都觉得这一幕很和谐。   徐川看了一眼这边,看着那个玩叶子的傻狗,有点不敢凑过去。   “爸,饿……”   他怀里的儿子栓娃,哭的鼻涕都出来了,再一吸,长长的鼻涕又回去了,没一会儿又流了出来。   徐川用袖子给他擦了擦鼻涕还有脸上的泪,然后看向那个逗狗的女人,   “你儿子饿了,我们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哦。”   姜苗抬起头,哦了一声,就低下头继续逗狗了。   徐川没法子,只好明说,   “你能不能给我们拿点吃的,让我们先垫垫,栓娃这么小,饿出个好歹,就不好了。”   “不能,把我这当啥了?当救济堂了?”   姜苗冷哼一声,推了一把还往她身边凑,笑的一脸蠢样的小傻狗,然后站起来,不管它了,   “你们给我走吧。”   徐川这次来是来借粮的,粮食和钱都没借到,怎么能这样空着手回去,再加上他们俩现在饥肠辘辘的。   但是他知道,他今天不给她跪下,是借不到粮食的,徐川挣扎着,迟疑着。   自打和姜苗离了婚后,他娶了刘红梅,刘红梅不像姜苗那样,动不动就打他,甚至当着外人的面,都敢抽他的脸,更不会罚他跪下,也不会让他给她洗衣裳啥的……   他在姜苗那丢掉的自尊,男人的自尊,又在刘红梅那捡了回来。   此时的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当初第一次被姜苗逼着下跪的场景,他的尊严,他的脸已经被她踩在脚下过一次了,甚至长达一段时间,现在难道又要被她踩在脚下?   徐川此时很痛苦,很窝囊,他想抱着儿子转身就走,可不能空着手回去,他一来一回的火车票就花了不少的钱,不能让这钱都打了水漂。   只见徐川把儿子放到了地上,然后挺直的腰塌了,肩膀耸着,眼睛红的吓人,嘴唇紧抿,脸上满是难堪,眼一闭,扑腾一声给姜苗跪了下来。   “你满意了?”   “满意?你还没求我哪。”   姜苗心情很好,就想看徐川卑微的求她。   “我……我求你……求你借我点粮食。”   徐川低下了头,他的自尊,再一次被姜苗给踩的粉碎粉碎的,他的脸皮都烧了起来,手紧紧的攒着裤子,手背上的骨头都发白了。   “徐川啊徐川,你真不是个男人,为了点粮食,朝我这个前妻下跪……啧啧啧……幸好我和你离婚了,要不还要跟着你吃苦挨饿。”   他已经跪下了,姜苗还不肯放过他,嘴上还损着他,因为她知道,像徐川这样的老好人,连做坏事的勇气都没有,窝囊到了极致。   这种人,在外面受到了闷气,羞辱,只会回家发泄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   她让王妈去屋里挖一碗大米,然后端着碗,把米倒在了徐川面前。   “毕竟你都求我了,我也不让你空着手回去,这碗大米,你拿走吧。”   按理说,她一粒米都不应该给这个徐川,想当初这个徐川是怎么对待原主的,不仅欺负她,还压榨她,把她挣的粮食,拿去养寡妇,做好人。   甚至原主被车撞死的赔偿金,都被他拿去供寡妇的闺女上学,最后他获得了名利。   旁人见了他,都夸他,说他重情重义,舍己为人。   从头到尾,他舍的是“自己”吗?他那叫舍媳妇为旁人,可惜的是,除了徐家人,其他人都不知道他舍的是媳妇,还以为他舍的是自己。   这是好人吗?这对于原主来说,他徐川,是最大的恶人,坏人,比徐家任何一个人都要坏。   姜苗就是想用这碗米羞辱他,看着他像狗一样,用手捡着地上的大米,她一脚踩在了他捡米的手上。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估计十二点,今天要气疯啦,我的垃圾笔记本,今天没有按时更新,好愧疚,对不起宝子们。 第149章   “徐川, 你就从来没有对我有过愧疚吗?”   她话里的我,其实是指原主,她知道这个徐川刚开始是喜欢原主的, 虽然他的喜欢在得到原主后, 就渐渐消失了, 甚至在原主和他家人之间,他选择了家人。   可她还是想问问他,他对原主就没有愧疚吗?   用卑劣的手段,让原主嫁给了她, 在她被他家里人刁难,羞辱的时候, 他不仅不为她出头,只一味的劝她忍, 劝她大度。   后面, 更是劝她多干活, 帮家里分担重担,不要娇气,他话里的娇气, 是指原主发烧,想歇一场。   还劝她少吃饭,把饭省给他那没了爸的侄子侄女们吃, 让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做一个好婶子,好儿媳, 好妯娌, 好媳妇。   还把原本属于他的责任, 往原主身上推,让原主和他一块承担,甚至背着原主,养兄弟的媳妇闺女,他想做好人,可以,可他不该让原主替他承担他做好人的成本。   “我……我……我是愧对你,可谁让我大哥走的早,我是他兄弟,我不让让他媳妇,儿子闺女受委屈,还有红梅母女俩,我答应了我的好兄弟,说要替他照顾她们,我不能食言。   你当初是我媳妇,其实你应该体谅我才对……啊……”   徐川说着说着,突然痛呼出声,姜苗使劲的碾压着他的手,   “体谅你?你这种人怎么不去死啊?用卑劣的手段得到人,却不珍惜,这样折磨压榨人,你可真是个有责任心的好人啊,不想愧对你大哥,不想愧对你兄弟,那你对得起我吗?”   “别踩了,别踩了……”   徐川抓着推搡着姜苗的脚,疼的一脸狰狞。   姜苗咬牙切齿的使劲碾,直到出了胸中的那口恶气,才把脚收了回来,朝着徐川啐了一口。   垃圾果然就是垃圾,她不该对垃圾抱有一丝希望。   徐川用左手托着自个被踩的右手掌,右手一动就疼的格外的钻心,他额头上冷汗都冒了出来,右手的骨头像是被踩断了似的。   “给我滚出去……”   姜苗拿着家里有人手臂那么粗的棍子朝徐川挥了下来,把人赶出了家门,栓娃紧紧的跟着,也跑出了姜苗家。   姜苗啪的一声,把家里的大门从里面给锁上了。   “大米,大米……”   门外的徐川还惦记着院子里那一碗大米,可姜苗压根不搭理他,还想吃大米,吃土去吧。   ……   徐川和栓娃坐在了姜苗的家门口,他的右手红肿的像发面似的,疼的他挠心挠肺的,都说十指连心。   他脸上的汗,擦了还冒出来,手上的疼痛并没有随着时间而轻点。   “饿饿……”   栓娃饿的肚子咕咕叫着,徐川的也是,他饿的浑身发虚。   胡同里有打这经过的人,纷纷往这瞥,但没人过来问。   徐川就不信姜苗不出门,抱着儿子栓娃,愣是在姜苗家门口坐了一夜,要说啥时候最难熬,那就是胡同里的人家做饭的时候。   还有姜苗家的香味飘出来的时候,对他们简直是一种折磨。   反正姜苗家里有吃的有喝的,也有厕所,所以不出门,压根没事,原本家里是没厕所的,胡同里人上厕所,要出门排队。   姜苗就让沈三儿带着人在家给她挖了一个可以冲水的厕所。   “小苗,我刚刚趴门缝那看了,他们还在门口那。”   做好早饭的王妈,腰上还系着围裙哪,她从门口来到姜苗跟前,姜苗正在院子里洗脸刷牙。   “在就在吧,看他们能坚持多久。”   姜苗漱了漱口,把牙缸放在台子上,洗了把脸,   “王妈,走,咱吃饭去。”   门口的徐川早就被冻醒了,现在虽然白天还有点热,可到了晚上,温度就降了下来,冷的不行,昨天半夜,他把自己的褂子还脱下来,包住了儿子,自己只穿了件短袖。   他打了个喷嚏,用全乎的左手,摩擦着冷的起鸡皮疙瘩的胳膊,从门缝里飘来韭菜盒子的味,还有咸鸭蛋……红枣小米粥……   他的胃饿的已经生疼了。   栓娃也醒了过来,缠着徐川一个劲的说饿,徐川没法子,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大门,然后抱着儿子一边问着人,来到了国营饭店。   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身上带了几张粮票还有钱,原本想的是尽量不动这些票和钱,吃姜苗的,可没想到,那个女人这样不讲情面。   他进了国营饭店,见这里面十分冷清,连个人影都不见,大堂里只摆了几张桌子,他抱着儿子,来到了窗口,见里面坐着个人。   “同志,同志,我要两个窝窝头和两碗开水。”   徐川舔了舔干的已经起皮的嘴唇。   “外地来的吧?”   坐在窗口里面的是一个男同志,他上下打量了徐川一眼。   “我是从外地来的,外地来的咋了?”   徐川有些不解。   “我们这粮食紧缺,国营饭店虽然开着,可里面啥东西也没的卖。”   听到对方这样说,徐川一下子慌了神,   “那现在还有啥地方能买到吃的啊,我和我儿子已经饿了快两天了。”   “哪个地方也买不到,你们外地的往我们这跑啥啊,我们粮食站都没粮了,每家的粮食都不够吃。”   ……   抱着儿子的徐川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国营饭店,他在疙瘩村的时候,只知道现在粮食紧张,来的时候也想到林城的情况,可他万万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连国营饭店都不卖吃的了。   他感觉自己走路都有点走不稳了,把儿子放下,父子俩人坐在国营饭店门口。   徐川喘着粗气,他后悔了,后悔来林城了,当初他在家就不应该听红梅,还有他娘,大嫂的话,否则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境地,粮没借到,手还被踩骨折了。   现在咋办啊?有票有钱,却买不到吃的,他饿的难受的不行,环顾着四周,只见大街上有骑车的,有走路的,稀稀松松的也没几个人。   这林城和他们那不一样,他们那的县城和这一比,压根就拿不出手,这里一看就是大地方,人穿戴的都很体面。   栓娃靠在徐川怀里,饿的浑身没劲闹了。   徐川抱着儿子强行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一个胡同里,敲开了靠着路边的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个大姐。   “大姐,我和我儿子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你行行好,能不能给我们点吃的。”   “秀琴,谁啊?”   “没谁,就是臭要饭的。”   大姐冲身后回应了一声,然后嫌弃的看着抱着孩子的徐川,   “你们去别人家要吧,我家没吃的给你们。”   大姐说完,啪的一声关上了家里的大门。   徐川的脸顿时烧了起来,他不是要饭的…… 第150章   “家里的粮食不够吃可咋整, 昨个我那个娘家的妹妹,还跑过来朝我借粮,我哪有粮借给她啊, 我还想找人借点粮哪。”   赵大娘家门口, 聚集了几个爱说闲话的婆子。   “我家也是, 现在就剩下几斤粮食了,今个早上,我那个婆婆还想把家里的粮食给小叔子拿去,被我给拦住了。   那个老不死的吃我的, 喝我的,到现在还惦记着她的小儿子, 她就没想过,把粮食给小儿子, 我们那一家子吃啥。”   说话的是张婶, 她提起这事, 就满肚子的牢骚。   “你婆婆也真是的,咋这么偏疼小儿子,咋不住到小儿子家里去。”   “她才不住到她小儿子家哪, 怕给他们添负担,所以就一个劲的赖在我家不走,让我伺候她, 背着我,还把我家里的东西偷偷拿给她的小儿子,找不到比她更偏心眼子的人了。   那个老不死的就知道拖累我们,今早我做饭, 家里一人一个窝窝头, 我专盯着她那, 她就吃了半块窝窝头,剩下的那半块藏到了兜里,送到小儿子家里去了。”   张婶气的胸口疼,那个老不死的要是饿出个好歹,去看病,还要她掏钱,小叔子家里有孩子,她也有啊,都是孙子,咋不说把那半块窝窝头给她这边的孙子吃?   “要不,咱找小姜借点粮吧,她公公可是酒厂的厂长,她家肯定有粮食,我见她人挺好的,肯定会借给咱。”   “好个屁,你们不知道,那个小姜抠门的很,上次我找她借两个鸡蛋,都不肯借给我……”   赵大娘纳鞋底的动作停了下来,用嘴斜了一下姜苗的家,一脸的不满   “有啥粮食啊,她那次还和我们一块去城外挖野菜吃。我估摸着,她和婆家关系不好,否则,这都结婚了,咋还一个人在这租房子住啊。”   张婶子撇了撇嘴,其实她也想找小姜去借粮,毕竟她是她们这个胡同里,家里条件最好的。   “指不定是人家小姜故意这样做,为的就是怕旁人找她借粮食,甭管咋说,她可是厂长家的儿媳妇,情况总比咱这些人好点吧。”   “胡大娘说的有道理,再说了,咱又不是不还给她,等啥时候饥荒过去了,咱借她多少粮食,就还她多少,今天一早,我见她门口坐着一个带着孩子的男人,估计也是找她借粮的。   帮谁不是帮,咱都是邻里街坊的,这个忙她必须帮。”   “说的对……她必须要帮咱。”   赵大娘忍不住附和道,她们正说着哪,就听到有人喊赵大娘。   她们一扭头,就见隔壁的小姜拿着个盆子笑眯眯的过来了,顿时有些慌了,这个小姜走路咋没个声啊,吓她们一大跳,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们说话。   赵大娘眉头一跳,有些不安,   “小姜啊,你这拿个盆子干啥啊?”   “赵大娘,刚好你们都在,我家里没吃的了,想着咱都是街坊领居,关系好,我就厚着脸皮,来朝你们借点粮食,你们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小姜啊,你公公可是酒厂的厂长,你情况总比我们好点吧,我们还准备找你借粮哪。”   胡大娘讪笑道。   “我和我公公家关系不好,这个赵大娘是知道的,我有个后婆婆,她把持着家,一粒粮食都不肯借给我,我都去借了好多次了。   胡大娘,你们说啥也要借我点粮,顺便把家里的油也借给我点,我家里连吃的油都没了。   你们心肠好,我也不借多,一家就借给我三斤就成,要是再能给我点吃的菜,那就再好不过了。”   姜苗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叠起来的面袋子,当着她们的面抖开了。   胡大娘她们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起来。   “那个小姜,你看咱们关系也没那么熟,我家粮食也不够吃。”   “你们不够吃,但你们有粮啊,我家连一粒粮食都没了,咱们可都是街坊,你们可不能不借给我,你们不帮我,那就是想眼睁睁的看着我饿死。   胡大娘,我先从你家开始,然后再去张婶子家,还有赵大娘家……”   姜苗说着,转身就要去胡大娘家,胡大娘草绳都顾不的搓了,连忙站起来,去拦姜苗。   “小姜,咱虽然是街坊,但我们也没理由要帮你啊,我家日子难着哪,你可别去我家,不是大娘心狠,是大娘没法帮你。   你这刚搬来,咱也就说过几次话,咱可不熟。”   “不熟咋了,是街坊,就该帮我。”   姜苗扒拉开拦着她的胡大娘,理直气壮的朝她家里走去,胡大娘连忙跑到了她前面,用身子挡着门口,不让姜苗进。   “胡大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快闪开,让我去你家看看,你家都有啥吃的。”   “啥吃的也没有,你个小姜,咋这样不讲理,是街坊咋了,是街坊凭啥就应该帮你?”   胡大娘有些恼了。   “刚刚不是你们说的吗,说大伙都是街坊,我必须该帮你们,那反过来,你们是不是应该必须要帮我。”   姜苗的话把胡大娘说的哑口无言,脸也臊红了,啪的一声关上了家里的大门。   “胡大娘,我和你说,我还会再来的,你们家吃饭等着我。”   姜苗说完,一扭头,就见原本在赵大娘家门口的那些人,现在一个都不见了,一个个大门都紧闭着,她挨个拍了门,去找她们借粮,结果不言而喻,没有一个肯开门的。   她去拍张婶子家的大门,住在她家隔壁的人啪的一声把门打开了,探出一个脑袋,姜苗一瞅,呦,这不是上次那个偷她螃蟹的王大爷吗?   “我家老婆子让我给你的。”   王大爷的头缩了回去,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手上拿着一个素净的手绢,手绢里好像包着啥东西似的,鼓囊囊的,他的声音很别扭。   “还不快接着,想累死我啊。”   姜苗连忙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三个玉米面做成的饼子,姜苗想还给他,可啪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她是真没想到,最后给她吃的,竟然是这个王大爷。   刚刚那几个婶子大娘,只想着朝她借粮,她向她们一张口,她们就吓跑了,还说和她不熟,想占人便宜的时候,可不这样说。   她回到家后,啃着白面馍馍蘸蟹黄酱,还专门让王妈炖了一只鸡,就是要馋死刚刚那些不愿意借她粮的人。   她还大摇大摆的给刚刚送了她三个玉米饼子的王大爷端过去一碗鸡肉,路过胡大娘张婶子身旁的时候,见她们想和她搭话,她连理都不理。   “这个小姜……不是还说要去我家吃饭吗……”   胡大娘指着姜苗的背影,悔的不行,早知道这个小姜家里还有好东西,她上午的时候,就应该对她态度好点,说不定鸡肉还给她家端一碗哪。   赵大娘家的孙子,跑到了姜苗家里,看着正在啃鸡腿的姜苗,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婶子,鸡腿好吃不好吃啊?”   “好吃。”   姜苗没有给他一块的意思,他又接着问,   “能不能给我吃一块啊,我也想吃。”   赵金蛋紧紧的盯着姜苗手里的鸡腿,一个劲的咽口水。   “不能,想吃让你奶给你炖。”   姜苗啃完了鸡腿,把骨头扔给了坐在一旁乖巧等着的小傻狗,又从碗里捡出来一块酱香浓郁的鸡块放在手里啃着。   找来的赵大娘,刚进姜苗家,就见自个的宝贝孙子站在姜苗跟前,眼馋的看她吃鸡肉,她脸顿时黑了,快步走上前,拽着孙子的胳膊,想把他拽回家,   “蛋儿,走,跟奶回家。”   “我不回家,我不回家。”   赵金蛋看都不看他奶一眼,就只盯着姜苗,躺在地上,就是不肯走,刚好姜苗把手里的骨头扔在了地上,赵金蛋眼睛顿时一亮,捡起来就要往嘴里塞,被赵大娘一巴掌打掉了。   “吃啥吃,你又不是狗,走,跟奶回家。”   赵金蛋哇的一声哭了,用手拍打着赵大娘,扯着赵大娘的头发,抓着她的脸……赵大娘疼的龇牙咧嘴的,差点没抱住孙子,强行把他带出了姜苗家,不想让他在那丢人。   可回到家后的他,无论赵大娘怎么哄,他就是哭个不停,闹着要吃鸡肉,可把赵大娘给心疼坏了,可她上午刚那样对过人家小姜,实在没脸去要鸡肉。   “老大媳妇,你去,你去和那个小姜好好说说,给金蛋要一块鸡肉来。”   赵大娘让儿媳去,可她儿媳压根不愿意去,无论赵大娘怎么骂,就是不吭声。   姜苗今天让王妈中午炖鸡,其实也不全是想气那些人,而是她馋的受不了了,就是想吃干锅酱鸡。   不能因为怕味道飘出去,惹人惦记,就不吃肉了,否则她地窖里的那些鸡啊,鱼啊啥的,咋办?她囤它们有啥意义。   这鸡本来就烟熏过,再酱烧一下,那味道独特的很,香味飘满了整个槐花胡同,槐花胡同里的人闻着这香味,别说小孩,就连大人都受不了。   那鸡肉吃起来,柴而不肥,香而不腻,香辣入味。   王妈做鸡的时候,在铁锅里煸炒了半个多小时哪,把那鸡肉炒的油都出来了,酱油赤亮赤亮的,盐味也浸在了里面,最后放上辣椒,葱姜蒜,香料,继续炒……   “等啥时候我给你做玫瑰酱鸭,那个比这个还好吃哪。”   这酱鸡压根体现不出她的手艺来,她做的玫瑰酱鸭那才叫个好吃。   姜苗迫不及待的点点头,嘴里塞着鸡肉,然后伸手去拿王妈又放进她碗里的鸡块,这酱鸡比她做的还要好吃,那酱鸭比这个好吃,那该多好吃啊。   现在没猪蹄,王妈其实想给姜苗做黄豆炖猪蹄,那个吃着补。   ……   姜苗在家里吃鸡肉的时候,徐川和栓娃正一家一家的拍着门,最后拿着花高价从一个大娘手里买来的玉米面掺野菜的窝窝头,还有一碗凉水。   徐川把那个窝窝头,掰给了栓娃一半,他吃一半,喝了大娘家里三碗凉水,压根就没吃饱,那半个窝窝头还不够人塞牙缝的哪。   出了大娘家,他身上就只剩下了回家做火车的车票钱。   “兄弟,你是不是要买吃的?我那有玉米面饼子,你要不?”   一个男人盯了徐川一路了,他走过去,小声对徐川说。   徐川有些犹豫,他要是买了玉米饼子,那剩下的钱就不够买车票了,到时候咋回家啊?   “兄弟,你个大人能饿,可你的娃不能饿,饼子也不贵,才八毛钱一块。”   男人看了一眼他怀里的栓娃。   徐川想了想,反正有姜苗哪,他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钱,想抽出两块钱给他,可下一秒,那个男人抢过他手里的钱就跑,徐川反应过来,连忙去追,可他怀里抱着栓娃哪,怎么能跑得过一个小偷。   没一会儿,那个小偷就消失在了巷子里。   完了,这下完了……   徐川瘫坐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在九点半 第151章   姜苗和王妈半夜的时候, 听到有人叫门,王妈披上衣裳,来到院子里, 听出了是徐川的声音。   “王妈, 不用管, 咱继续睡咱的。”   这个徐川咋又回来了?姜苗有些纳闷,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姜苗的家门被一阵急促的声音给敲开了,姜苗见又是那个多管闲事的宋大姐, 她怎么还不长记性啊。   “这是你前夫和你儿子,你为啥不让他们进去?”   “我都结婚了, 我和他们没关系了,我凭啥让他们进去, 你这么爱多管闲事, 怎么不把他俩带到你家去?”   姜苗真是烦死这个宋大姐了, 看来姜娟子给她的教训还是不够啊。   “你……你们虽然离婚了,可这孩子总是你的吧?”   “是我的,咋了?”   “还咋了?你是当娘的, 就让他们睡在你门口啊?”   “你哪只眼看到是我让的,这明明是他们自愿的。”   姜苗瞥了一眼一旁胡子拉碴,萎靡不振的徐川, 还有他身边的栓娃。   “姜苗,你借我点钱吧,让我买车票回去,我的钱被人抢走了。”   徐川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哀求的看着姜苗。   “你放心, 我这次回去后, 再也不来打搅你了。”   “没钱。”   姜苗啪的一声关上了大门,徐川崩溃的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他一晚上没有合眼,钱又被抢走了,他一直紧绷着情绪,可听到姜苗那句冷漠的没钱,他彻底的绷不住了。   自打来了林城后,他被人羞辱,瞧不起,殴打,没东西吃,没地方睡……他从来没有遭过这样的罪。   他实在受不了了……早知道,就不应该来林城。   “你别哭啊,这个小姜,就是个没心肝的人,虽然和你离婚了,但怎么能这样绝情。”   宋大姐见这个大男人哭的都哽咽了,心里很不是味。   “不管咋说,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要帮帮他啊,她昨个家里还炖鸡哪,吃的这样好,却不肯帮帮自己的前夫和亲儿子。”   来看热闹的张婶子,忍不住说道,这个小姜的心太狠了,大人的事是大人的,可娃是无辜的,也不说把孩子抱进去喂点吃的。   大伙都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姜苗的不是,可姜苗压根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因为这些人没有经历过那些事,如果她们有一个像徐川这样的丈夫,徐小栓那样的儿子,她们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刀子不捅到谁身上,谁都感觉不到疼。   最后还是宋大姐组织胡同里的人,帮徐川父子俩凑齐了车费。   这些人以为捐了个几毛钱,自己就是个大好人了,就可以站在道德的高峰,指责姜苗了。   只要姜苗一出门,那些人就会教她怎么做人,怎么做好人,怎么做母亲,指责姜苗的冷血和不道德,其中最来劲的就数张婶子和胡大娘。   这天,张婶子的婆婆偷家里的粮食给小儿子被她发现了,闹起来了,姜苗也跑去看热闹了。   “你个老不死的,把我家里的粮食给你小儿子,你咋这么坏,你是想饿死我们吗?”   张婶子脸上满是狰狞,指着她婆婆骂道。   “他家里比你家困难,我把你家粮食给他拿点咋了?你咋这么刻薄?”   张婶子的婆婆拉着脸子。   “就是,张婶子,你咋这么不通情达理啊,你小叔子家困难,你婆婆把你家粮食拿给他点,咋了?   你还骂她是老不死的,你是当人家儿媳妇的,你咋这么不孝顺啊?”   姜苗一脸正气的站了出来,指责张婶子。   “你懂什么?这个老太婆拿的是我们家的粮食,我们家还不够吃哪。”   张婶子听到姜苗那样说,气的眼睛都充血了。   “你们家不够吃咋了?你小叔子家情况比你们困难,你是当人家长嫂的,你饿着没事,不能饿着你们小叔子一家。   其实,张婶子,也不是我说你,你太不懂事了,这粮食你应该主动送到你小叔子家,而不是让你婆婆偷偷拿。   她偷偷拿,肯定是你太刻薄了,自古以来,不都说长嫂如母吗,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小叔子?太冷血了。”   “你……这是我家的事,关你啥事?”   张婶子被姜苗气的身子乱晃,她咬牙切齿的用手指着姜苗。   “我看不下去啊,为你婆婆还有小叔子打抱不平,你这也太自私自利了,怎么能只顾你自己家,不顾小叔子家哪?”   “你这个女娃,真是说到我心坎上了,我就是这样想的,我这个大儿媳,就是太自私了,只讲自己,没有一点当人家儿媳妇,当人家嫂子的样子。”   张婶子的婆婆激动的握住了姜苗的手,就仿佛找到了懂她的人似的。   “王阿婆,你真是太可怜了,咋摊上这样一个儿媳妇啊……”   姜苗说的王阿婆眼睛都红了。   张婶子见这俩人一唱一和的,快要气疯了。   “你知道不知道,这个死婆子,平时是咋磋磨我的,我给她吃的,喝的,养着她,已经够好了。”   “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婆婆啊,你咋这么小肚鸡肠啊,一点都不大度,长辈做的那点事,记到现在。   她可是你婆婆,你孝顺她,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你看看,你叫她死婆子,哎呦,一点都不是个好儿媳妇,你应该好好学学,怎么当人家的好儿媳,你这样苛待你婆婆,真不像话。”   “闺女啊,你阿婆的命就是这么苦,摊上了她这么个东西……”   王阿婆哭的老泪纵横,终于有人为她说句公道话了,她这些年可不容易。   一旁的人都窃窃私语着,分成了两种,有儿媳妇的都觉得姜苗说的对,有婆婆的都站在了张婶子那边。   “我给你洗衣裳,给你做饭吃,你还这么说我,我的命咋这么苦啊,有你这个偏心眼子,折磨人的恶婆婆。”   张婶子被气哭了,她觉得她对她婆婆问心无愧,虽然她对她不好,还看不起她,眼里只有小叔子的媳妇,可她还是给她洗衣裳。   “可这不都是当媳妇,应该做的吗?你还说你婆婆是恶婆婆,我看你才是那个恶儿媳。”   姜苗就是故意气张婶子的,她这几天不是老爱站在道德高地指责她吗,现在轮到她了,她也让她体会体会那是啥感觉。   “你……我要打死你个小娼/妇,我咋惹你了,你要这样对我……”   张婶子崩溃了,吼着朝姜苗扑了过来,王妈连忙把姜苗拉到了一边,张婶子还没近姜苗的身,就被她婆婆王阿婆给一巴掌扇偏了脸。   “人家小姑娘说的对,你凭啥打人家?你就是个恶儿媳,对我一点都不好,我在这个家天天看你的脸色,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你还不让我对我小儿子好,你坏的没边了。”   王阿婆说着,还啐了她一口,她忍这个大儿媳好长时间了。   “张婶子,你可别和你婆婆一般见识,她是长辈,打你就打你了,说你几句,也是为你好……你以后可要当个孝顺的好儿媳,看把你婆婆磋磨成啥样了。”   姜苗从王妈背后探出个脑袋,又刺激了张婶子一波。   张婶子成功的被气晕了过去,   “张婶子,你咋晕了,是不是装的啊?   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行了,以后改正它,争取当个好大嫂,好儿媳……真晕了啊?心眼咋这么小,我说的这些话,那可都是为你好。   你婆婆无论做啥,你都不能有脾气,人家可是长辈。”   张婶子都晕了,姜苗还不放过她。   “闺女,要是当我儿媳妇的是你,那该有多好啊,你婆婆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才能有你这个儿媳妇。”   王阿婆没有管倒在地上的儿媳妇,她夸着姜苗,真心的觉得姜苗人好,懂事的很。   在场的当人婆婆的大娘啥的,也都觉得姜苗这个人明事理……和那些别人口中说闲话的她有些不一样。   那些当人儿媳妇的,都目光复杂的瞅着姜苗,她们中,有很多都指责过姜苗的不是。   回到家后,她们的婆婆张嘴闭嘴都是姜苗,说姜苗这个闺女好,一边说,还一边撇她们,把她们整的堵心死了,原本婆婆就不好伺候,这下更有的罪受了。   这些当人婆婆的都羡慕姜苗的婆婆,此时姜苗的婆婆周琴正在她兄弟周大志家,给她兄弟一家人洗衣做饭的,累的老腰都直不起来,还要看她弟媳妇的脸色。   她刚过来那几天,她的弟媳妇,一口一个大姐叫的亲热的不行,可随着她在这住的时间长了,弟媳妇就摔东西,骂她兄弟,打孩子。   虽然没有明说,但她知道弟媳妇的意思。   可老沈一直不来接她,她没个台阶下,怎么回去啊?   这天,周大志也忍不住劝他大姐回去。   “大姐,你不回去,那个姓姜的别真给姐夫找个小保姆,到时候家里没你的位置了,那可就完了。”   “应该不会吧,老沈不是那样胡来的人,再说了,她从哪去找小保姆啊?”   周琴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已经担忧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三更在十二点 第152章   “大姐, 你就给他服个软,能咋地?”   周大志前几天还说,必须让沈文清上门请他大姐, 否则说啥也不让他大姐回去, 可他大姐已经在他家住这么多天了, 他连沈文清的影子都没见着。   他大姐住在这,还要吃家里的,他媳妇已经有很大的意见了,还是回去的好, 这样他大姐就能拿家里的粮食来贴补他了。   “大姐,大志说的对, 咱当女人的,给男人低个头, 服个软也没啥丢人的……家里的粮食已经快见底了, 上次大姐你送来的白面也吃完了。   要是大姐你没和姐夫闹僵就好了, 咱大人饿肚子没啥,可这不还有小军的吗,他昨天还和我说, 说想吃大姑姑拿的白面。”   周大志的媳妇刘香兰,也劝着大姐周琴,话里话外都是想让周琴回去。   周琴平时是最疼这个外甥的, 她听到弟媳妇这样说,心里更松动了。   原本以为她离开那个家,没有人照顾老沈生活上的事,他连吃饭都成问题, 她估摸着他会向她低头, 很快来接她, 可没想到,这么多天了都没来,其实这些天她也急,在弟弟家都没心思干活。   刚好此时周珍珍也找来了,这些天她一直住在二姐周莲花家里,可二姐家里也没粮了,二姐让她来朝大姐要。   “大姐,你还是回去吧,你不回去,我们都没粮吃了。”   周琴看着弟弟妹妹都求她,她只好答应了下来,下午的时候,周大志骑着车把她送到了沈家楼下,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她。   “大姐,记得给我们送粮啊。”   “知道啦,你回去吧,路上慢点。”   周琴见弟弟走了,这才进了楼里,她那天走得急,忘记带家里的钥匙了,她整理了一下衣裳,把头发别在了耳后,脸上扬起一抹笑,敲响了家里的门。   “老沈……”   周琴以为开门的是老沈,一句老沈喊了出来,顿时卡住了,脸上的笑顿时僵了,只见来开门的是个小姑娘,身上还系着她的围裙。   “你是谁啊?找沈厂长有什么事吗?”   王小兰看着面前的妇人,问道。   回过神来的周琴脸色立马变了,冷着张脸子,使劲的扯着王小兰身上的围裙,   “谁让你穿的这个围裙?这个围裙是我的。”   “沈厂长也没说我不能穿啊,你就是那个周同志吧?”   王小兰连忙把身上的围裙解了下来。   “啥周同志,我是沈厂长的爱人,我叫周琴,闪一边去。”   周琴推了一把小保姆王小兰,把人给推倒在了地上,然后走了进去。   沈文清听到动静走了过来。   “老沈,我回来了……”   周琴看到沈文清,很欣喜,可沈文清一眼都没看她,从她身边走过,看到王小兰从地上爬起来,   “你推人家小姑娘干啥?”   “我……我不是有意的。”   周琴的心情顿时沉到了谷底,老沈竟然为了她说自己。   “老沈,我才离开家几天,她是谁啊?”   “这是小兰,小苗找她来,给我做饭打扫卫生啥的。”   沈文清见王小兰没事,这才把目光落在周琴身上。   周琴听到是姜苗找来的,立马咬紧了后槽牙,偏偏脸上还挤出一抹牵强的笑。   “小苗啊,她真体贴啊……老沈,你看我回来了,就辞了这个叫啥小兰的吧。”   王小兰立马紧张了起来,她回家,只会给家里多添一张嘴,在沈厂长家干活,能吃三顿饭,有的时候,她还能把自己那份省下来带给家里人吃,她不想被辞,可她不能说啥,只能低着头不吭声。   “为啥要辞人家小兰?她活干的挺好的。”   沈文清喜欢清静,他发现周琴走了后,家里有个小兰,耳边更安静,没有那么多的糟心事,他眉头微皱的看着周琴,   “既然你喜欢在你弟弟家住,那你就搬过去吧,不用回来了,想住多久都行。”   周琴听到这话,顿时慌了。   “老沈,我不喜欢在他那住,上次那件事,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不该把那半袋子白面拿给我弟弟,更不该骗你,你就原谅我这次吧……”   “家里的粮食,你拿给你兄弟的还少吗?周琴,这次,你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小苗刚嫁过来,你就这样对她,你太让我失望了。”   沈文清是真没想到,这个周琴耍心眼耍到了小苗身上,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就特别反感她这点,小苗和三儿没结婚的时候,那次中秋节来家里,她耍了多少心眼,他都懒得搭理她。   可没想到她还变本加厉。   “老沈,我真的知道错了,没有下次了,你就看在咱闺女的面上,原谅我这次吧。”   周琴抓着沈文清的胳膊,顾不上王小兰在场,低声下气的求着他。   沈文清看了一眼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眼底升起一股子厌恶,但到底没有甩开她。   厨房里。   “老沈不爱吃那么油腻的菜,你闪开,我来做。”   周琴想抢走王小兰手里的锅铲,王小兰把锅铲拿开了,让周琴的手落了个空。   “周阿姨,你去客厅歇着吧,我来你们家就是替你们干活的,沈厂长前几天还夸我做的菜好吃哪。”   周琴尴尬的把手收了回来,   “小兰,你不知道,老沈吃我做的菜,已经吃了几十年了,他都习惯了,还是我熟悉他的口味,这菜还是我来炒吧,你去把那菜洗了。”   “周阿姨,就是因为沈厂长吃了你几十年做的菜,吃腻了,所以更应该让我炒,给他换一下口味。”   王小兰说啥也不肯把这菜让给周琴炒,周琴气的拳头都攒了起来,可脸上还必须要笑着。   “行,那你炒吧,不要放那么多的盐和酱油,我们这种家庭和你家不一样,吃不惯那样的菜。”   “估计是您吃不惯,我看沈厂长吃的挺顺口的,听说,您以前也在沈家当过保姆,你们乡下的菜,沈厂长怎么吃的惯了?   我们城里人都是这样吃的。”   王小兰说着,还指了指锅里的菜。   周琴见她提起自己以前当保姆的事,心中的火气顿时有些压不住了,她强吸一口气,   “小兰,这不会是我那个好儿媳姜苗告诉你的吧?”   “是啊,姜苗姐把啥都和我说了,还说您当年嫁给沈厂长的时候,把你弟弟妹妹都带过来了,还说你没嫁给沈厂长之前,你们家很穷,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还让我向您学习怎么当保姆,说您特有经验。”   王小兰这话说完,周琴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看了。   ……   饭做好后,王小兰坐到了饭桌旁,并且坐的还是周琴的位置。   “小兰,你坐的是我的位置。”   “周阿姨,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位置,真是对不起。”   王小兰说着就要站起来把位置让给周琴,一旁的沈文清说话了,   “没事,小兰你就坐那,家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说完看了一眼周琴,   “这么多椅子,你坐哪不行啊?”   “我没说不行,就是这个位置我是坐习惯的。”   周琴在王小兰跟前停顿了一会儿,见她不给她让椅子,这才走到沈文清的左手边坐下。   “老沈,吃菜。”   周琴给沈文清夹了一片土豆,然后看向王小兰,   “老沈,小兰她是来咱家干活的,是不是应该去厨房吃饭啊,这和咱坐一桌,有点……”   “有点啥?”   沈文清放下了筷子,瞅着她。   “有点不合适,毕竟咱才是主人。”   王小兰在周琴眼中,那就是佣人,佣人哪有上桌吃饭的资格。   “我记得你当年来我家当保姆的时候,也是上桌吃饭的。”   沈文清这一句话把周琴说的脸色顿时白了,尤其对方还当着王小兰的面,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留。   “沈叔叔,要不我还是去厨房吃吧,我看周阿姨好像有点不高兴,不能因为我,影响你们两口子的感情。”   王小兰说着端着碗就要站起来,被沈文清给阻止了,   “小兰,你就在桌子上吃,现在又不是以前的旧封建,你是来家里干活的不假,我付你工资,咱们之前是平等的关系,不存在什么主仆。”   “现在都是新社会了,你能不能改改你的旧封建的思想?”   沈文清绷着脸,看着周琴。   “老沈,我……”   周琴话还没完就被王小兰给打断了,   “沈叔叔,听说乡下人没受过啥教育,封建思想特别严重……”   “我是城里人。”   周琴听到那个乡下人的字眼,就反感的不行,认为对方是在说她。   “周阿姨,你误会我了,我没有说您,我是和沈叔叔说现在乡下很多人的思想都很封建,我老家的亲戚就是这样的。”   王小兰被周琴刚刚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   “你曾经不也是乡下人吗?城里人乡下人咋了?你现在难道瞧不起乡下人吗?”   沈文清以前都没发现周琴有这样的想法。   “我没有瞧不起,老沈,我……我……”   周琴磕磕绊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吃完饭后,周琴讨好的去帮沈文清收拾书房,沈文清平时最喜欢写毛笔字啥的。   “周阿姨,沈叔叔这张纸上都写了留字,你为啥还要给他扔了啊?”   王小兰从桶里捡起被周琴握成团子的纸,只见纸的一角写着个留字,意思是不要扔。   “我……”   周琴大字不识一个,她哪里知道啥留不留的,可她不能让王小兰知道她这个短处。   “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进我的书房了吗?你又不认识字……”   沈文清端着水杯进来了,看着自己那副字被周琴弄成了那个德行,很不满。   “周阿姨,原来你不认识字啊。”   王小兰诧异的看着她,周琴的脸顿时烧了起来。   “我我是看你写完了,所以才丢的,我见你以前写满字的纸都丢掉,所以我才……”   沈文清写的好的会收起来,写的不好的当然要丢掉,周琴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因为她很少踏足沈文清的书房,这次想帮他做点啥,可没想到…… 第153章   “同志, 你们几天没洗澡了啊?身子怎么有一股子馊味。”   火车上,坐在徐川旁边的大姐捂住了口鼻,一脸嫌弃的看着徐川和他怀里的栓娃。   徐川抬起自己的袖子闻了一下, 脸有些红,   “大姐, 真是对不住。”   “对不住有用吗?这么大的味,还坐啥火车啊。”   也不怪人家大姐这样嫌弃,此时的徐川和叫花子没啥两样,凌乱的头发, 灰扑扑的脸,胡子拉碴的, 一张嘴说话还有味。   身上的衣裳不仅馊了,还沾的有泥巴, 甚至还有一块黄黄的东西, 像是给栓娃擦屁股的时候, 不小心蹭到的。   坐在他身边的大姐,真是倒了血霉了,屁股一个劲的往外挪, 半边屁股都悬空了,只想离徐川远点,坐在对面的人也瞅徐川。   徐川难堪到了极点, 尤其是别人从包里掏出东西来吃的时候,他的肚子还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妈妈,这个叔叔好臭啊,我想吐……”   对面的小女孩, 再也忍不住了, 对着走道呕吐了起来。   小女孩的妈妈瞪了一眼徐川, 徐川没法子,只能抱着栓娃来到了车厢交接处的地方,蹲在地上,此时的他只想火车快点,再快点,他想赶快下火车,回家。   徐川的眼眶又忍不住红了,他再也不想来林城了,在林城的这几天,比一年还难熬,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他被欺负的都快不像个人了。   徐川这次真是作难作死了,要不是胡同里那个好心的大姐,帮他筹了点钱,他连家都没法回了,只能在林城要饭了。   “你这个同志,一个大男人,哭啥啊?”   火车上的工作人员见徐川一个男人抱着孩子,不顾体面的在这呜呜呜的哭了起来,眉头直皱。   “你是不是遇到啥困难了?”   “我和我儿子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徐川一边摇头,一边哽咽的说出了这些话。   火车上的同志见他可怜,还带着个孩子,不一会,就拿回来一个玉米面窝窝头,徐川接了过来,就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被噎的直翻白眼,他还给栓娃撕了一块,父子俩人这吃相,让人看着都头皮发麻。   等徐川下了火车,好不容易到家的时候,徐家人都有点没认出来这个是徐川,徐川一回家,就是跑到灶房的水缸里,拿着水瓢狂喝水,在锅里到处翻找着吃的。   可把徐老太给心疼坏了,连忙给儿子还有孙子做饭,平时不舍得吃的棒子面,不要钱似的往盆子里倒,没一会就蒸了一锅的窝窝头。   徐川一口气吃了九个才停下来,栓娃别看小,也吃了两个。   “儿啊,你不是进城去找姜苗借粮借钱去了吗,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德行啊,你走的时候,身上不是带粮票和钱了吗?”   徐老太见儿子像是几天没吃过饭似的,心疼的都哭了。   “娘,你别提了……”   徐川话没说完,泪倒是流了出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没被逼到一定的地步。   等徐川一边哭,一边把在林城怎么被姜苗的父母兄弟瞧不上,殴打,还有姜苗的恶毒冷漠说了一个遍的时候,把徐老太听的,抱着他一个劲的喊,我的儿……   “我早就说不让你去了,这都怪你那个寡妇媳妇,要不是她在背后窜拱着,你咋会去林城那个地方啊,还遭了这么大的罪。   我早就知道你前面那个媳妇,是个啥样的人,那就是泼皮无赖,一肚子坏水,你去找她借粮,这不是送上门让人家欺负的吗?”   徐老太此时好像忘了,当初劝徐川进城借粮,也有她一份,她当时也没拦着,现在粮没借来,又遭了这么大的罪,她把这啥事都推到了寡妇身上。   等张素芬回到家后,听说了这事,也把啥都推到了寡妇身上,自己充当起了好人。   “川子,要不是你媳妇在背后一直说,我和娘说啥也不会让你去找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的,你不去找她,就不会被人羞辱,殴打了……这都怪那个寡妇,她就是个扫把星。   当初我就不同意她进咱徐家的门,她克死了她之前那个男人不算,现在又来克川子你了。   你没看见吗?她把霉运都带给你了,自打她进门,咱家就啥都不顺,前几天,你刚走,咱娘养的鸡就死了,我当时就察觉出不对来了。这次也是,都怪她劝你进的城。”   “你嫂子说的没错,当初我就不让你娶这个寡妇,她克你,这次的事都赖她……”   徐老太和张素芬你一句我一句的,把徐川的怒火都移到了寡妇身上。   徐川就是一座沉默的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发,他这些天,在林城受到的屈辱,白眼,嘲笑……一直都压在心底哪。   他听到他娘和大嫂这样说,脸色阴沉的要命。   晚上,挺着个大肚子,手里拿着铁锹的刘红梅和背着满满一筐子猪草,差点把她身子都给淹没的陈小兰回家了。   “娘,我下工了……川子?你回来了?”   刘红梅见徐川回来了,很惊喜,陈小兰也紧紧的看着川子叔,她娘说了,等川子叔从城里借到钱,就让她重新回到学校去上学,像大丫二丫一样,这样她就不用再干活了。   “你跟我回屋。”   徐川脸色很平静,说完,就朝屋里走去,刘红梅感觉有些奇怪,以为他是进城借粮借钱不顺利,也就没多想,把手中干活的铁锹递给了闺女陈小兰,然后扶着肚子跟在徐川身后进屋了。   陈小兰看到徐老太和张素芬凑在一起,看着她妈的背影,幸灾乐祸的笑,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夜幕降临,在夜色的遮掩下,不断从徐家传出女人的尖叫声和求饶声……   “你们听说没,那个刘红梅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听说还是个女娃……”   村口站着几个说闲话的人,其中就有张大嘴。   “昨天那惨叫声,把我吓了一大跳,原来是川子他媳妇啊……这川子下手真是没轻没重,那个刘寡妇月份都那么大了……”   “幸好我姜苗妹子和他离婚了,从那个火坑跳了出来,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受啥罪哪,我姜苗妹子在的时候,那个刘寡妇不是和徐川勾搭上吗,现在她如愿嫁到徐家了,就好好受着吧。”   张大嘴平时最喜欢看徐家的热闹,只要看到刘寡妇在徐家过得不好,她就开心了,也不知道她姜苗妹子在城里过的咋样,她老想她了……   自打那个刘寡妇嫁到徐家,之前一直病病歪歪的身子也好了起来,天天准时去上工,挺着个大肚子,该干的活一样都不落下,就这样,徐老太对她还是横眉竖眼的。   像发烧,心口疼的这样的病,在徐老太眼里就不是病,而是作妖,想躲懒的借口。   她眉毛也不描了,粉也不往脸上擦了,就连身上穿的衣裳都和没嫁到徐家前不一样了,现在都穿打补丁的衣裳,听说她带到徐家的那些衣裳,都被徐老太和张素芬抢走了,她身上昨天穿的那身,就是捡张素芬不要的。   脸也糙了,和村子里的农妇没啥两样,那脸也整天灰扑扑的。   “你们说,川子那样的老实人,也咋会打媳妇啊?还打的这么狠?”   有人忍不住咋舌。   “老实人打起人来才狠哪,这一旦开了头,后面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他算啥好人啊,我看就是个窝囊废……”   ……   “红梅,你打我吧……我真是个畜生,明知你还怀着身子,怎么能对你动手啊……我是在林城那边被人给欺负了,心里不好受,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徐川跪在刘红梅床前,握着她的手,痛哭流涕。   他昨天实在是压不住火气,对刘红梅动手了,可没想到,孩子会流掉……   失去孩子的刘红梅,鼻青脸肿的,浑身就仿佛被石磨碾压过一遍似的,眼泪从她红肿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她整个人呆呆的,木木的,眼珠子也不会转了。   “小兰哪?”   她声音沙哑的仿佛破风口子似的。   “小兰在屋里哪,她一直闹,我娘就把她锁屋里了。”   徐川见她担心小兰,连忙说道。   徐老太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儿子竟然给这个寡妇跪下了,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不就掉了一个娃吗,还是个死丫头片子,掉就掉了,还躺在床上哭,咋这么矫情?躺个一天就行了,明天去给我上工,不能耽误了。”   “红梅,我娘说的对,在咱村里,谁家掉个孩子,这都不是啥稀罕的事,咱俩还年轻,等以后再要一个,到时候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徐川对刘红梅说道,刘红梅听到这话,心都要碎了,那个孩子还有几个月就能生下来了啊,那是她闺女啊。   “娘,你去给红梅弄点红糖鸡蛋水吧,还有芝麻盐,我听说人家坐月子都要吃这个。”   徐川看向了他娘徐老太,徐老太顿时不乐意了。   “那芝麻盐是生了男娃才给吃的,她就掉了个女娃,吃啥吃,还有红糖鸡蛋水,家里哪有红糖啊,那鸡蛋是给我孙子补身子的,她吃啥吃。”   “娘,就当我求你了,狗蛋和栓娃少吃一个鸡蛋没啥,可红梅刚掉了个孩子,身子正亏着哪。”   徐川求着徐老太,徐老太舍不得说儿子,用眼睛狠狠的剜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刘红梅,然后冷哼一声,转身出了屋子。   作者有话说:   加更十二点 第154章   张素芬见锁在屋子里的陈小兰一个劲的喊, 就打开门走了进去,陈小兰吓的一个劲的往墙角缩,她是见识过张素芬的手段的。   张素芬把门从里面关上了, 一步步朝墙角的陈小兰走去。   门外传出陈小兰的尖叫声, 以及张素芬的怒骂声。   “你个小杂种, 我让你叫,你吃我家的,喝我家的……”   躺在床上的刘红梅听到了闺女的声音,挣扎着要下床被徐川给拦住了。   “你躺着, 我去看看。”   徐川来到灶房,透过窗户就见他大嫂正在打小兰。   “大嫂, 大嫂,你这是干啥啊?她还只是个孩子。”   徐川着急的拍打着门, 张素芬见状把门从里面打开了。   “川子, 你来干啥?她不听话一个劲的喊, 我看她就是成心的,成心想把人招进咱家,看咱家的笑话, 我教训教训她。”   “大嫂,你别打她了,红梅现在已经掉了孩子了, 正伤心着哪。”   徐川见小兰被她打的蜷缩在墙角,身上的衣裳都给扯破了,还有头发乱糟糟的,忍不住心疼的慌, 可他也不好说大嫂, 这毕竟是他大嫂。   “她孩子掉了怪谁啊, 只怪她没本事,不就打了她几下吗,说掉就掉了,叫我说,掉的好,一个丫头片子,要她干啥,到时候家里又添一张嘴,让她有本事,给你怀个男娃。”   张素芬耸拉个脸子,一脸的刻薄。   屋里的刘红梅听到张素芬说的话,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掉了娃,要做小月子的,都说月子里不能哭,可刘红梅实在是忍不住,她一动,身子就疼的厉害,刚爬下半张床,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子冷汗。   “你这是干啥啊?”   进屋的徐川连忙跑上前,把她又给按回了床上。   “川子,算我求求你了,别让大嫂再欺负小兰了。”   “你放心,有我看着哪,我不会让大嫂再动小兰一根手指头。”   刘红梅听到徐川这样的保证,面上没啥表情,因为这样的保证她已经听很多次了,那个张素芬还依旧打她闺女。   “妈,我要洗头发。”   院子里传来二丫的声音。   “行,妈让小兰那个死丫头给你烧水……小兰还不快去烧水,顺便把二丫和狗蛋的衣裳给我洗了,洗不完,晚上不准吃饭。”   ……   刘红梅见张素芬她们拿自己的闺女小兰当佣人,就忍不住心酸,她瞅了一眼徐川,见他除了一脸的歉意和愧疚,就啥也没有了,也不说去外面说说他那个大嫂。   林城。   姜苗正在家里看沈三儿给她寄来的信,上面说了一堆见不得人的话,她看着脸都忍不住红了。   写了整整三张纸,连他晚上做啥梦了都要写在上面,他还在信里抱怨姜苗不给他写信,也不给他发电报啥的。   信里一个劲的问她,想不想他……   他每次来电报或者写信,都要问姜苗这句话,姜苗把信收了起来,想着等晚上给他写一封信,省的他总抱怨她不给他写信。   沈三儿写信写的勤快的很,一个月里好几封,有的时候隔的时间长了,寄过来厚厚的一沓,姜苗看一整天才能看完。   “小苗,三儿在那边总是记挂你,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记挂过一个人,果然人成家了就不一样了。”   王妈忍不住打趣道,她正在归整着三儿随着信,一块寄过来的大包裹。   “王妈,他以前也是话这么多的人吗,去京城之前,感觉还没这样哪,这信每次都这么长,絮絮叨叨的。”   姜苗忍不住发牢骚,脸上带着她自己都没发觉的笑。   她现在都习惯看沈三儿寄来的信了,看他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吃了啥,干了啥之类的。如果突然有一天,信纸少了,只有一张啥的,恐怕她还不习惯。   原来看一个人向你分享他的生活和琐事,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在信中,沈三儿就向姜苗诉苦,说她送他的那只钢笔,有些不好用,总是卡墨水……   “没有,三儿以前不爱说话,人总是很沉默,还是这两年,情况好了一点,但他可不是话多的人。   不过对你话多,那就对了。”   王妈说着不知道想起了啥,脸上恍惚了一阵。   “王妈,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喜欢的人啊?”   姜苗觉得王妈年轻的时候长的肯定很好,现在虽然年纪大了,可眉眼还是很清秀,她很好奇,她为啥一直没嫁人。   “有啥喜欢的人啊……”   王妈的脸突然有些红了,整个人害羞了起来,姜苗这下更想知道了,摇着王妈的胳膊,   “王妈,说说嘛……”   王妈被姜苗缠的没法,只好说了,   “我以前是小姐身边的佣人,大伙都喊我阿秋,那是梅雨时节的一个早上,空气中还飘着一股子栀子花的香味,我穿着一身旗袍,那旗袍是小姐穿旧的,给我的,料子还是古香缎的哪。   它是小姐给我的那些衣裳中最不张扬的,我那天穿着它,去外面巷子里给小姐买她爱吃的鸭血粉丝汤……不料突然下起了绵绵细雨,旁边一个也在等鸭血粉丝汤的教书先生,他把自己的伞给了我,自己抱着几本书,淋着雨跑回去了。   后面,我才知道他是教国文的老师,他不嫌弃我的出身,说要把我赎出去,后面小姐知道了我们的事,她很支持我们,还给了我一大笔钱,说教书先生大多清贫,有点钱好过日子。”   王妈提起往事,提起小姐,还是一脸的动容。   “你不知道,小姐她对我们这些下人很好,尤其是对我,我小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湖里,还是小姐把我救了起来。   小姐是一个很好的人,在十里洋场,人家都很客气的称呼她为许三小姐。   后面我和教书先生的事也多亏了三小姐。   他说,等他把他母亲从老家接过来,我们就成婚,可后来,我一直等他,小姐也派人去他乡下找了他,可一直没找到他……”   王妈说到这,眼圈都红了,小姐还在的时候,也劝她忘了那个人,找个对她好的人过日子,可她不想那样做,最后成了自梳女。   王妈从一个俏生生的阿秋成为了现在的王妈,如果当年没有遇到那个教国文的先生,她现在或许已经儿孙满堂了。   姜苗听的都愣住了,她对她口中的许三小姐充满了好奇,还有王妈,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   从她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穿旗袍,如同栀子花似的俏阿秋,她心里很难受,原本她以为这样的故事和感情只会出现在书中。   “王妈……”   姜苗有些不知道说啥了。   “这些往事都过去了,就好像一眨眼的时间,我都这么老了,有的时候做梦还会梦到小姐,还有他,这时间过的真快啊……”   王妈感慨了一声。   姜苗心中有些不是味,正要说什么,被院子里的声音给打断了。   “姜苗……”   姜苗扭头一看见是江云,这才想起来,她和王妈刚刚把包裹抬进来的时候,忘记从里面挂上门了。   她站了起来,没让江云进屋,王妈连忙收拾着地上的东西。   江云歪着身子,看了一眼姜苗身后堂屋里地上摆的那些东西,眼睛闪了闪,还想继续看,被姜苗用身子挡住了视线。   “你来干啥?”   江云收回了目光,看向姜苗,   “姜苗,妈病了,你带妈去医院看看吧,妈已经病了很长时间了。”   自打她上次从姜家回来,她妈就病了,病到现在,整天躺在床上病恹恹的,还总是说自己心口疼,原来以前天不亮就出去拉煤,晚上才回来,回来还给她洗衣裳做饭啥的,吃野菜也没事。   可现在煤球也拉不成了,每天都要她去替她拉,现在搞的她天不亮就要起床,累死累活的,回来还要给她洗衣裳,做饭,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一吃野菜就吐,压根吃不下去。   她没法子,只能把家里去粮食站买回来的粮食都紧着她吃,她自个吃野菜。并且,一到晚上,她就说自己浑身疼,她不给她按按全身,她就疼的睡不着。   她在外面拉一整天的煤球已经够累的了,晚上回来,洗完衣服做好饭好不容易能歇歇了,可还要给她捏背敲腿的,她本来就吃不饱,又累的浑身没劲。   这些天,她过的都不知道啥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她都熬崩溃了。   只见江云被宋婷折磨的已经没个人样了,整个人无精打采了,站都有点站不稳,说话都提不起来劲,脸上原本细腻白皙的皮肤,此时蜡黄粗糙的很,仿佛老了十几岁。   “病就病呗,找我干啥,你不是她的好闺女吗,你为啥不带她去看?”   姜苗没想到才短短一段时间,江云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的指甲缝里都是洗不掉的煤灰,身上的衣裳透着一股子汗臭味,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我没钱,我要是有钱,我早就带她去看病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亲妈,你不能不管她,她现在病得很重。”   家里的钱,听她妈说已经花完了,她是没法子才来找姜苗的,她现在对她妈快没耐心了,她昨天晚上甚至还吼了她,事后她又很后悔,一直给她妈赔不是。   可她今年才二十二岁啊,她还那么年轻,她为啥要过这样的日子,整天不是拉煤球,就是在家伺候她妈,她现在感觉生不如死。   昨天晚上,她妈把她推醒,说她尿床了,她当时看到床上一片濡湿,整个人都傻了……她今天早上把床上的东西洗了一遍才出门,原本休息不好,又这么累,吃野菜汤,现在还要给她妈洗尿湿的床单和衣裳,她快要疯了…… 第155章   姜苗不想管宋婷的破事, 她病死都和她没关系,被姜苗赶出家门的江云哭了。   聚集在赵大娘家门口的张婶子胡大娘她们,见江云从姜苗家出来, 哭哭啼啼的, 就拦住了她,   “同志,你这是咋了?”   江云把事情说了一遍,   “她妈现在病的很厉害,她都不管她亲妈, 还说让她病死……”   “我的天啊,这世上咋还有这种不孝的闺女啊, 她妈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的把她生下来,这容易吗?她竟然不管她妈的死活, 就让她妈躺在家里等死, 不去给她看病, 这还是人吗?”   赵大娘一听江云这样说,顿时炸起来了。   “我早就说了,那个姓姜的压根不是啥好人, 你们没瞅见吗,她上次帮着我家那个老不死的欺负我,她就是个搅屎棍, 搅合我家的事,我家的事和她有毛的关系啊……   看看,不管自己的亲儿子,现在又不管自己的亲娘了, 这种人, 良心都被狗吃了。”   张婶子现在提起姜苗, 还一肚子的火气,那次她被她给活生生的气晕了过去。   “你是她啥人啊?”   胡大娘打量着眼前的江云,一看就知道她日子过的不好,和那个整天资本家做派的姜苗不一样,现在人人都饿的面色蜡黄,就那个姜苗那小脸还是雪白雪白的,一出门,打扮的那样讲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那没结过婚的黄花大姑娘哪。   整天跟着隔壁的张寡妇整那些花花草草的,吃的也好的很,别人家都吃不饱饭,她家还能炖上鸡……胡大娘心里就好像打翻了一坛子老陈醋似的,酸的格外的不是味。   其实姜苗在家经常穿裙子,前段时间不是天气热吗,穿裙子最凉快,头发图省事,编成了一条麻花辫垂在胸前,这就成了胡大娘口中的打扮讲究了。   难不成像她一样,穿那有汗渍印记的灰扑扑的老布做的短袖就正常了?   “我是她妹妹。”   “你是她妹妹?你俩长的可不咋像啊。”   胡大娘瞅着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和你那个姐姐,真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你这个姐姐日子过的可滋润了,不过她就是心不好,你咋不带着你妈住到她这啊?是不是她不让你们过来住啊?”   江云点了点头。   “我姐姐她不管我和我妈,我和我妈在家里都吃糠咽菜的,上次我妈来找她借粮,她也不肯借给我们。”   “你姐姐真是个白眼狼啊,她自己在家吃香的喝辣的,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你和你妈饿着肚皮,这不是人是畜生啊。”   胡大娘和张婶子,还有赵大娘都气坏了。   “刚刚我都跪下求她了,求她让她带妈去看病,可她不仅骂了我一顿,还把我赶了出来……”   江云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泪水,可怜的招人疼。   “走,我们带你去找宋大姐去,这事她必须要过问,对这种不孝的白眼狼,咱不能饶了她……闺女,你放心,有我们几个在,不能看着你被那个姜苗这样欺负,她管你们,那是应该的。”   “就是,她自己在家吃鸡肉,还让你们饿肚子,真是不像话,只顾自己享受,真是自私到了骨子里。”   ……   江云只一个劲的哭,不吭声,任由着她们这样说姜苗。   此时的宋大姐家。   “我娘现在正躺在医院里,等着存折上的钱救命哪,你现在告诉我,你把存折里的钱全部拿给你弟,给你弟盖房子娶媳妇了?”   孙红军手里拿着家里的存折,上面就只剩下两分钱了,他质问着面前的宋大姐,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我那不是给,是借,我爹娘说了,以后还把这个钱还给咱……我兄弟他亲事都定下来了,就等着这笔钱哪,没有这笔钱,就盖不成房子,也拿不出彩礼,就娶不上媳妇。   我爹娘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他们上哪弄这么多钱去啊……我寻思着,就把咱家的钱先拿给他用,娶媳妇那可是我兄弟他一辈子的大事啊……”   宋大姐脸上有些心虚。   孙红军红着一双带血丝的眼,把存折砸在她的脸上,冲她怒吼着,   “那我娘哪,我娘哪……我娘咋办?她现在正躺在医院等着这笔钱救命哪……这存折上是我的钱,你去把钱给我要回来。”   “咱都是一家人,啥你的钱我的钱的,再说了,那钱那钱已经被我兄弟盖房子了……”   宋大姐一把抓住了丈夫的胳膊,哀求道。   “红军,咱别闹了行不行,那钱别要了……我爹娘那么大岁数才得了我兄弟这个儿子,我是他大姐,你说我不帮他谁帮他啊。”   孙红军听到这话,气的脑瓜子嗡嗡的响,他一把甩开了宋大姐。   “宋银锑,你他娘的做的这是人事吗?你平时的工资都拿去贴补你娘家,我孙红军没说啥,家里的开销,还要孩子上学啥的,用的都是我的钱,这张存折里的钱,那都是我孙红军挣的,和你宋银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你把你的钱贴你娘家,贴你兄弟还不够,你现在还把我的钱偷偷的拿走全部给了你兄弟,你让我老娘咋办?你让她躺在医院里等死吗?”   “红军,这么些年,我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为你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难道还不值那点钱吗?我宋银锑对你,对这个家的付出,那点钱,我给我兄弟用了咋了?   我是你媳妇,你的钱是咱家的钱,我用咱家的钱咋了?再说了,我事先也不知道你娘会有病啊,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拿这个钱的,你放心,在这个钱我娘家只是借咱的,他们会还的。”   “会还?宋银锑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你娘家咋还?刚刚你都说了,你爹妈一把老骨头了,挣不了钱,难道靠你那个吃喝嫖赌的兄弟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兄弟,他还不上你,我还总行了吧?你还是他姐夫哪,你就这样当人姐夫的,一点都没拿我兄弟当自家人。”   宋大姐埋怨着丈夫孙红军。   “我还咋拿他当自家人?只要你每次回一趟娘家,家里的粮食,吃的,啥都带走,一点都不剩,就连厂子里给我发的月饼,粽子糖啥的,你一点都不给你儿子留啊,全被你带去娘家给你那个好兄弟。   咱结婚这么多年,你挣的钱,哪怕有一分钱,给过这个家里吗?”   孙红军对宋银锑感到特别的绝望和愤怒。   “你们男人养家是应该的,那是我挣的钱,我想给谁花就给谁花,我娘说了,只有最没出息的人才会惦记媳妇的钱,咱儿子还小,那些东西以后有他们吃的时候,可我爹娘都老了,一辈子没吃过啥好东西,我给他们吃咋了?   还有我兄弟,那是咱儿子的舅舅,等咱老了,咱儿子还要靠他们的舅舅哪,我给我兄弟咋了?”   宋银锑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他们的两个儿子就躲在外面偷听。   孙红军被气笑了,   “那我问你,宋银锑,你准备让我娘咋办?我娘的救命钱被你拿去给你兄弟了,让我娘不治了?去死?我娘就我这一个孩子,你说吧。”   “我和你一块找人借钱,借钱给你娘治病,你看成不?”   宋银锑看着丈夫。   “借?你给我说说咱能去找谁借?谁会借咱这么多的钱?”   孙红军快要被气炸了。   “能借多少是多少,咱尽力了,你娘也不会怨你的。”   宋银锑好声劝着丈夫。   “宋银锑啊宋银锑,你宁愿让我娘去死,都不肯去你娘家要回这个钱啊,行,你不去要,我去要。”   孙红军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红军,红军,你听我说,那个钱你不能去要……”   宋银锑抓着孙红军的胳膊,被孙红军一把推搡到了地上,她爬起来见孙红军快出大门了,连忙冲到灶房把菜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来到院子里,威胁丈夫。   “孙红军,你今天要是敢出这个门,我就死给你看。”   他们的儿子大牛和小牛都被吓哭了。   孙红军看着拿命威胁自己的宋银锑,   “你疯了吗?那是我的钱我凭啥不能去要?”   “孙红军,我不管,你就是不能去要这个钱,你要是去要了,我兄弟就娶不成媳妇了,你那是害他。   你娘都七十多了,你把这个钱给她治病,即使能治好,她也就能多活几年而已,要是出个啥意外,说不定人就死在医院了,这钱不白搭了吗?”   “在你眼里,我娘的命还比不了你兄弟娶媳妇是吧?”   孙红军感到浑身彻骨的寒意,这就是他同床共枕了好多年的人啊。他自问他平时做的可以了,尽到了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和义务,包容她,包容她的娘家……可就换来现在这个结果。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说不给你娘治病,咱去借钱,咱去外面借钱,行不行?   那笔钱你就当给我兄弟了,能不能不要去要了,我是他大姐,我给他点钱,让他娶媳妇,这不都是应该的吗?   你就当为了我,行不行,看在我给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媳妇,还给你生了小牛大牛两个儿子的份上……”   宋银锑说着都哭了,她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   “大牛,小牛,你们还不快跪下求求你们的爸,让他不要再去找你们舅舅要那笔钱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在十点呦 第156章   大牛和小牛都七八岁了, 他们已经懂事了,跪在他们的爸孙红军的脚边,还抱着他的腿。   “爸, 你就别去找舅舅要钱了, 咱借钱给奶奶治病……呜呜呜……”   “大牛, 小牛,如果我们借不来钱,没法给你们的奶奶治病,你们还会拦着我不让我去找你们舅舅要钱吗?”   孙红军看向两个儿子。   大牛和小牛沉默了, 看了一眼他们的妈妈宋银锑,   “我们想要妈妈, 不想让妈妈死……那就不给奶奶治病了……”   “宋银锑,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你要是想死就死吧, 那笔钱我不仅要要回来, 我还要和你离婚。”   “孙红军,你敢?你要是敢和我离婚,我就把两个儿子全部带走, 一个都不给你留。”   宋银锑听到孙红军要和她离婚,她顿时也顾不上钱的事了。   “那正好,你把他们都带走吧, 我不拦着你,我告诉你,这个婚我和你离定了。”   孙红军说完,就出来家门。   宋银锑看着孙红军的背影, 冲他喊道,   “孙红军, 你混蛋……”   见孙红军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她手中的菜刀掉在了地上,整个人也站不稳了,扶着墙身子软了下去,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的。   “妈……”   宋银锑抬起头看到她的儿子,大牛和小牛,连忙抱住了他们。   “儿啊,你们那个狠心的爸要扔了咱们娘仨啊,他肯定是外面有人了,变心了……他就是个陈世美啊,嫌你娘我是个黄脸婆了……”   “妈,爸不要我们了。”   大牛和小牛还有宋银锑抱在一块哭。   宋银锑还不忘教儿子,   “大牛,小牛,等你们的爸回来,你们求他,求他不要和你妈我离婚,要是离婚,咱这个家就散了,你们以后就没爸了……他不要咱,咱可咋活啊……”   “妈,你放心,等我爸回来,我一定求他……”   “妈的好儿子,你爸要是铁了心要和我离婚,你们可一定要跟着你妈我,只要你们都跟着我,你爸他就不敢和我离……”   宋银锑正向儿子们灌输着他们的爸是多么的没良心,是多么的坏,而她这个当妈的是如何可怜……还教着儿子们怎么样逼他们的爸孙红军,正说着哪,被门外的几个人给打断了   “宋大姐,你们这是咋了?出了啥事了?”   赵大娘她们见宋大姐和儿子们抱在一块哭,地上还有一把菜刀,立马叽叽喳喳的问了起来。   宋大姐推开儿子,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   “没啥,就是我和大牛他爸拌了几句嘴,你们来我家有事吗?”   “有事,有事。”   赵大娘她们把身边的江云推了出来,把她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这要是放到往常,宋大姐肯定要去管这件事,可今天的她明显没那个心情,而赵大娘她们几个也看出来了,   “宋大姐,这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绊绊的啊,你也别太伤心,这男人啊,都是一阵一阵的。”   “我爸要和我妈离婚……”   旁边的大牛说了一句,把赵大娘她们几个顿时给惊住了。   “大牛……”   宋大姐连忙看了一眼儿子,不想让他说出来。   “宋大姐,你们两口子这是出啥问题了啊?咋都闹到要离婚了啊?”   赵大娘和胡大娘还有张婶子顿时把宋大姐围住了,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八卦的不行。   “你人这么好,还替他孙红军生了俩小子,他有啥不知足的啊,竟然还要和你离婚,真是没良心……”   宋大姐一听这话,那泪珠子又掉了下来,再也装不下去了。   “赵大娘,我宋银锑命苦啊……”   江云见她们顾不上自己,而她杵在这很尴尬,就回家去了。   此时宋婷正在家里,一点都不像有病的样子,她端着一碗水朝床单上自己睡的位置泼了过去,然后把碗放在了桌子上,刚躺上去,江云就回来了。   “小云,你终于回来了。”   “妈,你好点没?”   江云进了屋来到床前,宋婷又变成了之前病歪歪的样子。   “小云,妈又……”   宋婷掀开被子,让江云看湿的床单,她一脸的内疚。   “我这今天早上才换的床单啊……妈……”   江云气急败坏的指着床单,眉头直皱。   “小云,都怪妈,妈现在得了病,控制不住自己……”   宋婷说着,捂着脸哭了起来。   “妈,你别哭啊,我洗就是了。”   江云心烦意乱的扶着宋婷下了床,然后把打湿的床单被子都抱了出去。   “小云哪,妈有点渴,你给妈倒点水。”   屋里传来宋婷虚弱的声音,正在洗床单的江云擦了擦手,跑回屋里给宋婷倒了一碗茶。   “妈,你就少喝点水吧,省的再尿床。”   “小云,你是不是嫌弃妈了?”   听到宋婷的话,江云只能压下心中的火气,耐下性子安慰她,   “妈,你说啥哪,你可是我妈,我咋会嫌弃你。”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看我现在没用了,不能拉煤挣钱了,不能照顾你了,你就嫌弃妈了。”   宋婷喝了一口水,把碗又递给了闺女江云。   “妈,你别这么想,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江云垂下了眼,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我就知道小云孝顺,妈现在只能靠你了,妈饿了,你去给妈做点饭吧。”   宋婷嚷着饿,江云这次没有去做饭,而是向她妈打听起了那个传家宝玉镯的事。   “妈,那个玉镯人家公安同志还给你没有啊?”   “我之前去问了,人家公安同志说,还没查清楚哪,等查清楚就还给咱。”   宋婷见她惦记上了那个玉镯,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这个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的闺女,没想到也惦记值钱的东西了。   “那就行,咱有了玉镯,把它换成钱,咱就不用整天去拉煤球了,日子也能过的好一点……当然也能给妈你看病了……你躺着吧,我去给你做饭。”   江云以前过的是小姐的日子,现在过的是丫鬟的,比丫鬟还不如,当初虽说从家里搬出来,可有宋婷照顾她,拉煤球也是想去就去,不想去不去,一周里只去拉三天,不像宋婷天天都要拉。   宋婷还会拿出钱来,时不时的给她改善一下伙食,家里的粮食也是紧着她吃,可现在全反过来了。   她也饿,饿的肚子咕咕叫,可她只能往嘴里塞野菜,这野菜还是她跟着旁边的邻居大娘一块去挖的   给宋婷做好饭后,闻着玉米面的香味,她继续洗着床单。她洗着洗着突然哭了……这种折磨人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   过了一段时间,姜苗正在家里织毛衣,现在天气渐渐变凉了,她也有点显怀了,手边放着一盘子王妈给她做的蜜豆,还有一盘子开了口的野核桃,还有一罐子沈三儿寄过来的饼干,她饿的时候,就去罐子里抓几块饼干吃。   王妈正坐在她身边,用石磨碾压着炒熟的芝麻和花生,空气中飘着一股子焦香味,王妈准备给姜苗做点红糖发糕吃。   地上滚着一个绿色的毛线球,小傻狗正在盘着毛线球玩。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姜苗抓了一把瓜子,忍不住放下手中刚织了一点的毛衣,出去看热闹去了,身后还跟着小傻狗。   “救命,救命,孙红军要打死我啊……”   姜苗倚在自家的大门旁,看着披头散发,光着脚的宋大姐正在胡同里乱窜着,仿佛身后有吃人的饿狼在追她似的。   胡同里都是看热闹的人,姜苗刚好看到张寡妇和杨嫂子也出来了,连忙走了过去。   “这是咋了?”   “听说这个宋大姐把丈夫的钱全拿去给她兄弟盖房子娶媳妇了,她丈夫的娘病了,躺在医院里正等着钱救命哪,她丈夫孙红军回家拿钱翻开折子一看才知道钱没了。   正闹着要她离婚,可宋大姐说啥也不肯离,还让她兄弟过来揍孙红军,孙红军即使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下去了。”   杨嫂子知道这里面的事,姜苗听的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孙红军之前和宋大姐去过她家,她见过他一面,现在都忍不住可怜这个男人。   这是做了啥孽,才会娶了宋大姐这种人啊。   其实像宋大姐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像她这么过分的也有。   把兄弟的啥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以兄弟为己任,认为自己应该这样做,这一般都是小时候被父母洗脑给洗的了。   这种人和谁搭伙过日子,谁就倒霉。   姜苗看着自作自受的宋大姐跑到胡大娘家里去了,没一会儿孙红军追了过来。   “人哪,人哪?宋银锑那个贱人哪?”   孙红军已经被宋银锑给折磨疯了,他问着胡同里的人,人都摇摇头说没看见,为宋大姐打掩护。   姜苗咳嗽了一声,看了一眼胡大娘家,孙红军看懂了姜苗的暗示,然后朝胡大娘家冲了过去。   不到片刻,就从胡大娘家传来宋大姐的惨叫声,姜苗连忙跑过去围观了。   “红军红军,你把钱都从我兄弟那要回来了,咱不离婚行不行?”   宋大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孙红军,她被孙红军抽的嘴角都破了。   “不行,这婚必须离,那钱我只要回来一半,你们必须想法子,不管你们是去卖血还是去卖房子,都要把这个钱在半个月的时间内给我还上,那是我娘的救命钱,我娘活不成,你们全家,都别想活了。”   孙红军把要来的钱都拿去给他娘治病了,但钱远远不够,他已经豁出去了。   要是宋银锑的兄弟还有她那个爹娘能老老实实的把他的钱全还给他,还有这个宋银锑和他去把婚离掉,他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他都是被他们给逼的。   “红军,你这不是逼我爹娘去死吗?他们已经没钱还你了。”   宋大姐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我当牛做马还你还不成吗?”   她话音刚落下,身上就挨了孙红军一脚,宋大姐被踹倒在了地上,院子里围观的人没有一个敢上前拦的。   “不还给我,你们就别想活了,你那个兄弟还想娶媳妇?做梦吧。”   孙红军一脸的凶狠。   “红军,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拿了你的钱,不关我爹娘,兄弟的事,你放过他们吧?”   被打的宋大姐,还不忘把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呵……宋银锑,你不是最在意你那个宝贝兄弟吗?半个月后,我见不到钱,你那个兄弟……”   孙红军话没说完,但在场的人包括宋大姐都听懂了他话里的威胁。   “你咋就这么狠毒啊,不就一点钱吗,我还,我还还不成吗,我卖血还你的钱,孙红军,你不是个男人……我宋银锑真是瞎了眼了,当年才会和你扯证结婚……”   宋大姐害怕了,她就那一个弟弟,要是有个啥好歹,她怎么面对她爹娘啊,她怎么给她爹娘交代啊,这个孙红军就是个疯子,一点都不顾及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   “对,你说的对,我他妈的真不是个男人,竟然忍了你这么多年……我早就应该和你离婚。”   孙红军啐了一口,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等孙红军走后,大伙都围了上来,胡大娘把地上的宋大姐给扶了起来,大伙都安慰着她。   “咱女人啊,就是命苦……不就花了他的钱吗?你当牛做马的伺候他那么多年,难道还不值这几个钱吗?”   胡大娘忍不住为宋大姐打抱不平,宋大姐哭的泣不成声,心里悔的肠子都青了,她当年就不该嫁给孙红军,他小气的要命,压根就不是个男人。   他为啥就不能体谅体谅她啊,她就那一个兄弟,她这个当大姐的不帮他,谁帮他啊,她早就知道,孙红军看不惯她帮她兄弟,帮她家里。   那个时候,她就应该和他离婚。   在场的也有站在孙红军那里的,不过都是男人,女人很多都站在宋大姐这边,替她骂着那个孙红军。   把姜苗都给震惊了,宋大姐被打,那不是咎由自取的吗?如果她是人孙红军,恐怕打的让她连她妈都不认识。   宋大姐这种人,可悲也可恨,更多的是可恨。 第157章   姜苗看完了热闹, 和张寡妇还有杨嫂子往家里走。   “叫我说,宋大姐做的也有点过了,兄弟结婚的事不能往后推推吗?现在她婆婆正躺在医院等着这钱治病哪, 也不怪人家孙红军动手打她。”   杨婶子叹了一口气, 姜苗很不解,   “她兄弟结婚,关她啥事,又不是她该做的,这都是她父母的事, 她兄弟的事,没钱就不结婚, 这有啥?   把自己的钱都贴补娘家了,还拿自己丈夫的钱, 不打她打谁。”   一旁的孙大娘听到姜苗这样说,   “小姜, 你不知道,这种事在城里也有,不过在乡下更严重, 这个宋大姐是乡下的,嫁到城里来了,孙家一家还想法子给她整了个城市户口。   她娘家那一片是出了名的穷, 而她又是家里的大闺女,像她这样的,都把自己兄弟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   她爹娘打小就告诉她, 让她长大后, 给她兄弟盖房子娶媳妇, 如果她兄弟娶不上媳妇,都是她的错,她没本事……乡下,基本上有闺女的人家,大多都这样教闺女。”   孙大娘已经见怪不怪了,这种事见得太多了,像小姜这样拎得清的人,很少,好多女同志都把自己兄弟的事,当成自己的事,自己做不到,就会愧疚的慌。   这样的人,就感觉自己不对弟弟好,不拿钱给弟弟娶媳妇,那就是欠弟弟的,可娶媳妇是姐姐的责任和义务吗?   不是,那是父母的,那是兄弟他自己的。   可这些责任都被父母强加在了姐姐身上,从小到大灌输这种思想,最后姐姐成功被驯化了,认为为弟弟操持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都是天经地义的,谁让她是他姐姐,她们做这些事,还毫无怨言,这是最可拍的地方,甚至还沾沾自喜。   就像宋大姐,她偷拿自己丈夫的钱给弟弟盖房子娶媳妇,她到现在都没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是错的,还一个劲的说人家孙红军小气,不拿她兄弟当自家人。   这种人身上,很有传统的奉献精神,这种精神都是由老一辈传下来的。   “她爹娘现在年纪大了,就宋大姐一个闺女,她不帮她弟弟娶媳妇,谁帮啊?也能理解。   我家一个远房亲戚,她嫁人,还把自己的兄弟带到了夫家,人家夫家不仅要管他吃喝,还要给他盖房子娶媳妇……   她爹娘不在了,这就是她应该做的,她爹娘临走的时候还拉着她的手,和她叮嘱了很多遍。”   杨嫂子提起了自己家亲戚的事,叫她看,宋大姐帮她兄弟盖房子娶媳妇,这没毛病,但不能拿人家孙红军给老娘治病的钱啊,即便拿了,她也应该好好和人家孙红军说。   那孙红军也不是个东西,竟然打媳妇。出了这事,他不说去外面借钱,还那样逼着自个的媳妇。   “杨嫂子,她弟弟没长胳膊没长腿吗,为啥娶媳妇要靠姐姐?没本事就不要娶媳妇,姐姐又不是他娘,对他没那个义务。   还有他爹娘,既然现在没能力给儿子娶媳妇,当初为啥要生他?生他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没想过吗?   还有,当父母的为啥一定要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又不欠他的,为啥要往自己身上加这么多的担子。”   姜苗是真不理解,尤其是宋大姐的爹娘,明知自己没那个能力,那就放宽心,让儿子自己娶媳妇,非要往自己身上扛,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想让宋大姐心疼他们,把他们往自己身上扛的担子给接过去,碰上那些不心疼他们的闺女,给他们扛个屁,想累死就累死吧。   明明这些担子不用他们扛,非要扛,自己扛不动,还想让别人扛……活的多累,多拧巴啊。   这其实也不怪他们,自古以来的传统就是这样,大伙都这样做,他们压根不会去想应不应该做,不过,做的人多,这就是对的吗,就是正确的吗?   “小姜啊,你这个人脑子里在想啥啊,怎么都是些,不近人情的想法啊,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他们都是家人,都是亲人,互相帮扶都是应该的啊。   还有父母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那都是应该的。”   杨嫂子没说出来,她感觉这个小姜的心肠太冷了。   “这个世上哪有这么多应该的事,他们把孩子养大,等他们年纪大了,孩子也养他们啊,家人是可以互相帮扶,但就像宋大姐,她这是帮扶吗?   她这是吸那个孙红军的血,供养她娘家。”   听说那个宋大姐把自己每个月的钱都给了娘家还不算,自己吃喝穿都是人家孙红军的,并且每次回娘家,还都拿人家孙红军的东西。   他们生的那两个孩子,也不都是人家孙红军的啊,也有一半是她宋大姐的,这些年,自己养娘家还不算,还想让自己的丈夫养。   就这样,她还觉得人家孙红军欠她的。   “啥事都要有个度,宋大姐那样的太过了,人家孙红军真可怜。”   孙大娘要是孙红军的亲娘,她要是摊上宋大姐这样的儿媳妇,肯定会被气死。   张寡妇一直没开腔,她也觉得宋大姐不应该拿孙红军的钱,有多少钱,做多少事,更何况这钱,是人孙红军给他娘治病的钱。   说着说着,到了杨嫂子家门口,她回家去了,最后只剩下了姜苗和张寡妇。   “我那有晒干的百合,走,去我家,我拿给你,你拿回家可以泡水喝。”   张寡妇把姜苗拉到了她家里。   “小花……”   姜苗把张寡妇最小的一个孩子,抱在了怀里,他才有三四岁,是个男孩,叫张华,家里人原本喊他小华,最后被姜苗喊成了小花。   他是他们家最文静,最腼腆的孩子,长的跟个小姑娘似的,姜苗也最喜欢他,每次来都给他糖。   “今天没有糖,来,给我们小花一把瓜子。”   “谢谢姜姨。”   小花伸出了两只手,把姜苗递过来的瓜子接了过来。   “我也要吃。”   张寡妇的大儿子从屋里跑了出来,伸着手朝姜苗要着瓜子,一副姜苗欠他的样子。   “瓜子没了。”   姜苗最不喜欢的就是他,之前爬墙头的就是他,他也不小了,听张寡妇说,他已经十一岁了。   “小花,走,大哥带你玩去。”   张晓松见从姜苗这要不到瓜子,就把主意打到弟弟身上了,他盯着弟弟手中的瓜子。   “我不想去玩。”   小花把头埋进了姜苗脖子里,小声说道,之前姜姨给他的糖,都被大哥用这个法子要走了。   “你想,快点下来……”   张晓松眼睛一瞪,威胁着小花。   “你弟弟都说不想了,你还缠着他干啥?”   被姜苗说了的张晓松,只能悻悻的离开了。   去拿晒干的百合花的张寡妇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怎么又给他吃的了?”   张寡妇有些过意不去,因为每次姜苗过来的时候,总会给她家里的孩子糖吃,这次又给他瓜子,她家里除了一些花外,没有啥能拿得出手的。   “没事,小孩子嘛。”   姜苗把小花放在了地上,摸了摸他的头。   等姜苗离开后,小花把姜苗给他的瓜子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妈,你吃。”   “妈不吃,小花吃。”   张寡妇蹲在地上,把瓜子剥了一个塞进了儿子的嘴里,见小儿子这么懂事,她欣慰的不行。   “我吃……”   “我也要吃……”   “还有我……”   小花的大哥,还有二姐三姐,一窝蜂的跑了过来,把他手里的瓜子给抢的一个都不剩,那个二姐甚至还去摸他的口袋。   “你们这是干啥?那是你们姜姨给小花的,你们快还给他。”   张寡妇看着这三个仿佛狼一样的孩子。   “不还,凭啥还……小花的就是我们的……”   张晓松扒着眼皮,冲他妈吐着舌头,然后跑掉了,老二老三有样学样。   “你们给我回来……”   张寡妇气的不行,把沉默不语的小儿子抱在了怀里,心疼的不是味。   回到家的姜苗,见王妈正在灶房做饭,连忙跑了过去,看看做啥。   “回来啦?”   正在案板上切腊肉的王妈,抬起头,见姜苗回来了连忙擦干净手,从橱柜里给姜苗端出来一盘子做好的红糖发糕。   “王妈,这么快都做好了?”   刚端出来,姜苗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糯米香还有红糖的香味……这是用上次没用完的糯米粉做的,姜苗看着它上面沾满了芝麻和花生碎,忍不住拿起来一块放进嘴里,用手托着,它是长条状的,轻轻咬一口,里面的红糖全化了……   天哪,红糖的香甜,糯米的弹和清香,再混着芝麻味和花生味……这味道绝了,这甜度也刚刚好,姜苗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王妈,你也太厉害了。”   姜苗拿起一个,喂给王妈,王妈见她喜欢吃,比啥都高兴。   “等吃完,王妈再给你做,这也不费啥功夫。”   姜苗重重的点了点头,嘴里的还没吃完,手又从盘子里拿起来一个。   她们中午吃腊肉炒韭菜,还放了辣椒,王妈前几天听说姜苗想吃面,就给她擀了面,做了油泼面,又从坛子里捞出来一碟爽口解腻的酸黄瓜,还煮了几个流油的咸鸭蛋。   姜苗吃着面,好吃的都忍不住想跺脚,面里面放了她们自己发的黄豆芽,还有昨个去供销社买回来的一把菠菜。   把被油泼了的蒜,还要辣椒粉,用筷子这么一拌……尤其王妈还是用烧热的猪油泼的,香极了,姜苗一个人,吃了两碗,又喝了一碗王妈用野菜和鸡蛋做的汤,那野菜也是有讲究的,只要里面最嫩的那一撮,外面有些老的,等晚上可以蒸菜吃。   不出意外,隔壁的赵大娘家的孙子,又开始撒泼了,闹着要吃姜苗家的饭。   还有张寡妇家的大儿子。   他把手里的野菜窝窝头砸到了张寡妇的脸上,   “天天吃这些东西,我都营养不良了,早知道跟着你来这,要吃苦,我还不如留在我奶奶家哪,都怪你。”   “晓松……你怎么能浪费粮食?”   张寡妇把地上的窝窝头捡了起来,用手打了打上面的灰,   “我知道你们跟着我受苦了,等妈把那个镯子卖掉就能给你们改善生活了,今天这顿就先凑合凑合吧。”   “凑合啥啊?你天天这样说,我不管,我要吃肉,我要吃鸡蛋。”   张晓松用筷子敲打着碗,老二老三也跟着敲碗。   “晓松,咱家没有肉和鸡蛋啊,你就再忍忍吧,算妈求你了,这窝窝头也很好吃的。”   张寡妇说着,把自己那个还没吃的干净的窝窝头递给了儿子,被张晓松一把打掉在了桌子上。   “我不吃。”   张晓松又故技重施的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还想像上次那样。   张寡妇收回了视线,想吃了那半块被儿子扔到地上的窝窝头,自己那块好的留给他吃,一丢头,就见那半块窝窝头不见了。   “妈,你吃我这个。”   小花把自己那个还没吃的窝窝头放到了张寡妇手边。   张寡妇见那半块已经脏的窝窝头被小儿子正啃着,她心里忍不住泛起一股子心酸。   作者有话说:   加更在十二点呦 第158章   天气越来越冷了, 粮食站的粮食还是很紧张,前几天供销社来了一批菜,姜苗和王妈好不容易才抢回来两斤豆腐, 三个大白菜, 还有一把子菠菜, 王妈现在抢菜都抢出经验来了,猛的很,一个人冲到最前面,最后拿回来两个猪蹄, 还有一把粉条子。   姜苗站在路边看着抢回来的东西,王妈又跑回去抢了, 姜苗看着大伙都抢,她也想去抢, 可王妈不让她去, 非要让她看着菜, 别被人偷走了。   这担心不是多余的,刚刚就有一个女的在这骂,说有人把她抢的大白菜给抱走了。   供销社的同志一直拿着大喇叭搁那喊, 想让人排队,可压根没一个听他的,后面也不喊了。   现在天儿变冷了, 人都穿着厚褂子,长裤子,姜苗也是,今天里面穿了件毛衣, 外面还套了一件的确良的褂子, 脚上的凉鞋也不知道啥时候被运动鞋替代了。   她扎着两个麻花辫, 就一小姑娘,显得年龄小的很,虽然显怀了,但她身段苗条,穿的又这么厚,一点都瞧不出来。   沈三儿收到她寄过去的毛衣了,上身一穿,一个袖子长,一个袖子短,旁人都不知道,不苟言笑的沈秘书大衣里面穿的竟是这样的毛衣。   姜苗不仅给沈三儿织了毛衣,还给王妈织了,也给自己织了一件,王妈的那件除了有点大之外,没啥毛病,是三件里最好的一件,姜苗给自己织的,肩膀一个长一个短,还有个大洞。   隔壁张寡妇织的一个赛一个的好,姜苗别提多羡慕了。   “小苗,看我抢到了啥?”   王妈小心翼翼的提着一网兜子的鸡蛋跑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一把大葱。   “鸡蛋??!!!”   姜苗她们已经好长时间没鸡蛋吃了,之前地窖里囤的那些都吃完了。   “刚刚还有个人要和我抢,没抢过我,咱这下有鸡蛋吃了,不愁了。”   王妈的脸笑开了花。   “王妈,你现在咋这么厉害……这鸡蛋抢手的很……”   姜苗和王妈提着菜,走在回家的路上,现在她是对王妈佩服的五体投地,刚刚她站在那,见那么多人都没抢到鸡蛋,没想到王妈竟然抢到了。   王妈被姜苗夸的,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她们今天抢到的菜不少,够吃一段时间的了,路上那只抢到了两个青萝卜的男人,一脸艳羡的看着王妈和姜苗手里的菜,他的耳朵被他媳妇拧着,他媳妇嘴里抱怨着丈夫就抢到了两个破萝卜。   “同志,同志,你们手里的鸡蛋能不能匀给我们一些啊?”   一对中年男女急匆匆的跑过来拦住了王妈和姜苗。   “我们用大葱和你换。”   “我们有大葱。”   拿大葱换鸡蛋,不是明摆着她们吃亏吗,姜苗语气有些不太好。   “我们给你钱行不行,用钱买你的?”   对方说着,就要从口袋里掏钱。   “不卖不卖。”   姜苗连忙拉着王妈走了,她要是卖给他们,那不就成了投机倒把吗?刚刚路上可有不少人盯着她们哪。   刚走一截路,又有人盯上她们的鸡蛋了,跑过来问能不能给他们几个。   王妈和姜苗好不容易跑到了家,却见孙大娘和她的儿媳妇红缨抹着泪,正在她家门口等她。   “孙大娘,你们这是咋了?”   姜苗把钥匙给了王妈,王妈打开门,让孙大娘她们进屋,孙大娘不进。   “小姜,我们家小兰被欺负了……”   “啥?被欺负了?”   姜苗有些诧异,这个小兰一直在沈文清那干的好好的,前段时间,孙大娘还拿着一块布来谢她,她没要。   “被你那个后婆婆打了,她昨个夜里哭着回来的,脸都被打肿了……”   孙女被打,孙大娘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昨个就想拉着孙女来小姜这,可儿媳妇红缨怕那么晚了,打扰姜苗她们休息,就没来。   “我去看看。”   姜苗把手里的菜递给了王妈,然后跟着孙大娘婆媳俩去了他们家。   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姜苗看着床上哭的眼睛肿的像核桃似的王小兰。   “小兰,你怎么想的,你还想在沈家干活吗?”   “姜苗姐,我想,沈叔叔对我很好,就那个周阿姨,自打她回来,就处处看我不顺眼,处处刁难我,前个,还非要让我去她兄弟家,说她兄弟家活多,让我过去洗衣裳做饭带孩子,我没去。”   “小兰,你做的对,你每个月的钱是沈厂长给你的,不是她给你,你去沈家是照顾沈厂长的,那个周琴不在你照顾的范围内,她以后说啥,你都不用鸟她。   快起来穿上衣裳,洗把脸,我给你出气去。”   姜苗见那个周琴竟然敢打王小兰,王小兰是她请去照顾沈文清的,管她周琴啥事。   “你姜苗姐说的对,你是去照顾沈厂长的,那个周琴凭啥打你……”   孙大娘见姜苗肯为她孙女出头,心里感动的不行。   王小兰连忙掀开被子,起来穿衣裳了,她妈红缨早早的就把洗脸水给她打好了。   姜苗领着王小兰出了王家的门。   “小姜人真好……”   红缨对旁边的婆婆说道,她擦了一下眼角,闺女被打,受了委屈,她这个当妈的心里疼的慌,但她不怪人小姜把她闺女介绍到沈家,她反而还要感谢她哪,沈厂长对她闺女不错,她闺女每天从沈家回来,还能带回来一个夹了菜的饼子啥的。   她知道那是闺女舍不得吃,省下来的。   就是那个沈厂长的爱人,叫周琴的,欺负她闺女,哪有这样的啊……   “红缨,人家小姜有了,你给她那还没出生的孩子,做两双虎头鞋,再绣个肚兜啥的……算是咱的一片心意,人家小姜这么护着咱家小兰……”   “娘,你放心吧。”   ……   “小兰,我和你说,你以后在沈家,只要那个周琴再敢打你,你就打她,她敢扇你一巴掌,那你就扇她两个。   她不爱吃啥,你就做啥,对她阳奉阴违,衣裳也不用洗她的,如果她非让你洗,你就把她的衣裳往脏水盆里涮涮……”   姜苗之前带小兰去沈家,就和她说了沈家的事,让她不用对那个周琴客气,可没想到周琴敢对人家小姑娘动手。   “姜苗姐,还能这样干吗?”   王小兰一脸崇拜的看着姜苗。   “当然能,那个家你只要照顾好沈厂长,他对你满意就行,至于那个周琴,怎么让她不舒服怎么来,你要记住,你不是去照顾她的,你是去照顾沈厂长的。”   姜苗向小兰传授着法子,把王小兰听的双眼放光。   “她如果再敢让你去她那个啥兄弟家干活,你就不用给她留脸面。”   姜苗真是想不出那个周琴是咋好意思让人家小兰去她兄弟家干活的。   “行,姜苗姐,我知道了。”   王小兰感觉自己的身板顿时挺直了。   姜苗走着走着,忽然侧过脸看向了身后推着煤车大着肚子的妇女。   “姜苗姐咋了?你认识那个拉煤球的人?”   “没事,可能我看错了。”   姜苗收回了视线,刚刚那个打她身边过去的人,好像姜娟子,但姜娟子看到她,怎么可能就那样平静的从她身边过去啊,要知道以前看到她,都是撒泼耍赖的。   姜娟子拉着煤车走了好远,才敢扭头看向姜苗的背影,她现在靠拉煤车过活,刚刚实在没脸和她打招呼。   姜苗冲到了沈家,见开门的是周琴,上来二话不说的甩给了她一巴掌,周琴被这一巴掌扇的,整个人都踉跄的被力道甩到了门上。   她人都傻了,捂着自己的脸,   “我可是你婆婆,是你长辈,你竟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你算个球的婆婆,还长辈,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小兰进来,把门带上。”   姜苗说完话,就走到客厅瞅了一圈,见沈文清没在家,她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   “你还敢回来?”   周琴见被她扇了脸的王小兰,还好意思回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回来是照顾沈厂长的。”   王小兰瞪了一眼周琴。   “小姜,我把她赶走了,你把她又领回来,是什么意思?”   周琴指着王小兰,质问着姜苗。   “没啥意思,小兰那是我找来照顾我爸的,又不是照顾你的,你有啥资格把人赶走?”   “你给老沈找了一个这么年轻的小保姆,天天在老沈眼皮子底下窜来窜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啥算盘吗?”   沈文清不在家,周琴也懒得装了。   “呦,我记得你当年也是小保姆,现在年老色衰,成黄脸婆了,是不是嫉妒人家小兰年轻漂亮啊?”   姜苗看着周琴气急败坏的样子,心情好的很。   “我嫉妒她?她王小兰就是来家里打杂的,一个保姆,我可是老沈的爱人,我们俩都扯证这么多年了,老沈啥样的人我最了解,我用得着害怕一个黄毛丫头?”   周琴虽然嘴上不肯承认,可这些天老沈越发的不待见自己,甚至都不愿意和她说话了,整天只和那个王小兰说话。   这王小兰就是这个姜苗派过来勾引老沈的。   “你还瞧不起人家小兰?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啥出身了?当年你也是打杂的,当保姆的,不要以为嫁给我爸了,眼里就装不下人了。   你周琴一个乡下来的村姑,无论穿上啥衣裳,住上啥房子,你都掩盖不了自己的出身,过了几年舒坦日子,就敢瞧不起保姆了?   还有,你凭啥看不起人家小兰,人家小兰是我请来的,她靠自己的劳动吃饭,光荣着哪,人家可没爬床。”   姜苗话里的爬床,就是说当年周琴爬床的事,周琴气的眼眶都红了,她甭管咋说,都是她长辈,她张口闭口说她小保姆,爬床啥的,这真是一点都没把她放在眼里啊。   “我可是你婆婆……我和老沈那是正儿八经领过证的。” 第159章   “姜苗姐, 喝水。”   早在刚刚周琴质问姜苗的时候,王小兰就拿着杯子去厨房洗了好几遍,又用滚烫的开水烫了一下杯子, 才给姜苗端过来, 她知道姜苗姐爱干净。   姜苗懒的搭理周琴, 拿过杯子喝了一口水。   “小兰,你以后就安心在这个家,谁要是再不长眼的欺负你,你也甭忍着。”   王小兰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周琴, 声音脆生生的,   “我听姜苗姐的。”   周琴见姜苗不搭理自己, 还怂恿王小兰,   “这是我的家, 轮的到你在这指手画脚的?你赶紧把这个王小兰, 从我家带走。”   “我记得这个家是姓沈, 不是姓周吧?我爸能和你扯证,那就也能和你离婚,等改天我就给我爸介绍一个通情达理, 有气质有学识的女人,让我爸和你离婚。   你大字不识一个,当年要不是你自己爬床, 死皮赖脸的纠缠我爸,我爸才不会和你这个大老粗扯证。”   姜苗讥讽的瞅着脸色狰狞的周琴。   “你说谁是大老粗?”   周琴冲过来,想打姜苗,被王小兰拽住了胳膊, 还一把把她推到在了地上。   “你凭啥打我姜苗姐?”   “好啊, 你们俩人合起伙来欺负我, 你们就是看老沈不在家,就这样对我啊……”   周琴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撒起了泼,她过了十几年养尊处优的好日子,身上养出来的那点气质,顿时没了,骨子里的粗俗流露了出来。   “明白告诉你,今天过来,就是来欺负你的,也不怕你朝我爸告状,想告就告,告了,让我知道,下次来还揍你。”   姜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按理说,这个周琴和她公公结婚了,她是她长辈,她不应该这样对她,可她做的那些事,是长辈吗?配让人尊敬吗?   心肠恶毒的和那蝎子的尾巴有的一拼,当年要不是王妈,估计沈三儿就被烧死了……沈文清对她不赖,还帮她养弟弟妹妹,她就这样报答的人沈家的?   自打她和沈三儿扯证,这个周琴在背后搞了多少的小动作,刚刚甩她一巴掌那都是轻的。   啥是长辈?只有让人尊敬的那才是长辈,碰上那不要脸的,甭给她留脸面。   姜苗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怎么看她,她自己爽了最重要。   如果为了一个虚无的面子,名声,让她忍气吞声受憋屈,受委屈,她才不干,人生短短几十年,自己活的痛快舒心才最重要。   有些人,年轻的时候就不咋地,老的时候仗着自己是长辈,就可以享受欺负人的特权了?   凭啥啊?   姜苗最烦的就是,长辈欺负小辈,小辈还不能还嘴,还不能欺负回去,旁人只会让小辈不要和长辈一般见识。   这是多么的可笑,让一个小辈不要和长辈见识?   小辈是圣人吗?受了欺负,只能憋着。   等小辈成为了长辈,被小辈欺负,那些人还会劝他不要和小辈一般见识……就憋屈一辈子吧。   啥长辈小辈的,姜苗今个就打这个周琴了,传出去,她也不怕,敢搞臭她,她也会搞臭这个周琴,把她的事迹登上报纸,让闲的发慌的民众,好好看看。   人,永远不要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不要畏畏缩缩被别人眼中的自己绑架,坦诚点,我就是个这样的人……不要脸面的人,不在意旁人看法的人,是无所畏惧的,是非常轻松,没有束缚的。   都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人为啥要为一张脸活着?   姜苗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沈家,王小兰站在门口送她,   “姜苗姐,你慢点。”   “小兰,你回去吧。”   姜苗从沈家离开后,直接来到了酒厂找沈文清,把周琴打了王小兰的事告诉了他,她猜那个周琴肯定没对沈文清说实话。   “你说啥?小兰是被周琴给打走的?”   就算是姜苗不来找他,他过几天也要去找她的,那个周琴说小兰是家里有事,以后不来家里干活了,他当时就很怀疑,因为他以前没听小兰说过,这走的也太突然了。   而那个周琴是个嘴里没实话的人,他还想找儿媳妇问问小兰到底是啥原因,没想到果然被他猜准了,那个周琴又一次对他说了谎话,她竟然打人家小兰。   “爸,你也该管管她了,看她现在啥样子,这事要是传出去,都给你丢人,她这样做,那真是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人家小兰是我请来照顾爸你的,她凭啥招呼都不和爸你打一下,就把人给打走啊,这打的是小兰的脸吗,不,她打的是爸你的脸,你才是一家之主,她还说谎骗你。   爸,不是我不想尊重她,你看她做的这些事,我有这样的婆婆,我在小兰面前都抬不起头。”   姜苗在沈文清这拱火,沈文清气的脸都青了。   ……   之前姜苗离开沈家后,周琴就从地上爬起来了,她坐在沙发上,把脸上的泪擦干净,她不能让王小兰这个小狐狸精看她的笑话。   “王小兰,你去给我倒杯茶,然后把那个袋子里,我从我兄弟家拿来的衣裳给我洗了。”   她颐指气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旧社会的奶奶哪。   “先过来给我捏捏肩膀。”   “真把自己当奶奶了?我来是照顾人沈厂长的。”   王小兰冷哼一声,去给屋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水去了,完全没把周琴放在眼里。   “你……老沈付你工钱,你来我家是干活的,我是老沈的爱人,也是你主人,我让你干啥你必须干,过来给我捏肩膀,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周琴冷着张脸子,厉声喝道,她还轮不到让一个小保姆骑到她头上拉屎。   被姜苗教导后的王小兰现在可不怕她,   “你再说第三遍,第四遍,我也不去给你捏肩膀,你要是想让人给你捏肩膀,你有本事也去外面雇个保姆啊。”   “好个牙尖嘴利的黄毛丫头,等老沈回来,看我不让他把你赶出去。”   周琴眼底满是阴狠,然后站起来回房间去了。   沈文清回到家后,见给他开门的是小兰,   “小兰,你回来了?   你放心,你姜苗姐啥都和我说了,我肯定给你个公道,她人哪?”   沈文清手中的包都没来得及放下,目光在客厅里环视了一圈,都没找到周琴的身影。   “沈叔叔,你把手提包给我吧,周阿姨她在屋里哪。”   王小兰接过沈文清手里的包,见他气冲冲的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在她这个位置能看到周琴躺在床上了。   屋里。   “老沈,你可回来……”   周琴话还没说完,泪就先流了下来,一脸的病恹恹,满腔的委屈。   “你那个好儿媳妇合着家里的小保姆欺负我……把我气的心口疼的毛病都犯了……”   捂着胸口的周琴还要说,被沈文清甩过来的一巴掌打摊在了床上。   “周琴,我忍你很久了,小苗把啥都和我说了,你不是说人家小兰是家里有事才不干的吗?   你现在真是满嘴的谎话,背着我把人家小兰欺负走,周琴啊周琴,你要是不想过下去,就直说,咱去把婚给离了。”   “老沈,你听我说,是那个小兰趁你不在家的时候不尊重我,还骂我是乡下来的老女人……我是气不过才打了她一巴掌,我知道那个小兰招你待见,所以才不敢告诉你,我是怕你生气……   哎呦我的心口疼……”   周琴歪在床头柜上,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   “沈叔叔,要不我还是走吧,周阿姨不喜欢我,你不在的时候,我没有对周阿姨不尊重,更没有骂她是老女人,我不知道周阿姨为啥要诬赖我……我知道周阿姨不想让我呆在这,我不想让沈叔叔你为难。”   王小兰说着,就要走,被沈文清给拦住了。   “小兰,这个是我家,你是来照顾我的……有人不想在这个家待,可以搬出去。”   沈文清说的就是她周琴,躺在床上装病装柔弱的周琴一下子身子僵了,见老沈这样维护那个小妖精,连她心口疼都不在意,她这次是彻底的感受到了威胁。   ……   在家吃晚饭的姜苗,又忍不住想起了白天的姜娟子。   此时的孟长林家。   颓废的不成样子的孟长林,他现在走在路上,估计姜苗都认不出来。   只见他胡子拉碴的,穿着起球的灰毛衣,头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剪了,都到脖子那了,双眼浑浊,整天只知道躺在沙发上喝的烂醉如泥。   在外面拉了一整天煤球的姜娟子回到家,刚进家门,脚边就砸过来一个酒瓶子,要不是她躲的快,酒瓶子就要砸到她身上了。   “怎么才回来,想饿死老子啊?”   躺在沙发上的孟长林骂骂咧咧的。   “我这就去做饭。”   姜娟子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刚要去厨房做饭,被孟长林给拦住了。   孟长林从她口袋里掏出她今天拉了一天煤球挣的钱,这才挥挥手让姜娟子去做饭。   他又重新歪在了沙发上,数着姜娟子今天挣的钱。   “今个怎么才三毛一啊,你以后拉不够四毛,就不要回来了,啥时候挣够,啥时候回来。”   孟长林不满的说道。   躲在厨房里的姜娟子不敢吭声,用手紧紧的捂着嘴,眼泪夺眶而出。   哭了一会儿,才打开家里的水龙头洗脸,可她经常拉煤,那煤油已经浸到皮肤里了,怎么洗都显得灰扑扑的。   她上次用自己拉煤球的钱买了一块肥皂,被孟长林知道了,他当着她的面把那块肥皂给送人了。   还打了她一顿,说是没经过他的允许,谁让她给自己买肥皂了。   姜娟子在这过的生不如死,每天支撑她的,就是肚子里那个孩子,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就和孟长林离婚,她不想再过这种煎熬的日子了。   这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槐花胡同里的人穿的越发臃肿了,脖子上还戴上了围巾,这入夜啊,都盖上厚被子了,家里有炕的,也都开始去城外砍柴,囤柴火了,就等再过些日子,烧炕用。   老李听说姜苗想在家里盘张炕,就领着手艺好的瓦工过来了。   姜苗和王妈把东屋里的床还有一些碍事的东西,都给挪到了西屋,胡同里的人听说姜苗家要盘炕,都跑过来看热闹了。   瓦匠师傅把带过来的家伙什都放在里院子里,去屋里量尺寸去了,姜苗见张寡妇家的大儿子还有隔壁赵大娘的孙子赵金蛋拿着人家师傅的东西,在那乱挥乱舞的,她脸子顿时拉了下来,走上前去,一把把东西从他们手里夺了过来。   “去一边玩去。”   “小气鬼……”   张寡妇家的大儿子和赵金蛋朝姜苗吐着舌头,做着鬼脸,气的姜苗要拿棍子揍他们,他们一见姜苗拿棍子,连忙跑了。   “小姜,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胡大娘见姜苗一个大人竟然和小孩子较真,忍不住说了姜苗一句,人家是小孩子懂啥啊。   姜苗听到胡大娘说话了,这才注意到她竟然也来了她家,混在人群里,她记得她和这个胡大娘之前都闹僵了,她咋这么快就忘了?还厚着脸皮来她家?   姜苗正想给胡大娘没脸,就见胡大娘的小闺女急匆匆的跑过来。   “娘,你还不快去看看,你早上晾在外面的衣裳,被那两个小子……”   胡大娘的闺女急的都说不出来话了,胡大娘也顾不上看人盘炕了,慌里慌张的跑到了外面,就见张寡妇的大儿子,还有赵大娘的孙子,正拿着她的背心和裤衩套在棍子上,跑来跑去。   她那张老脸顿时臊的没法看了,那贴身的背心和裤衩她原本想晾在屋子里的,可这几天天气不好,她就晾在了外面,还用褂子盖着,遮着羞,没想到竟被这两个兔崽子用棍子挑着玩。   姜苗和一群人都出来看,看胡大娘母女俩仿佛老鹰捉小鸡似的捉着那张晓松和赵金蛋。   “看哪,张寡妇大儿子挑的那裤衩,都破洞了,这穿上去不露腚吗?”   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惹的大伙都忍不住笑了。   “估计是老鼠给咬的,那背心都旧成啥样了,胡大娘咋还穿啊……”   张寡妇闻讯而来,呵斥着儿子赶快把胡大娘的衣裳还给她,可张晓松压根不听她的。   胡大娘母女俩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俩人,她朝张晓松的背上锤了几拳,她闺女把张晓松的耳朵拧的转了几圈,胡大娘又使劲的打着赵金蛋的屁股蛋子。   “杀千刀的小兔崽子,玩啥不好,玩老娘的衣裳……我打死你个没教养的狗东西……”   这娘俩打的他们嗷嗷叫,赵金蛋都哭了。   “胡大娘,你们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啥?他们不就拿了你的裤衩和背心玩吗,他们还小,不懂事,你怎么能这样和他们计较,还打的那么狠,他们只是小孩子啊……   你咋就不能大度点啊,这样斤斤计较,哪有做长辈的样啊……”   姜苗见胡大娘啪啪啪的打着那两个人,仿佛气的不行的样子,连忙冲她说道。   “是啊,胡大娘,他们都是小孩子。”   “说他们几句就行了,还打的这样狠,哎呦……”   ……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说的胡大娘憋屈的不行,   “他们玩的是你们的衣裳吗?还小哪,这个大的都是小伙子了,这个小的也不小了,他们怎么不拿他们老娘的裤衩出来玩?”   “胡大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他们拿你裤衩玩,也不是故意的啊,这么小的孩子懂啥?你再把人打出个好歹来,就坏了了。   听我一句劝,放过他们吧,你这往后可要改改你这小性的性格,咱应该包容他们才对,他们调皮点也没啥,你那裤衩补补还能穿,他们只是玩玩而已。”   姜苗都要被自己的话恶心死了,虽然看这两个兔崽子被赵大娘打很爽,但她更想让胡大娘不爽。   “你……你在这充啥大尾巴狼啊……”   胡大娘被姜苗气的脸都黑了,指着姜苗,喘着粗气,还要再说啥被赶过来的赵大娘给打断了。   “我的天老爷啊,你个胡大翠凭啥打我孙子……”   赶过来的赵大娘一看孙子被打哭了,哭的鼻涕都出来了,耳朵都被拧红了,她差点都要跳起来了,也顾不上和胡大娘平时的交情了。   赵金蛋一看奶奶来了,扯起嗓子哭的更狠了,委屈的不能再委屈了。   “你家的孙子……”   胡大娘话还没说完,头发就被赵大娘给薅住了。   “你个老婊/子,亏我平时待你那么好,你一点交情都不念啊,竟然打我孙子……”   “赵大娘,你快放开我娘,我娘的裤衩晾在外面了,是你孙子先拿我娘的裤衩玩的,我娘才揍他的。”   胡大娘的闺女见赵大娘打她娘,在一旁急的团团转,也顾不上打张晓松了。   “玩你这个老货的裤衩咋了?谁让你晾在外面的,真是不害臊,这种东西不晾在屋里,晾在外面招摇,凭啥怪我孙子啊。   他才多大啊,你就和他一般见识……”   赵大娘最见不得旁人欺负她这个孙子,她这个孙子那是她的命根子,平时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一旁的赵金蛋还朝她奶奶告状,   “奶奶,她打我的屁股,拧我的耳朵,还扇我的脸……呜呜呜……我的屁股好疼啊……”   “好啊,我在家里一根手指都不舍的动的孙子,竟然被你胡大翠这样欺负,你还是个人吗?”   赵大娘和胡大翠厮打了起来。   “谁让你孙子偷我的裤衩的,我不打他打谁……有人养没人教的玩意。”   胡大娘见赵大娘这样过分,不仅不说自己孙子,还这样维护他,还怪她打了她孙子,她也不和她客气了,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姜苗她们没有一个上前拦的,她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好戏,这俩人还有那个张婶子仨人平时关系好的不行,走到哪都能看到这三人黏在一起的场景。   没想到打起来,会这么猛,啥脏话都冒了出来,打着打着竟然还滚到了地上,真是一点体面都不顾了。   一旁的张婶子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俩人掐架她都不知道咋拦,拦哪个得罪哪个,索性她趁旁人没看见,偷偷的跑回家了,就装作不知道这事。   作者有话说:   加更在十二点 第160章   “晓松, 拿人家大娘的衣裳,是不对的。”   张寡妇教育着儿子。   “你少管我,我爱干啥就干啥。”   张晓松甩开了他妈的拉着他的胳膊, 把他妈甩到了地上, 一旁的小花嘴唇紧抿, 看着他大哥的背影,忍不住攒紧了小小的拳头。   “妈,你起来。”   小花想把他妈从地上拉起来,可他力气太小了。   “小花, 妈没事。”   张寡妇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真是不知道拿这个大儿子咋办才好了, 自从丈夫去世,他就越来越不听她的话, 只听他奶奶的。   她已经尽量在弥补没有父亲的他了, 她感觉很愧疚, 对孩子的愧疚,都是她没本事,才让他们跟着她吃苦。   过了几天, 姜苗家的炕已经做好了,花了整整六块钱,胡同里的人都嫌贵, 舍不得请人做,只有杨嫂子家盘了个和姜苗家一样的。   晾了几天,等干了,姜苗和王妈这才搬了回来, 姜苗家这个炕很长, 横着睡几个人都没问题, 孙大娘的老伴手巧,给姜苗编了一张草席,铺在炕上刚刚好。   姜苗嫌硬,又垫了两床被子,当晚就烧了炕,睡到半夜,竟然被活生生热醒了。   这天,刚好也没啥事,姜苗和王妈就去城外砍柴去了,把柴火晒干,留着烧锅烧炕都行,趁这几天天气好。   去城外的路上,见好多去买煤球的人,现在天气冷了,大伙都开始囤煤球了,她们家囤了半屋子的煤球了,这个冬天不用再去买煤球了。   雪天不仅冷路还滑,最好不要出门。   其实姜苗她们每个月的煤球凭证压根不够一次性买这么多的,这多亏了沈三儿,给她寄回来一堆的票证。   “粮食站最近来的那批粮又被人给抢光了,我家就领回来五斤,这够咋吃的啊?供销社的菜价格贵的不行,原来五分钱就能买一斤豆腐,现在要八分钱哪……”   去供销社买菜回来的杨嫂子,和旁边的人抱怨着,走进了胡同里。   张二宝见人来了,连忙若无其事的往外走,杨嫂子见他胳膊里挎着篮子,以为他要去买菜,也没放在心上,打他身边过去了。   他见人回家了,又连忙往回走,站在姜苗家门口,做贼心虚的往四周一个劲的瞅,他之前去过姜苗家一次,不过那是晚上,没找到啥好东西,就橱柜里的半块馍被他拿走了。   他今儿一早就瞅见酒厂厂长的儿媳妇和她那个老姨出门了,看样子,没有个个把时间回不来,就在他准备翻墙的时候,身后突然冷不丁的响起了王大爷的声音,   “张二宝,你在人家女同志家门口干啥子?”   张二宝吓的魂都快飞了,一扭头见是王大爷,   “王大爷,你干啥啊,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吓死个人,我没干啥啊,我就站这歇歇。”   张二宝慌张的不行,眼神乱飘。   “你歇个锤子,告诉王大爷,你这小子是不是想干坏事?”   王大爷背着手,弯着腰,就仿佛那街道干部似的。   “干啥坏事啊?你这老头,不好好在家呆着,出门干啥?我张二宝那可是三好青年,能干啥坏事啊?”   王大爷才不信他的鬼话,撇了撇嘴,   “你可拉倒吧,就你还三好青年,我告诉你,王大爷盯上你了,你休想干坏事。”   “你这老头,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你盯我干啥?我可是个好人……算了,我张二宝懒的和你计较。”   张二宝提起自己的空篮子,就要走,被王大爷拦住给教育了一顿。   “张二宝,大爷劝你别干坏事,好好做人,做个正直的人,做个不偷鸡摸狗的人……”   “你这说的都哪跟哪啊,我听不懂,我张二宝就是个正直的人……你别拦我,我要回家给我媳妇做饭去了。”   张二宝面上强装镇定,可一个劲的咽唾沫。   “去吧,王大爷专瞅着你哪。”   王大爷放下了胳膊,让张二宝走了,张二宝脚步慌乱的不行,今天真是出师不利,碰上个管闲事的王大爷,他以前也不是那爱管闲事的人啊……   王大爷这个人,提起来就让人想笑,是个老无赖。   ……   姜苗和王妈拉着柴火进了巷子,大老远就看到一个背着手的背影,她怎么瞅着像王大爷。   “这不是江云吗?”   正在给人送煤球的江云,一抬头就见许久未见的于燕站在门口,她的脸色顿时白了,于燕她怎么在这?   “这是我舅舅家,我们正在这开读书会哪,江云,你也一块来吧。”   “我还是不去了,我家里还有事哪。”   江云现在只想赶快把车上的煤球都搬下来,然后拉着车子赶快逃。   “拉煤的同志,能不能麻烦你把煤球帮我搬进来?”   从屋里走出来一个穿蓝褂子的中年妇女。   送煤球的一般都会把煤球帮人家卸到灶房,对方这样说,江云也不能拒绝,只好抱着把卸在地上的煤球,抱在怀里,进屋了。   一进屋,只见一屋子的人,而这些人都是她认识的,甚至有几个男同志还追求过她,她迅速的低下了头,跟着于燕她舅妈去了灶房。   她从灶房刚出来,立马就有一圈人把她给围住了。   “江云原来是你啊?要不是刚刚于燕和我们说,我们真没认出来送煤球的人竟是你……你现在真的在送煤球啊,我还以为是别人胡说的哪,你咋沦落到送煤球了啊?”   “就是,真是想不到,当初眼高于顶,傲的不行的江大小姐,有天竟然会干这种活……”   “你这拉煤球一天能挣几个钱啊?”   在场的人都有点认不出这是当初那个江云了,只见她头包着一块脏兮兮的毛巾,脸上更别提了,穿的衣裳就像那些大娘穿的。   这还是那个只穿上海那边的高档裙子,戴手表,穿运动鞋的江云吗?   这和之前的她,真是不一样,她看着像老了很多似的,当初追求过她的男同志,看到现在的她,脸上都露出了一抹嫌弃。   在场的这些人,他们一个个都穿着毛衣,讲究的很,其实他们一直都没变,变得是江云,现在的江云站在这,显得格格不入,曾经江云也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可现在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他们脚上穿的有皮鞋,有运动鞋,而江云则穿了一双黑布鞋,前面还破了个洞,脚指头都有点露出来了,她使劲蜷缩着脚趾……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窘迫,她的脸已经烧的通红通红的了。   最尴尬的境遇,莫过于一身狼狈的出现在曾经那些她瞧不起和巴结的人面前。   “小燕,这是你朋友啊?早知道是你朋友,我就不让她把煤球搬进来了。”   于燕的舅妈热情的给江云拿了一瓶汽水。   “阿姨,我不渴。”   江云摇了摇头,没有接,一个人冲出去,又继续搬起了煤球,把于燕舅妈整的挺尴尬的,她收起了汽水。   “江云,别搬了,你过来说说话,咱们都好长时间没见了。”   于燕说着,就要来拉江云,江云没法子只能在椅子上坐下,她看着面前桌子上摆着一堆她从前连看都不看的零食,垂下头,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肚子也在这个时候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江云,来吃块饼干。”   于燕好心的递给她一块饼干,她为了面子,摇了摇头,嘴硬的说道,   “我不饿,我不想吃。”   于燕见她这样,只好把饼干又放了回去。   坐在沙发上的这些人,都打量着如今的江云。   江云被看的难堪极了,她只想赶快离开这。   “于燕,我家真有事,我要走了。”   江云站起来就要走,被于燕的舅妈给拦住了,   “你是小燕的朋友,我多给你点钱,真是麻烦你来送煤球了。”   江云看着递过来的钱,感觉比被人扇了两巴掌还难受,这把她当啥了?当成了要饭的吗?   “阿姨,不用,我家不缺这点钱。”   江云把属于自己该拿的钱拿了,然后逃命似的出了屋子,于燕的舅妈还拿出两双旧鞋不由分说的塞给了她。   还是八成新的运动鞋,她一早就注意到她的鞋子漏脚趾了,这么冷的天,还穿单布鞋,真是够可怜的……   江云拉着空车,没有再去送煤球,她的脸到现在还热着哪,把于燕她舅妈施舍给她的那两双旧鞋,她拿起来扔到了路边的臭水沟里。   今天的她在那里受到了这辈子最大的羞辱……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后,就听屋里的宋婷说,   “是小云回来了吗?妈饿了……”   江云听着耳边宋婷的声音,看着院子里那一堆还没来的洗的衣裳和床单,她还洗不上她尿的……   她从没有像这一刻如此不想听到宋婷的声音,她听到甚至都忍不住想吐……她厌恶,她恶心……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接她妈宋婷的话,而是坐在院子里,整个人麻木的像是失去了生命似的。   她没有尊严了,她的尊严在于燕那里已经碎成渣子了,在她爸出了那事,她和宋婷搬出来住后,她的自尊心一天比一天的强,可现在她连这个东西都没有了。   她现在甚至都不敢回想,不敢回想那些人看到她,脸上的嫌弃,鄙夷,奚落……这是她活了二十二年,最大的噩梦。   江云一直提心吊胆的维持着,拉煤球故意不去以前的熟人家,可她千算万算还是没有躲过去。   她痛苦的已经哭不出来了,耳边还不断传来宋婷的声音,她受不了了,她想摆脱她,摆脱这种日子……   ……   不知不觉中,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了。   姜苗和王妈还有老李坐在堂屋里,仨人围着个炉子,满屋子飘着红薯的香甜味,还有土豆的焦香。   她们正在烤红薯,顺便把土豆也烤了,红薯正在滋滋的沿着缝隙往外冒着糖水……   这红薯和土豆是老李带来的,他不知道从哪弄的,今儿一早背着个袋子,过来了,姜苗已经好多天没见他了,他下乡淘古董去了。   有的时候一去都是半个月,这次不算长,五六天就回来了,他拿着淘来的宝贝来姜苗这显摆。   “这是宋代的?这不和平常的碗没啥两样吗?”   姜苗看着手里普普通通的碗,有点不信,这样的碗,外面多的是,她记得国营饭店盛馄饨用的就是这样的。   “你个白脖,这是正儿八经的哥窑。”   老李见姜苗不识货,气的不行。   “这是我用半袋子小米换来的。”   姜苗咳嗽了一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在这方面确实是个白脖。   “这咋看啊?”   姜苗向老李请教。   “叫声师傅,就教你。”   老李还摆起了谱,他之前想学英语,就拜了姜苗为师,他也想让姜苗拜他。   姜苗也不矫情,用筷子插起一个开裂流糖水的红薯,双手抱拳,   “师傅。”   “好徒儿。”   老李乐开了花,喜滋滋的把红薯接了过来。   “以后,咱俩各论各的,你是我师傅,我是你师傅。”   他终于扬眉吐气了,一边吃着烫嘴的红薯,一边教着姜苗如何辨别哥窑。   王妈在一旁翻着火堆里的栗子,瞧着这拜了各自当师傅的俩人,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第161章   悄无声息中年关将至。   姜苗穿着王妈给她做的花棉袄, 供销社买的棉鞋,脖子上还围了一条红毛巾,编著两个麻花辫, 要多土都有土, 原本王妈想用蓝色的布给她做棉袄, 姜苗非让用一块碎花的布,说看着热闹。   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雪,大清早的胡同里的人就起来铲雪,姜苗每次都是最后一个, 王妈不让她铲雪,可她想伸展下筋骨。   可每次都是铲两下, 就倚在门框上磕起了瓜子,和人唠嗑。   “瞅见没, 懒蛋蛋一个, 都啥时候了才起来, 咱这雪都铲一半了,她要是再晚起来会,她家门口的雪我看不用铲就化了。”   赵大娘和张婶子凑在一起对姜苗指指点点的。   “我看她正巴不得哪, 才铲几下,就撂挑子不铲了,整天那嘴就没闲过, 不是磕个瓜子就是吃啥核桃花生的,她这样的,又懒又馋,人家酒厂厂长的儿子是咋相上她的?”   张婶子纳闷的不行, 在她眼里, 这个小姜除了那张脸长的好看外, 其他都是毛病,不仅心肠冷,嘴巴还特别的坏。   住在张寡妇隔壁的胡大娘也在门口铲雪,偷偷的往赵大娘和张婶子那瞥了好几眼,觉得她们俩是在说她的坏话。   自打上次她和赵大娘因为她孙子偷她裤衩的事掐过架后,俩人一直都没搭理对方,走在路上也装作不认识似的。   “小姜,你家年货都置办齐全了没?”   杨嫂子凑了过来问姜苗。   姜苗刚刚正在和张寡妇说着办年货的事哪。   “除了炮仗还没有买,其他的都差不多了。”   “别看你爱人不在家,你和你老姨只有俩人,这动作倒快,我家五口人,到现在东西还没买齐哪,这两天供销社人太多了,让我家男人去买条子肉,去了几次都没挤进去。”   过年这段时间,供销社的东西多了起来,上边说了,不管咋样,都让大伙过个好年,即使这饥荒还没过去。   “过年置办啥啊,去年过年厂子里还给每个人发一条子猪肉,今年连个肉腥都没见。”   孙大娘抱怨道,她儿子在面包厂,昨天下班回来,把厂子里发的东西拿回来了,一张细粮票,一包红糖,一个大白菜还有两斤粉条。   “就是,我家男人去年他们厂子里还给每个人发两条咸鱼,今年就两斤豆腐,一斤冰糖,四个大萝卜。”   杨嫂子提起这事,就来气,原本还指望厂子里发点肉啥的,过个好年,现在别说肉了,连个鸡蛋都没有,人家家具厂还给工人发的有鸡蛋哪,甭管鸡蛋多少,总是个意思。   一旁的张寡妇听着她们说这些,心里羡慕的不行,她在鞋厂上班,厂子里只给每个人发了几个土豆。   姜苗倒是不愁,像鸡蛋,粉条,大白菜啥的,昨个她公公沈文清给她带了一袋子,还给她拿过来一条五花肉,还有三盒上海那边的高档点心。   沈三儿也寄回来两个大包裹,吃的穿的用的都有,还有两个铁盒子装的巧克力,里面还装了两个新年红包,一个是给王妈的,一个是给她的。   王妈脖子上戴的那条羊毛围巾,就是沈三儿寄过来的,知道她老寒腿,还寄过来很多膏药以及营养品,送给姜苗的是一条很贵气的珍珠项链。   姜苗屋里桌子上摆的那些擦脸膏啥的,都是他寄过来的高档货,一到冬天,姜苗身上就起干皮,蛤蜊油不要钱似的往身上抹。   “小姜,你爱人他啥时候回来啊?”   杨嫂子忍不住看向姜苗,这小姜的爱人,自打结婚,她就没怎么见过他,他也一直不在家,听小姜说,他的工作是在外地。   这眼瞅着小姜的肚子也大了,马上又要过年了,说啥也该回来看看。   “他过几天就回来了。”   其实他过年不一定能回来,那里发生了一些事,他被困住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往后他们还有无数个新年要在一起过哪,不急在这一时,反正她在家里有王妈,她们两个人哪,不像他,一个人在京城,形单影只的。   姜苗回家的时候,就见王妈正在切胡萝卜丝,案板上已经放了许多的盆子,准备炸丸子,有腌好的鸡肉丸子,葱花馍丸子,胡萝卜丸子,梅干菜肉末丸子……   一到过年,就炸丸子,包饺子,是林城这边的传统。   姜苗在一边帮忙打下手,小傻狗在灶台前面烧着过,它现在已经被训练出来了,烧锅烧的有模有样的,它现在已经很大了,身高超过姜苗的小腿了,一身皮毛油亮油亮,站起来扑人,能把人吓个半死。   姜苗还给它织了顶带线球的红帽子,还有围巾,围巾直接绑成了个蝴蝶结,凶神恶煞的狗,立马变的呆萌呆萌的了。   一出门,身后跟了一群小孩子。   “小红,去拿点柴进去。”   姜苗见灶房没柴火了,就把一个空篮子套在了小傻狗,不,现在叫小红了,姜苗最近刚给它起的名,人家明明是一条公狗。   小傻狗乖乖的去拿柴去了,一看就知道是干惯的,只见它熟门熟路的来到棚子下面,用嘴吊起来被劈的整整齐齐的木柴往篮子里放,篮子满了,就把头塞进去,用脖子拎着篮子,伸着个舌头,摇着尾巴,屁颠屁颠的跑回灶房了。   今天不止姜苗一家炸丸子,胡同里有好几家都炸,这被称为“过油”。   王妈不仅炸了丸子,还炸了软糯香甜的南瓜饼,南瓜是之前囤在地窖里的,吃的还剩最后一个。   王妈丸子炸了两遍吃起来,外焦里嫩的,姜苗爱吃辣的,还拌了一盆子沾满辣椒粉的鸡块,吃起来别提多过瘾了,小傻狗看着姜苗吃,急的不行,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在地上撒泼打滚的。   这是它上次围观了胡大娘和赵大娘掐架后,赵大娘打不过胡大娘母女俩,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叫它给学会了,只要姜苗一不顺它的心,就躺在地上这个鬼样子。   姜苗骂了几次,它都不改。   小傻狗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把王妈看的心疼坏了,   “小苗,你给它一块吧,看它急成啥样了。”   “算了,王妈都帮你说好话了,就给你一块。”   姜苗从筐子里拿起一个没沾辣椒粉的鸡块,一扭头,就见原本躺在地上撒泼的小傻狗此时已经乖乖坐好,眼睛贼亮贼亮的瞅着姜苗,激动的不行。   “张嘴……”   姜苗把鸡块喂到了它嘴边,见它不张嘴。   小傻狗用爪子推了一下姜苗的胳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姜苗另外一只手里端着的辣椒粉。   它想让姜苗也给它的鸡块沾沾辣椒粉。   “还吃辣,不长记性,嘴角这个吃辣椒上火虚的泡泡还没下去哪……”   姜苗气的用手戳了一下狗脑袋。   “小红,别吃辣了,等上火好了再吃。”   在锅台边上捞丸子的王妈也忍不住劝小傻狗。   小傻狗委屈的不行,耷拉个脑袋,眼皮半垂着,瞥了一眼姜苗,嘴里嘤嘤嘤的。   在外面耀武扬威,欺负别的狗子的小傻狗别看体型都这么大了,它还和小时候一样,以为自己是个小狗。   “你都这么大一只狗子了,还嘤嘤嘤,丢不丢脸……不让你吃辣,是为你好。”   姜苗心累的慌,她家这只傻狗,啥时候能长大啊,天天斜着个舌头,就会傻乐,还非要吃辣。   “呜呜呜……”   小傻狗抬起头,扬着个脑袋,狼哭鬼叫着。   “闭嘴。”   姜苗脸子一拉,小傻狗吓的立马闭上了嘴。   “张嘴。”   姜苗见它张开了嘴,不由分说的把鸡块塞进了它嘴里。   小傻狗眼睛都湿了,可怜巴巴的咀嚼着嘴里的鸡块。   “这不蘸辣椒,吃的不也挺好的吗?”   姜苗拎着它的狗耳朵,说着它。   大年三十这天,老李拎着两条四五斤重的草鱼过来了,他反正孤家寡人一个,姜苗前几天都和他说了,让他大年三十这天过来一块吃饭。   “你在哪弄来的鱼啊?”   姜苗老早就想吃鱼了,可供销社里一直买不到。   “城外那条河结冰了,我在那钓的。”   老李把鱼递给了王妈,这个年头能见到这样的鱼,难得,尤其这鱼的嘴一张一合,还活着哪,   “你没被人看见吧?这可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我大晚上钓的,没人瞅见,钓了两个晚上,才钓了这两条,在家用水养着,刚刚拎来的时候,我用衣裳挡着哪,没事。”   老李搓了搓冻的发红的手,呼了一口热气,跺了跺脚,摘掉大头帽,拍了拍上面的雪,这才进屋围着炉子烤火。   “咱中午吃锅子吧?”   姜苗把外面冻好的冻豆腐拿了回来,可以用草鱼炖汤做汤底,再整个筒子骨熬出来的浓汤做辣口的,刚好她前几天托铁匠做的鸳鸯锅昨个拿回来了。   “行啊,我去杀鱼。”   老李一听说吃锅子,高兴的像个老小孩似的。   天上飘着细细的雪花,王妈在灶房忙着炒辣料,姜苗把老李洗好的菠菜啥的往灶房里端。   作者有话说:   加更在十二点 第162章   老李洗好菜, 就开始收拾鱼,他的刀工很好,把鱼肉片的很薄很薄, 比店里大师傅的手艺还要好, 片了一盘子鱼肉, 一盘子五花肉,腊肠也切了一盘子,鸡肝……素菜有冻豆腐,豆腐皮, 菠菜,土豆片, 白菜芯,泡发的干菜, 丸子……   对了, 还有羊肉哪, 昨个老李送过来的,姜苗来到院子里,从雪堆里扒拉出来一块冻的硬邦邦的羊肉, 片了几盘子,又从地窖里把沈三儿寄过来还没吃完的火腿拿了过来,又片了一些。   那羊肉是老李在黑市买的, 那天刚好被他撞见,就买了一块,估计是乡下人偷偷养在山里的,宰了拿出来卖的, 还是山羊肉哪。   过年虽说供销社也有猪肉的供应, 但限量, 拿着户口本去买,一个人二两肉的指标。   等他们啥都收拾好后,把炉子搬进了灶房,准备在灶房吃饭,灶房虽然地方小,但暖和,把灶房的门关上。   鸳鸯锅放在烧的很旺的炉子上,周围摆了一张小方桌,菜啥的都放在了上面。   屋里飘着诱人的香味,姜苗拍了大蒜,调了二八酱,二八酱是由芝麻酱和花生酱调制的,这酱还是她去供销社买的。   锅里的汤底滚了,王妈就连忙往里面下肉和菜。   他们仨人围着炉子坐,既暖和又方便,透过窗外,可以看到外面的雪下大了,墙外那棵枣树的枝子上,已经压满了雪。   耳边传来胡同里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还有点炮仗的声儿。   小傻狗今天没出去野,一直守在灶房,看到王妈又是炖骨头又是炖鱼的,推着它想把它推到外面,都推不动。   此时它看着这仨人吃的香的不行,一筷子接一筷子的,没人管它,它快急死的,用牙齿咬着姜苗的袖子,姜苗这才注意到它。   给它捞了一筷子,小傻狗连忙叼起自己的饭盆,接了过来。   仨人吃的都浑身冒汗,姜苗夹起一筷子羊肉,放在辣汤里涮了涮,辣的嘴巴都肿了,可还是想吃。   老李之前是不爱吃辣的,可吃了一筷子后,浑身像着了火似的,舒坦的不行,王妈也能吃辣,鱼汤底的虽然清淡,但特别的鲜,涮菜吃也觉得很好。   再蹭上碗里的酱,香的没法说。   老李吃着吃着突然哭了,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一年里最难受的时候就是过年这天,别人家都热热闹闹的,有热汤热饭,而他一个人冷清的不行,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冷锅冷灶,都是随便对付几口就得了。   他也不会做饭,就只会蒸个饼子,窝窝头,馍馍啥的,喝清茶,连个菜都没有,所以他特喜欢上班,上班吃食堂,就能吃的好了。   他这段时间比以前好多了,跟着姜苗腌鸭蛋,做辣白菜啥的,每天吃饭的时候,算是有菜了,不干啃馍了。   “咋了?”   姜苗和王妈见老李哭了,都有些慌了。   “是不是鱼刺卡着喉咙了?”   老李摇了摇头,哽咽的说,   “是这饭太好吃了……今年总算不是一个人过年了。”   “你也找个伴,总是一个人,有的时候也孤单。”   姜苗劝他,一个人很难把日子过好,她上次去他家,那灶房落了一层子灰,家里只有一个喝水的碗,院子里像是好长时间没扫过似的,过的不知道是啥日子。   老李没有说话,抹了一把脸,   “我我这样的人,谁能看得上我啊,来吃吃,肉都熟透了……”   姜苗见老李转移了话题,就没继续追问。   “王大姐,你这料怎么炒的啊,真是绝了……比国营饭店的锅子还要好吃,人家那个压根没法和你这个比。”   老李吃中了王妈做的汤底,连连夸王妈,把王妈夸的高兴的不行。   ……   “那个该死的败家娘们又吃的啥?把我孙子馋哭了,真是缺了大德了。   谁娶了她谁就倒了八辈子霉,那小娘们整天就知道吃好的,一点日子都会过。”   隔壁的赵大娘骂骂咧咧的,从地上捡起被孙子扔到地上的饺子,哄着哭闹不停的宝贝孙子,   “蛋儿,你看这饺子多好吃,我让你妈单独给你包的肉馅的,快尝尝的,香的很……你两个姐姐吃的都是菜的。”   “我不吃,我不吃,我要吃隔壁家做的饭……奶奶,你去给我要,隔壁的饭才是真的香……”   赵金蛋坐在雪地里撒着泼,可把赵大娘给心疼坏了。   “蛋儿,咱别坐雪地里……雪地里凉。”   “我要吃隔壁的饭……你去给我要,给我要……”   赵金蛋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自打姜苗家开始做饭,他就趴在她家门口闻了老半天的香味了。   赵大娘没法子,只能带着宝贝疙瘩赵金蛋拍响了姜苗家的大门。   姜苗听到有人拍门,就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小傻狗。   “谁啊?”   姜苗打开大门,见是赵大娘还有她孙子。   “小姜,你家做的啥啊?咋这么香,我孙子想吃你家的饭,你看这……”   赵大娘笑眯眯的,眼神一个劲的往姜苗身后瞟。   “你孙子想吃我家的饭?做梦哪,当初我朝你借点粮食,你都不肯借给我,还想让我给你孙子饭吃?要点老脸行吗?”   姜苗忍不住嘲讽地看着赵大娘。   赵大娘见姜苗这样说,也撕破了脸,耍起了泼,   “我不管,谁让你家的香味飘到我家了,把我孙子馋哭了,就是你的错,你要负责……你家吃啥,必须拿出来点,让我孙子吃,否则我饶不了你……”   “哟,还敢威胁我?”   姜苗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傻狗,   “小红,上,咬她们。”   小傻狗听到指示,立马朝赵大娘和赵金蛋扑了过去,赵大娘被吓的尿滚屁流的拉着孙子往家里跑,孙子摔在了雪地里,赵大娘也滑的被摔了一跤,看着扑过来的大狗,整个人吓的魂都快飞了……   小傻狗扑在了她身上,呲着牙,在最后的关头,被姜苗制止了。   “小红,回来。”   姜苗冲它招招手,它立马收起了獠牙,恢复成了傻狗的样子,朝姜苗颠颠的跑了过来。   “大过年的,我不想扫兴,再敢来找茬,就不只是吓吓你那么简单了。”   姜苗说完,就让小傻狗进来,然后关上了大门。   摔在地上的赵大娘,惊魂未定,还是旁边孙子的哭声才让她回了神,裤子不知道啥时候濡湿了一片,温热温热的。   她从地上爬了几次腿软的都站不起来,最后还是听到动静的王小蛾从家里出来,把她婆婆搀回家的。   赵大娘待过的地上,有一片的水渍。   她的脚也崴了,不能落地,一落地就扎心的疼,回到家后的她,好一阵都没缓回来,刚刚隔壁那个大狗差一点就要咬到她了,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心脏砰砰的跳个不停。   “死娘们,养个大狗让它咬人,太不是个东西了……狗娘养的玩意……”   赵大娘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把儿媳妇赶出屋了,自己一个人偷偷的换着裤子,不想让儿媳妇知道她被吓尿了。   冬天的棉裤笨重的很,脚一动,就钻心的疼……等换好裤子,她的脚腕肿的已经没法看了。   ……   张寡妇家今天包饺子,她大儿子张晓松一碗接着一碗,其他人都还没舀第二碗哪,他已经吃三碗了,见他还想去盆子里舀。   “大哥,还有妈哪?妈还没吃哪。”   张寡妇做好饭,让孩子们先吃,她去外面上厕所了,她的小儿子见盆子里没剩几个饺子了,而大哥还要去舀。   “我就要吃,我没吃饱,你敢管我?”   张晓松说着,就把盆子里剩下的饺子一个不落的全舀进了自己碗里。   等张寡妇回来的时候,只见盆子里连口面汤都不剩了。   她的大儿子两个闺女都回了房间,空碗扔在了桌子上,只有小儿子还没吃完,她心里知道是咋回事。   “妈,我吃饱了,这碗饺子你吃。”   小花把手中盛着饺子的碗递给了张寡妇,其实他才吃了一个。   “小花,你吃,妈不饿。”   张寡妇知道这碗饺子,儿子没咋动,因为第一碗是她给他们盛的,她知道盆子里的饺子十有八九是被大儿子给吃完的。   她的心里难受的格外不是味,但见小儿子知道心疼她,就有了一丝慰藉,她从橱柜里拿出昨个吃剩下的硬邦邦的菜团子,倒了一碗开水,把菜团子掰开,泡在了里面。   “妈,你吃饺子,你别吃这个。”   小花见他妈吃开水泡菜团子,眼圈都红了,声音带着哭腔。   “妈吃这个,没事,饺子小花吃。”   张寡妇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心酸极了,把头扭向了一边,眼中的泪被她使劲憋了回去。   小花见他妈不肯吃,就用筷子插了一个饺子,送到了他妈嘴边。   “妈不吃,小花也不吃。”   张寡妇听到这话,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啪啪的往下掉,吃了儿子递过来的饺子。   “香,真香……小花也快吃。”   从碗里夹了一个喂儿子,母子俩人分了一碗饺子。   姜苗端着一碗炸丸子,正准备给张寡妇家送去,她知道她家没过油,胡同里关系好的,都互相送着各家炸的丸子啥的。   她刚出门,就听说了一件事,那个和孙红军离了婚,带走两个儿子的宋大姐从乡下找过来了。 第163章   姜苗把炸丸子急匆匆的送到张寡妇家, 就去孙红军家看热闹去了。   自从孙红军上次那样闹了一次,宋家人不知道咋把这个钱给还上的,宋大姐的爹娘和兄弟来闹过很多次, 威胁孙红军不准和宋大姐离婚。   最后孙红军把他那个泼辣的老姨请了过来, 还有他那个二流子的表哥, 把宋大姐一家揍了一顿,气的宋大姐的爹娘也恼了。   逼着不想离婚的宋大姐,说啥也要和孙红军离,离了婚后, 当天宋大姐的爹娘就把两个外孙给带走了。   他们以为把孙红军的儿子带走,就能拿捏住他了, 离婚也不怕,可人家孙红军压根不在乎, 带走就带走吧。   “人家孙红军现在又娶了一个, 那个女的可不好惹, 这回有宋大姐的好看了。”   姜苗听一同来看热闹的孙大娘说道,孙大娘拉着姜苗占了一个好位置,只见孙家院子里站着宋大姐和她的两个儿子。   “天啊, 那是宋大姐吗?”   人群里不知道谁唏嘘了一声,只见离了婚的宋大姐身上穿着一件破棉袄,显老了很多, 和当初那个穿的确良,打扮得体的宋大姐很不一样了。   她的两个儿子,饿的面黄肌瘦的,穿的也不好, 这么冷的天, 连个围巾, 手套都没有,母子仨人冻的瑟瑟发抖。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乡下来的穷亲戚过来打秋风哪。   “上门来要粮?门都没有。”   孙红军新娶的那个女人,膀大腰粗的,一脸的不好惹。   但对方人挺实在的,刚嫁过来,也是二婚,孙红军说给她摆几桌,她拦着没让,孙红军骑着自行车,把挎个小包裹的她给带回家里来了,就这样过了。   她那天,挨家挨户的给胡同里的人送了一个她做的糖饼,是用红糖和红薯还有大碴子做的,吃起来还怪好吃的。   她还给姜苗一罐子她老家做的辣椒酱,听说这个人是孙红军的老姨给他介绍的,是个知冷知热的东北女人,一张口,就是一股子大碴子味。   自打嫁过来,不仅对孙红军好,就连孙红军的老娘都夸这个闺女,孙红军的老娘从医院里回来了,那些钱把老娘的病治好了,现在在家躺着吃药慢慢养就行了。   孙红军不好让她刚嫁过来就伺候他老娘,不料她还急眼了,说他老娘就是她娘啥的。   她嫁过来的时候,啥也没要,但孙红军也没委屈人家,带人家去供销社扯了几身好衣裳,对方还生气,怪他花钱大手大脚的。   她来这是想和他踏实过日子的。   现在孙红军啥都听她的,他们家现在她当家。   “大牛和小牛是红军的娃,你凭啥拦着不让给粮食?”   宋大姐心酸极了,那个孙红军就是个没良心的,刚和她离婚,就和别的女人扯证了,她娘还说让孙红军求着她和他复婚啥的,她在家等着等着,没等到孙红军来找她,倒等来了他又结婚的消息。   “凭啥给你粮食,你把这两个孩子带走,还说往后这两个娃是你的,和我家红军没关系,以后他不是孩子的爹啥的……   你都这样说了,把孩子和红军断的干干净净的,红军都不是孩子的爹了,那红军凭啥给你这两个孩子粮食?”   这是张艳萍嫁过来后,听孙红军说的,孙红军把啥都和她说了,她心疼男人,看着他被他前边的那位那样欺负,她里憋着一股子火气哪。   “你让红军出来,我不和你说。”   宋大姐实在没法子了,才领着儿子来找他爹的,离了婚后,她就没见过孙红军往她娘家送过一粒粮食,连钱也没见着一分。   她当时把孩子带走,那是孙红军的种,孙红军说啥也会为了要回孩子,和她复婚,她兄弟也说了,即使不复婚,也要往她家拿钱拿粮食啥的。   可孙红军就像忘了他还有俩儿子似的。   她带着儿子住在娘家,前几天还好,爹娘兄弟都安慰她,对大牛小牛也好,可随着日子长了,孙红军一直不来,她爹娘对她也没了好脸子,尤其是她兄弟,整天嫌弃大牛和小牛在家吃白食,还骂他们是小兔崽子啥的。   她这次来,是被她爹娘兄弟,逼着来朝孙红军要粮要钱的。   “别红军红军的叫,红军是你叫的,叫的这样亲?你们都离婚了。”   张艳萍看到她男人前边的这位,翻着白眼。   “我家红军忙着哪,没空见你,就你这样的还好意思来找他,真够不要脸的,呸……”   “你……孙红军咋会娶你这样的女人?”   宋大姐被羞辱的难堪极了,   “孙红军,你个缩头乌龟,大牛和小牛可是你儿子,你躲在屋里不出来,就在里面听着你娶的这个下三烂的女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你算啥男人。”   “敢骂我下三烂?”   张艳萍冲过去,揪着宋大姐的头发就开始打。   “放开我妈,你个贱女人,狐狸精……”   大牛和小牛见她妈被这个女人欺负,连忙去打张艳萍,屋里的孙红军出来了,把两个儿子拉到一边。   “爸,你放开我,没看见我妈被那个狐狸精欺负了吗?”   “那是你张阿姨,她不是狐狸精。”   孙红军看着这两个儿子,眉头紧皱。   “她就是就是,要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不要我妈和我,我们的家,都是被她给破坏的,她是个坏女人……爸,你和她离婚,和我妈复婚吧,让我妈回来吧,你别不要我们啊……”   大牛和小牛他们很想回来,不想呆在姥姥家了,姥姥和姥爷还有舅舅,都对他们不好,还不让他们吃饱饭。   “咱家不是她破坏的,是你们的妈破坏的,我已经和你们的妈离婚了,你们当时既然选择跟着她,那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我也不是你们的爸。”   孙红军看着他们俩,眼底闪过一抹厌恶,这个时候他娘拄着拐杖出来了。   “别打了,别打了……红军,你赶快把她们赶走,我不想看到她们。”   “奶奶,你劝劝我爸吧,让我妈回来吧,我妈已经知道错了,奶奶,我们才是一家人,你让我爸把那个坏女人赶走。”   大牛挣脱开孙红军的手,跑到他奶奶面前,哀求着。   “奶奶,我和小牛也想回来,我们可想奶奶了。”   孙红军他娘看着这个她平时最疼的孙子,没有吭声,她从儿子那听说了,这两个孙子不想让儿子去他外婆家要钱,还说不要给她治了……她其实也不想治,不想拖累儿子一家。   可她听到这些的时候,心寒的很,她平时对大牛小牛那么好,他们却这样……   人就是这么矛盾,自己不想治了,但还是想看到儿子孙子给她治,因为这是孝顺的表现。   “你爸不听我的,既然当初你们跟着你们的妈,那就别回来了,往后也就跟着你们的妈吧,我也不是你奶奶。”   孙红军的娘把抱住她胳膊的大牛的手,扒拉开,拄着拐杖又回屋去了。   大牛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平时那样疼他的奶奶,为啥不想让他回来,并且还不认他了……   孙红军硬拖着宋大姐,把她扔出了家门,然后把大牛小牛也从家里赶出来了。   “宋银锑,带着你的儿子滚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孙红军说完,就把家里的大门给关上了。   “孙红军,你个没良心的畜生,他们可是你儿子,你不能不管他们,还有我,你不管我们,你让我们孤儿寡母咋活啊?”   宋大姐从雪地里爬起来,砰砰的砸着门。   周围的人看的都议论纷纷。   “宋大姐是做的有不对的地方,可大牛小牛毕竟是他的儿子啊,他怎么能把儿子也赶出来啊。”   “那两个儿子已经被宋大姐给教歪了,人家孙红军已经不想要这两个儿子了,反正他和他后面娶的那个艳萍,以后可以再要几个孩子。”   “叫我看,孙红军应该每个月给这娘仨一些钱还有粮食,否则这娘仨该咋活啊?”   “拉倒吧,养大牛和小牛还能说得过去,凭啥养宋大姐啊?都离婚了,再说了,孩子跟着宋大姐,那钱和粮食给她,你觉得能进到她儿子的肚子里吗?我估计肯定又被她拿去贴补娘家。”   “也是,这宋大姐不好好和人家孙红军过日子,非要闹这些幺蛾子……”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这些天,孙红军娶的那个张艳萍已经和大伙打成一片了,天天给大伙说宋大姐都做了那些好事,是咋欺负她丈夫和婆婆的。   这些人原本还可怜宋大姐哪,被张艳萍说的,都感觉宋大姐也怪可恨的。   “宋大姐,你回去吧,你对你娘家那么好,你现在离婚了,你娘家爹娘兄弟肯定也对你和你孩子不赖,就别来打扰人家孙红军两口子了。”   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大伙都知道他说的是讽刺的话,看宋大姐娘仨穿的那样子就知道她们在娘家过得不好。   “是啊,赶快走吧,回你的好娘家去吧,让你爹娘还有你的好兄弟养你们,别来祸害人家了。”   ……   “那两个孩子是宋大姐生的,整的人孙家也不待见这两个娃了。”   孙大娘对一旁的姜苗说道,她有点可怜那个大牛和小牛,孩子的耳朵已经生冻疮了,脸也皲了,原本白胖的孩子,此时干瘦干瘦的,手冻的都流血了。   姜苗却不咋可怜他们,肯定是他们做了啥,让孙红军寒心了,所以才不认他们的。   娘仨拍着孙家的大门,都哭了。   “孙红军,我大牛以后没有你这个爸,你这样对我妈还有我们,你会遭报应的。”   雪地里的大牛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一脸怨毒的瞅着孙家的大门,然后拉着他娘还有他兄弟。   “妈,咱们走,咱们不求这个畜生,等我长大了,一定要让孙红军跪在地上求咱,他不配当我爸。”   宋大姐哭哭啼啼的被儿子拉走了。   “大牛,你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给你妈我争口气……那个抛弃咱母子的孙红军,我咒他不得好死,还有他娶的那个下三烂……”   姜苗听到离开的宋大姐咒骂孙红军,快要无语死了,像宋大姐这种人,属于病的不轻的那种,还把她儿子都给传病了……   宋大姐走路一瘸一拐的,领着两个儿子,母子仨人渐渐消失在茫茫雪地里,看热闹的大伙都散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胡同里的人都起的很早,互相拜着年,说着吉祥话,炮仗声从午夜到现在都没停过,热闹极了。   上午,姜苗去沈家拜年去了,周琴躲在屋子里没出来,听沈文清说,躺在床上半个多月了,病恹恹的。   沈文清送她一个红包,还有一只有一定年份的古董钢笔,以及一块高档手表。   过了年,日子过的越发的快了,沈三儿的信几乎一天一封,姜苗的肚子像吹的气球似的大了起来。   姜娟子已经生了,生了个男孩,还是早产,被孟长林打的早产了。   姜苗的身子已经有九月份了,等下个月估计就生了,现在她走到哪,王妈都不放心的慌。   “小红,去给我买瓶汽水去。”   躺在摇椅上的姜苗,把钱塞进一个竹子编的小篮子里,小傻狗叼着篮子就出了家门。   姜苗现在身子很笨重,身上就好像揣了个西瓜似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即将为人母的柔和,她穿着个没有束腰的裙子,肚子瞧着也不怎么大。   吴淑兰和孙英子来看了几趟,说她怀的是个男孩,不过,姜苗倒无所谓,男孩女孩都一样,她还没有告诉沈三儿,每次写信都有想告诉他的冲动,但都忍了下来。   等沈三儿回来,看到家里多了个小的,恐怕会惊喜疯。   “小红,你又来了,这次是要点啥?”   供销社里的人都特待见这只叫小红的狗,从它篮子里把钱拿了出来,一个劲的摸着它的狗头,养这只狗的小姜同志,是个爱干净的,看把小红养的和旁人家的狗就是不一样。   供销社里的女同志还从家里拿吃的来上班,为的就是等小红过来,小红蹲在地上,张着大嘴,等着女同志的投喂。   “这是给你拿的包子,我让我娘包的,里面还放了你爱吃的辣椒……”   这个喂小红包子的女同志叫王牡丹,她甚至都想让她对象把这个小红偷走。   小傻狗摇着尾巴,把包子吃完了,然后来到柜台,直起身子,用爪子指了指汽水。   王牡丹把汽水放进了它的篮子里,依依不舍的看着小傻狗走了。   “回来了。”   姜苗拿开蒲扇,从篮子里把汽水拿了出来,她瞅着小傻狗嘴角上泡子,忍不住纳闷。   “你这上火咋一直不好?不是已经四五天没让你吃辣的了吗?”   “估计现在天气燥,上火好的慢。”   王妈把一脸心虚的小红带到了一旁,用香油给它抹着嘴角的泡子。   “在家哪?”   周琴带着她那个弟弟周大志,还有妹妹周珍珍进了姜苗家。   姜苗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王妈紧张的把姜苗护在了身后,   “你们来干啥?”   “你说我们来干啥?你个死老婆子,滚一边去。”   周大志一把把王妈扒拉在了一旁,他看着姜苗,   “听说就是你打了我大姐一巴掌,知道我们今个来干啥吗?就是替我那不在家的外甥,好好□□□□他媳妇,让你知道知道啥是长辈,啥是婆婆……”   “你想怎么□□我啊?”   姜苗喝着手里的汽水,站了起来。   周大志卷了卷袖子,叉着腰,   “现在,跪下给我大姐磕头,叫她一声娘。”   “再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一旁的周珍珍补充道,她们已经忍了很长时间了,趁沈厂长这几天出差去了,才过来,这半年,他们的大姐受了多少的委屈,这个沈三儿的媳妇,竟然还给她们的姐夫找小保姆。   害的她大姐天天在家受小保姆的气,家里的东西那个小保姆看的紧的不行,搞得她们的大姐都没法救济他们了。   这大半年来,他们不是不气,而是都在憋着,等待时机好好替大姐撑腰,教训这个不把她这婆婆放在眼里的,猖狂的不行的儿媳妇。   周琴看着姜苗的肚子,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让我跪下叫她娘?还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姜苗忍不住笑了,突然啪的一声,用手里的汽水瓶子,给面前的周大志开了脑门花。   一旁冲她们汪汪叫的小傻狗直接朝周大志扑了过来。   “啊啊啊……”   周大志被咬的嗷嗷叫。   “大志”   “三哥”   周琴和周珍珍都忍不住慌了,想去拉可看着那个狗那么凶,又不敢,周期拿起院子里的棍子要打狗,一不小心打到了周大志身上,疼的他尖叫出声。   小傻狗咬着他的大腿,紧紧的不松口,王妈正在夺周琴手里的棍子,周珍珍看了一眼旁边大着肚子的姜苗,想起她曾经用盘子打她,突然恶向胆边生,趁她不注意,猛地推了一把。   “小苗……”   王妈正好看到这一幕,把夺来的棍子扔到地上,急忙跑了过来。   姜苗已经摔在地上,腿间涌出来一股湿意,姜苗阴毒的看了一眼推她的周珍珍,然后镇定的扶着王妈的胳膊站了起来。   羊水顺着她的腿流了下来。   “王妈。”   姜苗紧紧的抓着王妈的胳膊,手背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向王妈暗示她要生了。   王妈不敢张扬,连忙扶着姜苗去医院,还没走到门口哪,就被周琴给拦住了。   “你要去哪,你不准走,你家的狗咬了我弟弟,你还想一走了之?”   小傻狗此时不咬周大志了,一个劲的追着周珍珍咬。   “闪开。”   姜苗气势很凶的瞪着面前的周琴,实际上她的背已经生了一层子冷汗了。   “不准走,说啥也不准走。”   姜苗既然再镇静,还是被周琴看出来她情况不对劲了。   “你快让开,等三儿回来,是不会放过你的……要是小苗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周琴……你会下地狱的,我王秋不活了,也要拉着你下去。”   王妈气的身子都发颤了,她想去把周琴拦住,让小苗出去,可她现在没法松手,小苗已经站不稳了。   这一幕,和十几年前的场景重合了,那个时候三儿快烧死了,周琴拦着不让王妈带走他,最后还是王妈冲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要砍她,这才把三儿救出来。   现在小苗快生了,她又拦着不让出门去医院。   “她肚子里的孩子能有啥事,要是真有啥事,那也是她自己没本事,留不住老沈的孙子孙女……事还没解决哪,你们不准走,我还有事要和小姜说。   小姜,我有很多事要和你说哪,你之前打我一巴掌,那是不对的,我是你婆婆,你应该尊重我,这样咱一家人才能和谐相处……你有时间也劝劝三儿,我对他那么好,可他一直不认我这个妈……”   姜苗疼的牙关紧咬,额头上的头发已经被汗打湿了,她站的地上已经有一小摊水了。   王妈扶着姜苗硬要走,被周琴一把拉住了胳膊,姜苗看着拽着她胳膊,不让她走,一脸恶意的周琴,攒成拳头的手,啪的一下对着她的脸锤了过去。   周琴被打的鼻血哗的流了下来,脑子蒙了一瞬,顾不得疼就又去拉姜苗了,说啥也不让姜苗去医院,她不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此时的她压根顾不上院子里被狗咬的弟弟妹妹。   她拉扯着姜苗,仿佛一条疯狗似的,甚至还想对姜苗的肚子动手,在她拳头下去的刹那,手腕被人给抓住了。   “三儿???”   周琴听到王妈的声音,一抬头就见拽着他胳膊的是被困在京城回不来的沈三儿,她还来不及心虚,就一脚被沈三儿给踹飞了。   狠狠摔在地上的周琴,感觉五脏都移了位置,她周围的土扬了起来,疼的冷汗直流,肋骨更是断了两根。   “大姐……”   周大志拖着一条被咬伤的腿,往周琴那里爬。   被咬中胳膊的周珍珍还在尖叫着。   沈三儿把姜苗抱在怀里,就往医院里冲,姜苗见沈三儿回来了,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下了,然后晕倒在了沈三儿怀里。   “苗儿……”   …… 第164章   病房外面等着的沈三儿, 胡子拉碴的,眼睛通红,焦急的在门外等着, 听着里面的惨叫声, 一个大男人, 竟然哭了。   王妈也急的不行。   “三儿,肯定会没事的。”   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忽然,叫声听了, 门开了,沈三儿连忙冲了过来。   “医生, 我爱人怎么样了?”   “沈同志,你放心, 大人小孩都没事, 是个女孩, 因为算是早产,孩子只有五斤二两。”   医生话还没说完,沈三儿就进去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躺在病床上的姜苗, 满脸的疲惫,看着一脸沧桑的沈三儿。   沈三儿用手绢给她擦着脸上的汗,还帮她把打湿的头发别在了耳后,   “怎么不告诉我你怀孕的事?”   沈三儿声音沙哑的厉害。   “想给你个惊喜,我以为你会在我生了孩子后,再回来的……我睡会,好累好累……”   姜苗说完, 就睡过去了。   沈三儿在医院里守着姜苗。   ……   此时的周琴姐弟仨人也躺在姜苗所在的医院里, 她的闺女沈梅听说了她妈肋骨被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大哥给踢断了两根后, 也连忙坐火车回来了。   “妈,你为啥要这样做啊,等我爸回来,知道了这事,该咋办?你好端端的针对她干啥?”   “小梅,你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欺负你妈的,她压根没拿你妈当婆婆看,甚至还动手打过你妈,还一口一个爬床,小保姆啥的,她还给你爸找了个小保姆,你说这,我们能忍吗?我们已经憋了大半年了,刚好你爸出差,让我们逮到了机会……   可没想到,她家里还有一只恶犬,更没想到,那个沈三儿会突然回来。”   隔壁床的周大志愤懑不平的说着这些话,躺在他临床的周珍珍也在一旁附和道。   “小梅,等你爸回来,我们还要向他告状哪,那个沈三儿竟然这样对大姐,还有他媳妇家里的狗把我们咬成了这样。”   “小梅,那个沈三儿从没有把我这个后妈放在眼里,现在娶了个媳妇,也这样对我……”   周琴只字不提她拦着姜苗,故意不让她去医院那事。   “你放心,这次那个沈三儿踢断了我的肋骨,我找你爸说说,让他把沈三儿那个资本家妈的那些好东西拿出来补偿给咱。   这事你别掺和,妈去说,只要你是你爸最喜欢的闺女,以后沈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周琴从嫁给沈文清后,发现有那批东西的存在,就一直在打它的主意,当年就差一点点了,要不是王妈那个死婆子去厨房拿刀吓唬她,这个世上就没有沈三儿了。   如果没有沈三儿,老沈就只有小梅这一个闺女,不仅那批东西,以后沈家的啥都是她闺女的。   就是可惜了,怎么就没烧死啊……   后面多少年,她一直找不到像当年那样的机会了。   她们不知道的是沈文清已经回来了,并且从王妈口中,知道了所有的事。   “爸,你回来了?”   看完姜苗的沈文清来到了周琴所在的病房,沈梅连忙站了起来。   “姐夫,你不知道,我姐被你那个好儿子踢断了两根肋骨,他媳妇还放狗咬我和小妹……”   周大志和周珍珍连忙告起了状。   “老沈,你咋回来了,我已经脱离危险了,医生说断的肋骨需要养个几年……你千万别怪三儿,他一直不喜欢我这个后妈,我不怪他。”   周琴看到沈文清很激动,她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   “周琴,我们离婚吧。”   沈文清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   病房里等着老沈为他们出气的周家人包括沈梅都震惊了。   “老沈,你说什么?你……你要和我离婚?是不是他们和你说啥了?我可以给你解释的。   当时我和大志还有珍珍只是去看望看望小姜,可大志听说了她以前打过我这个婆婆,就对小姜说了几句重话,可她突然拿瓶子砸了大志的头。   后面还放狗咬大志和珍珍,我见她误会了我们来的目的,就拉着她解释,因为我想让咱这个家好好的……可不知道三儿咋回来了,然后就踹了我……”   周琴不顾伤势,慌里慌张的解释着。   “周琴,等你出院后,我们就去离婚。”   沈文清说完,扭头就出了病房,压根不想听她的解释,他最近做梦,老梦到沈三儿的母亲,梦里,她质问他为啥不好好对儿子。   今天在病房走道外面,他儿子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看着他这个父亲,那种眼神,就好像再看陌生人,不,连陌生人都不如。   他不知道他和儿子沈三儿为啥走到今天这一步,自打他去京城后,从来没有给他来过一封电报,或者信。   回到家后,他把家里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只找到了几张他三岁时候的照片,这照片都是他妈在世的时候给他拍的,好像四岁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拍过照。   他戴上了眼镜,看着照片里的儿子,那个时候儿子喜欢骑在他脖子上,骑大马,他妈去世后,他因为工作忙,整天不着家。   后面之所以娶那个周琴,也是因为儿子喜欢她,看在她能照顾儿子的面子上,才和她扯的证,可他做梦都没想到,周琴那个女人,婚前婚后两幅嘴脸。   背着他竟然虐待他儿子,那次高烧后,她还拦着王妈不让她带走孩子,那个时候,要不是因为他和那个周琴有女儿沈梅了,而那个周琴跪在地上像他保证,他是不会和她过下去了。   可没想到,她死性不改……竟然趁他出差,跑到小苗哪闹事,纵容她妹妹推小苗,还拦着小苗,不让她去医院……   这个人还是如十几年前一样的恶毒。   他想起了儿子今天和他说的话。   七个小时前,沈文清风尘仆仆的赶到医院,得知三儿的媳妇还有孩子都没事才松了一口气,想进去看看孩子,被沈三儿挡在了门外。   “沈文清,你养了那个刽子手十几年,十几年前,要不是王妈,我估计我早就烧死了,这次要不是我回来的巧,是不是就一尸两命了?   你看到我媳妇还有孩子都好好的,是不是感觉很遗憾啊?她没杀死她们……你现在不应该去看看那个保姆吗?来这干啥?”   “三儿,我是你父亲啊,我也没想到她能做出那样的事。”   沈文清看着一脸讽刺的儿子,慌了神了。   “别给我提父亲这个词,你沈文清不配,你不配……”   沈三儿眼底满是疯狂和憎恶,眼角殷红,他想起来了自己被周琴那个女人虐待的那段经历,那个女人知道他怕黑,故意把他锁进没有窗户的杂货间。   还抓了一条蛇扔在里面……无论他怎么拍门,怎么哭,她都不肯开,他看着那条蛇缓缓的朝它爬过来……   吃饭的时候,她让他站在一旁看着,看着她和她的弟弟妹妹吃,让他吃他们的剩饭,他不肯,就整天饿肚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的床上会出现各种的东西,蚯蚓,蝎子,蛇……   那个周琴还会拿自己和他妈比,逼着他叫他妈,他不愿意,有的时候,会被拧的,会被掐……他记得很深,那年的冬天很冷,她让他穿着单衣,端着冷水盆往他头上浇……   等他爸回来后,就假惺惺的照顾发烧的他。   他不是没有向他爸说过,可他爸说,小孩子不要撒谎……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在十二点 第165章   “我……”   沈文清看到这个样子的儿子, 结巴的说不出来了话,他想起了那年,那年儿子发高烧, 被王妈从家里抱走后, 烧退了, 可是突然不会说话了,看到他,整个人呆呆的。   也不愿意回家,只肯让王妈一个人碰, 别人一碰他,他就会恐惧和呕吐。   他后面知道周琴对儿子不好, 他对儿子很愧疚,找他说话, 可他只会拿着东西砸他。   这么多年, 他知道儿子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放不下当初的事,他今天终于在儿子面前看到了迟到十几年的恨意,对他这个不称职父亲的恨意。   打那件事过后, 只要是他想让他做的事,他都给他反着来,他尽力弥补了, 甚至讨好他……等他大了,整天浑浑噩噩的混日子。   心情好了,就和他说句话,心情不好的时候, 就不搭理他这个父亲。   沈三儿是那种矛盾体, 他一边是恨沈文清的, 一边又贪恋沈文清这个父亲给他的感情,他整天活在自我厌弃中。   后面,沈文清想让他去京城,不要整天这样混日子了,他不愿意去,就想那样烂死,沈文清没法子,就拿他母亲的留下的东西威胁他,他知道他最在意他母亲。   可他还是不肯去,他那个时候拿这个儿子,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   “沈文清,如果她有事了,我也不会活的……”   沈三儿冷漠的看着他父亲。   沈文清捂着自己的心口,那里传来了一股绞痛,他走的时候,身影变得佝偻了起来。   ……   沈文清回过了神,看着手中照片上的儿子,他不是个好父亲……他不是个好父亲啊,不知不觉中,沈文清已经老泪纵横。   他捂着绞痛的胸口,颤颤巍巍的从包里掏出了一瓶药,倒了两粒,咽了下去,他这次去出差,在那感觉身体不舒服,就顺便检查了下身体,医生说,他没几个月可活了。   他要在走之前,把所有的事都给儿子安排好,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了。   ……   “你看她,长的好像我。”   沈三儿小心翼翼的抱着他闺女。   “你的闺女能不像你吗?丑丫头一个。”   坐在床上喝鸡汤的姜苗,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怎么能说我们丑哪?”   “三儿,孩子让我抱会吧。”   王妈朝沈三儿要了好几次孩子了,他都不舍得给她。   “让我再抱会,我闺女咋这么好看啊。”   沈三儿越看越喜欢,怀里的女婴,睁着两个葡萄似的眼珠子,盯着沈三儿看,嘴里吐着泡泡。   姜苗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   过了两天她们就出院了,姜苗她们还没到胡同里,小傻狗就冲了出来,看到姜苗的刹那,猛地扑了过来,在姜苗身上乱扑腾着,呜呜呜的叫。   “这就是小红吧?”   沈三儿看着占他媳妇便宜的傻狗,拎着它的脖子把它拽了下来。   小傻狗撒着丫子,在姜苗身边乱蹦哒,还冲沈三儿龇牙咧嘴的。   “对,它就是我信里和你说过的爱吃辣椒的小傻狗。”   姜苗摸了摸小红的头,它仿佛变脸似的,突然耷拉着舌头,傻笑着,用头去顶姜苗的手。   抱着孩子的王妈看到小红也高兴。   “你不知道,你这几天在医院,我每次去给你送饭,它都要跟着去,没法子只能把它关在家里,它这几天连饭都不咋吃了,我从医院一回来,就冲着我呜呜呜的叫唤。   那天不知道咋从家里跑出来了,脖子上还套着个你经常让它去买东西的篮子,里面放着一瓶汽水。”   姜苗听王妈这样说,很诧异,她摸了摸小傻狗的下巴,心里格外的不是味。   “好小红。”   此时的看守所里,关着周家姐弟三个人。   当时姜苗刚生产完,就让王妈去找公安了,周家姐弟三个人殴打有身子的孕妇。   王妈把事情的经过都和人家公安同志说了,公安来到周琴她们病房的时候,周家姐弟几个,还反过来告姜苗和沈三儿的状。   周珍珍谎称自己是失手推的姜苗,还有周琴,说拦着姜苗的时候,没看到她快生了……还说王妈是故意诬赖她们。   人家公安同志还来找过姜苗了解情况,姜苗实话实说了。   狗子之所以咬她们,是护主,沈三儿踹周琴,是因为周琴拦着不让去医院,她要是再晚来医院一会,估计就完了。   她们被关在里面,太便宜她们了,在里面有吃有喝的,没受啥惩罚。   人家公安同志那边还没出结果,因为王妈和姜苗的关系比较好,现在是各执一词,周家姐弟几个咬死不认账。   姜苗早就知道情况会不如意,等她们出来后,姜苗会一点一点的碾压她们,让她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和报应。   ……   “我要喂奶了……”   姜苗抱着闺女,看了一眼还杵在这的沈三儿。   沈三儿的脸蹭的红了起来,神色别扭的出了屋子,姜苗刚撩开衣裳,沈三儿就闯了进来,刚好看到那一幕……   姜苗连忙放下了衣裳,瞪了他一眼。   “我我……我把它带走。”   沈三儿拉着在屋里玩毛线球的小傻狗,把它拉出了屋外。   小红还想回去,可沈三儿把堂屋的门给关上了,一人一狗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的,沈三儿脑子里都是刚刚那一幕。   “三儿,你脸咋这么红?”   从灶房出来的王妈还以为沈三儿发烧了。   “没事,就是热的,今儿天气太热了。”   沈三儿咳嗽了一声,一低头,就见这个傻狗正在瞪他。   “小红啊,你是一条大狗了,别总是玩毛线球。”   他正说着小红哪,胡同里的人来看姜苗了。   “这就是沈同志吧,长的真是一表人才的……”   刚好姜苗也喂好奶了,沈三儿打开门就让婶子大娘们进来了。   孙大娘和她儿媳妇红缨也来了,拿着一个包裹,姜苗打开一看,见是小肚兜,小袜子,小鞋子啥的……肚兜上还绣了两只扑蝴蝶的白猫,可爱极了。   小糖豆躺在床上,看到这么多人,也不哭,别人一逗她就笑,还有俩酒窝,小红冲到最前面,趴在床边上,瞅着小糖豆,摇着尾巴。   沈三儿给这些人倒着水,招呼着大伙。   自打有了小糖豆,小红在外面扑个蝴蝶都要给小糖豆叼回来,她躺在木头做的摇车里,小红天天用爪子晃着她,都快成一个狗保姆了。   作者有话说:   到这里,正文告一段落了,从明天开始更新番外。   番外女主会搞事业,养娃。沈文清,周家姐弟的后续也放在番外了,还有很多人的故事以及结局。   番外估计会很长呦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